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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朝典故卷之六十一  王文恪公筆記(明)王鏊 撰

    (王文恪公筆記,一卷,明王鏊撰。王鏊,字濟之,江蘇蘇州人。成化十一年廷試第三名,授編修。正德時官至戶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事跡詳明史卷一八一本傳。此書明紀錄彙編本作守溪筆記,明今獻彙言本作守溪長語。)
    宋學士
    王行
    李徵臣
    詹徽
    姚廣孝
    耿清
    王朴
    恩張
    王璋
    建文
    鐵布政二女詩
    平都司
    王府尹
    皇甫仲和
    王振
    陳繼
    胡濙
    薛瑄
    王翱
    李賢
    萬安
    李秉
    王李不同
    劉鉉
    錢溥
    陳文
    景帝
    張益
    馮瑤
    懷恩
    梁芳
    門達
    王賓
    盛啟東
    丘濬
    徐溥
    湯鼐
    吳寬謝遷
    吳惠
    李廣
    趙風子
    災異
    財賦之數
    財用之數
    每年出數
    天下糧數
    ○宋學士
    宋學士濂,洪武中以文學承寵渥最久,後以老致仕,每值萬壽節則來京賀,上與宴,恩數猶洽。一日,與登文樓,樓峻,陟級躓焉,上曰:「先生老矣,明年可無來。」濂稽首謝。至明年萬壽節前數日,上曰:「宋先生其來乎?」蓋忘前語也。久之不至,曰:「其阻風乎?」使使視之江口,不至。曰:「其有疾乎?」使使視之家,濂方與鄉人會飲賦詩。 (「濂方與鄉人會飲賦詩」,原無「與」字,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補。) 上聞大怒,命即其家斬之。已而,入宮。上食,孝慈命左右寘蔬膳於側,上問: (「上問」,「問」原作「聞」,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后何為食蔬?」曰:「聞宋先生今日賜死,故為蔬食,以資冥福。」上感悟,遽起,命駕前雙馬馳赦之,曰:「不及罪死。」會前使阻風錢塘江,稍得延,後使至則已綁至市矣, (「後使至則已綁至市矣」「綁」原作「榜」,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宣詔得免。久之,其孫慎獲罪,復執來京,將殺之。后復力救曰:「田舍翁請一先生尚有終始,濂教太子諸王,可無師傅之恩?且濂居家,必不知情。」乃免,遞至四川憩某寺。 (「遞至四川憩某寺」,「遞」,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作「遁」,明今獻彙言本作「遣」。) 寺有老衲,高僧也。濂與語曰:「吾聞釋典,善惡必以類報。吾平生所為,自以為無愧,何至是哉?」僧曰:「先生於勝國嘗為官乎?」曰:「編修。」僧默然。濂是後遂自經死也。
    ○王行
    行,字止仲,少有異質而苦無書。金閶徐某者, (「金閶徐某者」,原無「某」字,據明今獻彙言本補。) 大姓也, (「大姓也」,原無「也」字,據明紀錄彙編本補。) 家多書,乃傭於其家。主藥肆, (「主藥肆」,「主」原作「至」,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每出藥帖,習書殆徧。主者見之, (「主者見之」,「主」原作「至」,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問:「誰書者?」曰:「藥肆中博士也。」召問之曰:「汝欲讀書乎?」命樓上取書數帙授之,數日問之,響對無窮者。主人歎曰:「吾家有書,無人讀,若欲讀,無書乎?」乃命至樓中恣其觀覽, (「乃命至樓中恣其觀覽」,「覽」原作「哉」,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改。) 三年不下樓,主人命家供給之。忽一日辭其主人曰:「書讀已徧矣,且往仕乎!」主人曰:「此豈求仕之時哉?」 (「此豈求仕之時哉」,「哉」原作「覽」,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改。) 行曰:「虎穴中可以遊戲。」往南京,主於武臣中為其教授。久之,武臣見上,上怪其識見特進, (「上怪其識見特進」「見特進」原作「造」,據明今獻彙言本改補。) 曰:「汝豈遇異人乎?」武臣因言其家塾師朝夕講論,因召見, (「因召見」,「召」原作「詔」,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語不合,賜死。
    ○李徵臣
    徵臣,揚州人,元時翰林待詔。洪武中不可屈,家屬盡死,終不屈,乃謫戍寧夏。永樂間,有丁某者為學士,為上所重,時時召問,曰:「少從誰學?」丁以徵臣對,且言其學德。上不令知也,即遣使取至京,入對稱旨。上問丁:「欲見汝師乎?」丁叩頭謝,即出與相見。且欲官之,徵臣對曰:「臣於洪武中既不受官,則今日義不得復受。」上曰:「然則若欲何之?」曰:「願還行伍。」曰:「朕既已召卿,何可復從戎?」 (「何可復從戎」,「可」原作「見」,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乃遣還家,曰:「臣已無家可歸,唯吳中有一故人曰盛景華,願依之。」景華乃館之家,遺其子弟從學。久之,謂景華曰:「吾將於君永訣矣,何以處我?」景華曰:「先生若不諱,當殯之先人塚旁。」徵臣厲聲曰:「朋友死於我,殯將復歸之也。予無歸者,尚何殯為?」景華謝曰:「吾言過矣,當葬於先人之旁。」徵臣曰:「得之矣。」執手相謝而逝。今其塚猶在盛氏先隴。 (「今其塚猶在盛氏先隴」,「塚」原作「家」,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詹徽 (湖廣人,為都御史。)
    徽性殘忍,嘗命與懿文太子同錄重囚,太子屢欲有所出,徽争不從。間以言于上,上曰:「彼所執是也。」太子因言治天下當以仁厚,上怒,作色曰:「竢汝有天下為之。」太子遑遽,自投金水河中,左右遽入水挽持者免死,解衣而救者皆死。太子以是得疾,語皇孫曰:「我之死,徽為之也,無忘我讐。」他日復與皇孫錄囚,問死囚當加何刑,曰:「斷其手足。」遂叱徽曰:「汝罪當死,速即此刑。」
    ○姚廣孝
    姚廣孝,吳之相城人也。少祝髮為僧,常從高季迪諸人游,工詩善書。洪武中,以十高僧分賜諸王,廣孝得燕府。既預靖難之功,封太子少師,終不肯留髮。嘗賜宮人二人,不能辭, (「不能辭」,「辭」原作「亂」,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改。) 逾月猶處女也。上乃召還之,不復強。蓄一鷄,每鷄一號即起,朗然誦經。
