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神怪小说>> 全本新注聊斋志异>> 卷四

○念秧

异史氏曰:人情鬼蜮[1],所在皆然;南北冲衢[2],其害尤烈。如强弓怒马,御人于国门之外者[3],夫人而知之矣。或有囊刺橐[4],攫货于市,行人回首,财货已空,此非鬼蜮之尤者耶?乃又有萍水相逢[5],甘言如醴,其来也渐,其入也深。误认倾盖之交[6],遂罹丧资之祸。随机设阱[7],情状不一;俗以其言辞浸润,名曰“念秧”。今北途多有之,遭其害者尤众。
    余乡王子巽者[8],邑诸生。有族先生在都为旗籍太史[9],将住探讯。治装北上,出济南,行数里,有一人跨黑卫,驰与同行。时以闲语相引,王颇与问答。其人自言:“张姓,为栖霞隶[10],被令公差赴都。”称谓伪卑[11],祗奉殷勤。相从数十里,约以同宿。王在前,则策蹇追及[12];在后,则祗候道左。仆疑之,因厉色拒去,不使相从。张颇自惭,挥鞭遂去。既暮,休于旅舍,偶步门庭,则见张就外舍饮。方惊疑间,张望见王,垂手拱立[13],谦若厮仆,稍稍问讯。王亦以泛泛适相值[14],不为疑,然王仆终夜戒备之。
    鸡既唱,张来呼与同行。仆咄绝之,乃去。
    朝暾已上,王始就道。行半日许,前一人跨白卫,年四十已来,衣帽整洁;垂首蹇分[15],盹寐欲堕。或先之,或后之,因循十数里。王怪问:“夜何作,致迷顿乃尔[16]?”其人闻之,猛然欠伸,言:“我青苑人[17],许姓。临淄令高檠是我中表[18].家兄设帐于官署[19],我往探省,少获馈贻。
    今夜旅舍,误同念秧者宿,惊惕不敢交睫,遂致白昼迷闷。“王故问:”念秧何说?“许曰:”君客时少,未知险诈。令有匪类,以甘言诱行旅,夤缘与同休止[20],因而乘机骗赚。昨有葭莩亲,以此丧资斧。吾等皆宜警备。“
    王颔之。先是,临淄宰与王有旧,王曾入其幕,识其门客果有许姓,遂不复疑。因道温凉,兼询其兄况。许约暮共主人,[21]王诺之。仆终疑其伪,阴与主人谋,迟留不进,相失,遂杳。
    翼日,日卓午[22],又遇一少年,年可十六七,骑健骡,冠服秀整,貌甚都[23]。同行久之,未尝交一言。日既西,少年忽言曰:“前去曲律店不远矣[24].”王微应之。少年因咨嗟欷,如不自胜。王略致诘问。少年叹曰:“仆江南金姓[25].三年膏火,冀博一第,不图竟落孙山[26]!家兄为部中主政[27],遂载细小来[28],冀得排遣。生平不习跋涉,扑面尘沙,使人薅恼[29].”因取红巾拭面,叹咤不已。听其语,操南音,娇婉若女子。
    王心好之,稍稍慰藉。少年曰:“适先驰出,眷口久望不来,何仆辈亦无至者?日已将暮,奈何!”迟留瞻望,行甚缓。王遂先驱,相去渐远。
    晚投旅邸,既入舍,则壁下一床,先有客解装其上。王问主人。即有一人入,携之而出,曰:“但请安置,当即移他所。”王视之,则许也。王止与同舍,许遂止。因与坐谈。少间,又有携装入者,见王、许在舍,返身遽出,曰:“已有客在。”王审视,则途中少年也。王未言,许急起曳留之,少年遂坐。许乃展问邦族,少年又以途中言为许告。俄顷,解囊出资,堆颇重;秤两余,付主人,嘱治肴酒,以供夜话。二人争劝止之,卒不听。俄而酒炙并陈。筵间,少年论文甚风雅。王问江南闱中题,少年悉告之。且自诵其承破[30],及篇中得意之句。言已,意甚不平。共扼腕之[31].少年又以家口相失,夜无仆役,患不解牧圉[32].王因命仆代摄豆[33]。少年深感谢。
