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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一百三十 本朝四

    自熙寧至靖康用人
    問荊公得君之故。曰:「神宗聰明絕人,與群臣說話,往往領略不去;才與介甫說,便有『於吾言無所不說』底意思,所以君臣相得甚懽。向見何萬一之少年時所著數論,其間有說云,本朝自李文靖公王文正公當國以來,廟論主於安靜,凡有建明,便以生事歸之,馴至後來天下弊事極多。此說甚好。且如仁宗朝是甚次第時節!國勢卻如此緩弱,事多不理。英宗即位,已自有性氣要改作,但以聖躬多病,不久晏駕,所以當時諡之曰『英』。神宗繼之,性氣越緊,尤欲更新之。便是天下事難得恰好,卻又撞著介甫出來承當,所以作壞得如此!」又曰:「介甫變法,固有以召亂。後來又卻不別去整理,一向放倒,亦無緣治安。」儒用。以下荊公。
    論王荊公遇神宗,可謂千載一時,惜乎渠學術不是,後來直壞到恁地。問:「荊公初起,便挾術數?為後來如此?」曰:「渠初來,只是要做事。到後面為人所攻,便無去就。不觀荊公日錄,無以知其本末。它直是強辯,邈視一世,如文潞公,更不敢出一語。」問:「溫公所作如何?」曰:「渠亦只見荊公不是,便倒一邊。如東坡當初議論,亦要變法,後來皆改了。」又問:「神宗元豐之政,又卻不要荊公。」曰:「神宗盡得荊公許多伎倆,更何用他?到元豐間,事皆自做,只是用一等庸人備左右趨承耳。」又問:「明道橫渠初見時,皆許以峻用。後來乃如此,莫是荊公說已行,故然?」曰:「正如吾友適說徐子宜上殿極蒙褒獎,然事卻不行。」曰:「設使橫渠明道用於當時,神宗盡得其學,他日還自做否?」曰:「不然。使二先生得君,卻自君心上為之,正要大家商量,以此為根本。君心既正,他日雖欲自為,亦不可。」又云:「富韓公召來,只是要去,語人云:『入見上,坐亦不定,豈能做事?』」某云:「韓公當仁廟再用時,與韓魏公在政府十餘年,皆無所建明,不復如舊時。」曰:「此事看得極好,當記取。」又問:「使范文正公當此,定不肯回。」曰:「文正卻不肯回,須更精密似前日。」可學。
    「荊公初作江東提刑,回來奏事,上萬言書。其間一節云:『今之小官俸薄,不足以養廉,必當有以益之。然當今財用匱乏,而復為此論,人必以為不可行。然天下之財未嘗不足,特不知生財之道,無善理財之人,故常患其不足。』神宗甚善其言。後來纔作參政第二日,便專措置理財,遍置回易庫,以籠天下之利,謂周禮泉府之職正是如此。卻不知周公之制,只為天下之貨有不售,則商旅留滯而不能行,故以官錢買之,使後來有欲買者,官中卻給與之,初未嘗以此求利息也。」時舉云:「『凡國之財用取具焉』,則是國家有大費用皆給於此,豈得謂之不取利耶?朝廷財用,但可支常費耳。設有變故之來,定無可以應之。」曰:「國家百年承平,其實規模未立,特幸其無事耳。若有大變,豈能支耶?神宗一日聞回易庫零細賣甚果子之類,因云:『此非朝廷之體。』荊公乃曰:『國家創置有司,正欲領其繁細。若回易庫中,雖一文之物,亦當不憚出納,乃有司之職,非人君所當問。若人君問及此,則乃為繁碎而失體也。』其說甚高,故神宗信之。」時舉。
    「新法之行,諸公實共謀之,雖明道先生不以為不是,蓋那時也是合變時節。但後來人情洶洶,明道始勸之以不可做逆人情底事。及王氏排眾議行之甚力,而諸公始退散。」道夫問:「新法之行,雖塗人皆知其有害,何故明道不以為非?」曰:「自是王氏行得來有害。若使明道為之,必不至恁地狼狽。」問:「若專用韓富,則事體如何?」曰:「二公也只守舊。」「專用溫公如何?」曰:「他又別是一格。」又問:「若是二程出來擔負,莫須別否?」曰:「若如明道,十事須還他全別,方得。只看他當時薦章,謂其『志節慷慨』云云,則明道豈是循常蹈故塊然自守底人!」道夫。
    呂氏家傳載荊公當時與申公極相好,新法亦皆商量來,故行新法時,甚望申公相助。又用明道作條例司,皆是望諸賢之助,是時想見其意好。後來盡背了初意,所以諸賢盡不從。明道行狀不載條例司事,此卻好分明載其始末。
    神宗嘗問明道云:「王安石是聖人否?」明道曰:「『公孫碩膚,赤舄几几』,聖人氣象如此。王安石一身尚不能治,何聖人為!」先生曰:「此言最說得荊公著。」
    荊公德行,學則非。若海。
    先生論荊公之學所以差者,以其見道理不透徹。因云:「洞視千古,無有見道理不透徹,而所說所行不差者。但無力量做得來,半上落下底,則其害淺。如庸醫不識病,只胡亂下那沒緊要底藥,便不至於殺人。若荊公輩,他硬見從那一邊去,則如不識病證,而便下大黃、附子底藥,便至於殺人!」燾。
    劉叔通言:「王介甫,其心本欲救民,後來弄壞者,乃過誤致然。」曰:「不然。正如醫者治病,其心豈不欲活人?卻將砒礵與人喫。及病者死,卻云我心本欲救其病,死非我之罪,可乎?介甫之心固欲救人,然其術足以殺人,豈可謂非其罪?」僩。
    因語荊公,陸子靜云:「他當時不合於法度上理會。」語之云:「法度如何不理會?只是他所理會非三代法度耳。」居甫問:「荊公節儉恬退,素行亦好。」曰:「他當時作此事,已不合中。如孔子於飲食衣服之間,亦豈務滅裂?它當初便只苟簡,要似一苦行然。」某問:「明道『共改』之說亦是權?」曰:「是權。若從所說,縱未十分好,亦不至如它日之甚。」問:「章子厚說,溫公以母改子,不是。此說卻好。」曰:「當時亦是溫公見得事急,且把做題目。」問:「溫公當路,卻亦如荊公,不通商量。」曰:「溫公亦只是見得前日不是,己又已病,急欲救世耳。哲宗於宣仁有憾,故子厚輩得入其說。如親政次日,即召中官。范淳夫疏,拳拳君臣之間,只說到此,向上去不得,其如之何?」問:「宣仁不還政,如何?」曰:「王彥霖繫年錄一段可見。嘗對宣仁論君子小人,彥霖云:『太皇於宮中須說與皇帝。』曰:『亦屢說,孫兒都未理會得。』觀此一節,想是以未可分付,故不放下。宣仁性極剛烈。蔡新州之事,行遣極重。」曰:「當時若不得范忠宣救,殺了他,他日諸公禍又重。」曰:「賴有此耳。」又問:「韓師朴曾子宣建中事如何?」曰:「渠二人卻要和會。子宣日錄極見渠心跡。當時商量云,左除卻軾轍,右除卻京卞,此意亦好。後來元祐人漸多,頗攻其短,子宣卻反悔,師朴無如之何。」又問:「蔡京之來,乃師朴所引,欲以傾子宣。」曰:「京入朝,師朴遣子迎之十里,子宣卻遣子迎之二十里。京既入,和二人皆打出。」可學。或錄云:「韓師朴是箇鶻突的人,薦蔡京,欲使之排曾子宣」云云。
    汪聖錫嘗問某云:「了翁政日錄,其說是否?」應之曰:「不是。」曰:「如何不是?」曰:「若言荊公學術之繆,見識之差,誤神廟委任,則可。壯祖錄云:「若言荊公學術不正,負神廟委任之意,是非謬亂,為神廟聖學之害,則可。」卻云日錄是蔡卞增加,又云荊公自增加。如此,則是彼所言皆是,但不合增加其辭以誣宗廟耳。又以其言『太祖用兵,何必有名?真宗矯誣上天』,為謗祖宗。此只是把持他,元不曾就道理上理會,如何說得他倒!」方子。
    伯豐問四明尊堯集。曰:「只似討鬧,卻不於道理上理會。蓋它止是於利害上見得,於義理全疏。如介甫心術隱微處,都不曾攻得,卻只是把持。如曰『謂太祖濫殺有罪,謂真宗矯誣上天』,皆把持語也。龜山集中有政日錄數段,卻好。蓋龜山長於攻王氏。然三經義辨中亦有不必辨者,卻有當辨而不曾辨者。」{膋,月改田}。
    「王氏新經儘有好處,蓋其極平生心力,豈無見得著處?」因舉書中改古注點句數處,云:「皆如此讀得好。此等文字,某嘗欲看一過,與摭撮其好者而未暇。」賀孫。
    三舍士人守得荊公學甚固。銖。
    陳後山說,人為荊公學,喚作「轉般倉,模畫手。致無嬴餘,但有虧欠」!東坡云:「荊公之學,未嘗不善,只是不合要人同己。」此皆說得未是。若荊公之學是,使人人同己,俱入於是,何不可之有?今卻說「未嘗不善,而不合要人同」,成何說話!若使彌望者黍稷,都無稂莠,亦何不可?只為荊公之學自有未是處耳。銖。
    荊公作字說時,只在一禪寺中。禪床前置筆硯,掩一龕燈。人有書翰來者,拆封皮埋放一邊。就倒禪床睡少時,又忽然起來寫一兩字,看來都不曾眠。字本來無許多義理,他要箇箇如此做出來,又要照顧須前後,要相貫通。
    介甫解佛經亦不是,解「揭帝揭帝」云:「揭其所以為帝者而示之。」不知此是胡語!璘。
    唐坰林夫力疏荊公,對神宗前叱荊公。每誦其疏一段竟,又問云:「王安石是如此也無?」荊公力辨之。坰云:「在陛下前尚如此不臣!」坰初附荊公,荊公不曾收用,故後詆之。坰初欲言時,就曾魯公借錢三百千,以言荊公了,必見逐。貧,用以作裹足。曾以其作言事官,借與之。後得罪逐,曾監取其錢,而後放行。揚。