    嘗治水還吳,有王光庵先生者名賓,高士也,廣孝與有舊。 (「廣孝與有舊」,「有」原作「友」,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詣之,閉門不納,再往,復不納,三往乃見之,曰:「渠曷為此事?」 (「渠曷為此事」「曷」原作「苟」,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終不肯出仕。廣孝嘗肩輿過閶門,見酒望書甚工,問誰書,乃一少年。召與相見,曰:「若相當貴,能為吾子乎? (「能為吾子乎」,原無「乎」字,據明紀錄彙編本補。) 汝家有何人?」曰:「唯老母與妹,少師見憐, (「少師見憐」,原無「見」字,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補。) 願以身事。」乃辭其母復來。廣孝迎之曰:「惜也,年不甚永,官可止四品耳。」歸以見於上曰:「此行得一子。」上為賜名曰繼,使侍東宮讀書於文華殿。
    後廣孝復以使事歸,途中得疾,抵城門不入,命其下為幄,曰:「上將來視。」已而,駕果至,撫勞備至,賜金唾盂,且問有何言?廣孝以手加額曰:「泐季潭在獄久,願赦出之。」即坐中使人出季潭,則髮已蓋額。廣孝復以手加額謝。數日,駕復至。乃薨,繼訃於上,上曰:「汝父死有何言?」曰:「願陛下厚恤臣家。」上大怒曰:「汝父平生與吾語,何嘗及私家?」乃逐繼。使使至相城取其弟姪來京,賜第金帛充溢。然二人皆農夫,愚騃特甚。上嘗憶廣孝言,為僧者,與家絕, (「為僧者與家絕」,原作「為僧家與者絕」,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不復顧其家,且邏者於其家往往得帖亦云,乃復還二人于家。繼於仁宗初召為太常少卿,謁告還至張家灣卒,年四十二。
    廣孝之先自汴扈宋來吳, (「廣孝之先自汴扈宋來吳」,疑此句或有脫誤。) 家相城。世業醫,父曰震卿。廣孝初名天禧。幼白父曰: (「幼白父曰」,「幼」原作「初」,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某不樂為醫,但欲讀書篤學,以仕王朝,顯父母,否則, (「否則」,「否」原作「不」,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從佛為方外之樂。」至正間,年四十,遂出家于里之玅智庵,名道衍。游學湖廣,刻意為詩文,過古作者。洪武四年,詔取高僧,以病免。八年,詔通儒學僧出仕,禮部考中,不願仕,賜僧服還山。十五年,孝慈高后喪,列國親王各奏乞名僧歸國修齋,於是左善世宗泐舉道衍等三名,太祖親選道衍住持慶壽寺,參應太宗於潛邸二十有餘年,禮遇甚厚。後有詔取赴京,已而,還之。
    太宗靖內難,賓於幕下。太宗即位,授左善世。已而,曰:「道衍有功於國,宜蓄髮加以官爵。」時年已七十二,賜今名,并冠帶朝服,陞資善大夫,太子少師。六月,往蘇松賑濟,賜玉帶一條。 (「賜玉帶一條」,原無「條」字,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補。) 廣孝雖官于朝,仍清凈自居。仁宗朝以配享太廟云。
    ○耿清
    清,陝西真寧人。洪武末進士第二人,為翰林編修。慷慨有才器,擢為副都御史。文皇渡江至金川門,百官皆出迎拜於江次,清袒立罵不已。上徐責之曰:「且不說為天子,即為親王,若敢爾,其罪云何?」清復罵不已。乃命左右抉其齒,且抉且罵。頃之,近前若有所啟,則含血直噀上衣,乃命醢之,罪及九族。久之,上晝夜夢清入,繞殿追之,曰:「清猶能為厲耶!」乃命籍其鄉,轉相攀染者數百人, (「轉相攀染者數百人」,「攀」原作「舉」,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謂之瓜蔓抄。 (「謂之瓜蔓抄」,「抄」原作「村」,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其村中至今無人焉。
    ○王朴
    王權,陝西人也,改名朴。洪武中為御史。性戇,數與上争曲直,上怒,命斬之。反接至市曹,有旨赦之,反接還見上。上曰:「汝其改乎?」朴曰:「陛下以臣為御史,豈可戮辱至此。且以臣為有罪,安用生之? (「安用生之」,「用」原作「有」,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無罪,又安得戮之?臣今日願速死。」上復命反接至市,過史館大呼曰:「學士劉三吾聽之,某月日皇帝殺無罪御史王朴。」臨死作詩云云。行刑者復命,上惻然,問朴死有何言,以詩聞。上曰:「彼有片言,亦當以聞,况詩耶?」行刑者數人俱坐死。蓋上惜其才,欲折其氣,實無意殺之也。
    ○恩張
    隆平侯張信,初為北平指揮使,時建文疑忌諸王,忌燕尤甚,密敕信擒以來。信意未決,日以憂危而不敢言。其母問之曰:「子何為其憂也?」信曰:「見統軍馬以千萬,能無憂乎?」其母曰:「吾觀子之才,統軍馬有餘,汝憂非此乎,子其語我。」信乃屏左右言曰:「今上有敕取燕王,為之奈何?」母驚曰:「是不可也,吾聞燕王當有天下,王者不死,亦非汝之所能擒也。汝不聞汝父之言乎?」蓋其父嘗言王氣當在燕分也。信聞之益憂,不知所出。未幾,復有敕令趣之,信艴然起曰:「何太甚乎?」乃啟,欲見王,不可。又啟,不可。三啟,終不可。乃乘女車徑詣王府求見,王素忌信,見其挺身來造,乃入之。信拜於床下,王佯風疾不能言,信曰:「殿下無疾,有事當以告臣。」王復曰:「我真有疾不能言也。」信復曰:「殿下不以誠語我,今朝廷以敕令信擒王,果無意乎,信當執獻。如其有意,當以告我。」王見其誠,不覺下拜,曰:「子救我一家之命。」呼為「恩張」。乃召姚廣孝共謀靖難。語未幾,簷瓦飄墜地碎,王以為不祥,不懌。廣孝曰:「祥兆。」王罵曰:「子又妄言,若如此何祥為?」廣孝曰:「祥也,天欲易黃瓦耳。」是日謀乃定。
    ○王璋
    璋,河南人。永樂中,為右都御史。時有告周府將為不軌者,上欲及其未發討之,以問璋,璋曰:「事未有跡,討之無名。」上曰:「非汝所知也,兵貴神速,彼出城則不可為矣。」璋曰:「以臣之愚,可不煩兵,臣請往任之。」曰:「若用眾幾何?」曰:「得御史三四人隨行足矣,然須奉敕以臣廵撫其地乃可。」遂命學士草敕,即日遂行往。黎明直造王府,周王驚愕莫知所為,延之別室,問所以來者。曰:「人有告王謀叛者,臣是以來。」王驚跪,璋曰:「朝廷已命大帥將兵十萬將至,臣以王事未有跡,故來先諭,事將若何?」舉家環哭不已。璋曰:「哭亦何益,顧求所以釋上疑者。」曰:「愚不知所以出,唯公教之。」璋曰:「能以三護衛為獻,無事矣。」從之,乃馳驛以聞。上喜,璋乃出示曰:「護衛軍三日不徙者處斬。」不數日而散。於是令其下為微行,有司有貪酷者處以極刑,人情震讋。
    歸省,其母為具,坐中以本州知州為托,璋曰:「公法不可私也。」頃有丐者至,母以餕與之。明日至府,御史以餕獻璋,即丐者也。璋曰:「吾■〈言冏〉事亦當如此。」其母自璋去遂臥, (「其母自璋去遂臥」,原無「璋」字,據明紀錄彙編本補。) 不復言亦不復食三日。從者以告。璋性至孝,馳往跪問,母終不言亦不食。璋知之,曰:「得非以知州之故乎?當聞於上,為母赦之。」其母始言始食。
    ○建文
