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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官府多用申解二字,申之训曰重,凡以状达上官,必曰申闻,施于简劄,亦曰劄子申呈,然皆无重意。解,古隘切,训曰除聚,而词人上于其长曰解,士人获乡荐亦曰得解,皆无除去之义。举世咸用之,与欧阳子言打字同。
    版行东坡长短句,《贺新郎》词云:“乳燕飞华屋。”尝见其真迹,乃“栖华屋。”《水调歌》词,版行者末云:“但愿人长久。”真迹云:“但得人长久。”以此知前辈文章为后人妄改亦多矣。
    宋景文公修《唐书》,稿用表纸朱界,贴界以墨笔书旧文,傍以朱笔改之。尝见所修《韩退之传》,稿末云“学者仰之如泰山北斗”,涂之,改云“景星凤凰”,复涂之,仍书“泰山北斗”字。
    《刑统》,皆汉唐旧文,法家之五经也。当国初,尝修之,颇存南北朝之法及五代一时旨挥,如“奴婢不得与齐民伍”,有“奴婢贱人,类同畜产”之语,及五代“私酒犯者处死”之类,不可为训,皆当删去。
    《三礼图》出于聂崇义,如爵作雀背承一器;牺象尊,作一器,绘牛象。而不知爵三足,有雀之仿佛,而实不类雀;牺象皆作牛象形,空其背复,以实酒,今郊庙尽用此制,而国子监所画,与方州所用,则从崇义说,不应中外自为差殊。
    张忠文公叔夜嵇仲,靖康间以南道总管知邓州,首提兵勤王,以不推戴异姓,取过军前。既议和,传到讣音云:“靖康丙午闰十一月内提兵次安上门,除签书枢密院,在国子监街东陶潜园子内住。十二月二十五日京城破,以不推戴异姓,取过军前,丁未年三月二十七日离京北去,道中不食,至白沟,或曰过界河也,仰天大呼,遂不复语,明日薨在易州孤山寨,五月十六日也。抬三程,遂火化。第六子仲熊,字慈甫,随行祭祀,丁巳年十一月十八日到东京相国寺慧林禅院,后于天寿院前幕士冯真家下,戊午年十月十七日丙时葬于阳翟县旌忠功德坟寺,及录到挽诗四首,追授朝奉大夫,汴京副留守,赐紫金鱼袋。”李俦二首:“声名凛凛动寰区,忠义存心老不渝。奋不顾生惟尽节,虑无遗策悉嘉谟。独提南服三千旅,首冒重围万死涂。时事已更身已逝,惟将阴德付鹓雏。”“命世文章伯,鸿枢柱石臣。殒身因卫社,嗣德岂无人?丹旐西原路,輀车万里春。一门蒙待遇,徒有泪沾巾。”清河张孝纯二首:“畴昔中朝士,簪绅仰令名。恩威彰辅郡,忠孝卫都城。许国志何壮,为山功莫成。西风故林道,萧瑟感秋声。”“季世遭奇祸,烦冤痛可论。交情伤死别,亲属恸遗言。空想还家梦,难招去国魂。一朝成万古,斜日下平原。”李俦、张孝纯皆属本朝旧臣,视忠文公自当愧死,何颜面复为此诗?故书之以戒为臣之不忠者。绍兴间赠太傅,谥忠文,录用其子孙。省劄云:“尚书省勘会到:张叔夜靖康间勤王,及以不推戴异姓,取过军前,所有叔夜初除签书枢密,及罢政,恩数难以引用,别因事故釐革,并特令给还。”事具《列传》。从弟克戬守忻州,亦死事,赠延康殿学士,谥忠确,一门死事者二人,盛哉!