    蜚卿問荊公與坡公之學。曰:「二公之學皆不正。但東坡之德行那裏得似荊公!東坡初年若得用,未必其患不甚於荊公。但東坡後來見得荊公狼狽,所以都自改了。初年論甚生財,後來見青苗之法行得狼狽,便不言生財。初年論甚用兵,如曰『用臣之言,雖北取契丹可也』。後來見荊公用兵用得狼狽,更不復言兵。他分明有兩截底議論。」道夫。
    荊公後來所以全不用許多儒臣,也是各家都說得沒理會。如東坡以前進說許多,如均戶口、較賦役、教戰守、定軍制、倡勇敢之類,是煞要出來整理弊壞處。後來荊公做出,東坡又卻盡底翻轉,云也無一事可做。如揀汰軍兵,也說怕人怨;削進士恩例,也說士人失望,恁地都一齊沒理會,始得。且如役法,當時只怕道衙前之役,易致破蕩。當時於此合理會,如何得會破蕩?晁以道文集有論役法處,煞好。賀孫。
    熙寧更法,亦是勢當如此。凡荊公所變更者,初時東坡亦欲為之。及見荊公做得紛擾狼狽,遂不復言,卻去攻他。如荊公初上底書,所言皆是,至後來卻做得不是。自荊公以改法致天下之亂,人遂以因循為當然。天下之弊,所以未知所終也。必大。
    介甫初與呂吉甫好時,常簡帖往來。其一云:「勿令上知。」後來不足,呂遂繳奏之,神宗亦胡亂藏掩了。介甫只好人奉己,故與呂合。若東坡們不順己,硬要治他,如何天生得恁地狠!」義剛。
    問:「萬世之下,王臨川當作如何評品?」曰:「陸象山嘗記之矣,何待它人問?」「莫只是學術錯否?」曰:「天資亦有拗強處。」曰:「若學術是底,此樣天資卻更有力也。」曰:「然。」琮。
    介甫每得新文字,窮日夜閱之。喜食羊頭〈暂缺〉,家人供至,或值看文字,信手撮入口,不暇用筯;過食亦不覺,至於生患。且道將此心應事,安得會不錯!不讀書時,常入書院。有外甥懶學,怕他入書院,多方討新文字;得之,只顧看文字,不暇入書院矣。文蔚。
    因論王氏之學,而曰:「元澤幼即穎悟。嘗有人籠獐、鹿各一,以遺介甫,元澤時俱未識也。或問之曰:『孰為鹿?孰為獐?』元澤曰:『獐邊者是鹿,鹿邊者是獐。』其後解經大抵類此。」必大。
    世上有「依本分」三字,只是無人肯行。且如蘇氏之學,卻成箇物事。若王氏之學,都不成物事,人卻偏要去學,這便是不依本分。近看博古圖,更不成文理,更不可理會,也是怪。其中說一「旅」字,云:「王曰:『眾也。』」這是自古解作眾,他卻要恁地說時,是說王氏較香得些子。這是要取奉那王氏,但恁地也取奉得來不好。義剛。
    先生取荊公奏藁進鄴侯家傳者,令人傑讀之。廣錄云:「取荊公議府兵奏藁,及鄴侯與德宗議復府兵之說,令諸生誦之。曰:『如今得箇宰相如此,甚好。』」又讀益公跋。先生曰:「如益公說,則其事都不成做。」人傑云:「鄴侯有智略,如勸肅宗先取范陽,亦好。」曰:「此策誠善。彼勸肅宗未可取兩京者,欲以兩京縶其四將,惜乎不用也!」人傑云:「荊公保甲行於畿甸,其始固咈人情,元祐諸公盡罷之,卻是壞其已成之法。」曰:「固是。近張元德亦有此議論寄來。」因言:「元祐諸公大略有偏處,多如此。」人傑云:「如棄地與西夏,亦未安。」曰:「當時如呂微仲,自以為不然。蓋呂西人,知其利害。其他諸公所見,恨不得納諸其懷;其意待西夏倔強時,只欲卑巽請和耳。」因言:「本朝養兵蠧國,更無人去源頭理會,只管從枝葉上去添兵添將。太祖初定天下,將諸軍分隸州郡,特寄養耳,故謂之『第幾指揮』,謂之『禁軍』,明其為禁衛也。其將校乃衙前,今所謂『都知兵馬使』,謂之『教練』,乃其軍之將也。若都監,乃唐末監軍之遺制。鈐轄、都部署,皆國初制也。部署,即今之總管。今州鈐、路鈐、總管,皆無職事,但大閱時供職一兩日耳。潭州有八指揮,其制皆廢弛。而飛虎一軍獨盛,人皆謂辛幼安之力。以某觀之,當時何不整理親軍?自是可用。卻別創一軍,又增其費。又今之江上屯駐,祖宗時亦無之。某之意,欲使更戍於州郡,可以漸汰將兵,然這話難說。又今之兩淮荊襄義勇皆可用,但人多不之思耳。」人傑。廣錄云:「京畿保甲之法,荊公做十年方成。至元祐時,溫公廢了,深可惜!蓋此是已成之事,初時人固有怨者,後來做得成,想人亦安之矣。卻將來廢了,可惜!因言軍政後來因事而添者甚多,添得新者,卻不理會舊時有者。祖宗只有許多禁軍散在諸州,謂之禁軍者,乃天子所用之軍,不許他役。而今添得許多御前諸軍分屯了,故諸州舊有禁軍皆不理會。又如潭州緣置飛虎一軍了,都不管那禁軍與親兵。」
    溫公可謂知、仁、勇。他那活國救世處,是甚次第!其規模稍大,又有學問,其人嚴而正。植。以下溫公。
    義剛曰:「溫公力行處甚篤,只是見得淺。」曰:「是。」義剛。
    子思所謂「誠」,包得溫公所謂「不妄語」者。溫公誠在子思誠裏。閎祖。
    曹兄問:「諸先生皆以為司馬公許多年居洛,只成就得一部通鑑;及到入朝,卻做得許多不好事。」曰:「道司馬公做得未善,即是;道司馬公之失,卻不是。當時哲廟若有漢昭之明,便無許多事。」又曰:「不知有聖人出來,天下事如何處置?」因舉易云:「井渫不食,行測也;求王明,受福也。」卓。
    溫公忠直,而於事不甚通曉。如爭役法,七八年間直是爭此一事。他只說不合令民出錢,其實不知民自便之。此是有甚大事?卻如何捨命爭!端蒙。
    司馬溫公為諫官,與韓魏公不合。其後作祠堂記,極稱其為人,豈非自見熙豐之事故也?韓公真難得,廣大沉深!可學。
    「司馬公憂國之心,至垂絕猶未忘;道鄉亦然。竊謂到此無可奈何,亦只得休矣。」先生曰:「全不念著,卻如釋氏之忘。若二公者,又似太過。」問:「夫子曳杖負手,逍遙而歌,卻不然。」曰:「夫子猶言:『明王不興,天下孰能宗予!』依舊是要做他底。」德明。
    「與其得小人,不若得愚人。」溫公晚年更歷之多,為此說。揚。
    范蜀公作溫公墓誌,乃是全用東坡行狀,而後面所作銘,多記當時姦黨事。東坡令改之,蜀公因令東坡自作,因皆出蜀公名,其後卻無事。若范所作,恐不免被小人掘了。義剛。
    涑水記聞,呂家子弟力辨,以為非溫公書。蓋其中有記呂文靖公數事,如殺郭后等。某嘗見范太史之孫某說,親收得溫公手寫藁本,安得為非溫公書!某編八朝言行錄,呂伯恭兄弟亦來辨。為子孫者只得分雪,然必欲天下之人從己,則不能也。僩。
    溫公省試,作民受天地之中以生論,以生為活。其說以為民能受天地之中,則能活也。溫公集中自有一段如此說,也說得好;卻說他人以生為生育之生者不然,拗論如此。某舊時這般文字,及了齋集之類,盡用子細看過。其有論此等去處,盡拈出看。少年被病翁監著,他不許人看,要人讀。其有議論好處,被他監讀,煞喫工夫!又云:「了翁集後面說禪,更沒討頭處。病翁笑曰:『這老子後來說話如此,想是病心風。』」僩。
    正獻為溫公言,佛家心法,只取其簡要。此呂氏之學也。方。
    問:「明道論元祐事,須並用熙豐之黨。」曰:「明道只是欲與此數人者共變其法,且誘他入腳來做。」問:「如此卻似任術?」曰:「處事亦有不能免者,但明道是至誠為之,此數人者亦不相疑忌。然須是明道方能了此。後來元祐諸公治得此黨太峻,亦不待其服罪。溫公論役法疏略,悉為章子厚所駁,只一向罷逐,不問所論是非,卻是太峻急。然當時如蔡確輩留得在朝廷,豈不害事!」德明。
    元祐諸公大綱正,只是多疏,所以後來熙豐諸人得以反倒。揚。
    元祐諸賢議論,大率凡事有據見定底意思;蓋矯熙豐更張之失,而不知其墮於因循。既有箇天下,兵須用練,弊須用革,事須用整頓。如何一切不為得!又曰:「元祐諸賢,多是閉著門說道理底。後來見諸行事,如趙元鎮意思,是其源流大略可睹矣。」儒用。
    熙豐時,諸人生財治獄,紛起可畏。一人嘗以獄事累及呂申公。申公時為樞密,其人帶吏直入樞府,令申公供文字之類,甚無禮。後元祐間例治此等人,申公遂以其嘗治己之故,恐人以為私報之讎,遂特輕之,當時人以是美之。先生曰:「只是莫過行遣,至當得這般罪,合與他行遣。此處皆是病。」揚。
    元祐特立一司,名「理訴所」,令熙豐間有所屈抑者,盡來雪理,此元祐人之過也。後徽宗即位求言,人盡言之。後為蔡京將放,有說熙豐不好者,盡罪之,以鍾世美第一。蘇季明亦以此得罪。揚。
    范淳夫純粹,精神短,雖知尊敬程子,而於講學處欠缺。如唐鑑極好,讀之亦不無憾。道夫。
    范淳夫論治道處極善,到說義理處,卻有未精。{膋,月改田}。
    范淳夫說論語較粗,要知卻有分明好處。如唐鑑文章,議論最好。不知當時也是此道將明,如何便教諸公都恁地白直!某嘗看文字,見說得好處,便尋他來歷,便是出於好人之門。賀孫。
    范淳夫講義,做得條暢。此等正是他所長,說得出,能如此分曉。必大。
    范淳夫不可曉,招李方叔教其子溫輩,溫甚不佳。又嘗薦陳元輿自代。若道要純謹,李方叔初不純謹;若道要學術議論,元輿又不是這樣人。德明。
    韓持國趙清獻俱學佛。向在衢州,見清獻公家書,雖佛尋常言語奉持亦謹,居家清苦之甚。韓持國臥病,令家人奏樂於前,就床上輾轉稱快。以此而觀,則清獻所得多矣。德明。
    正淳問:「韓持國言『道上無克』,此說猶可。至說『道無真假』,則誤甚矣!」曰:「正緣其謂『道無真假』,所以言『無克』。若知道有真假,則知假者在所當克也。」必大。