    居天何,忽蹴然曰[34]:“生平蹇滞,出门亦无好况。昨夜逆旅与恶人
    居,掷骰叫呼,聒耳沸心[35],使人不眠。“南音呼骰为兜,许不解,固问之。少年手摹其状。许乃笑,于橐中出色一枚,曰:”是此物否?“少年诺。
    许乃以色为令[36],相欢饮。酒既阑,许请共掷,赢一东道主[37].王辞不解。许乃与少年相对呼卢[38].又阴嘱王曰:“君勿漏言。蛮公子颇充裕,年又雏,未必深解五木诀[39].我赢些须,明当奉屈耳[40].”二人乃入隔舍。旋闻轰赌甚闹,王潜窥之,见栖霞隶亦在其中。大疑,展衾自卧。又移时,众共拉王赌。王坚辞不解。许愿代辨枭雉[41],王又不肯。遂强代王掷。
    少间,就榻报王曰:“汝赢几筹矣[43].”王睡梦应之。忽数人排阖而入,番语啁[43].首者言佟姓,为旗下逻捉赌者。时赌禁甚严,各大惶恐。佟大声吓王,王亦以太史旗号相抵。佟怒解,与王叙同籍[44],笑请复博为戏。
    众呆复赌,佟亦赌。王谓许曰:“胜负我不预闻。但愿睡,无相溷。”许不听,仍往来报之。既散局,各计筹马,王负欠颇多。佟遂搜王装橐取偿。王愤起相争。金捉王臂,阴告曰:“彼都匪人,其情叵测。我辈乃文字交,无不相顾。适局中我赢得如干数,可相抵;此当取偿许君者,令请易之:便令许偿佟,君偿我。弗过暂掩人耳目,过此仍以相还。终不然,以道义之友,遂实取君偿耶?”王故长厚,亦遂信之。少年出,以相易之谋告佟。乃对众发王装物,估入已橐[45].佟乃转索许、张而去。
    少年遂被来,与王连枕;衾褥皆精美。王亦招仆人卧榻上,各默然安枕。
    久之,少年故作转侧,以下体就仆。仆移身避之;少年又近就之,肤着股际,滑腻如脂。仆心动,试与狎;而少年殷勤甚至,衾息鸣动。王颇闻之,虽甚骇怪,而终不疑其有他也。昧爽,少年即起,促与早行。且云:“君蹇疲殆,夜所寄物,前途请相授耳。”王尚无言,少年已加装登骑。王不得已,从之。
    骡行驶,去渐远。王料其前途相待,初不为意。因以夜间所闻问仆,仆实告之。王始惊曰:“今被念秧者骗矣!焉有宦室名士,而毛遂于围仆者[46]?”
    又转念其谈词风雅,非念秧者所能。急追数十里,踪迹殊杳。始悟张、许、佟皆其一党,一局不行,又易一局,务求其必入也。偿责易装,已伏一图赖之机;设其携装之计不行,亦必执前说篡夺而去[47].为数十金,委缀数百里[48];恐仆发其事,而以身交欢之,其术亦苦矣。
    后数年,而有吴生之事。
    邑有吴生,字安仁。三十丧偶,独宿空斋。有秀才来与谈,遂相知悦。
    从一小奴,名鬼头,亦与吴僮报儿善。久而知其为狐。吴远游,必与俱。同室之中,人不能睹。吴客都中,将旋里,闻王生遭念秧之祸,因戒僮警备。
    狐笑言:“勿须,此行无不利。”至涿[49],一人系马坐烟肆[50],裘服济楚[51].见吴过,亦起,超乘从之[52].渐与吴语,自言:“山东黄姓,提堂户部[53].将东归,且喜同途不孤寂。”于是吴止亦止;每共食,必代吴偿值。吴阳感而阴疑之。私以问狐,狐但言:“不妨。”吴意乃释。及晚,同寻寓所,先有美少年坐其中。黄入,与拱芋为礼。喜问少年:“何时离都?”