    自汉以来,中国财用耗于虏,惟东汉为甚。《段颎传》云:“永初诸羌反,十有四年,用二百四十亿。永和之末,复经七年,用八十余亿。本规三年之费,用五十四亿。后平东羌,费四十四亿。”《袁安封事》云:“汉之故事,供给南单于费直岁一亿九十余万,西域岁七千四百八十万。”向来议者但怪遗契丹之数多,而不知汉之费尤甚。
    汉天子崩,皆葬后袝庙毕,新君即位于庙中,始行以日易月之制,故葬日甚速。文帝自崩至葬凡七日,景帝十三日,惟哀帝最久,一百五十日,时王莽专政,葬之迟速不较也。
    汉为吏长,子孙居官为姓氏,于夏侯婴可见矣。婴自高祖起沛为太仆,历惠、吕、文三朝不改。
    地理家不知起于何时,自黄帝令大挠定甲子,以支干相配而分五行,今地理家则有大五行之说,如壬属水,地理家曰属火之类。参以人之姓,归五音,分三十八将山,以定吉凶。近年又多用郭璞《锦囊》,先看山从何来,得金山或木、水、火山、土山,各以五音生旺轮之;吉方则要山高水来,凶方反是;复以七星配之,谓之天星法。又有用古《青囊》者,只使三垣,以壬亥为紫微垣,丑艮为天市垣,乙卯为天乙,巽巳为六尚书,丙巳为少微垣,丙丁为老人星,辛酉为午太乙,庚酉为天纲柄,水出入俱无妨,惟坤申是地母,不可用,皆非圣人卜其宅兆之意,然世人贪于名利,多惑其说。
    古人戴冠,上衣下裳,衣则直领而宽袖,裳则裙。秦汉始用今道士之服,盖张天师汉人,道家祖之。周武帝始易为袍,上领、下襕、穿袖、幞头、穿靴,取便武事。五代以来,幞头则长其脚,袍则宽其袖,今之公服是也。或云:古之中衣,即今僧寺行者直掇,亦古逢掖之衣。
    司马温公作《通鉴》,两汉用荀悦、袁宏《汉纪》,唐用《旧唐书》,故与《汉书》及《新唐书》语不同。非不欲始于三皇五帝,盖周平王以来,包《春秋》,《经》不可损益,又不欲继“获麟”,贻续《经》之讥,故断自命韩赵魏为诸侯。然《春秋》以后,事杂见于诸家而无统纪。刘恕道原在局中,探公意,自三皇五帝接于《通鉴》为前纪。其言曰:“鲁隐之后,止据左氏《国语》、《史记》、诸子而增损,不及《春秋》,则无预于圣人之经。”其书载三代事颇详,苟得大手笔,稍删其冗,附于《通鉴》,与之并行,上下数千年事,如指诸掌。司马公与之作序,亦此意也。刘续改《前纪》作《外纪》,然非《通鉴》外事,盖不欲先于司马也。
    选人之制,始于唐,自中叶以来,藩镇自辟召,谓之版授,时号假版官,言未授王命,假摄之耳。国朝既收诸镇权,自一命以上,皆注吏部选,而选人有七阶,留守判官至观察判官为一等,今承直郎。节度掌书记、观察支使为一等,今儒林郎;防御团练、军事判官京府至观察推官为一等,今文林郎;防御团练、军事推官为一等,今从事郎;县令、录事参军为一等,今从政郎;试衔知县、知录事为一等,今修职郎;军巡判官、司户等参军、主簿尉为一等,今迪功郎;宣和间方改从今制,有举官五员,及六考以上无过,许改入京官考。国初任子,进士甚鲜,内而侍从官、常参官,外而监司守倅,皆得荐举;历任及四考,有举官四员,许改官,增考为六考,举官为五人。于皇祐罢常参官荐举;于康定罢知杂御史以上荐举;于治平罢通判荐举;于熙宁禁补发;于乾道削荐纸,严岁额;于淳熙增教官,添县丞诸司属官,而员益冗,举削日减,人有淹滞之叹。