    南豐與兄,看來是不足。觀其兄與歐公帖,可見。義剛。
    曾南豐初亦耿耿,後連典數郡,欲入而不得,故在福建亦進荔子。後得滄州,過闕,上殿劄子力為諛說,謂本朝之盛自三代以下所無,後面略略說要戒懼等語,所謂「勸百而諷一」也。然其文極妙。
    曾子固初與介甫極厚善。入館後,出倅會稽令。集中有詩云:「知者尚復然,悠悠誰可語!」必是曾諫介甫來,介甫不樂,故其當國不曾引用。後介甫罷相,子固方召入,又卻專一進諛辭,歸美神宗更新法度,得箇中書舍人。丁艱而歸,不久遂亡。不知更活幾年,只做如何合殺?子宣在後,一向做出疏脫。初,子宣有意調停,不主元祐,亦不主元豐,遂有建中靖國年號,如豐相之陳塋中鄒志完輩,皆其所引。卻又被諸公時攻其短,子宣不堪,有斥之使去國者。其弟子開有書與子宣云:「某人者皆時名流,今置閑處。」蓋為是也。後韓忠彥欲擠子宣,遂引蔡京入來。子宣知之,反欲通慇懃於京。忠彥方遣其子迓京,則子宣之子已將父命迎之於二十里外矣。先時子宣攻京甚力,至是遂不復誰何。凡京有所論奏,不曰「京之言是」,則曰「京之言善」,又不自知其疏脫,載之日錄。儒用。
    問:「劉元城不知培植君子之黨。才一小事,便一向搏擊,以致君子盡去而小人用矣,此其過否?」曰:「過不在此,是他見識有病。『不知言,無以知人也。』是他不知言。且如說伊川,他只見得祖宗有典故,才有不合,便道不是。渠不知輔導少主之理當如此,故伊川一向被他論列,是他見識只如此。又如蔡新州事,被他當時自謂有定策功,宣仁亦甚惡之,謂須與他痛治,恐後來皇帝被人惑,治他不得。元城亦欲因其詩以治之。當時執政、侍從、臺諫有不欲治蔡者,一切逐去。蓋以詩治人自不正,因此以治彼罪,又不是。詩胡說,何足道?定策謀,他又不說了,又無緣治得他,都不消問了。其本原只在開導人主心術,使人主知不賞私恩,不罰私怨之理,則蔡何足慮!元城亦不是私意。只是言不當如此,卻不知以詩治人不當,又欲絕其定策姦謀。如此治之,豈不使人主益疑?後蔡死,其家果訴冤,謂蔡有定策功。諸人忌之,遂起大禍。後治元祐諸公,皆為蔡報怨也。溫公治時,必不如此。」揚。
    問:「黃履邢恕少居太學,邢固俊拔,黃亦謹厚力學,後來二人卻如此狼狽。」曰:「它固會讀書,只是自做人不好。然黃卻是箇白直底人,只是昏愚無見識,又愛官職,故為邢所誘壞。邢則有意於為惡,又濟之以才,故罪過多。」僩。
    邢恕本不定疊,知隨州時,溫公猶未絕之,與通書。只是明道康節看得好。康節詩云:「慎勿輕為西晉風!」明道語見上蔡錄中,「便不得不說」處。開封劊子事,只是後來撰出,當時無此事,辨誣中有「妄謂」二字。德明。
    問:「邢恕少年見諸公時,亦似好。」先生曰:「自來便尖利出頭,不確實,到處裏去入作章惇用。林希作御史,希擊伊川,只俟邢救,便擊之。恕言於哲宗:『臣於程某嘗事之以師友,今便以程某斬作千段,臣亦不救!』當時治恕者,皆尋得明道行狀後所載說,即本此治之。恕過惡如此,皆不問。只在這一邊者,有毫髮必治之。」揚。
    邢恕令王直方父為高忘其名。做一脫宣仁欲廢哲宗事由文字,令高上之,人初不知之。直方臨死,以文字籠分人,籠中有其文字在,其說謂宣仁欲立其所生神宗弟。徐度侍郎云:「便是立神宗弟,亦無不是。」揚。
    蘇子容薦李清臣。清臣一對,便說繼述事,蘇聞之駭然。出,蘇語李曰:「邦直將作好官!」振。
    因論高甲人及葉祖洽,曰:「此人本無才能,但時方尊尚介甫之學,祖洽多用其說,且因而推尊之,故作第一人。按編年,上好讀孟子,人未知之。時廷試進士,始用策,葉祖洽鄉人黃履在禁從,因以告之。祖洽試策皆援引孟子,故稱旨,擢為第一。然其人品凡下,又不敢望新進用事之人,提拔不起,當時不甚擢用。元祐固是無緣用他,及至紹聖間,復行『紹述』之說,依舊在閑處,無聊之甚,遂自詭以為熙豐舊人,知熙豐事為詳。又謂:『趙挺之亦熙豐舊人,嘗薦臣。今蒙擢在言路,乞召問之。』士大夫貪得患失,固無所不至,然未有若祖洽之甚者。」或謂:「此等人亦緣科第高,要做官職,牽引得如此。」曰:「只是自家無志。若是有志底,自然牽引它不得。蓋他氣力大,如大魚相似,看是甚網,都迸裂出去。才被這些子引動,便是元無氣力底人。如張子韶汪聖錫王龜齡一樣底人,如何牽得他!」儒用。
    莊仲問:「本朝名公,有說得好者,於行上全不相應,是如何?」曰:「有一等人能談仁義之道,做事處卻乖。此與鬼念大悲咒一般,更無奈何他處。」又曰:「只是知得不明之故。筆談言士人們做文字,問即不會,用則不錯者,皆是也。豈可便以言取人!然亦不可以人廢言,說得好處,須還他好始得。如孟子取陽虎之言,但其用意別耳。」友仁。
    「學中策問,蘇程之學,二家常時自相排斥,蘇氏以程氏為姦,程氏以蘇氏為縱橫。以某觀之,只有荊公修仁宗實錄,言老蘇之書,大抵皆縱橫者流,程子未嘗言也。如遺書『賢良』一段,繼之以『得志、不得志』之說,卻恐是說他。坡公在黃州猖狂放恣,『不得志』之說,恐指此而言。」道夫問:「坡公苦與伊洛相排,不知何故?」曰:「他好放肆,見端人正士以禮自持,卻恐他來檢點,故恁詆訾。」道夫曰:「坡公氣節有餘,然過處亦自此來。」曰:「固是。」又云:「老蘇辨姦,初間只是私意如此。後來荊公做不著,遂中他說。然荊公氣習,自是一箇要遺形骸、離世俗底模樣,喫物不知飢飽。嘗記一書,載公於飲食絕無所嗜,惟近者必盡。左右疑其為好也,明日易以他物,而置此品於遠,則不食矣,往往於食未嘗知味也。至如食釣餌,當時以為詐,其實自不知了。近世呂伯恭亦然,面垢身汙,似所不卹,飲食亦不知多寡。要之,即此便是放心。辨姦以此等為姦,恐不然也。老蘇之出,當時甚敬崇之,惟荊公不以為然,故其父子皆切齒之。然老蘇詩云:『老態盡從愁裏過,壯心偏傍醉中來。』如此無所守,豈不為他荊公所笑!如上韓公書求官職,如此所為,又豈不為他荊公所薄!至如坡公著述,當時使得盡行所學,則事亦未可知。從其遊者,皆一時輕薄輩,無少行檢,就中如秦少游,則其最也。諸公見他說得去,更不契勘。當時若使盡聚朝廷之上,則天下何由得平!更是坡公首為無稽,游從者從而和之,豈不害事!但其用之不久,故他許多敗壞之事未出。兼是後來群小用事,又費力似他,故覺得他箇好。」道夫。以下三蘇及門人。
    或問:「東坡若與明道同朝,能從順否?」曰:「這也未見得。明道終是和粹,不甚嚴厲。東坡稱濂溪,只是在他前,不與同時同事。」因說:「當時諸公之爭,看當時如此,不當論相容與不相容。只看是因甚麼不同,各家所爭是爭箇甚麼。東坡與荊公固是爭新法。東坡與伊川是爭箇甚麼?只看這處,曲直自顯然可見,何用別商量?只看東坡所記云:『幾時得與他打破這「敬」字!』看這說話,只要奮手捋臂,放意肆志,無所不為,便是。只看這處,是非曲直自易見。論來若說爭,只爭箇是非。若是,雖斬首穴胸,亦有所不顧;若不是,雖日食萬錢,日遷九官,亦只是不是。看來別無道理,只有箇是非。若不理會得是非分明,便不成人。若見得是非,方做得人。這箇是處,便是人立腳底地盤。向前去,雖然更有裏面子細處,要知大原頭只在這裏。且要理會這箇教明白,始得。這箇是處,便即是道,便是所謂『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萬物萬事之所以流行,只是這箇。做得是,便合道理;纔不是,便不合道理。所謂學問,也只在這裏。所以大學要先格物、致知。一件物事,固當十分好;若有七分好,二分不好,也要分明。這箇道理,直是要分明,細入於毫髮,更無些子夾雜。」又云:「東坡如此做人,到少間便都排廢了許多端人正士,卻一齊引許多不律底人來。如秦黃雖是向上,也只是不律。因舉魯直飲食帖。東坡雖然疏闊,卻無毒。子由不做聲,卻險。少游文字煞弱,都不及眾人,得與諸蘇並稱,是如何?子由初上書,煞有變法意。只當是時非獨荊公要如此,諸賢都有變更意。」賀孫。
    問:「二蘇之學得於佛老,於這邊道理,元無見處,所以其說多走作。」曰:「看來只是不會子細讀書。它見佛家之說直截簡易,驚動人耳目,所以都被引去。聖賢之書,非細心研究不足以見之。某數日來,因間思聖人所以說箇『格物』字,工夫盡在這裏。今人都是無這工夫,所以見識皆低。然格物亦多般,有只格得一兩分而休者,有格得三四分而休者,有格得四五分、五六分者。格到五六分者已為難得。今人原不曾格物,所以見識極卑,都被他引將去。二蘇所以主張箇『一』與『中』者,只是要恁含糊不分別,所以橫說豎說,善作惡作,都不會道理也。然當時人又未有能如它之說者,所以都被他說動了。故某嘗說,今人容易為異說引去者,只是見識低,只要鶻突包藏,不敢說破。纔說破,便露腳手。所以都將『一』與『中』蓋了,則無面目,無方所,人不得而非之。」僩。
    二蘇呼喚得名字都不是了。振。
    兩蘇既自無致道之才,又不曾遇人指示,故皆鶻突無是處。人豈可以一己所見只管鑽去,謂此是我自得,不是聽得人底!