    太宗師至城下,文闔宮自燔死。然或傳實自火逃出。或傳蜀府兵來赴難,竊載以去。然莫察其實,故遣胡濙廵行天下,以訪張仙為名,實為文也。終是莫知所之。後至正統間,有御史出巡,忽一僧當道立,從者呵之,終不避。問之,乃獻詩云云。詢之,乃文也。御史奏之朝。詔廷臣詢,亦不察虛實,後卒于中云。其詩曰:「流落江南四十秋,歸來白髮已盈頭。乾坤有恨家何在,江漢無情水自流。長樂宮中雲氣散,朝元閣上雨聲愁。新蒲細柳年年緑,野老吞聲哭未休。」
    ○鐵布政二女詩
    鐵鉉,色目人也。建文中,為山東布政。文皇靖難,師至城下,攻之百方,隨機設變,終不能下。以礮擊其城,城將破,鉉書太祖高皇帝牌懸城上, (「鉉書太祖高皇帝牌懸城上」,「牌」原作「碑」,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師不敢擊,鉉終不下。後姚少師獻計曰:「師老矣,不如舍之而去。」文皇正大統,擒鉉至,終不屈,被殺,其家屬發教坊司為娼。始有二女,入教坊數月,終不受辱。有鉉同官至,二女為詩以獻。文皇曰:「彼終不屈乎?」乃赦出之,皆適士人。長女詩曰:「教坊脂粉洗鉛華,一片閑心對落花。舊曲聽來猶有恨,故園歸去已無家。雲鬟半綰臨粧鏡,雨淚空流濕絳紗。今日相逄白司馬,樽前重與訴琵琶。」其妹詩曰:「骨肉傷殘產業荒,一身何忍去歸娼。涕垂玉筋辭官舍,步蹴金蓮入教坊。攬鏡自憐傾國貌,向人羞學倚門粧。春來雨露寬如海,嫁得劉郎勝阮郎。」
    ○平都司
    平寶兒,不知何許人。建文中從軍與王師戰于白溝河,寶兒槍幾及上,馬忽蹶,乃免。文皇既正位,問白溝之戰,窘我者為誰?或曰:「寶兒也。」召至問曰:「前日之戰,汝馬不蹶,其殺我乎?」寶兒曰:「殺之。」上命左右縛出斬之,將至市,復曰:「忠臣也,赦之。」命為都司。久之,上見寶兒曰:「汝猶在乎?」寶兒懼,乃自縊。
    ○王府尹 (「王府尹」,「尹」原作「君」,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嘗夢人授之書曰:「讀吾書可衣緋,不讀吾書止衣緑。」覺而異之。數日而路得一書,視之,青烏之說也。漢王有異志,遣人購之,不往,曰:「欲得予,非詔旨不可。」漢以名聞。時太宗有事於壽陵,乃遂取以往,今長陵乃其所定也。對面有小阜,勸上去之,曰:「恐有妨於皇嗣。」上問:「無後乎?」曰:「非也,但自偏室出耳。」上曰:「偏室亦可也。」遂不去,後累世皆驗。其人官至順天尹。
    ○皇甫仲和
    仲和,河南睢州人。精天文推步之學。文皇北征,袁忠徹以相從,仲和以占從。一日,師至漠北,不見虜,上意疑,欲還師,召仲和占之,曰:「今日未申間,虜至。」曰:「自何方?」曰:「自東南。」「勝負如何?」曰: (原無「曰」字,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補。) 「王師始卻,終必勝。」召忠徹問之,皆如仲和之言。上怒曰:「汝二人朋比,欺我乎?」即械之,曰:「今日虜不至,二人皆死。」乃命狗太監往哨之。 (「乃命狗太監往哨之」,「狗」,明紀錄彙編本作「苟」。) 日中不至,復召二人占,對如初。頃之,太監奔告曰:「虜大至矣。」時初得安南神鎗,虜一人直前,即以神鎗衝之,二虜直前,復以神鎗中之,虜按兵不動。頃之,虜眾齊發。上登高望之,召總兵譚廣曰:「東南不少卻乎?」廣率精兵,舞牌斫其馬足,虜稍卻。已而疾風揚沙,兩不相見,虜引去。詔欲乘夜引還,二人曰:「不可,明日虜必來降,從容而去。」明日,虜果詣軍門納欵,曰:「不知乘輿在是。」賜以幣帛乃還。正統十四年,仲和老矣,大學士曹鼐與隣。
    按:曹公官止吏部侍郎兼翰林學士,死于土木之難。
    時有旨親征,鼐急歸,召仲和與議曰:「胡、王兩尚書率百官諫,可止乎?」仲和曰:「不能止也,紫微垣諸星皆動矣。」曰:「事將若何?」仲和曰:「以老夫計之,當先治內而後行。」曰:「已有旨,某監國。」 (「某監國」,原作「謀監國某」,據明紀錄彙編本改刪。) 仲和曰:「不如立儲君而後行。」曰:「東駕幼且未易立也。」仲和曰:「恐終不免於遭土木之難。」虜騎逼城下,城中皆哭,仲和登高望,謂家人曰:「雲頭不向南乎?」曰:「然。」曰: (原無「曰」字,據明紀錄彙編本補。) 「大將氣至,虜將退矣。」明日,楊洪自宣府,石亨自大同入援,虜遂遁。仲和一日出朝,有衛士見之曰:「願為我相之。」仲和不肯,固請之,仲和曰:「若不能正內,何相為?」衞士怒曰:「何以知吾不能正內也?」曰:「汝不有妻妾乎?」曰:「然。」曰:「二人在家正相鬬不解。」衞士不信,至家,果然。後又問仲和何以知之,終不言所以。堂上官固問之,乃曰:「彼問時,見屋上兩鵲正相鬬,是以知之。」其術神妙如此。 (「其術神妙如此」,「此」下原有一「哉」字,據明紀錄彙編本刪去。)
    ○王振
    世言王振之橫也,公卿皆往拜于其門,天子亦以先生呼之。三殿初成,宴百官,故事,宦官雖寵不預外廷之宴。是日,上使人視王先生何為,振方大怒,曰:「周公輔成王,我獨不可一坐乎?」使以奉命,上為蹙然,乃命東華開中門,由中以出入。振至問故,曰:「詔命公由中出入。」振曰:「豈可乎?」及至門外,百官皆候拜,振始悅。
    按:宣廟崩而王振專擅,於此見世道升降之大幾焉。夫洪武開國,宦官止供守門、傳命、灑掃、使令之役而已,而其名無聞也。永樂中,馬雲、孟驥諸人聞其名矣,然猶未甚用事也。至宣廟,王瑾、劉永成諸人承寵用事矣,然猶未專政柄制國命也。迨正統初,英廟幼冲,王振掌司禮監,擅作威福,始而體統大變。自此天子深居大內,不與羣臣相接議政矣。自此而中書勢熾,公卿皆往拜,而天子呼先生矣。自此欲預宴外廷,而出入由中門矣。嗚呼!豈天不欲世道之常太乎?不然胡為奪吾仁、宣二帝之速而使王振得以盈其惡快其志也,可勝嘆哉!
    ○陳繼
    宣宗一日於禁中閱書,見龍有翼而飛者,訝之。間詣閣下問三楊等,皆不能對。上顧諸屬官曰:「有能知之者否?」繼時官在下,出對曰:「龍有翅曰應龍。」上問所出,曰:「見爾雅。」命取爾雅視之,信然。
    ○胡濙
    景泰中,王文威權赫奕,忤者必死。吏科給事中林聰獨上章劾之,文啣之,日求其罪,不得也。會聰鄉人有事吏部,應笞,聰為囑文選郎中,郎中出其手書,反欲置之死。會官廷議,比擬大臣專擅選官,廷臣畏文,無敢違者。公謂文曰:「給事七品官而擬以大臣,囑微事而擬以選法,二者於律合乎?且人臣以宿憾而欲殺諫官,無乃不可乎?」遂拂衣而出,曰:「此疏吾不預,公等自為之。」於是議遂罷。曰:「再議之。」公歸遂病臥,不朝數日。景帝問:「胡尚書何不朝?」以疾對,使太監興安問。安造問:「何疾?」曰:「老臣無疾,前日議事驚悸,至今不寧耳。」安問:「何為?」曰:「諫官有小罪而欲殺之, (「諫官有小罪而欲殺之」,原缺「官」字,據明紀錄彙編本補。) 此所以悸也。」安以告於上。既而法司復以比擬上, (「既而法司復以比擬上」,「擬」原作「議」,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詔:「以比擬殺人可乎?」聰得不死。
    按:王文威權赫奕,亦王振之流也。諫官林聰一忤其意,而遂欲文致其死,非胡濙挺然執争不與其議,聰豈能免乎?王振惟擅殺一劉球,而莫之抗拒,遂恣肆無忌而至於釀國大亂。而易稱「童牛之牿」,「履霜堅冰」,至當妨其漸,可不畏哉!