    临安知府迁职至殿撰,多兼工部、兵部侍郎尚书,盖二部事减故也。虽出于近制,然亦是故事。开封尹自真宗由此建储,不置尹,改少尹,作权知府,以翰林学士之久次兼之,谓之省府学士。若以侍从充知府,则望重,有事即当面奏,自庶官进侍从,则未免委曲应酬,而权轻矣。
    绍兴既讲和,务与民休息,禁网疏阔,富家巨室,竟造房廊,赁金日增。庚午、辛未年间,知江阴军赵隽之稍镌房金,民间乐之。相传云:“有旨蠲减。”镇江卖药人高嵩,年十九,携小刀,假皂衫、幞头,如京都亲事官状,袖黄纸一,绐府门子云:“秦太师令赍知府迁转文字来。”府中人欣然与之通传。时知府张楠才仲,就便坐见之,展刺拜谒如礼,云:“秦太师有指挥,乞退左右。”张挥去之,嵩出袖中黄纸,徐步展于侧边桌上,笼手近前,遂出刀刺之,张皆避过,微划损面上;又刺其颈,张仰首,刀自其吻过,张啮住一指,嵩负痛,刀落,巾为风飘出外。虞候等入视,见两人相持,遂捕送狱,鞫成,具奏,伏诛。黄纸写云:“镇江府张楠违背圣旨,不放房钱。”自是后,房缗顿减矣。
    徽庙既内禅,寻幸淮浙,尝作小词,名《月上海棠》,末句云:“孟婆且与我做些方便。”而隆祐保祐之功,盖谶于此。谚语谓风为孟婆,非也。段公路《北户录》云:“南方祝船神,名曰孟姥孟公。”梁简文《船神记》云:“又呼为孟公孟姥。”刘思贞云:“元冥为水官,死为水神。”冥、孟,声相似,即元冥也。
    王荆公之生也,有獾出于市,一道人首常戴花,时人目为戴花道人,来访其父曰:“此文字之祥,是儿当之,他日以文名天下。”因述其出处甚详,俟至执政,自当见之。荆公父书于册,自后休证不少差,荆公甚神之。洎拜两地,戒阍者,有戴花道人来,不问早暮即通。一日,道人果来,荆公见之,述父所记、渴见之意。道人曰:“自此益得君,谨无复仇。”荆公扣之,曰:“公前身,李王也,戒之。”遂辞去。出《戴花道人传》。
    高宗即位之初,隆祐送小冠,谓曰:“此祖宗闲燕之所服也。”盖在国朝,帽而不巾,燕居虽披袄,亦帽,否则小冠。
    宣政之间,人君始巾,在元祐间,独司马温公、伊川先生以孱弱恶风,始裁皂绸包首,当时只谓之温公帽、伊川帽,亦未有巾之名;至渡江方着紫衫,号为穿衫,尽巾,公卿皂隶下至闾阎贱夫皆一律矣。巾之制,有圆顶、方顶、砖顶、琴顶,秦伯阳又以砖顶服去顶内之重纱,谓之四边净,外又有面袋等,则近于怪矣。魏道弼参政欲复衫帽,竟不能行。
    宣和以前,士大夫辈行相等,皆称字,虽通上官,亦不过呼,若大夫以上,只云运判大夫之类。秦忠献与人简尺,多云丈,世俗效之,虽贻晚进书,亦云丈,知州以上则称朝议,以下皆学士。秦薨,臣寮论列,未几,昔日之朝议进而为大中,学士进而为朝议。近年尤甚,知州而上,皆有大中通奉之称矣。
    古尺牍之制,某顿首或再拜或启,唐人始更为状,末云:“谨奉状谢,不宣,谨状。”或云:“谨上状,不宣,谨状,月日某官姓名,状上某官。”《北梦琐言》云:“唐卢光启受知于租庸使张濬,濬出征并汾,卢为致书疏,凡一事,别为一幅,后不闻他人为之。唐末以来,礼书庆贺为启,一幅前不具衔,又一幅通时暄,一幅不审迩辰,颂祝加餐,此二幅每幅六行,共三幅。至宣政间,则启前具衔,为一封,又以上二幅六行者同为公启,别叠七幅为一封。秦忠献当国,有投以劄子者,其制,前去顿首再拜,而后加又谨具申呈月日,具官姓名,劄子多至十余幅,平交则去申字。庆元三年,严叠楮之禁,只用三幅云。”后又只许用一幅,殊为简便。