    胡問:「東坡兄弟,若用時,皆無益於天下國家否?」曰:「就他分限而言,亦各有用處;論其極,則亦不濟得事。」淳。
    東坡議論大率前後不同,如介甫未當國時是一樣議論,及後來又是一樣議論。公謹。
    東坡只管罵王介甫。介甫固不是,但教東坡作宰相時,引得秦少游黃魯直一隊進來,壞得更猛。淳。
    或問:「張安道為人何如?」曰:「不好。如攻范黨時,他大節自虧了。後來為溫公攻擊,章凡六七上,神宗不聽,遂除溫公過翰林學士,而張居職如故。嘗見東坡為溫公神道碑,敘溫公自翰林學士為御史中丞,自御史中丞再為翰林學士,心嘗疑之,此一節必有所以。後觀溫公集,乃知溫公以攻安道之故,再自御史過翰林。而東坡兄弟懷其平日待遇之厚,不問是非,極力尊之。故東坡刪去此一節,不言其事,遂令讀者有疑安道不好。又劉公湖州人,忘其名。亦數章攻之,而不見其首三章。集中止有第四章,大概言,臣攻方平之短,已具於前數奏中。記得是最言其不孝之罪,可惜不見。蓋東坡尊方平,而天下後世之人以東坡兄弟之故,遂為東坡諱而隱其事,併毀其疏以滅蹤。某嘗問劉公之孫某求之,而其家亦已無本矣。方平嘗託某人買妾,其人為出數百千買妾,方平受之而不償其直,其所為皆此類也。安道是箇秦不收魏不管底人,他又為正人所惡,那邊又為王介甫所惡。蓋介甫是箇修飭廉隅孝謹之人,而安道之徒,平日苟簡放恣慣了,纔見禮法之士,必深惡。如老蘇作辨姦以譏介甫,東坡惡伊川,皆此類耳。論來介甫初間極好,他本是正人,見天下之弊如此,銳意欲更新之,可惜後來立腳不正,壞了。若論他甚樣資質孝行,這幾箇如何及得他!他們平日自恣慣了,只見修飭廉隅不與己合者,即深詆之,有何高見!」卓。
    溫公自翰林學士遷御史中丞,累章論張方平。所論不行,自中丞復為翰林學士。東坡作溫公神道碑,只說自中丞復為翰林學士,卻節去論方平事,為方平諱也。某初時看,更曉不得。後來看得溫公文集,方知是如此。文蔚。
    老蘇說得眼前利害事卻好。學蒙。
    因說老蘇,曰:「不能言而蹺蹊者有之,未有言蹺蹊而其中不蹺蹊者。」揚。
    三代節制之師,老蘇權論不是。謨。
    東坡善議論,有氣節。若海。
    東坡解經,一作解尚書。莫教說著處直是好!蓋是他筆力過人,發明得分外精神。
    東坡天資高明,其議論文詞自有人不到處。如論語說亦煞有好處,但中間須有些漏綻出來。如作歐公文集序,先說得許多天來底大,恁地好了,到結末處卻只如此,蓋不止龍頭蛇尾矣!當時若使他解虛心屈己,鍛煉得成甚次第來!木之。
    問:「東坡與韓公如何?」曰:「平正不及韓公。東坡說得高妙處,只是說佛,其他處又皆粗。」又問:「歐公如何?」曰:「淺。」久之,又曰:「大概皆以文人自立。平時讀書,只把做考究古今治亂興衰底事,要做文章,都不曾向身上做工夫,平日只是以吟詩飲酒戲謔度日。」義剛。
    東坡平時為文論利害,如主意在那一邊利處,只管說那利。其間有害處,亦都知,只藏匿不肯說,欲其說之必行。淳。
    因論東坡刑賞論「悉舉而歸之仁義」,如是則仁義乃是不得已而行之物,只是作得一癡忠厚。此說最礙理,學者所當察。可學。
    東坡刑賞論大意好,然意闊疏,說不甚透。只似刑賞全不柰人何相似,須是依本文將「罪疑惟輕,功疑惟重」作主意。
    因論二蘇刑賞論極做得不是。先生曰:「用刑,聖人常有不得已之心;用賞,聖人常有不吝予之意,此自是忠厚了。若更於罪之疑者從輕,於功之疑者從重,這尤是忠厚。此是兩截之事。」卓。
    溫公墓碑云:「曰誠,曰一。」人多議之,然亦未有害。誠者,以其表裏言之;一者,以其始終言之。人傑。
    「坡公作溫公神道碑,敘事甚略。然其平生大致,不踰於是矣,這見得眼目高處。」道夫曰:「某作富公碑甚詳。」曰:「溫公是他已為行狀,若富公,則異於是矣。」又曰:「富公在朝,不甚喜坡公。其子弟求此文,恐未必得,而坡公銳然許之。自今觀之,蓋坡公欲得此為一題目,以發明己意耳。其首論富公使虜事,豈苟然哉!」道夫曰:「向見文字中有云,富公在青州活飢民,自以為勝作中書令二十四考,而使虜之功,蓋不道也。坡公之文,非公意矣。」曰:「須要知富公不喜,而坡公樂道而鋪張之意如何。」曰:「意者,富公嫌夫中國衰弱而夷狄盛強,其為此舉,實為下策。而坡公則欲救當時之弊,故首以為言也。」先生良久乃曰:「富公之策,自知其下。但當時無人承當,故不得已而為之爾,非其志也。使其道得行,如所謂選擇監司等事,一一舉行,則內治既強,夷狄自服,有不待於此矣。今乃增幣通和,非正甚矣。坡公因紹聖元豐間用得兵來狼狽,故假此說以發明其議論爾。」道夫。
    東坡南安學記說,古人井田封建不可行,今只有箇學校而已。其間說舜遠不可及,得如鄭子產為鄉校足矣。如何便決定了千萬世無人可以為舜,只得為子產!又說古人於射時,因觀者群聚,遂行選士之法,此似今之聚場相撲相戲一般,可謂無稽之論。自海外歸來,大率立論皆如此。淳。
    或問:「東坡言:『逝者如斯,而未嘗往也;盈虛者如代,而卒莫消長也。』只是老子『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之意否?」曰:「然。」又問:「此語莫也無病?」曰:「便是不如此。既是『逝者如斯』,如何不往?『盈虛如代』,如何不消長?既不往來,不消長,卻是箇甚底物事?這箇道理,其來無盡,其往無窮。聖人但云:『維天之命,於穆不已。』又曰:『逝者如斯夫!』只是說箇不已,何嘗說不消長,不往來?它本要說得來高遠,卻不知說得不活了。既是『往者如斯,盈虛者如代』,便是這道理流行不已也。東坡之說,便是肇法師『四不遷』之說也。」又云:「『盈虛者如代』,『代』字今多誤作『彼』字。『而吾與子之所共食』,『食』字多誤作『樂』字。嘗見東坡手寫本,皆作『代』字、『食』字。頃年蘇季真刻東坡文集,嘗見問『食』字之義。答之云:『如「食邑」之「食』,猶言享也。吏書言「食邑其中」,「食其邑」,是這樣「食」字。今浙間陂塘之民,謂之「食利民戶」,亦此意也。』」又云:「碑本後赤壁賦『夢二道士』,『二』字當作『一』字,疑筆誤也。」僩。
    須見得道理都透了,而後能靜。東坡云:「定之生慧,不如慧之生定較速。」此說得也好。淳。
    或言:「東坡雖說佛家語,亦說得好。」先生曰:「他甚次第見識!甚次第才智!它見得那一道明,早亦曾下工夫,是以說得那一邊透。今世說佛,也不曾做得他工夫;說道,也不曾做得此邊工夫;只是虛飄飄地,沙魘過世。」謙。
    草堂劉先生曾見元城云:「舊嘗與子瞻同在貢院。早起洗面了,遶諸房去胡說亂說。被他撓得不成模樣,人皆不得看卷子。乃夜乃歸張燭,一看數百副。在贛上相會,坐時已自瞌睡,知其不永矣,不知當時許多精神那裏去?」二公皆歸自嶺海。東坡曾知貢舉。揚。
    東坡記賀水部事,或云無此事,蓋喬同紿東坡以求詩爾。僩。
    東坡薦秦少游,後為人所論,他書不載,只丁未錄上有。嘗謂東坡見識如此,若作相,也弄得成蔡京了。李方叔如許,東坡也薦他。
    東坡聰明,豈不曉覺得?他晚年自知所學底倚靠不得。及與李昭〈王已〉書,有云:「黃秦輩挾有餘之資???而騖於無涯之智,必極其所如,將安所歸宿哉?念有以反之。」范淳夫持兩端,兩邊都不惡他,也只是不是。如今說是說非,都是閑說。若使將身己頓放在蘇黃間,未必不出其下。須是自家強了他,方說得他,如孟子闢楊墨相似。這道理只是一箇道理,只理會自家身己是本,其他都是閑物事。緣自家這一身是天造地設底,已盡擔負許多道理,纔理會得自家道理,則事物之理莫不在這裏。一語一默,一動一靜,一飲一食,皆有理。纔不是,便是違這理。若盡得這道理,方成箇人,方可以柱天踏地,方不負此生。若不盡得此理,只是空生空死,空具許多形骸,空受許多道理,空喫了世間人飯!見得道理若是,世上許多閑物事都沒要緊,要做甚麼?又曰:「伊尹說:『天之生斯民也,使先知覺後知,使先覺覺後覺。予,天民之先覺者也,予將以斯道覺斯民也。非予覺之而誰也?』『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婦有不與被堯舜之澤者,若己推而納之溝中。其自任以天下之重如此!』聖賢與眾人皆具此理,眾人自不覺察耳。」又曰:「聖人之心,如青天白日,更無些子蔽翳。」又曰:「如今學者且要收放心。」又曰:「萬理皆具於吾心,須就自家身己做工夫,方始應得萬理萬事,所以大學說:『在明明德,在新民。』」賀孫。