    ○薛瑄
    瑄有理學,以僉事董山東學政,人稱薛夫子。王振之專政也,問三楊:「吾鄉人亦有可以為京堂者乎?」三楊以瑄對,乃召為大理少卿。
    瑄初至京,宿于朝房,三楊先過之,不值,語其僕曰:「可語若主,明日朝罷,即詣王太監謝,若主大擢,皆王太監力也。」明日退朝,不往,三楊使人語之,亦不往。時振之閣下問:「何不見薛少卿?」三楊乃謝曰:「彼將來見也。」知李賢素於瑄厚,召賢至閣下,令轉致吾等意,且言振數問之。賢至朝房,道三楊意,瑄曰:「德遠亦為是言乎? (文達公字德遠) 拜爵公朝,謝恩私室,吾不為也。」久之,振知其意,亦不復問。一日,會議東閣,公卿見振皆拜,獨立一人,振知其為瑄也。先揖之曰:「多罪多罪。」自是銜之。
    指揮某死,妾有色,振姪王山欲娶之,妻持不可,妾因誣告妻毒殺其夫。都察院問已誣服,大理寺駁還之,如是者三。都御史王文大怒,又承振風旨,劾瑄得賄,故庇死獄。詔逮至午門會問,瑄呼文字曰:「若安能對我。若為御史長,自當廻避。」文怒,奏強囚不服問理,詔榜西市殺之,門人皆奔送,瑄神色自若。會振有老僕,素謹厚,不預事,是日泣于厨下,振問:「何為泣?」曰:「聞今日薛夫子將刑,故耳。」振問:「何以知之?」僕曰:「鄉人也。」備言其賢,振意解,傳詔赦之,繫錦衣衞獄,終不屈。
    按:薛文清公深於理學,然其言曰:「自宋以來,真儒輩出,理學大明,顧人之躬行實踐何如耳!」今觀其行事,能卓然自立,不附權奸,固不欲往見王振,耻於拜爵公朝,謝恩私室。為大理卿,駁正冤獄,寧忤權奸。至赴市曹,神色自若,畧不為屈,此其學問得力處,真躬行君子也。及王振傳詔赦免,乃發其機於老僕,可見天理之在人心有不容冺滅者。而王振之專橫亦甚矣,當是時也,以三楊之賢而不能無委蛇於其間,況其它哉!
    ○王翱
    翱高邁孤峭,人不敢干以私。鎮守遼東還朝,餽貽一無所受者。某太監於同事久,持明珠數顆餽之,公固辭,某曰:「公於他人之餽皆不受,我之餽亦不受,吾有死而已。」公不得已受之,乃自綴於衣領間,坐臥自隨,雖其妻不知也。居數年,太監死,其猶子以貧不敢見公,使人召之,曰:「何不買第宅?」曰:「貧不能也。」公曰:「第買之。」其人訝,不肯買,公乃解其珠出於衣間與之,可值千金,第尚有餘云。詔營第於鹽山,有司承媚,於外多列屋若干,公悉拆去之,曰:「非詔旨也。」每朝退,於公卿前孑然獨行,不與人言。時馬昂為兵部尚書,崔恭為吏部侍郎,公直以名呼之。
    ○李賢
    國朝自三楊後,相業無如賢者,其得君最久,亦能展布才猷。 (「亦能展布才猷」,「亦」原作「以」,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然在當時以賄聞,亦頗恣橫。岳正自內閣出貶後,召還舘中,賢欲以為南京祭酒,正不欲。或讒之,正曰:﹂吾閣老也,乃欲逐吾於外?」都給事中張昂有時名,因失賢意,吏部擬二人京堂,乃皆出之於外,二人自是不振。葉盛廵撫廣東,或讒之曰:「盛自負其文,嘗指公某文為不善。」因以韓雍易之。其敕曰:「無若葉盛之殺降也。」羅倫疏賢奪情,賢怒甚,欲貶於外,王翱勸其依文彥博故事,說留之,賢謝曰:「吾不能矯情如此。」
    ○萬安
    萬安,蜀之眉山人也。長身魁碩,眉目如刻畫,外寬然長者,而內深刺骨。初,戊辰進士在翰林者八人,各為黨友,惟安無所交。李泰, (「李泰」,為作「李秦」,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內臣養子也,安專於相結,為腹心。內閣闕人,且欲用泰,泰推安曰:「子先為之,我不患不至。」故安得先入。未幾,泰暴死。安在內閣,初無學術,日以囑托貪賄為事。 (「日以囑托貪賄為事」,原無「日」字,據明紀錄彙編本補。) 時昭德寵冠後宮,安認為同宗。又多結宦官為內援,見所屬無問賢愚,惟有內援者則敬之用之。時內閣三人,劉珝、劉吉,珝狂躁,吉陰刻,皆為天下所輕。時昭德恣橫,好珍玩,中外嗜進者結內臣進寶玩,則傳旨與官。以是府庫竭,爵賞濫,三人不出一語正救,故時有「紙糊三閣老,泥塑六尚書」之謠。吏部尚書尹旻、都御史王越與珝皆山東人,為一黨,安與學士彭華為一黨,互相詆傾。 (「互相詆傾」,「詆」原作「黨」,據明今獻彙言本改。) 久之,安以計排珝去之,越與旻亦相繼罷去,山東人在朝者去之一空。有倪進賢者,少無行,而安與為腹心,取為庶吉士,擢為御史,日與講房中之術,由是穢聲益彰。
    憲宗宴駕,內監於宮中得疏一小篋,皆房中術也。悉署曰「臣安進」。太監懷恩袖至閣下示安曰: (「太監懷恩袖至閣下示安曰」,「袖」原作「就」,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是大臣所為乎?」安慚汗,不能出一語。已而科道劾之,懷恩以其疏至內閣,令人讀之,安跪而起,起而復跪,恩令摘其牙牌曰:「請出矣。」乃遑遽奔出,索馬歸第。初,安久在內閣不去,人或微諷之,答曰:「安唯以死報國。」及被黜在道,猶看三臺星,冀復用也,其無恥如此。安貪賄至鉅萬,萬安死,妾媵子婦懷以奔人,家無餘者。
    按:萬安外寬然長者,而內深刻骨,故竟為一時黨首,排擠同進,樹植私交,若尹旻、王越、彭華、王珝皆掎之去,善類一空。甚至賄通宮禁,垢騰帷簿,而穢聲彰於天下矣。厥後,彼亦為宦官擠去。貲至巨萬,而為妾媵子婦私竊以奔,天之報之,豈其微哉!人徒知黨盛於今,而不知斯人之作俑也。
    ○李秉
    公以都御史廵撫宣府,張鵬以御史廵按,有武臣私役士卒,公將劾之。故事都御史不理訟獄,公以屬鵬,親詣之,鵬不可,曰:「鵬非公問刑官也。」強之再三,必不可,公乃自為奏劾之。 (「公乃自為奏劾之」,「劾」原作「列」,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事下御史,鵬曰:「今日乃可理耳。」其後鵬與楊瑄俱以言事得罪,謫戍兩廣,詔詞嚴竣,云亡則殺之,命錦衣林千戶監行。二人同手梏,行坐有妨,朝夕莫保。時公以都御史廵撫南直隸,瑄咎鵬曰:「若於是時少貶李公,今日能不少視我乎?」言未畢,傳呼者至, (「傳呼者至」,「者」原作「曰」,據明今獻彙言本改。) 問誰為二御史船? (「問誰為二御史船」,「二」字原在「史」字下,據明今獻彙言本改。) 頃之,公至,見二人同桎梏,哭不能起,命左右出之,二人不肯,曰, (「公至見二人同桎梏哭不能起命左右出之二人」等十九字原無,據明今獻彙言本補。) 「吾二人死則已矣,其敢累公?此門錦衣親封,且有邏者在後,事且不測。」公曰:「何傷,如朝廷有謫,吾自當之。」即前訪林千戶,跪請之,林曰:「此詔旨也,何敢?」公曰:「有事吾自當之。」林乃從,二人得釋。於是所過州縣以公故皆厚給飲食,或餽之贐,公自解其帶以贈二人,二人乃得安然至戍所。
    ○王李不同
