唐、宋两朝性文化的特色,从总体到细节、局部都有很大不同。在宋代以前的汉唐,中国性学处在繁荣发展时期,入宋后则进入转型的时期。在汉唐,性医学与性宗教(主要是道教)是和谐共处,有时甚至是合流的,很多性学家亦道亦医,如孙思邈。入宋后,由于理学兴起,儒家礼教重振旗鼓,为符合儒家规范,医学家与书再不能像唐朝有专门讲"房内"的章节,房中术专著更是绝迹,性医学主要在优生子嗣和治疗性疾患的名目下发展,同时道教内丹派大言"御女之战"的房中术流行于信徒之中,但不为正统医书所容。所以看上去在宋代、性医学与性宗教开始分开,传统性就沿两个明显不同的方向发展。(当然,在古代中国,囿于时代和认识方式的局限,科学与宗教乃至巫术一直没能彻底分野,只是大体有分野罢了。)
除了以上所说,唐宋代性文化之差异还明显表现在,唐代色情"性爱"文学在整体开放、繁荣的性文化推动下发展起来了。在唐代,文人学士们可以自由地谈论性问题,不少作家诗文中加以戏谑的口吻插入一些描写来逗乐,色情性爱文学很有市场,不过宋代以后,它们绝大部分都被删除或焚毁,所以从入宋到明朝中后期之前,中国性文化的一个重要侧面即色情文艺的创作比较沉寂,礼教下的性压抑无法纾解,娼妓业倒是"合法地"繁荣起来。还需指明的,与明代中后期到清初色情文艺"淫秽"类居多不同的是,唐代色情文艺就现在所能发现的,如传奇小说《游仙窟》《神女传》以及笔者本文专论的敦煌写本《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来看,都是非常健康、美妙的性爱作品。尤其是《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堪称中国性爱文学之经典,"中国的《爱经》"。
原件现保存于法国巴黎的《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出自敦煌菲高窟藏经洞,1908年由法国汉学家伯希和偷购出境,为遗书P2539。原卷计134行,每行字数从21字到28字不等,字体以楷书为主,间夹行书。小序与正文字体不一,或非一人所抄。中间偶有双行小字注释。第一行为赋题及作者,赋末残缺。作者"白行简",具体写作年代不详。白行简(776-826),字知退,唐代文学家,下封(今陕西渭南东北)人。大诗人白居易之弟,贞元末进士,先任职于剑南东川府,后罢官,随居易至江州,后双随居易自忠州入朝,授左拾遣,累迁主客员外郎、主客郎中等职。行简敏而好学,善辞赋,所著传奇小说《李娃传》尤著声誉,惜已失传。《大乐赋》原稿系唐人的手抄搞,文中错字、漏字颇多,由端方请人于1913年在巴黎拍摄,罗振玉遂把它作为《敦煌石室遗书》的一部分在北京出版,次年,学者叶德辉加注校改,在《双梅景瘅丛书》首次刊印校勘本,现多数学者据此稿流传此赋。叶氏较勘本后有跋语,曰: 右赋出自敦煌县鸣沙山石室,确是唐人文字,而原抄讹脱甚多,无别本可据以校改。又末一段文字亦未完,读之令人怏怏不乐也。……赋中采用当时俗语,如含奶醋气,姐姐哥哥等字,至今尚有流传。亦足见千余年来,风俗语言之大同,因未有所改变也。至注引《洞玄子》、《素女经》,皆唐以前古书……于此益证两书之异出同原,信非后人所能伪造。而在唐宋时,此等房中书流传士大夫之口之文,殊不足怪。使道学家见之,必以为诲淫之书,将拉杂烧之,唯恐其不绝于世矣。此类书终以古籍之故,吾辈见之,即当为刊传。以视扬升庵伪造之《杂事秘辛》,袁随园假托之《近代鹤监记》,不诚有猪龙之别耶! 叶氏提到,全赋用词多俗言俚语,通俗易懂,如文中所引男女做爱时所说甜言蜜语后来一直沿用,例如女子称男子"哥哥",男子称女子"姐姐"等。这种文风,自然与作者之史白居易倡导的新乐府运动所主张的"老妪能解"、"童孺能知"的文风有关。赋中多引《素女经》、《洞玄子》之语。足证《洞玄子》为隋唐时期的作品,亦可见古代房中著作在社会流传甚广,且已流传于士大夫之口、文之中。而用文学形式来叙写房中术内容的,恐怕比赋是中国文学现存唯一仅见之作。其旨在叙人伦,睦夫妇,和家庭,明延寿保健之道,是难得的性文学之作。
《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原稿真貌 《大乐赋》原稿由于年代久远,传抄有误,文中短缺,兼之抄者多用当时俗字、手抄字,多有难以辨认之处。本稿在整理时参考了罗敦仁编著《中国古代房中养生集成》、宋书功编著《中国古代房室养生集要》、安贵萍编《中国古代养生精粹》、王凯编译《中国古代性典诠释》、优俊连编《敦煌赋校注》和刘达临编著《中国古代性文化》等书。因各种书稿引用《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原稿时,出入较大,本稿特先将敦煌遗书中该赋的缩微胶片影印放大,并重新核对校正,以原稿真貌飨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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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1/27 12:11: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