    答云:“昨日。”黄遂拉与共寓。向吴曰:“此史郎,我中表弟,亦文士,可佐君子谈骚雅[54],夜话当不寥落。”乃出金资,治具共饮。少年风流蕴藉,遂与吴大相爱悦。饮间,辄目示吴作觞弊[55],罚黄,强使,鼓掌作笑。
    吴益悦之。既而史与黄谋博赌,共牵吴,遂各出橐金为质。狐嘱报儿暗锁板扉[56],嘱吴曰:“倘闻人喧,但寐无[57].”吴诺。吴每掷,小注则输,大注辄赢。更余,计得二百金。史、黄错囊垂罄[58],议质其马。忽闻挝门声甚厉,吴急起,投色于火,蒙被假卧。久之,闻主人觅钥不得,破扃起关
    [59],有数人汹汹入,搜捉博者。史、黄并言无有。一人竟捋吴被,指为赌者。吴叱咄之。数人强检吴装。方不能与之撑拒,忽闻门外舆马呵殿声[60].吴急出鸣呼,众始惧,曳入之,但求勿声。吴乃从容苞苴付主人[61].卤簿既远[62],众乃出门去。黄与史共作惊喜状,取次觅寝[63].黄命史与吴同榻。吴以腰橐置枕头[64],方命被而睡。无何,史启吴衾,裸体入怀,小语曰:“爱兄磊落,愿从交好。”吴心知其诈,然计亦良得,遂相偎抱。史极力周奉,不料吴固伟男,大为凿枘[65],呻殆不可任,窃窃哀免。吴固求讫事。手扪之,血流漂杵矣[66].乃释令归。及明,史惫不能起,托言暴病,但请吴、黄先发。吴临别,赠金为药饵之费。途中语狐,乃知夜来卤簿,皆狐为也。
    黄于途,益谄事吴。暮复同舍,斗室甚隘,仅容一榻;颇暖洁,而吴狭之。黄曰:“此卧两人则隘,君自卧则宽,何妨?”食已,径去。吴亦喜独宿可接狐友。坐良久,狐不至。倏闻壁上小扉,有指弹声。吴拔关探视,一少女艳妆遽入,自扃门户,向吴展笑,佳丽如仙。吴喜致研诘,则主人之子妇也。遂与狎,大相爱悦。女忽潸然泣下。吴惊问之,女曰:“不敢隐匿,妾实主人遣以饵君者。曩时入室,即被掩执;不知今宵何久不至?”又呜咽曰:“妾良家女,情所不甘。今已倾心于君,乞垂拔救!”吴闻骇惧,计无所出,但遣速去。女惟俯首泣。忽闻黄与主人阖鼎沸。但闻黄曰:“我一路祗奉,谓汝为人,何遂诱我弟室[67]!”吴惧,逼女令去。闻壁扉外亦有腾击声。吴仓卒汗如流,女亦伏泣。又闻有人劝止主人。主人不听,椎门愈急。
    劝者曰:“请问主人,意将胡为?如欲杀耶,有我等客数辈,必不坐视凶暴。
    如两人中有一逃者,抵罪安所辞?如欲质之公庭耶,帷薄不修[68],适以取辱。且尔宿行旅,明明陷诈,安保女子无异言?“主人张目不能语。吴闻,窃感佩,而不知其谁。初,肆门将闭,即有秀才共一仆来,就外舍宿。携有香酝,遍酌同舍,劝黄及主人尤殷。两人辞欲起,秀才牵裾,苦不令去。后乘间得遁,操杖奔吴所。秀才闻喧,始入劝解。吴伏窗窥之,则狐友也,心窃喜。又见主人意稍夺,乃大言以恐之。又谓女子:”何默不一言?“女啼曰:”恨不如人,为人驱役贱务!“主人闻之,面如死灰。秀才叱骂曰:”尔辈禽兽之情,亦已毕露,此客子所共愤者!“黄及主人皆释刀杖,长跽而请。
    吴亦启户出,顿大怒詈。秀才又劝止吴,两始和解。女子又啼,宁死不归。
    内奔出妪婢,摔女令入。女子卧地,哭益哀。秀才劝主人重价货吴生。主人俯首曰:“作者娘三十年,今日倒绷孩儿[69],亦复何说。”遂依秀才言。
    吴固不肯破重资;秀才调停主客间,议定五十金。人财交付后,晨钟已动,乃共促装,载女子以行。
    女未经鞍马,驰驱颇殆。午间,稍休憩。将行,唤报儿,不知所住。日已西斜,尚无迹响,颇怀疑讶,遂以问狐。狐曰:“无忧,将自至矣。”星月已出,报儿始至。吴诘之,报儿笑曰:“公子以五十金肥奸伧[70],窃所不平。适与鬼头计,反身索得。”遂以金置几上。吴惊问其故,盖鬼头知女止一兄,远出十余年不返,遂幻化作其兄状,使报儿冒弟行,入门索姊妹。
    主人惶恐,诡托病殂[71].二僮欲质官,主人益惧,啖之以金,渐增至四十,二僮乃行。报儿具述其故。吴即赐之。吴归,琴瑟綦笃。家益富。细诘女子,曩美少即其夫,盖史即金也。袭一槲绸帔[72],云是得之山东王姓者。盖其党与甚众,逆旅主人,皆其一类。何意吴生所遇,即王子巽连天叫苦之人,不亦快哉!旨哉古言[73]:“骑者善堕[74].”