    李秉、王竑俱號一時名臣。及二人俱致仕居鄉,竑高自標榜崖岸, (「竑高自標榜崖岸」,「標榜」原作「摽」,據明今獻彙言本改補。) 非其人不與交。秉出入閭巷,每與市井人對奕,終日無忤。竑曰:「李執中朝廷大臣,而與閭巷小人游戲,何自輕之甚?」秉曰:「所謂大臣者,豈可常為之?在朝在鄉固自不同,何至以宮驕鄉人哉?」其不同如此。
    ○劉鉉
    景皇即位,楊翥以郕府長史來朝,主於鉉家。時翥以舊學數入見內殿,其還也,手疏言鉉及呂原可大用,上以授太監宋某曰:「竢有闕言之。」 (「竢有闕言之」,原無「有」字,據明紀錄彙編本補。) 久之,莫問也。會宋病,召醫盛叔大治之。病愈,問醫何許人也,曰:「蘇之長洲人也。」曰:「長洲有劉先生者,識之乎?今為何官?」盛以為劉草窓也,曰:「為吏目。」曰:「非也,翰林學士耳。」盛曰:「劉學士,古之人也。」太監曰:「上亦知之,且將用之矣。」盛退以告鉉,且邀與同見,鉉謝曰:「見之何為?」既而怒曰:「上奚從知我哉?必翥之言也,主於我而害我如此哉!」時易儲之議漸萌,而禮部兩亞卿俱闕,議必得有力量者為之。宋乃出手疏於上,上令送閣下曰:「可用學士為之。」時大學士陳循等乃擬鉉以進。江淵不悅公,乃退與內侍曰:「鉉素不能幹事,不可用。」乃用編修薛琦。鉉聞淵言,曰:「此深知我者。」久之,鉉為國子監祭酒。一日報易儲,諸司無大小俱勸進。司業言於鉉:「百司俱勸進,國子監獨無乎?」鉉曰:「國子監諫止則可,勸進則不可名。」遂止。後英朝復辟,日閱諸疏,見勸進無國子監名,問徐有貞曰:「祭酒何人,官幾年矣?」有貞以鉉對,上曰:「吾欲一識之。」乃召對於文華殿,上曰:「卿可遂傅東宮。」乃擢少詹事。 (「乃擢少詹事」,原無「事」字,據明紀錄彙編本補。) 其後鉉以完名終,卒謚文恭。今上以宮傅見錄其孫棨至尚寶司少卿, (「今上以宮傅見錄其孫棨至尚寶司少卿」,「見錄」原作「恩傳」,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人曰: (「人曰」,原作「者」,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此不能幹事之効也。」
    ○錢溥
    溥之居與陳文隣也,溥常教內監,內監來謁,必邀文與共飲。天順末,英廟不豫,中外危疑。內侍王綸,溥之所教,伴讀東宮。一日來謁,文意必召己,竟不召。乃使人微詗之。綸言:「上不豫,東宮納妃如何?」溥言:「當以遺詔行事。」已而,內閣草遺詔,大學士李賢當筆,文起奪其筆曰:「無庸,已有草之者矣。」遂言溥、綸定計,將退賢以溥代之,退兵部尚書某以韓雍代之,故俱及於貶。
    ○陳文
    文江西人,以編修選侍經筵展書,與商輅為偶。景泰中,大學士高穀薦錢溥與文, (「大學士高穀薦錢溥與文」,「士」下原衍「李賢當筆」四字,據明紀錄彙編本刪。) 溥可入閣,文可為部侍。王文在吏部,皆格不行,奏以文為雲南布政使,文時為侍講矣。
    英宗復辟,見商輅曰:「曩經筵與卿為偶長而偉者為誰,其人安在?」輅曰:「文也,今任雲南布政。」即召還之,授詹事。 (「授詹事」,原無「授」字,據明今獻彙言本補。) 久之,大學士呂原死,上問大學士李賢誰可代者,賢曰:「柯潛可。」賢出,吏部尚書王翱問:「內閣之闕為誰?」曰:「已於上前舉潛也。」翱曰:「潛固好,然陳文年資皆深,用潛置文於何地?」賢曰:「然,然業已舉之。」翱曰:「復見上言之何妨。」明日,賢見如翱言,上曰:「汝昨已舉潛。」賢固陳,乃許。及文入閣,與賢日争事,曰:「吾非汝所薦也。」
    ○景帝
    景泰中,選內侍之秀異者四五人,進學於文華殿之側室,倪謙、呂原實教之。上時自臨視,命二人講,倪講國風,呂講堯典。講罷,問二人:「何官?」倪時以左中允兼侍讀,呂以右中允兼侍講。又問:「幾品?」皆曰:「正六品。」上曰:「二官品同,安得相兼?」 (「安得相兼」,「相」下原衍「見」字,據明紀錄彙編本刪。) 命取官制視之,乃命二人以侍講學士兼中允。上既臨幸,二人因改坐於旁。他日上至,訝之,二人對:「君父所坐,臣子不敢當。」上曰:「如是乎。」其後至舘中,惟立談或東西行,不復坐云。時淮上大饑,於椶轎上閱疏,驚曰:「奈何,百姓其饑死矣。」後得王竑奏,輒開倉賑饑,大言曰:「好都御史,不然幾饑死吾百姓也。」
    ○張益
    土木之難,益以學士從死焉。後四十餘年,其子某印馬於邊,道土木,設祭悲泣。是夜夢其父衣冠來,曰:「以紅紗馬與我。」既覺,未甚異也。 (「未甚異也」,「未」原作「來」,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忽從者來報云:「後隊紅紗馬一匹,夜來無病暴死。」始異之。及歸,詢之父老,益初從駕騎紅紗馬云。
    ○馮瑤
    瑤,浙江處州人。叔父讓,以少監鎮福建,進燈有寵。時修寰宇通志,瑤求入書辦。內臣舒良、王誠因諂內閣大臣得各舉一人, (「王誠」原作「王臣」,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於是王文舉驛丞某,陳循舉鄉人周某,蕭鎡舉監生溫良,高穀舉其壻王清,商輅舉其姻蔣銘,良、誠因舉瑤。及文等所舉皆不用,瑤獨擢為典籍。天順二年,乞陞錦衣副千戶,理鎮撫司刑。成化二年,進指揮僉事,廵江,擒江賊劉顯文等六十餘人誅之。瑤內倚中貴,外任樞要,富侈驕盈,荒於聲色,一旦暴卒。
    ○懷恩
    林俊之劾繼曉也,下之詔獄,事且不測。恩叩頭諍曰:「不可,自古未聞有殺諫官者。我太祖、太宗之時,大開言路,故底盛治。今欲殺諫官,將失百官之心,將失天下之心,奈何?臣不敢奉詔。」上大怒曰:「汝與俊合謀訕我,不然彼豈知我宮中事?」舉所用御硯擲之,恩以首承硯,不中,復怒仆其桌,恩脫帽解帶於御前,號哭不起,曰:「不能復事陛下。」上命左右扶出至東華門。使謂鎮撫司曰:「若等諂梁方,合謀傾俊,俊死,若等不得獨生。」乃逕歸臥於家,曰中風矣,不復起視事。上無可奈何,命醫調治,使者旁午於道,俊獄得解。時星變,黜傳奉官。御馬監太監張敏白於上,凡馬坊傳奉不復動。敏袖疏來謁,跪於廷,恩徐曰:「起,起,病足不能為禮。」問:「何為?」曰:「已得旨,馬坊傳奉不復動。」恩大言曰:「星之示變, (「星之示變」,「示」原作「事」,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專為我輩內臣壞朝廷之法也,外官何能為?今甫欲正法,汝又來壞之,他日天雷將擊汝首矣。」指其坐曰:「吾不能居此,汝來居之,汝兄弟一家徧居權要,又欲居我位乎?」敏素驕貴,又老輩也,聞其言不敢吐氣,歸家中氣而死。章瑾以寶石進鎮撫司,命懷恩傳旨,恩曰:「鎮撫掌天下之獄,極武臣之美選也,柰何以貨得之,不宜傳。」上曰:「汝違我命乎?」恩曰:「非敢違命,恐違法也。」不得已乃命覃昌傳之,恩曰:「倘外廷有諫者,吾言尚可行也。」時余子俊為兵部尚書, (「余子俊」,原作「俞子俊」,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恩諷之曰:「第執奏,吾為汝從中贊之。」余謝以不敢,恩嘆曰:「吾固知外廷之無人也。」 (「吾固知外廷之無人也」,「無」下原衍「一」字,據明紀錄彙編本刪。) 時都御史王恕屢上疏,切直,恩力扶之,卒免於禍。每恕疏至,恩則歎曰:「天下忠義,斯人而已。」及弘治初,言路大開,進言者過為激切,或指內臣為刀鋸之餘,覃昌大怒,恩曰:「彼言是也,吾儕本刑餘之人,又何怒焉?」