    先生因論蘇子由云「學聖人不如學道」,他認道與聖人做兩箇物事,不知道便是無軀殼底聖人,聖人便是有軀殼底道。學道便是學聖人,學聖人便是學道,如何將做兩箇物事看!燾。
    看子由古史序說聖人:「『其為善也,如冰之必寒,火之必熱;其不為不善也,如騶虞之不殺,竊脂之不穀。』此等議論極好。程張以後文人無有及之者。蓋聖人行事,皆是胸中天理,自然發出來不可已者,不可勉強有為為之。後世之論,皆以聖人之事有所為而然。周禮纖悉委曲去處,卻以聖人有邀譽於天下之意,大段鄙俚。此皆緣本領見處低了,所以發出議論如此。如陳君舉周禮說有『畏天命,即人心』之語,皆非是聖人意。」因說:「歐公文字大綱好處多,晚年筆力亦衰。曾南豐議論平正,耐點檢。李泰伯文亦明白好看。」木之問:「老蘇文議論不正當。」曰:「議論雖不是,然文字亦自明白洞達。」木之。
    子由古史論,前後大概多相背馳,亦有引證不著。是他老來精神短,做這物事,都忘前失後了。淳。
    近見蘇子由語錄,大抵與古史相出入。它也說要「一以貫之」,但是他說得別。他只是守那一,說萬事都在一,淳錄有「外」字。然而又不把一去貫。說一又別是一箇物事模樣。義剛。
    因說欒城集,曰:「舊時看他議論亦好。近日看他文字,煞有害處。如劉原父高才傲物,子由與他書,勸之謙遜下人,此意甚好。其間卻云:『天下以吾辯而以辯乘我,以吾巧而以巧困我,不如以拙養巧,以訥養辯。』如此,則是怕人來困我,故卑以下之,此大段害事。如東坡作刑賞忠厚之至論,卻說『懼刑賞不足以勝天下之善惡,故舉而歸之仁』。如此,則仁只是箇鶻突無理會底物事,故又謂『仁可過,義不可過』。大抵今人讀書不子細,此兩句卻緣『疑』字上面生許多道理。若是無疑,罪須是罰,功須是賞,何須更如此?」或曰:「此病原起於老蘇。」曰:「看老蘇六經論,則是聖人全是以術欺天下也。子由晚年作待月軒記,想他大段自說見得道理高,而今看得甚可笑!如說軒是人身,月是人性,則是先生下一箇人身,卻外面尋箇性來合湊著,成甚義理!」雉。
    子由深,有物。作潁濱遺老傳,自言件件做得是。如拔用楊畏來之邵等事,皆不載了。當時有「楊三變」「兩來」之號。門下侍郎甚近宰相,范忠宣蘇子容輩在其下。楊攻去一人,當子由做,不做,又自其下用一人;楊又攻去一人,子由當做,又不做,又自其下拔一人。凡數番如此,皆不做。楊曰:「蘇不足與矣。」遂攻之。來亦攻之。二人前攻人,皆受其風旨也。後來居潁昌,全不敢見一客。一鄉人自蜀特來謁之,不見。候數日,不見。一日,見在亭子上,直突入。子由無避處了,見之。云:「公何故如此?」云:「某特來見。」云:「可少候,待某好出來相見。」歸,不出矣。揚。
    劉大諫與劉草堂言,子瞻卻只是如此。子由可畏,謫居全不見人。一日,蔡京黨中有一人來見子由,遂先尋得京舊常賀生日一詩,與諸小孫先去見人處嬉看。及請其人相見,諸孫曳之滿地。子由急自取之,曰:「某罪廢,莫帶累他元長去!」京自此甚畏之。揚。
    龍川志序所載,多得之劉貢父。
    害蘇子美者是一李定,害東坡者又別是一李定。蘇東坡時守湖州,來攝,東坡驚甚。時陳伯修為倅,多調護事。伯修名師錫,建陽人,常作察院,同了翁言蔡京,後貶死。東坡下御史獄,考掠之甚。蘇子容時尹開封,勘陳世儒事。有人言文潞公之徒,嘗請託之類亦置獄。子容與東坡連獄,聞其有考掠之聲,有詩云云。世儒,執中子也。世儒所生張氏酷甚。似是呂申公外甥。世儒妻一日諷群婢云:「本官若丁憂,汝輩要嫁底為好嫁,要錢底與之錢。」群婢以此遂藥殺之。後置獄,夫婦皆赴法。其婦慧甚,臨赴法時,遂掣窗紙一片,即搯成一「番」字,使人送與其夫云云。揚。
    蘇東坡子過,范淳夫子溫,皆出入梁師成之門,以父事之。然以其父名在籍中,亦不得官職。師成自謂東坡遺腹子,待叔黨如親兄弟,諭宅庫云:「蘇學士使一萬貫以下,不須覆。」叔黨緣是多散金,卒喪其身。又有某人亦以父事師成。師成妻死,溫與過當以母禮喪之,方疑忌某人。不得已衰絰而往,則某人先衰絰在帷下矣!可學。
    東坡謚「文忠」時,無「太師」,曾誤寫作「太師」。人與言之,曰:「何妨?」遂因而贈之。今行遣年月前後可考。揚。
    論東坡之學,曰:「當時遊其門者,雖苦心極力,學得他文詞言語,濟得甚事!如見識議論,自是遠不及。今東坡經解雖不甚純,然好處亦自多,其議論亦有長處。但他只從尾梢處學,所以只能如此。」
    富鄭公初甚欲見山谷,及一見,便不喜,語人曰:「將謂黃某如何,元來只是分武寧一茶客!」富厚重,故不喜黃。振。
    黃山谷慈祥之意甚佳,然殊不嚴重。書簡皆及其婢妮,艷詞小詩,先已定以悅人,忠信孝弟之言不入矣。
    山谷使事多錯本旨,如作人墓誌云:「敬授來使,病於夏畦!」本欲言皇恐之意,卻不知與「夏畦」相去關甚事?
    黃魯直以元祐黨貶,得放還,因為荊南甚寺作塔記。人以此媒孽他,故再貶。所以蘇子由們皆閉門絕賓客。有人自蜀來,累日不得見。詢其鄰人,云:「他十數日必一出門外小亭上坐。」其人遂日候其出,才得一揖。子由讓其坐,且云:「待某入著衣服。」即入去,一向不出。
    黃魯直書浯溪碑是他最好底議論。而沙隨卻說他不是,蓋云肅宗收復兩京,再造王室,其功甚大,不可短他。這事不如此。肅宗之收復京師,其功固可稱。至不待父命而即位,分明是篡。功過當作兩項說,不以相揜可也。沙隨之論,大概要考細碎制度,不要人說義理,與致堂說皆相反。如云,韓趙魏為諸侯,不為不是。蓋為周室微弱,不可不立他;待自家強盛,方可去治他。又云:「晉之所以為三卿分者,是其初不合併得地太大,所以致得恁地。若如此,則周室為諸侯所陵,亦謂之武王不合有此天下,可乎?漢匡衡當恭顯用事,不敢有言;至恭顯死後方論他,遂為王尊所劾。沙隨以為人主之意不可回,宰相不可以諫他,反遭禍害。又唐劉蕡云,天子不可漏言;他卻誦言於庭,使宦官之勢愈張。沙隨卻云,劉蕡以布衣應直言極諫科,合如此說,縱殺身猶可以得名。豈有宰相與天子一體,而不諫諍人主,布衣卻可出來說!致堂說二疏是見元帝不足傅相,故持知止之義以求退,看來是如此。若蕭望之則不容於不死,是不若二疏之先見。沙隨乃云不然,且引鄭忽之事為證,又不著題,皆不成議論。」
    先生看東都事略。文蔚問曰:「此文字如何?」曰:「只是說得箇影子。適間偶看陳無己傳,他好處都不載。」問曰:「他好處是甚事?」曰:「他最好是不見章子厚,不著趙挺之綿襖。傅欽之聞其貧甚,懷銀子見他,欲以賙之;坐間聽他議論,遂不敢出銀子。如此等事,他都不載。如黃魯直傳,魯直亦自有好處,亦不曾載得。」文蔚問:「魯直好在甚處?」曰:「他亦孝友。」文蔚。
    陳無己趙挺之邢和叔,皆郭大夫婿。陳在館職,當侍祠郊丘,非重裘不能禦寒氣。無己止有其一,其內子為於挺之家假以衣之。無己詰所從來,內以實告。無己曰:「汝豈不知我不著渠家衣耶?」卻之,既而遂以凍病而死。謝克家作其文集序,中有云:「篋無副裘。」又云:「此豈易衣食者?」蓋指此事。必大。揚錄云:「謝任伯作墓誌,所載不明,此豈可不白於後世也?」
    陳後山與趙挺之邢和叔為友婿,皆郭氏婿也。後山推尊蘇黃,不服王氏,故與和叔不協。後山在館中,差與南郊行禮。親戚謂其妻曰:「登郊臺,率以夜半時,寒不可禁,須多辦綿衣。」而後山家止有一裘,其妻遂於邢家借得一裘以衣。後山云:「我只有一裘,已著,此何處得來?」妻以實告。後山不肯服,亟令送還,竟以中寒感疾而卒。或曰:「非從邢借,乃從趙借也。」故或人祭文有云「囊無副衣」,即謂此也。趙挺之初亦是熙豐黨中人,附蔡元長以得進;後來見得蔡氏做得事勢不好了,卻去攻他。趙有三子:曰□誠,曰思誠,曰明誠。明誠,李易安之夫也,文筆最高,金石錄煞做得好!廣。
    晁以道後來亦附梁師成,有人以詩嘲之曰:「早赴朱張飯,隨賡蔡子詩。此回休倔強,凡事且從宜!」人傑。