    国初公状之制,前具官别行,叙事后云:“牒件状如前,谨状。”至宣和以后,始用今制,前具官别行,稍低,叙事讫,复别作一行稍高,云:“右谨具申闻,谨状。”
    国朝印制,仍唐旧,诸王及中书门下印方二寸一分,枢密院宣徽三司、尚书省诸司印方二寸,惟尚书省印不涂金;节度使印方一寸九分,涂金,余印方一寸八分;观察使印亦涂金;又有朱记以给京城外处职司及军校等,其制:长一寸七分、广一寸六分。今之印记多不如制,军校印尚有存者,盖可考也。
    绍兴初,尝获北方探事人云:虏用兵多用锐阵,一阵退,复一阵来,每一阵,重如一阵;重兵既多,即作圆阵以旋敌人,若敌人复作圆阵外向,即下马步战;待其败走,上马追之。自用兵以来如此。
    绍兴中,军旅之兴,急于用度,度牒之出无节;上户和籴所得,减价至二三十千。时有“无路不逢僧”之语,觉果了诸人,皆青出蓝者,每人会下不啻一二千人,徜徉江浙间,士夫富室巨家为之倾动,小民亦信向,佛法之盛,无出斯时。东坡云:“殆非浮屠氏之福者”,是也;果之南迁,亦坐此。后禁度牒,二十余年间,僧徒消烁殆尽,福建诸寺多用保甲看管。今度牒卖八百贯,人竞买之。守之以坚,真良法也。
    古者,马以驾车。非朝臣正礼也。宣帝时,韦元成以列侯侍祠孝惠庙,晨入庙,天雨,淖,不驾驷马车而骑至庙下,有司劾奏,等辈数人皆坐削爵。唐睿宗时,太子将释奠,有司草仪注,从臣皆乘马着衣冠。左庶子刘子元曰:“古大夫乘车,为马騑服;魏晋朝士驾牛车;李广北征,解鞍憩息;马援南代,据鞍顾盼;则鞍马行于军旅,戎服所便。江左尚书郎乘马,御史治之;颜延年罢官,骑马出入;世称放诞。”自唐以迄本朝,却以乘马朝服为礼,如入朝及谒庙,先乘车至门外,换马入宫门。若从驾,则宰执侍从官皆骑从,南郊祀上帝,则宰相骑导。以此言之,古以乘车为礼,骑为不恭,今人以骑为礼,乘车为不恭,古今异宜如此。
    汉以丞相御史为两府,《杜延年传》,“与两府及两廷尉分章”,《赵充国传》,“两府白,遣义渠安国行视诸羌”是也。按本朝自改官制,以少师、少傅、少保革太尉司徒、司空;宣政间,改武官,又以太尉为武阶之长,为真两府,盖比参政、枢密也。自五代以来,尚书省为东府,枢密院为西府,自是参、枢亦云两府也,而太尉即呼为两府太尉云。
    陆羽《茶经》云:“江左日近,方有蜡面之号,李氏别取乳作片,或号京挺的乳及骨子。”又云:“浙西湖州为上,常州次之,湖州出长城(今长兴)顾渚山中,常州出义兴(今宜兴)君山悬脚岭北岸下。”唐《重修茶舍记》:“贡茶御史大夫李栖筠典郡日,陆羽以为冠于他境,栖筠始进。”故事,湖州紫笋以清明日到,先荐宗庙,后分赐近臣。紫笋生顾渚,在湖、常间。当茶时,两郡太守毕至,为盛集,见蔡宽夫《诗话》。玉川子谢孟谏议寄新茶,有“手阅月团三百片”,又云,“天子须尝阳羡茶”,则孟所寄乃阳羡茶也。又湖守袁高诗云:“捣声昏系晨,众功何枯栌。”则阳羡又知是饼茶,不特始于李氏也。袁诗又云:“黎氓辍耕耘,采掇实苦辛。一夫且当役,尽室皆同臻。扪葛上欹壁,蓬头入荒榛。终朝不盈掬,手足皆鳞皴。悲嗟遍空山,草木为不春。阴岭茶未吐,使曹牒已频。”今人不复为饼,岂坐是耶?