    ○梁芳
    初,內帑之積金凡十窖,窖凡若干萬,蓋累朝儲之以備邊,未嘗輕費。景泰末,頗事奢侈。英宗在南內聞之, (「英宗在南內聞之」,「南」原作「儲」,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歎曰:「累世之積,其盡乎?」甫復位,即往視之,則金皆在,闕其角耳,旋節他費補完之。成化中,梁芳、韋興等作奇技淫巧,禱祠宮觀,寶石之事興,於是十窖俱罄懸。 (「寶石之事興於是十窖俱罄懸」,原作「寶石之事於興事十窖俱罄懸」,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久之,上一日指示芳等曰: (「上一日指示芳等曰」,「等」原作「第」,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帑藏之空,皆爾二人為之。」興懼不敢言,芳仰言曰:「臣為陛下造齊天之福,何謂虛費?」因數三官廟、顯靈宮之類,曰:「此皆為陛下後世齊天之福也。」上不懌,起曰:「吾不與汝計,後之人必有與汝計者。」蓋指東宮也。芳等退而懼,寢食俱廢。時上鍾愛興王,或為芳計曰:「不如勸昭德勸上易之,立興王,是昭德無子而有子,興王無國而有國也,如此可以保富貴於無窮,豈直免禍哉!」芳大以為然。言於昭德,昭德勸上易儲,懷恩在司禮監,曰:「此事只在懷恩。」上問召懷恩,微露其意,恩免冠叩頭曰:「奴僕死不敢從, (「奴僕死不敢從」,「僕」原作「婢」,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寧陛下殺恩,無使天下之人殺恩也。」伏地哭泣不起,上不懌而罷。恩退,閉門不出, (「閉門不出」,原無「門」字,據明紀錄彙編本補。) 詔往鳳陽守陵。恩既去,次及覃昌,昌曰:「以懷太監之力量尚不能及,我輩何能為?」憂不知所出。或為之謀曰:「不如謀之閣下,使分其責。」昌以為然。於是各賜金一篋,乃詣閣下言之,萬安默然不對,次劉吉,亦默然。上又督責昌,昌無以容,屢欲自經。會泰山震,內臺奏曰:「泰山東岱,應在東朝得喜。」乃解。上曰:「彼亦應天象乎?」曰:「陛下即上帝,東朝,上帝之子也,何謂無應?」上首肯,始詔為東駕選妃,不易太子矣。
    ○門達
    英宗蒙塵,袁彬實侍上同起臥。天順初,授錦衣衞指揮,甚有寵。已而門達得幸於上,忌彬,譖之改南京,所部官校皆送至門外,共言其冤。有一少年獨奮曰:「我能還之,但吾母老無所托耳。」眾許之。明日上疏,具言達不法事, (「具言達不法事」,「具」原作「旦」,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蓋平日達密托某為之者。上以疏示達,達出召少年曰:「我平日待汝若何?而汝劾我?」謝曰:「非我之為,乃閣老李賢使某為之。」蓋知達平日素忌賢故也。達喜,即言于上曰:「此非某為之,乃李賢使害臣耳。」乃詔會官廷辯之。
    ○王賓
    初戴元禮得丹溪之學,避名吳中為木客時,為人治病,但疏方而不處劑,往往有奇驗。時王光庵賓等謂曰:「元禮名醫,盍往訪之?」至則一見傾倒,命酒賦詩。久之,賓謂元禮曰:「若賓年長,醫亦可學乎?」元禮曰:「君家固素醫,亦何難乎?」「然則當從何始?」元禮亦不肯輕授,謾曰:「君能讀素問、難經、傷寒論等書則可。」已而別去。朞年元禮復至,因復請問醫,曰:「素、難之書已讀否?」曰:「已讀。」「能記憶否?」曰:「公試舉問。」元禮摘問,賓隨口皆誦如流,雖箋註異同亦能口述,元禮嘆曰:「壞吾醫名者,此人也。」然終不授以方。賓歸,處劑漫不知要,固叩之,元禮曰:「吾固不求貨,獨不能以禮事我乎?」賓曰:「吾春秋已高,官尚不欲為,又肯為人弟子乎?」一日詣元禮,值元禮不在,見其書八冊,遂携以去。元禮回,嘆惜,固求不得,賓自是得其傳。賓不娶無子,與其弟不相能。弟嘗戍北邊歸,頗詫其富,賓曰:「吾得醫耳。」明日,其弟撤其藥,獨署外科,曰:「吾自得之異僧。」示非其術也。賓將死,以其書授盛啟東、韓叔暘云。 (「以其書授盛啟東韓叔暘云」,「叔暘云」原作「云已哉」,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盛啟東
    啟東初從光庵學古文,光庵喜之。其叔父曰:「汝學於光庵,見光庵用藥亦少留意乎!」於是密窺其用藥。一日,治一熱症, (「治一熱症」,「症」原作「證」,據明今獻彙言本改。) 用附子,光庵驚曰:「汝遽及此乎?此反治之道也,但少耳,加之而愈。」其卒,竟授以書。為本縣醫官,攝縣,以事逮至南京,時吳江有梅某者,乞與之同行。駕幸北京,又還至北,詔發雲南為吏,梅某曰:「君至雲南,死矣。」乃偽盗其家廟髹器,首之中途,追免死,發天壽山拽木。啟東長髯,偉姿容,時監工某侯見之曰:「有貌如此,為小官乎?」乃令左右自隨,主出筭。初啟東在吳,有內使督花石于東南,常主其家,甚習。嘗病脹,藥之而差。至是偶值之途,內使驚曰:「盛先生無恙乎?予太監息鼓脹,無能治者。」急往安樂堂見之,藥數投,愈。
    太宗狩西苑,太監病新起,步往視焉,太宗遙望見之曰:「彼人死久矣,安得復生?」曰:「得吳醫盛啟東而生。」太宗喜曰:「明日與來。」啟東與梅某散步長安門外,中使傳曰:「宣吳醫盛某。」如是者三,乃以平巾入見,稱旨,遂留御藥房。既而曰:「汝在我左右,平巾可乎?」乃令吏部授之御醫。 (「乃令吏部授之御醫」,「醫」原作「藥」,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改。) 啟東為人慷慨,敢直言。一日雪霽,召見便殿,韓叔暘等俱在, (「韓叔暘」,原作「韓叔賜」,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語次偶及白溝河之戰,上曰:「彼時為長蛇之陣,擊其首則尾應,擊其尾則首應, (「擊其首則尾應擊其尾則首應」,「擊」原皆作「繫」,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予乃從中衝之,遂大勝。」啟東曰:「是天命乎!」上不懌,起視雪,啟東又曰:「宜瑞不宜多。」既退,韓叔暘曰:「上前安得如此,汝吾并斬首矣。」須臾,賜膳數筵。一日與叔暘弈於御藥房,上猝至,不及屏,曰:「誰與棊者對?」