    張文潛軟郎當,他所作詩,前四五句好,後數句胡亂填滿,只是平仄韻耳。想見作州郡時闒冗。平昔議論宗蘇子由,一切放倒,無所為,故秦檜喜之。檜其他豈肯無所為?陳無己亦是以策言不用兵,孝文和戎好,檜亦喜之。揚。
    徐德占為御史中丞,不敢見人,朝路見南豐,敘致甚恭。南豐待之甚踞,云「公是徐禧,久聞公名」云云。揚。
    董敦逸在紹聖間為御史,嘗命錄問孟后事。奏章都上,次日忽入文字云:「臣昨日錄問時,覺得宮中人口中有無舌者,臣恐有枉。」當時以御史錄問為重,未上文字時,能論列未必如是。後來朝廷以其反覆,罪之。後曾子宣薦士,皆一時名士,董亦在其中,名下注云:「臣履常疑其人。履前時細行亦謹,與邢恕同學,未必不是為邢所誘也。」揚。
    汪表民進言,史臣不能發明神宗德業,其史不好,諸小人遂執此以生事。揚。
    小人不可與君子同處於朝。昔曾布當建中靖國初,專欲涵養許多小人,漸漸被他得志,一時諸君子皆為其所陷。要之,要出來做時,小人若未可卒去,亦須與分明開說是非善惡,使彼依自家話時,卻以事付之。若分明與說是非,不依自家話時,自家只得去了。如何含含胡胡,我也做些,他也做些,都不與問那箇是是,那箇是非!久之,未有不為其所勝。若與說得是非通透了,他也自要做好人。他若既知得是非,又自要做人,這須旋旋安頓,與在外好差使。吾人也無許多智巧對副他。兼是才做一事,自家便把許多精神智巧對副他,自家心術已自壞了。明道先生若大用,雖是可以變化得小人,然亦須與明辨是非。舜去「四凶」,孔子誅少正卯,當初也須與他說是非。到得他自恃其高,不依聖人說話,只得去了。賀孫。
    曾子宣初亦未嘗有甚惡元祐人之意。被陳塋中書之後,遂乘勢作起徽宗攻治之,亦以其與熙豐本合也。子開嘗有書諫其兄莫如此,并莫用蔡京之類。子宣亦有答書,謂吾弟亦嘗不容於元祐,今何故議論如此?子開雖然所見,亦鶻突。揚。
    曾子宣作相,薦蔡京。子開不樂之甚,力諫其兄,即乞出。本不喜蔡京。蔡京來去,途中遇之,避又不得,不見又不得,遂謁見之。京公服秉笏謝云:「今此得還闕皆相公之力,翰林之助。」子開聞其言,愈不樂,一切失措。京秉笏謝之,子開亦忘笏了,只叉手答子。子開因蔡確事,被劉器之所逐。後見其兄引薦繆,遂多主元祐之人。子宣書與之曰:「平日吾弟議論平正,無所偏黨。吾弟亦嘗不容於元祐,今何故如此?」子宣後見蔡京事,深自恨,而敬服了翁。揚。或錄云:「京致恭,子開略答之。忽出笏稟事,因及子宣政事。子開正色曰:『賢道家兄做得是邪?』」
    「曾子宣手記,被曾揀出好底印行。某於劉共父家借得全書看,其間邪惡之論甚多。」或問:「若據布所記,則元符間何為與章厚同在政府,而能兩立?」曰:「便是恐不可全信。然每奏事,布必留身對,必及厚。厚獨對,必及布。哲宗欲兩聞其過失,亦多詢及之。」至。
    了翁以書達曾子宣,子宣怒,蹺足而讀。陳曰:「此國家大事,相公且平心,無失待士之禮。」曾下足,陳因此出。揚。
    了翁平生於取舍處,看得極分明。從此有入,凡作文多好言此理。嘗作一文祭李家人云:「熊掌我取,天實予之。」所以平生所立如此。
    陳了翁在貶竄中,與蔡京輩爭辨不已,亦是他有智數。蓋不如此,則必為京輩所殺矣。人傑。或錄云:「了翁固是好人,亦有小小智數」云云。
    陳了翁氣剛才大,惜其不及用也!若海。
    問:「云城了翁之剛,孰為得中?」曰:「元城得中,了翁後來有太過處。元城只是居其位,便極言無隱,罪之即順受。了翁後來做得都不從容了。所以元城嘗論其尊堯集所言之過,而戒之曰:「『告君行己,苟己無憾,而今而後,可以忘言矣。』」僩。
    了翁有濟時之才。道鄉純粹,才不及也。使了翁得志,必有可觀。道夫。
    先生問:「潮州前此有遷客否?」德明答以不知。先生因言:「子由謫循州。元城經行海州,當時有言劉器之好命,用事者擬竄某州,云:『且與他試命。』後放還居南都,尚康強。宣和末年方沒,只隔一年,便有金虜之禍。使其不死,必召用。是時天下事被人作壞,已如魚爛了,如何整頓!一場狼狽不小。今日且是無人望。元城在南都,似箇銀山鐵壁,地又當往來之衝。過者必見,歷歷為說平生出處,無小回護。群小雖睥睨,不敢動著他。」德明。{膋,月改田}錄云:「此老若在,教他做時,不知能救得如何?」
    鄒道卿奏議不見於世。德父嘗刊行家集,龜山以公所彈擊之人猶在要路,故今集中無奏議。後來汪聖錫在三山刊龜山集,求奏議於其家,安止移書令勿刊,可惜!不知龜山猶以出處一事為疑,故奏議不可不行於世。安止判院聞之,刊於延平。德明。
    問劉元承撻鄒志完舟人事。見晁氏客語,更當考。曰:「道卿赴貶到某州,元承為守。舟人覆,若載鄒正言,不敢取一錢。元承撻之。」因云:「元承當蔡京用事時,煞做好官。」德明。揚錄云:「舟子不用錢,愿載。劉聞之,追舟子史一慎,不得去載。」
    先生傷時世之不可為,因歎曰:「忠臣殺身不足以存國,讒人搆禍,無罪就死。後人徒為悲痛,柰何!劉莘老死亦不明。今其行狀似云,死後以木匣取其首。或云服樂,或云取首級,皆無可考。國史此事是先君修正,云:『劉摯梁燾相繼死嶺表,天下至今哀之!』初,文潞公之子及甫,以劉莘老當言路,潞公欲除中書令。諸公議,恐事多易雜,若致繳駮,反傷老成道,只除平章軍國重事,乃是為安潞公計耳。渠家不悉,反終以為怨。及甫以書與邢恕,有『粉昆、司馬昭』等語。邢恕收藏此柬,待黨事發,即以此嫁禍於劉梁。本來『粉昆』之語,乃指韓忠彥。蓋忠彥之弟嘉彥為駙馬都尉,人呼為『粉侯』,昆即兄也。後事發,文及甫下獄,供稱『司馬昭』是說劉摯,『粉』是說王巖叟,以其面白如粉。昆者,兄也;兄,況也,是說梁況之。故王巖叟雖已死,而二人皆以此重行貶竄以死。」賀孫。
    劉摯梁燾諸公之死,人皆疑之,今其家子孫皆諱之。然當時多遣使恐嚇之,又州郡監司承風旨皆然,諸公多因此自盡。劉元城屢被人嚇令自裁,劉不畏,曰:「君命死即死,自死奚為!」寫遺囑之類訖,曰:「今死無難矣!」卒無恙。劉只有過當處,然此須學得他始得。梁劉之死,先吏部作實錄云:「梁燾劉摯同時死嶺表,人皆冤之!」因論范淳夫及此。揚。廣錄云:「范淳夫死亦可疑。雖其子孫備載其死時詳細,要之深可疑。惟劉器之死得明白。亦幾不免,只是他處得好。」
    杲老為張無盡所知。一日,語及元祐人才,問:「相公以為如何?」張曰:「皆好。如溫公,大賢也。」杲曰:「如此,則相公在言路時,論他則甚?」張笑曰:「公便理會不得,只是後生死急要官做後如此。」廣。
    龜山作周憲之墓銘,再三稱其劾童貫之疏,但尚書當時亦少索性。若海。
    章子厚與溫公爭役法,雖子厚悖慢無禮,諸公爭排之,然據子厚說底卻是。溫公之說,前後自不相照應,被他一一捉住病痛,敲點出來。諸公意欲救之,所以排他出去。又他是箇不好底人,所以人皆樂其去耳。儒用。以下章蔡。
    朝廷以議役法去章惇,故惇後得以為言。揚。
    問:「章蔡之姦何如?」曰:「京之姦惡又過於惇。方惇之再入相也,京謁之於道,袖出一軸以獻惇,如學校法、『安養院』之類,凡可以要結士譽買覓人情者,具在。惇辭曰:『元長可留他時自為之。』後京為相,率皆建明,時論往往歸之。至詣學自嘗饅頭,其中沒見識士人以手加額,曰:『太師留意學校如此!』京之當國,費侈無度。趙挺之繼京為相,便做不行。挺之固庸人,後張天覺亦復無所措手足。京四次入相,後至盲廢,始終只用『不患無財,患不能理財』之說,其原自荊公。又以鹽鈔、茶引成櫃進入,上益喜,謂近侍曰:『此太師送到朕添支也。』由是內庭賜予,不用金錢,雖累巨萬,皆不費力。鈔法之行,有朝為富商,暮為乞丐者矣!」儒用。
    蔡京誣王珪當時有不欲立哲宗之意。珪無大惡,然依違鶻突;章惇則以不欲立徽宗之故,故入姦黨;皆為為臣不忠。揚。
    蔡京奏其家生芝,上攜鄆王等幸其第賜宴,云:「朕三父子勸卿一盃酒。」是時太子卻不在,蓋已有廢立之意矣。義剛。
    蔡京不見殺淵聖,以嘗保佑東宮之故。道君嘗喜嘉王,王黼輩嘗搖東宮。道君作事亦有大思慮者。欲再立后,前數人有寵者當次立。道君一日盡召語之曰:「汝輩當立,然皆有子,立之,恐東宮不安。」遂立鄭后。鄭無子。揚。