    今之蜡梅,按山谷诗后云:“京洛间有一种花,香气似梅花,亦五出而不能晶明,类女功捻蜡所成,京洛人因谓蜡梅。木身与叶乃类蒴藋,窦高州家有一丛,能香一园。”王立之《诗话》云:“蜡梅,山谷初见之,戏作二绝,缘此盛行于京师。”诗云:“金蓓锁春寒,恼人香未展。虽无桃李颜,风味极不浅。”“体熏山麝脐,色染蔷薇露。披拂不满襟,时有暗香度。”
    山谷《山矾花》二首,《序》云:“江南野中有一种小白花,木高数尺,春开极香,野人号为郑花。王荆公尝欲求此花栽,作诗而陋其名,予请名曰山矾。野人采郑花叶以染黄,不借矾而成色,故名山矾。海岸孤绝处,补陁落伽山,译者以谓小白花山,予疑此山矾花尔,不然何以观音老人坚坐不去耶?”杜渊释之云:“此诗及序,皆以山谷手迹校过。”近世曾慥端伯作《高斋诗话》云:“唐人有题唐昌《观玉蕊花诗》云:‘一树珑璁玉刻成,飘廊点地色轻轻。’今玚花即玉蕊花也,介甫以比玚,谓当用此玚字,盖玚玉名,取其白。山谷又更其名为山矾,谓可以染也。庐陵段谦叔家有杨汝士与白二十二一帖,‘唐昌玉蕊以少,故见珍耳。自来江南,山山有之,土人取以供染事,不甚惜也。’则知玚花之为玉蕊,断无疑矣。诗云:‘北岭山矾取意开,轻风正用此时来。平生习气难料理,爱着幽香未拟回。高节亭边竹已空,山矾独自倚春风。二三名士开颜笑,把断花光水不通。’则知二花因山谷而名始着。”
    水仙花有单叶者,有千叶者。杨诚斋云:“世以水仙为金盏银台,盖单叶者,其中真有一酒盏,深黄而金色。至千叶水仙,其中花片卷皱密蹙一片之中,下轻黄而上白,如染一截者,与酒杯之状,殊不相似,安得以旧日俗名辱之?要之,单叶者当命以旧名,而千叶者乃真水仙。”云:“薤叶葱根两不差,重蕤风味独清佳。薄揉肪玉围金钿,浅染鹅黄剩素纱。台盏元非千叶种,丰容要是小莲花。向来山谷相看日,知是它家是当家。”
    晏元献公《鹿葱花诗》云:“宫后扇开青雉尾,羽人衣翦赤霜文。农皇药录真无谓,不向萱丛辨纠纷。”注云:“《本草经》云:‘萱一名忘忧,一名鹿葱。’”今验此花,中有鹿斑文,与萱小同而大异,其开花亦不并时,则知当以有鹿斑者为鹿葱,无斑文者为萱云。
    李卫公《草木记》有永嘉之簇蝶,今此花来于浙东,四布如蝶,中有攒蕊;晏元献云:“疑是簇蝶也。”公有《玉蝴蝶诗》,注此于下。苏子由又有《万蝴蝶花诗》云:“谁唱残春蝶恋花?一团粉翅压枝斜。美人懒向钗头插,犹恐惊飞避鬓鸦。”则知簇蝶、万蝴蝶,即今之玉蝴蝶也。
    今人用折叠扇,以蒸竹为骨,夹以绫罗,贵家或以象牙为骨,饰以金银,盖出于高丽。《鸡林志》云:“高丽叠纸为扉,铜兽靥环,加以银饰,亦有画人物者,中国转加华侈云。”
    “字”有二义,二十冠而字,《礼》:成人之道也,仪父子突是已。五十有伯仲之字,《檀弓》谓周道也,仲遂叔肸是已。今人不复到既冠,而便加伯仲,非礼也。
    金石刻,盖欲传久,故必择石之良者。《峄山碑》云:“刻此乐石。”说者以谓石之可以为乐,如泗滨浮磬之类。近地惟吴县之太湖铅山石最佳;浙东石多带砂,刻则费刀,印多则字边倒,顿失字体。尝见会稽禹庙一碑无字,脉络凸起,甚奇古,背有宣和间人刻字云:“初过时见有字,今重来字皆剥落,恐后人疑作古碑,非也,碑额乃南朝人字体。”后台州军资库前一碑,下一分已剥落无字,正与禹庙碑相似。上二分则有字,乃是石之成层者,缘打多震起。故余刻《台州登瀛图》,取太湖石,既坚且莹,击之有声,郡人以为奇云。
    汉郡守权重,据数千里之地,官属皆自辟置,生杀亦自己出,故唐高祖易郡为州,置刺史,凡前日郡守之制,皆不可用。至中叶置节度以统之,权反甚于汉之郡守,五代其权为尤重。及艺祖,尽收节度使归京师,授以虚名而赋厚禄,命朝臣出知州事,则前日节度之制,亦不可用。复置转运、提刑为监司,以督察之。其法暗合于唐,而制御之术益尽善矣。