曰:「臣與韓叔暘。」問二人孰優?曰:「臣優,叔暘初學耳。」遂命弈於御前親觀之,連勝三,因命賦詩,啟東曰:「不材未解神仙着,有幸親承聖主觀。」 (「有幸親承聖主觀」,「主」原作「旨」,據明今獻彙言本改。) 叔暘詩不成。數日,上賜象牙棊盤并詞一闋,棊留寘院中。永樂中,東宮妃張氏十月經不通,眾醫以為胎也,而脹愈甚。一日上謂曰:「東宮妃有病,往視之。」東宮以上命醫也,導之惟兢。既胗出,復曰:「使長病,狀早若何,晚若何?」一如見。妃遙聞之曰:「朝廷有此醫,不早令視我,何也?」而疏方皆破血之劑,東宮視之,大怒曰:「好御醫,早晚當誕皇孫,乃為此方,何也?」遂不用。數日病益急,乃復召胗之,曰:「再後三日,臣不敢用藥矣。」仍疏前方,乃鎖之禁中,家人惶怖,或曰死矣,或曰將籍没家矣。既三日,紅棍前呼,賞賜甚盛,蓋妃服藥,下血數斗,疾遂平也。既而上亦賜之,曰:「非謝醫,乃壓驚也。」時啟東與袁忠徹俱不為東宮所喜,至是自以為可釋矣。一日,上謂曰:「若見吾東宮,可少避之。」乃知憾猶未釋也,憂之。謀于袁忠徹,忠徹密曰:「無傷也,彼安能久?」及榆木川之變,啟東歸取洞賓瓢,未至聞訃,乃求至南京太醫院避之。
    宣宗即位,問左右曰:「有髯而善醫者為誰?今安在?」曰:「在南京。」即詔南京守備之太監巫伴宿食所以來,甚信用之。
    ○丘濬
    丘濬,瓊州人。學於子史,無所不窺,而尤熟於國朝典故。議論高奇,人所共賢,必矯以為非,人所共非,必矯以為是。能以辨博濟其說,亦自博考,故對人語滾滾不休,人無敢難者。論秦檜曰:「宋室至是亦不得不與和親,南宋再造, (「南宋再造」,「再造」原作「造再」,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檜之力也。」論范文正公,則以為生事;論岳飛,則以為亦未必能恢復。其最得理,元不係正統,許衡不當仕元,亦皆前人所未發也。性好著述,雖老手不釋書。性剛褊不苟取,亦恬於仕進,年七十猶滯國學,意不能無少望。
    孝宗即位,乃進大學衍義補,得進尚書。李廣幸於上,因之得入內閣。於同僚争議,每事欲有紛更,眾不謂善也。時王恕有重望於天下,濬每憎之。會劉文泰劾恕,或以為濬嗾之也,以是尤為眾所貶。
    ○徐溥
    溥,宜興人。在翰林不以文學名。及在內閣,承劉吉恣威福報私怨之後,溥一於安靖調和,中外海內和平。刑政不必出於己,惟其是;用人不必出於己,惟其賢,時稱其休休有大臣之度。溥常希范仲淹作義田,以贍宗族,其子不肖,多奪鄉人之田以充之。溥没未久,争訟紛紜。
    ○湯鼐
    鼐,壽州人。為人抗爽,喜為大言。弘治初,詣內閣會敕。萬安、劉吉、尹直時為大學士,謂鼐等曰:「近者詔書裏面不欲開言路,我等扶持科道,再三陳說,方添得此一欵。」鼐即上疏:「人臣之義,善則稱君,過則歸己。安等乃歸過裏面,而又佞臣等以扶持之說,不知安所謂裏面者將何所指,謂內臣耶?謂朝廷耶?乞追究所指,且治其欺君誤國之罪。」鼐俟命司禮監,宣入內,令跪聽命,鼐曰:「令鼐跪者,奉旨耶?太監命耶?」曰:「奉旨。」鼐乃跪。乃宣:「若疏留中不出,可歸矣。」乃以手拍地,大言曰:「臣所疏皆經國大事,何為不見施行?」
    ○吳寬謝遷
    成化、弘治間,翰林聲望最重者吳寬、謝遷,二人皆狀元及第,儀幹修整。寬溫粹含弘,遷明暢亮直,寬詩文俱有古意,遷亦次之,故一時至有公輔之望。及丘文莊公卒,寬適以憂去,遷服將闋,遂用遷。入內閣十餘年間,號能持正,不失為賢相。寬遂逗遛,終不獲入閣,人頗為不平,而寬處之裕如也。惟遷亦以先之為不安。時劉健為首相,遷數言寬當入閣,健曰:「待我去用之。」他日又以為言,又曰:「待我去用之。」遷争之不得,至聲色俱厲曰:「吾豈私于寬耶?故寬之科第先于予,年齒先于予,聞望先于予,越分在此,吾心慙焉,故言之,而公終不入,何耶?」健但笑而已。其後天變,師保皆上章求退,遷上疏求去不得,復上疏舉寬及鏊自代。健不悅,宣言於內,以遷為王黨也。
    按:世俗之情,地逼則相傾,位近則相軋,望重則相忌,雖平時握手相親,出肺腑以相示,及一旦遇得失,臨利害,反面若不相識,非惟不一引之,又從而擠之下石焉者皆是也,此韓昌黎所謂慨然太息也。孰有如遷之舉寬以自代,以寬科第、年齒、聞望皆先,自以越俎為慙,而不可多見。已故十餘年,號為持正賢相云。而劉健不悅,以遷為王黨,有媿于古大臣風矣。
    ○吳惠
    吳惠,洞庭人。正統六年七月以行人奉命使占城立嗣王。十二月發東筦,次日過烏猪。又次日過七洲洋,瞭見銅鼓山。次至獨猪山, (「次至獨猪山」,「山」原作「洋」,據明嚴從簡殊域周咨錄卷七占城條改。) 見大周山。次至交趾界, (「次至交趾界」,「界」原作「洋」,據明嚴從簡殊域周咨錄卷七占城條改。) 山有舊洲名截海中, (「山有舊洲名截海中」,明嚴從簡殊域周咨錄卷七占城條作「有巨州橫絕海中」。) 怪石廉利,風橫舟迅, (「風橫舟迅」,原無「迅」字,據明今獻彙言本補。) 礙之即傷,舟人不勝恐。須臾風急過之。次日至占城外羅洋校柸墅口。二十九日,王遣頭目迎詔入國,寶船、象駕、金鼓、笳管、旌麾晻靄,氎衣椎髻前後,馳至行宮。候官設宴,番王躬迓國門前, (「番王躬迓國門前」,「國」原作「閨」,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頭戴金花冠, (「頭戴金花冠」,原無「頭」字,據明今獻彙言本補。) 纏瓔珞,環帳列刀戟象衞盔牌,稽首受命。上元夜,其王請賞煙火,爇沉香,火樹高燃,嬌娥舞,蠻樂奏。五月六日回洋,舟至七州洋,大風幾覆舟,人大恐,惠為文以祭祝融與天妃之神。申時尚雨, (「申時尚雨」,「雨」原作「爾」,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至酉戌開霽,月明當空,賀神之靈驗也。五月十五日瞭見廣海諸山,遂投南門,以道廣東。其國臘月猶暑,民多袒裸,士著苧衣。南阡稻熟,北秧猶耨。其樹多梹榔、紅蕉、椰子。夜豉八更為節。
    ○李廣 (按此段標題似誤,疑作「周經」,參見明史卷一八三周經傳。)
    初李廣得幸于上,嗜進者皆趣之。廣敗,籍其家,朝臣鮮不與通,故有白米黃米之說,惟公無一刺與通。張氏得幸,勢傾朝野, (「勢傾朝野」,「勢」上原衍「勝」字,據明紀錄彙編本刪。) 士夫罔不相結。公貧賤時有連,終不與往來,公飲亦不赴。其子封侯伯,遇之,若不相識,未嘗與交一言。劉瑾之橫,尤以苛法毒天下,士夫無耻者因之求進,或籍其勢以中傷善類,有自守者亦脂韋曲從,過為佞諛,以求自全,惟公超然去之。瑾雖不懌,終不能害,天下以是高之。
    ○趙風子
    趙風子,名鐩,霸州文安縣生員也。正德六年,賊劉六、劉七、齊彥明、邢老虎、楊虎率眾萬餘,攻掠文安。鐩同家屬避賊立水中,賊劫其妻將污之,鐩往戮傷二賊,被劉六、劉七擒之,因降為盗。