    京當時不主廢立,故欽宗獨治童貫等,而京罪甚輕。義剛。
    問:「蔡京何故得全首領,卒於潭州?」曰:「當時執政大臣皆他門下客,如吳元忠輩亦其薦引,不無牽制處。虜人物一番退時,是甚時節!臺諫卻別不曾理會得事,三五箇月,只反倒得京,逐數百里,慢慢移去,結末方移儋州。及到潭州,遂死。」問:「李伯紀後來當國時,京想已死否?不然,則必如張邦昌,想已正典刑矣。」曰:「靖康名流,多是蔡京晚年牢籠出來底人才,伯紀亦所不免。如李泰發是甚次第硬底人,亦為京所羅致,他可知矣。」今衡州所刊劉諫議文集中有一帖與泰發,蓋微諷之。按遺史,京之愛妾二:曰慕容夫人,曰小李夫人。又童貫之子童五十者,認以為妹,生子翛,復尚主。小李出其下,怏怏求出,遂嫁宣贊舍人曹濟,後為湖南兵馬都監。京死潭州,李氏殯之於一僧寺。儒用。
    蔡京靖康方貶死於潭州。八十餘歲,自病死,初不曾有行遣。後張國安守潭,治疊此等,為埋之。然有人見其無頭,後來朝廷取看也。揚。
    蔡攸,字居安,京長子也。王師入燕,以功進少師,領樞密院事,封英國公、燕國公。後欲相之,既而悔之,但進太保。上將謀內禪,親書「傳立東宮」字,以授李邦彥。邦彥卻立,不敢承白。時中輩皆在列,上躊躇四顧,以付攸。攸退,屬其客給事中吳敏,敏即約李綱共為之,議遂定。淵聖既貶之,又欲誅之,乃命陳述持詔即所在斬之。述且行,上又取詔書從旁批三字曰:『翛亦然。』於是兄弟及誅。」揚。
    蔡絛又有鐵圍山語錄。絛與攸雖不同,然其用志又自乖。攸只是褻狎,絛欲竊國柄。必大。
    許右丞在宣政間,見奉上極於侈靡,亦如龜山意,歸咎於王氏鳧鷖之說,因別解此詩以進云:「涇水是濁,濁者所以厚民。」當時花石綱正盛,許乃要張此等文字去攔截,不知攔得住否?必大。
    范致虛初間本因同縣道士徐知常皆建陽人。薦之於徽宗,遂擢為右正言。徐本一庸凡人,不知因甚得幸。徽宗喜其會說話,遂親幸之。致虛未到,即首疏云:「陛下若欲紹述熙豐之政,非用蔡京為政不可。」京一到,這許多事一變,更遏捺不下。雖為曾子宣論列一番,然如何遏得蔡京之勢!呼嘯群小之黨,以致亂天下。范一到,便為驚世駭俗之論,取他人之不敢言者,無所忌憚而言之。燾。
    范某,蜀公族人,入宜州,見魯直。又見張懷素,甚愛之。一夜與之觀星,曰:「熒惑如貫索,東南必有獄。」范以告,得官。湯東野資之入京,亦得官。可學。
    宣政間,鄆州有數子弟,好議論士大夫長短,常聚州前邸店中。每士大夫過,但以嘴舒縮,便是長短他。時人目為「豬嘴」,以其狀似豬以嘴掘土。此數子弟因戲以其號自標,為甚「豬嘴大夫」「豬嘴郎」之屬。少間為人告以私置官屬,有謀反之意,興大獄鍛煉。舊見一策子載,今記不得。近看長編有一段:徽宗一日問執政:「東州逆黨何不為處分了?」都無事之首尾。若是大反逆事,合有首尾。今看來,只是此事。想李燾也不曾見此事,只大略聞得此一項語言。
    宣政末年,論元祐學術事,如徐秉哲孫覿輩,說得更好。後來全是此等人作過,故曰:「天下有道,盜其先變乎!」德明。
    因論賈生治安策中「深計者謂之妖言」,曰:「宣政間,凡『危』、『亡』、『亂』字,皆不得用,安得無後來之禍!」又云:「世間有一種卻是妖言。如葉夢得宇文虛中二人所為,極是亂道,平日持論卻甚正。每進言,必勸人主以正心,修身為先。其言之辨裁,雖前輩有說不及處。正如鬼出來念大悲咒相似,正所謂『妖言』也。」又曰:「此等人多是有才,會說底。若使有好人在上,收拾將去,豈不做好人?只緣時節不好,義理之心不足以勝其利欲之心,遂由徑捷出,無所不至。若逢治世,他擇利而行,知為君子之為美,亦必知所趨向。治世之才,亦那得箇箇是好人?但是好人多,自是相夾持在裏面,不敢為非耳。」又問:「邢和叔章子厚之才,使其遇治世,能為好人否?」曰:「好人多,須不至如此狼狽。然邢亦難識,雖以富韓馬呂邵程,亦看他不破。」曰:「康節亦識得他。」曰:「亦只是就他皮膚上略點他耳。」又曰:「他家自有一本言行錄,記他平日做作好處。頃於滄峽見其家有子弟在彼作稅官,以一本見遺,看來當初亦有得他力處。蓋元豐末,邢恕嘗說蔡持正變熙豐法,召馬呂,故言行錄多記此等事。嘗見徐端立侍郎說,邢和叔之於元祐,猶陳勝吳廣之於漢,以其首事而先起也。」儒用。
    因言:「宇文虛中嘗從童貫開燕山,隨童貫亦多年,未嘗有一言諫童貫之失。後來徽宗與其弟粹中說:『聞卿云,虛中也極善料事。朕方欲令在政府,而執政不可,不得已出之。』虛中後為奉使,虜人留之,尊為國師,凡事必咨問,甚敬信之。凡虜人制禮作樂,創法建置,皆虛中教之。後來取其家眷,秦檜盡發與之,以其子某為河南安撫。或者謂虛中雖在虜中,乃為朝廷嘗探伺虜動靜來報這下,多結豪傑,欲為內應,因其子為帥。又,兀朮是時往蒙國,國中空虛,虛中遂欲叛,剋日欲發。兀朮聞之,遂亟走歸,殺虛中,而盡滅其族。或者以為秦檜知虛中消息,密令人報虜中,云虛中欲叛,故虜人得先其未發誅之。」卓。
    徽宗時郭藥師,其人甚狡獪。靖康之難,正原於此。如李宗嗣,此人只是會說,卻不似那郭底有謀。那箇甚乖。義剛。
    因論靖康執政,曰:「徐處仁曾忤蔡京來。舊做方面亦有聲,後卻如此錯繆。孫傅略得,卻又好六甲神兵。時節不好,人材往往如此。」又曰:「張孝純守太原,被圍甚急,朝廷遺其子灝摠師往救,卻徘徊不進,坐視其父之危急而不卹,以至城陷。時節不好時,首先是無了那三綱。」按封氏編年載此甚詳。或曰:「京師再被圍時,張叔夜首領勤王之師以入。叔夜為人亦好。」曰:「他當時亦不合領兵入城,只當駐在旁近以為牽制,且伸縮自如。一入城後,便有許多掣肘處,所以迄無成功,至於扈從北狩。」儒用。
    徐處仁,字擇之,南京人,靖康間執政。舊嘗作帥時,早間理會公事,飯後與屬官相見,皆要穿執如法。各人稟職事了,相與久坐說話議論,又各隨其人問難教戒,所以鞭策者甚至,故有人為其屬者無不有所知曉事。呂居仁亦嘗事之。凡作事,無不有規模,雖小事亦然,無苟作者。只如支官吏酒,當其支日,以酒缸盛廳前,自往各嘗之。或差出外處,或辭去,或初來官,按曆令各人以瓶來取,如數給之。從小至大一樣,無分毫私偏。先生又云,小處好,作州郡極佳,不甚知大體。嘗作疏上道君,論太后不居禁中事,如罵然。道君曰:「徐許多問目,教朕如何答他!」李伯紀乞得去後,於今太上處納了。揚。
    張孝純,靖康間守太原,虜人圍其城。凡抵當半年,守得極好,虜人攻之不能下。本自好了,後來卻去降番人,做他官職。是時淵聖以其圍急,遣孝純之子張灝為河北招討使之屬,令自招義兵往援之。以言君命,則甚急而不可違;以言北河之地,則國家所恃以為根本;以言其父,則正在危難,有垂亡之厄,當晨夕倍道以救之。灝受命了,自走了。世界不好,都生得這般人出來,可歎!子蒙。
    問:「圍城時,李伯紀如何?」曰:「當時不使他,更使誰?士氣至此,消索無餘,它人皆不肯向前。惟有渠尚不顧死,且得倚仗之。」問:「姚平仲劫寨事,是誰發?」曰:「人皆歸罪伯紀,此乃是平仲之謀。姚种皆西方將家。師道已立功,平仲恥之,故欲以奇功取勝。及劫不勝,欽廟親批,令伯紀策應。或云,當時若再劫,可勝,但無人敢主張。」問:「种師中河東之死,或者亦歸罪伯紀。」曰:「不然。嘗親見一將官說師中之敗,乃是為流矢所中,非戰敗,渠親見之,甚可怪。如种師道方為樞密,朝廷倚重,遽死,亦是氣數。伯紀初管御營,欽廟受以空名告身,自觀察使以下使之自補。師退,只用一二小使臣告。御批云:『大臣作福作威,漸不可長!』及遣救河東,伯紀度事勢不可,辭不行,御批云:『身為大臣,遷延避事!』是時許松老為右丞,與伯紀善,書『杜郵』二字與之,伯紀悟,遂行。當危急時,反為姦臣所使,豈能做事?」問:「种師道果可倚仗否?」曰:「師道為人口訥,語言不能出。上問和親,曰:『臣執干戈以衛社稷,不知其它。』遂去,不能反覆力執。大抵是時在上者無定說,朝變夕改,縱有好人,亦做不得事。」可學。