    《建康图经》,有孔子巷。晋孝武太元十一年,立宣尼庙,后移庙过秦淮水北,以旧处为孔子寺巷,曰孔子巷。今平江府亦有孔夫子巷,盖崇观间。兴三舍,于此建长洲县学,后罢舍法,学亦废。今基址如故,地则归临安裴氏,目为孔夫子巷。嘉泰改元,郡立坊名,不知考此,遂榜为孔圣坊。大抵南中言孔夫子巷者,皆此义,正如道家说黄帝,凡山水耸秀,皆云黄帝于此上升,曾不知黄帝未尝南游也。
    柩之有旐,《礼》曰:“死者不可别已,故以其旗识之。”古人施于柩侧,近俗多用竹悬出于屋外,阴阳家从而附会之,以为死之魂,悠扬于太空,认此以归。如浙东温、台以至江东诸郡,兼采释氏之论,从而易为幡,植巨木高入云表,苟多子则立幡相接,尤可怪。
    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四分度之一者,以一日分为四分,日之一分也),每月行二十九度半余,则十二月计行三百四十八度,又加十二半余,总六度,计成三百五十四度,所剩小月余度,六日并五及四分度之一,六日共十二日以起闰月一月,一周天又二十九度半,遂与日会。且月以二十九日过半,而日不可分,故两月各以二十九日半通,一月作小,一月作大也。太元八十一首,每首当四日半;七百二十九赞,每日当二赞,计七百二十九赞,只当三百六十四度之半,欠半度并四分度之一,计欠三分,将踦嬴二赞足其数,成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据每赞当一日二赞计,四分却剩了一分。老苏自为加分之法,将踦嬴二赞除去,却将踦嬴所加四分,分作一百八分,又开作四分,每分当二十七,除去一分外,所存三分,有八十一分,每首加一分,则与周天数合。
    古者于宗庙之祭,盖九献始作乐,九变以降,神尸在室中,王用圭瓒,酌郁鬯灌于地求神,而后以璋瓒酌郁鬯,以亚灌。王乃迎牲于庙门之外,而大夫赞币从牲,祝则迎尸出于堂户牖间之位,后先荐笾八豆八于前,而王丽牲于碑,射而杀之,以毛告纯,以血告杀,然后体为七体,腥之以献。王以玉爵酌醴,齐以献尸,后亦以玉爵酌醴,齐以献尸。用酌献尊,此之谓朝践,则朝事之笾是也。馈食,朝践之后,体解其犬豕牛羊,烹而熟之。将献之时,后又先荐笾八豆八以配王之荐。熟尸未入室之前,王与后再酌醴,齐以献,谓之馈食。既讫,后又献加笾八加豆八,而王又酌以酳尸,后亦从王酳尸,此之谓加笾之实,而羞笾自此进矣。既酳而后又献羞笾八羞豆八,而诸臣进以酳尸焉。故王与后各一灌而三献,与诸臣之酳是为九祭,太祝又索祭于酳,乐舞入以乐皇尸,兼作六代之乐,遂行加爵为旅酬之始。加爵者,太子,三公之长一人,九卿之长一人,各行一加爵,复有三献,若祭天,则七献。汉世五供,但一献,人主即坐于东厢,后世虽备三献,但责之有司,而王后不预。
    古人多自称下官,见于传记不一,盖汉晋诸侯之国,并于其主称臣,宋孝武孝建中,始有制,不得称臣,止宜云下官。《文选?江文通诣建平王书》是也。今人犹有言者。
    使臣之义,始于藩镇当国,初武官处以三班,号祗应官,有左、右班,供奉班是也。至太宗,以其资品少,又创三班借职,三班奉职;左右侍禁、左右班殿直、东西头供奉官,有司号为小使臣;内殿崇班、内殿承制为大使臣。宣、政改制,易为郎,使臣之名不改,二字害义为多,即与汉晋诸侯王得臣其境内一同,况此自是王官,而称于比肩事主之人,尤碍理。
    《西京杂记》:李广与兄弟共猎于冥山之北,见卧虎,射之即毙,断其髑髅,以为枕,示服猛也;铸铜象其形为溲器,示厌辱之也。故汉人目溷器为虎子,郑司农注《周礼》,有是言。唐讳虎,改为马,今人云厕马子者是也。
    汉天子笔管,以错宝为跗,毛皆以秋兔之毫,今多言宝跗,盖出《西京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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