    久之,劉六等欲分火為寇,鐩與楊虎、邢老虎為一火,因劫興濟、南皮,至東光,擒其縣尹,已而釋之。時都御史馬中錫邊憲遣人招之,不聽。轉劫濟寧、張秋、威縣、新河、南宮、棗強等縣。至景州,遇許游擊、馮游擊兵與戰,被擒斬一千餘人。奔敗至小灘河,又遇田都司兵,殺官軍七十餘人,擒其指揮趙文,已而釋之。奔至蒙山,遇副總兵李某軍,敗之,得其神器、盔甲百餘副及蟒龍袍。楊虎因自衣之。至陽頭,賊管四、馬武、張通等皆來歸,其勢轉熾。至宿遷,淮安太守率兵與戰而潰,溺水死者無筭,守亦被擒,旋縱還之。渡河,擒高郵指揮陳鵬。攻靈璧縣,知縣陳伯安出戰,擒之。攻宿州城不能破,焚其西關。陳伯安不屈,欲殺之,已而釋之。又攻永城、夏邑、虞城三縣, (「夏邑」,原作「下邑」,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焚其居民,擒虞城縣尹,釋之。攻歸德州,破之。守備萬都司率眾追至亳州。武平衛指揮石堅率軍一千、僧兵一千餘人至白龍王廟小黃河渡,對岸立營。楊虎不勝其憤,率壯士七人,尋船渡河與戰,官軍亂,以土石擊之,覆其舟,虎死焉。
    鐩等乃立劉三為首,改名劉惠。至蒙城、太和,官民俱逃散,副總兵白玉率兵來戰,劉三率五百餘人與官軍戰,殺官軍一千餘人,得盔甲鎗刀二千餘,神器七十餘件。攻沈丘縣,縣塞其城,鐩等抗城而入,殺軍民一千餘人。擒其都司潘忠,釋之。至鹿邑縣,官吏望風逃散,擒其守城千戶李茂等二百餘人。有陳翰者自稱主事,願與劉三為子。新蔡縣致仕知府張什率生員耆老備金銀、器皿、綵段饋送,求免攻新蔡,救一城生靈,劉三許之。上蔡知縣霍某與指揮李某拒守,破其城,斬霍知縣,梟首示眾。鐩見勢日盛,思於劉六等各舉大事,與陳翰、甯龍等謀,兵法無主統必亂,劉三稱奉天征討大元帥,小張永前軍都督,管四後軍都督,劉孜左軍都督,馬武右軍都督,邢老虎中軍都督,其餘各有名號。列二十八營,以應二十八宿,各色大旗為號。為鈞牌,所至官吏修理道路橋梁,備粮草給軍,迎降者秋毫無犯,拒敵者寸草不遺。至商水縣,縣尹迎降。至武陽,擊城劫庫釋囚。內有僧德靜,為唐府宮人所生,因留之。至葉縣,擒其縣尹、學官、唐府校尉三人,釋之,為眾軍所殺。攻襄城,居民納銀并馬,歛兵而過。攻鈞州,不破,陳翰聲言欲屠城,鐩以故馬尚書皆在圍中,去之。至郯城,民獻馬二十,乃止。
    破寶豐,孫僉事磐賷黃榜招撫之,鐩復書云:「群奸在朝,舞弄精神,濁亂海內,誅殺諫臣,屏斥元老,乞皇上獨斷,梟群奸之首,以謝天下,斬臣首,以謝群奸。」營中見榜,逃去者百餘人。賊有擄縣尹妻子者,殺之。攻裕州,破之,殺都指揮詹濟及其下四百餘人,劫庫釋囚。唐王遣人謂之曰:「德靜非我子,若等殺之。」至唐縣,攻城不能破,城中餽以鞍轡二十副,燒居民而去。至西平縣,與官軍對敵,大敗,死者二千餘人。奔敗至西華、鄢陵,擒其縣尹,已而釋之。至新鄭,轉至滎陽,破其城。至偃師,遇姚總兵官軍,夾河而陣,鐩率眾過河,官軍奔敗,殺毛葫廬軍一百餘人。至河南府,延綏、榆林官軍迎之亂殺,賊大敗,官軍追至河。劉三奮勇殺其都指揮及其下四十餘人。至汝寧,遇湖廣土軍迎敵,殺土軍數十人。駐朱臯鎮, (「駐朱臯鎮」,「鎮」原作「指」,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官軍追過河,劉三率眾敗之。至六安州,官軍追至,被殺四五百人。至定遠縣,又被殺四十餘人。復至六安,劉三率眾萬餘人徑往商城而去,不知所向。鐩意欲還六安,適管四、張通率眾二千餘人歸,至潁州。 (「至潁州」,「潁」原作「揚」,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楊虎下迪郎二千餘人來歸。至鳳陽,投書叢都堂處,約歸欵不果。時邢老虎死於唐縣,官軍追至徐州,賈敏下賊李昇二掣其眾二千餘人至黃陂、麻城等處,劫掠而死。鐩知事不成,官軍復追至商城,遇一僧,奪其度牒,削髮詐為僧,欲投江西賊。尋船將渡,遇武昌軍人趙成等擒之。
    ○災異
    正德七年三月,江西余干之仙居寨,夜大雷電以風,西北有火如箭墜旗竿上,如燈籠,光照四野。戍卒因撼動其旗,火直飛上竿首,卒因發火銃衝之,其火四散,闔寨鎗首皆有光如星,須臾而滅。
    五月,廣西萬春北寨各鎗上有光。
    三月,山東秦始皇廟鍾鼓夜鳴,火起桑樹上,木燔而枝葉無恙,廟宇燬而神像如故。
    直隸順德、涿州、河間有青色赤黑或如犬,或如猫,其行如風,夜至空中飛下,或爪傷人面額,或嚙人手足,逐之不見踪跡。
    ○財賦之數
    今天下歲徵稅糧,凡三千六百三十二萬一千餘石,內三百二十萬九千石,折銀八十一萬四千餘兩。戶口、商稅除折米外,并船料鈔折銀可得四十三萬九千餘爾。各礦銀課,歲辦一十五萬一千餘兩, (「歲辦二十五萬一千餘兩」,「歲」原作「稅」,據明紀錄彙編改。後文中「歲」亦多作「稅」,徑改,不再出校。) 鹽場歲賣折鹽銀常不下數千萬兩。如此而歲用猶云不足,何也?祖宗時歲用頗省,以黃蠟一事計之,歲用不過三萬斤,正統末四萬斤,景泰、天順間加至八萬五千斤,成化十一年後遂加至十二萬,其餘可推也。
    ○財用之數
    每年入數,凡各處稅糧折徵,共二百三萬餘兩,雲南解閘辦三萬餘兩, (「雲南解閘辦三萬餘兩」,原無「解」字,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補。) 各鈔關船料四萬餘兩,馬草折徵二十三萬餘兩,鹽課折銀二十餘萬兩,以上共二百四十二萬。
    ○每年出數
    送內庫預備成造等項十餘萬兩,或二十萬兩,給散軍官俸銀三十五萬餘兩,宣府、大同、遼東、陝西年例共四十萬兩。若遇有聲息緊急,各處奏討加添,每處多則四五十萬,少則二三十萬兩。軍官折俸每年三十三萬五千五百餘兩,聖旦、千秋等節用二十九萬七千八百餘兩,親王、王妃、公主及上用及天下王府銀盆、水罐、儀仗等項共十三萬七千五百餘兩,大約一歲用二百餘萬兩。 (「大約一歲用二百餘萬兩」,原無「二」字,據明紀錄彙編本補。) 今歲議進入三百萬兩。 (「今歲議進入三百萬兩」,「百」原作「十」,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以上正統二年戶部奏上數目。
    ○天下糧數
    蘇州歲運軍糧六十五萬石,加耗過壩,每石七斗九升,不過壩,每石六斗六升。外金花銀十七萬兩,折米六十八萬石。 (「折米六十八萬石」,原無「石」字,據明紀錄彙編本補。) 鳳陽、南京不在數,存留在蘇歲止七萬。福建歲九萬一千兩,江西歲二十五萬,湖廣折銀十萬兩,兌軍二十五萬石,雲南五萬,河南漕運三十萬,浙江六十萬。
    【趙子富點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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