    据《聊斋志异》手稿本
    “注释”
    [1]鬼蜮:喻奸诈阴狠。《诗·小雅·何人斯》:“为鬼为蜮,则不可得。”
    蜮,又名短狐、射工或水弩,传说伏于水中含沙射人的一种动物。
    [2]冲衢:冲要通衢。指交通要道。
    [3]御人于国门之外:指在郊野以武力拦路劫掠。御,抵拒。国门,城门。[4](lí离):割。
    [5]萍水相逢:如浮萍逐水,偶然相逢。王勃《滕王阁序》:“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6]倾盖之交:旅途中仓促结识的朋友。倾盖,倾斜车盖;指并车接谈。
    形容初交相得。《史记·邹阳列传》“谚曰‘有白头如新,倾盖如故。’何则?知与不知也。”
    [7]阱:陷阱。指骗局。
    [8]王子巽:王敏入,字子逊(通“巽”),号梓岩,淄川人。县学生员。家贫,事父母孝。传见《淄川县志》六“续孝友”。
    [9]族先生:族人中的前辈。旗籍太史:隶籍八旗的翰林院官员。按:淄川王,字子下,王鳌永子。王鳌永于顺治元年以户部右侍郎奉命招抚山东、河南,于青州为农民义军赵应元部所杀。王以父于顺治二年世袭銮仪卫指挥,隶镶蓝旗。后钦取入内三院办事,曾为内秘书院侍读,职司相当于翰林院侍读。因王隶旗籍,文中所称之“旗籍太史”,或当指彼。王卒于康熙五年。
    [10]栖霞隶:栖霞县署衙役。栖霞,山东省县名。
    [11](huí挥)卑:谦卑。,谦逊。
    [12]策蹇:鞭驴。蹇,驴的代称。
    [13]拱立:弓身站立。
    [14]泛泛:寻常:无意之间。适,偶然。
    [15]蹇分:犹言“驴上”。
    [16]迷顿:乏。
    [17]青苑:当作“清苑”。县名,即今河北省清苑县,明清属保定府。
    [18]临淄令高檠:《山东通志》六三:高檠,直隶清苑举人,康熙十一年为临淄知县。
    [19]设帐:开馆授徒。
    [20]夤缘:攀附,拉关系。
    [21]共主人:谓同宿一店。主人,指店主。
    [22]卓午:正午。
    [23]貌甚都:模样很漂亮。都,美。
    [24]曲律店:地名。王士《带经堂集》五十一《北征日记》载,平原德州间有曲律店。又《德州乡士志》志首地图,德州南有七里店,或即其近名。
    [25]江南:清顺洽时设江南省,康熙时分为江苏、安徽二省。[26]不图竟落孙山:不料竟然落榜。名落孙山,谓落榜;详卷一《叶生》注。
    [27]部中主政:六部主事的别称。详《叶生》注。
    [28]细小:家小、眷属。
    [29]薅(hāo蒿)恼:烦恼。
    [30]承破:指八股文中承题、破题两股文字。
    [31]扼腕:惋惜。
    [32]不解牧圉(yǔ宇):不会喂牲口。圉,养马。
    [33]代摄(cuò错)豆:指代为备草料,喂牲口。豆,牲口草料。,切碎的草。
    [34]蹴然:跺脚,叹悔、生气的姿态。
    [35]聒耳沸心:吵得人耳根不静,心绪不宁。
    [36]以色为令:意谓用掷色子决定饮酒之数。
    [37]赢一东道主:谓由赌输者请客吃饭。