    論李仁甫通鑑長編,曰:「近得周益公書,亦疑其間考訂未甚精密,因寄得數條來某看。他書靖康間事最疏略,如姚平仲劫寨,則以為出於李綱之謀;种師中赴敵而死,則以為迫於許翰之令。不知二事俱有曲折,劫寨一事,決於姚平仲僥倖之舉,綱實不知。按,綱除知密院,辭免劄子云:「方修戰具,嚴守備,以俟援師,乘便迫虜,使進不得攻,退無所掠,勢窮而遁。候其渡河,半濟而擊,勝可萬全。而平仲引眾出城,幾敗乃事。然平仲受節制於宣撫,不關白於行營二月。八日夜半平仲之出,种師道亦不知之,在微臣實無所與。」時執政如耿南仲輩,方極力沮綱,幸其有以藉口,遂合為一辭,謂平仲之出,綱為其謀。師中之死,亦非翰之故。按,中興遺史云:「河北制置副使种師中軍真定,進兵解太原圍。去榆次三十里,金人乘間來突。師中欲取銀賞軍,而輜重未到,故士心離散。又嘗約姚古張灝兩軍同進,二人不至,師中身被數創,裹創力戰又一時,死之。朝廷議失律兵將,中軍統制官王從道朝服而斬於馬行市。脫如所書,則翰不度事宜,移文督戰,固為有罪。師中身為大將,握重兵,豈有見樞府一紙書,不量可否,遂忿然赴敵以死!此二事蓋出於孫覿所紀,故多失實。」問:「覿何如人?」曰:「覿初間亦說好話。夷考其行,不為諸公所與,遂與王及之王時雍劉觀諸人附阿耿南仲,以主和議。後竄嶺表,尤啣諸公,見李伯紀輩,望風惡之。洪景盧在史館時,沒意思,謂靖康諸臣,覿尚無恙,必知其事之詳,奏乞下覿具所見聞進呈。秉筆之際,遂因而誣其素所不樂之人,如此二事是也。仁甫不審,多采其說,遂作正文書之。其他紀載有可信者,反為小字以疏其下,殊無統紀,遂令觀者信之不疑,極是害事。昔王允之殺蔡邕,也謂『不可使佞臣執筆在幼主旁,使吾黨蒙訕議。』允之用心,固自可誅,然佞臣不可執筆,則是不易之論。」儒用。
    姚平仲劫寨事,李伯紀不知。當時廟堂問老种如何處置,种云:「合再劫。」諸公不從。种再云拜告。种老將不會說,蓋虜人不支吾再劫也。當時欲俟立春出戰者,待种師中來也。德明。
    姚平仲出城劫寨,不勝。或問計於种師道,曰:「再劫。」時不能從。使再劫,未必不勝也。曾有人問尹和靖:「靖康中孰可以為將?」曰:「种師道。」又問:「孰可以為相?」良久,曰:「也只教他做。」閎祖。
    因論姚平仲劫寨,种師道令更劫,曰:「虜人以其不再來了,再劫卻是。」因說,虜怕人劫寨,他那大勢定相殺時,卻不怕。此中人輕佻,劫寨時卻會,相殺卻易困。那人三四月,只喫火燒之類。此人半日不食,便軟了。後魏帝常言「吳兒長於斫營,吾但三四十里下寨」云云。斫營便是劫寨,是他最怕此也。汪丈帥福時,某亦在。逆亮來時,一日送劉寶去用兵。汪丈問云:「今太尉去時如何?」曰:「與虜人戰時,第一陣決勝,第二陣未可知,第三陣殺他不去矣。蓋此中只有些精銳在前,彼敵不得;他頑不動,第三四陣已困於彼矣。」汪丈云:「劉大將,如此說了,卻如何!」揚。
    种師道字彝叔,贈太傅世衡之孫也。少從橫渠學,練古今事宜。上曰:「今日之事,卿意如何?」師道曰:「女真不知兵,豈有孤軍深入人境而能善其歸乎!」上曰:「業以講和矣。」對曰:「臣以軍旅之事事陛下,餘非所敢知也。」拜檢校少傅,同知樞密院事,為京畿、河北、河東路宣撫使,以姚平仲為都統制,諸道兵悉隸之。師道時被病,特命毋拜,許乘肩輿入朝,家人掖升殿。虜使王芮素頡頏,方入對,望見師道,拜跪稍如禮,上顧笑曰:「彼為卿故也。」又請緩與金幣,禁游騎,使不得遠接,俟彼墮歸,扼而殲諸河。公薨於第,年七十六。閱月,京師復受圍。城陷,上慟哭曰:「朕不用种師道言,以至於此!」初,虜之去也,師道勸上乘其半渡擊之,不從。曰:「異日必為國患!」故上嗟歎之。建炎加贈少保。揚。
    昔人嘗問尹和靖:「世難如此,孰可以當之者?」尹曰:「种師道可。」曰:「將則可矣,孰可以相?」久之,曰:「亦只令師道做,也好。」一日,召師道來,全不能言,遂不用。許翰時為諫議,為徽宗言:「當今之世,豈可令閑而不用?」上曰:「种老,不堪用矣。卿可自見种問之,如何?」往見之,种亦不言。許曰「上令某問公,公無以某為書生。某以為今日之兵」云云,要從其去而擊之意。种方應,謂彼云云。「今不可擊,候其過河擊之。」許為上備言其意,方用之。种,關西人,其性寡默,與中朝士大夫不合。一日因對,淵聖曰:「朕已與和矣。」种於此,全不能有所論,但曰:「臣以甲兵之事事陛下,其他非臣所與聞。」揚。
    「靖康之禍,縱元城了翁諸人在,亦了不得。」伯謨曰:「心腹潰了!」道夫。
    問:「靖康之禍,若得前輩者一二人,莫可主張否?」曰:「也難主張。胡文定謂龜山云:『當時若早用其言,也須救得一半。』說得極公道。」道夫。
    天下不可謂之無人才,如靖康建炎間,未論士大夫,只如盜賊中,是有多少人!宗澤在東京收拾得諸路豪傑甚多,力請車駕至京圖恢復。只緣汪黃一力沮撓,後既無糧食供應,澤又死,遂散而為盜,非其本心。自是當時不曾收拾得他,致為飢寒所迫,以苟旦夕之命。後來諸將立功名者,往往皆是此時招降底人。所以成湯說:「萬方有罪,在予一人!」聖人見得意思直如此。儒用。卓錄云:「因言靖康紹興間事,曰:『天下不可謂之無人才。如高宗初興,天下多少人才!自是高宗不能盡舉而用之。未說士大夫,只盜賊中有幾箇人才,朝廷既不能用,皆散而為盜賊,可惜!宗澤在東京,煞招收得諸路豪傑、盜賊,力請高宗還都,亦以圖恢復。被汪黃讒譖,一面放散了,皆去而為盜賊。當初高宗能聽宗澤李伯紀輩,猶有少進步處。所以古人云:『萬方有罪,在予一人!』怪他不得,你既不能用他,又無糧食與他喫,教他何如得?其勢只得散為群賊,以苟旦夕之命而已。其中有多少人才,可惜!可惜!』」
    因論人物,云:「浙人極弱,卻生得一宗汝霖,至剛果。」某云:「明州近印忠簡遺事,讀之使人感憤流涕!如請駕還都之事,皆備載,當時只是為汪黃所沮。」曰:「宗公奏劄云:『陛下於近處,偶得二人為相。』當時駕既南下,中原群盜四起。宗公使人招之,聞其名,皆來隸麾下。欲請駕還都,自將往河北討伐金虜。廟堂卻行下,問所招人是何等色,以沮其策,遂至發病而死。舊常見知宗子燾,云高宗在南京時,有宗室十五太尉者,名叔向,起兵於汝州,有數萬人,其謀主曰陳烈,叔向自稱『大王』。已而下詔召之,令以兵屬大將某人,身赴行在。叔向願以兵屬宗澤。陳烈曰:『朝廷不令屬宗澤,而自欲屬之,不可。』叔向曰:『然則何以為策?』烈曰:『某有一策,提兵過河北,乃蕭王之舉。』是時詔下補烈通直郎。叔向既就召,烈不受官而去,終身不知所之。子燾云,向見叔向時,有一人常著道服隨之,疑即是陳烈。」可學。
    問今日事,因及石子重,是以其官召者,時為福州撫幹。因史直翁薦,被召。知廟堂不肯休,須著去。先生曰:「雖是如此,然亦濟得甚事!」因舉孟子言:「或遠或近,或去或不去,歸潔其身而已。」又舉了翁云:「在彼者是『舉爾所知』,在我者是『為仁由己』。」遂言:「靖康初,張邦昌僭位,呂舜徒為其門下侍郎。當時有言他人不足惜,只舜徒可惜者。胡文定記其事云:『舜徒雖為邦昌官,卻能勸邦昌收回偽赦,迎太后垂簾,皆其力也。其人云,終是難分雪。』文定記此,只到『終是難分雪』處便住,更無它語。」問:「只如狄梁公在武后時,當時若無梁公,更害事。」曰:「梁公只是薦得張柬之數人,它已先死。如梁公為周朝相,舜徒為邦昌官,皆不可以訓。伊川論平勃,謂當以王陵為正,是也。如舜徒輩一生踐履,適遭變故,不幸有此事。今人合下便如此,卻不得。」德明。
    劉聘君言,在太學時,傳寫伊洛文字者,皆就帳中寫,以當時法禁重也。揚。
    靖康間,士人陳規守德安府城,虜人群盜皆攻不破。朝野僉載有規跋,甚好。
    陳規唐弼父也。守順昌,先教市人做泥團,如今叙棚樣,閣之于上。虜人來一齊放下,滿街泥團,馬陷,皆不能動矣。
    和州有官本忠義錄,刻靖康以來忠義死節之人。從實錄編出。子蒙
    張以道曰:「京西漕魏安行計口括牛,每四人共田百畝,只得一牛,由是大擾。時潁州倅李椿之攝郡,與議不合,遂和歸去來詞,休官,歸作『見一亭』,而魏竟追官勒停。李字彭年,岳州人。」義剛
    朱子語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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