    [38]呼卢:呼采声,代指赌博。卢,采名,参卷三《赌符》注。[39]五木诀:犹言赌博的诀窍。五木,古赌具名,此指色子。[40]明当奉屈:意思是明天将置酒奉谢,屈驾光临。
    [41]代辨枭雉:代认色子的采名、输赢。枭、雉,均赌采名,参《赌符》注。
    [42]几筹:若干筹码。筹,赌筹,计算输赢之数的筹码。
    [43]番语啁(zhāo zhà招乍),叽哩咕噜操异族语言。番语,此指满语。啁,声音杂乱细碎。
    [44]同籍:同隶旗籍。
    [45]估:约计其数。
    [46]毛遂:毛遂自荐,见《史记·平原君列传》。这里指私身相就。[47]篡夺:抢夺,强取。
    [48]委缀:尾随,跟踪。
    [49]涿:县名,即今河北省涿县。
    [50]烟肆:烟店。烟草,初名淡巴菰,明代由吕宋岛传入我国,至清,种植吸食者渐众。参王士《香祖笔记》三、俞正燮《癸已存稿》十一。[51]济楚:鲜明整齐。
    [52]超乘:腾身上马。超,跳。
    [53]提堂户部:指受本省督抚委派到户部投递公文的专使。提堂,即“提塘”,官名,隶兵部。清代各省督抚选派武职一人驻京,专司投递本省与在京衙门往来文报,称提塘官。
    [54]谈骚雅:犹言谈诗论文。
    [55]作觞弊:在行酒令时作弊。
    [56]板扉:门扇。
    [57]:呼喊。
    [58]错囊垂罄:钱袋将空。错囊,用金银线绣的钱袋。
    [59]破扃起关:破锁橇闩。关,门闩。
    [60]呵殿声:前呼后拥侍从杂沓之声。呵殿,官员出行时前行喝道和压后随从的人园。
    [61]苞苴:草包。此指包裹、捆束行李。
    [62]卤簿:官员出行的仪仗扈从。
    [63]取次:相继。
    [64]腰橐:系于腰间的钱袋。
    [65]凿枘:格难入,互不相容。宋玉《九辩》:“圆凿而方枘兮,吾固知其而难入。”凿,榫卯;枘,头。
    [66]血流漂杵:极言流血之多。语出《尚书·武成》。杵,大盾。[67]弟室:弟妻。
    [68]帷薄不修:对家庭生活淫乱的婉称。《汉书·贾谊传》:“古者大臣有……坐污秽淫乱,男女亡别者,不日污秽,曰帷薄不修。”帷、薄,指家庭中障隔内外的帘帷。
    [69]作者娘三十年,今日倒绷孩儿:旧时谚语。意思是久已熟惯之事,不料竟出乖露丑。宋魏泰《东轩笔记》载:苗振以第四名进士及第,召试馆职。以久从吏事,晏殊劝其稍温笔砚。苗振率然答曰:“岂有三十年为老娘,而倒孩儿者乎?”老娘,接生婆,又称稳婆。倒绷孩儿,把初生婴几倒裹在襁褓里。
    [70]奸伧:奸诈小人。伧,伧父:谓人粗鄙低贱。
    [71]病殂:暴病而死。
    [72]槲绸:王士《池北偶谈》二十四“水蚕”:“吾乡山蚕,食椒、椿、槲、柘诸木叶而成茧,各从其名。……山蚕、水蚕,皆物产之异。”据此,槲绸乃山蚕中槲蚕之丝所织绸,是山东地方的一种土产品。
    [73]旨哉古言:前人的话说得真好啊。旨,美,有味。
    [74]骑者善堕:骑马的人容易挨摔。由古语“善游者溺,善骑者堕”稍加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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