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隋文帝楊堅統一南北朝分裂的局面以來,在漫長的古代社會裏,顏氏家訓是一部影響比較普遍而深遠的作品。王三聘古今事物考二寫道:「古今家訓,以此為祖。」袁衷等所記庭幃雜錄下寫道:「六朝顏之推家法最正,相傳最遠。」這一則由於儒家的大肆宣傳,再則由於佛教徒的廣為徵引〔一〕,三則由於顏氏後裔的多次翻刻;於是泛濫書林,充斥人寰,「由近及遠,爭相矜式」〔二〕,豈僅如王鉞所說的「北齊黃門顏之推家訓二十篇,篇篇藥石,言言龜鑑,凡為人子弟者,可家置一冊,奉為明訓,不獨顏氏」〔三〕而已!
唯是此書,以其題署為「北齊黃門侍郎顏之推撰」,於是前人於其成書年代,頗有疑義。尋顏氏於序致篇云:「聖賢之書,教人誠孝。」勉學篇云:「不忘誠諫。」省事篇云:「賈誠以求位。」養生篇云:「行誠孝而見賊。」歸心篇云:「誠孝在心。」又云:「誠臣殉主而棄親。」這些「誠」字,都應當作「忠」,是顏氏為避隋諱〔四〕,而改;風操篇云:「今日天下大同。」終制篇云:「今雖混一,家道罄窮。」明指隋家統一中國而言;書證篇「臝股肱」條引國子博士蕭該說,國子博士是該入隋後官稱〔五〕;又書證篇記「開皇二年五月,長安民掘得秦時鐵稱權」;這些,都是入隋以後事。而勉學篇言:「孟勞者,魯之寶刀名,亦見廣雅。」書證篇引廣雅云:「馬薤,荔也。」又引廣雅云:「晷柱挂景。」其稱廣雅,不像曹憲音釋一樣,為避隋煬帝楊廣諱而改名博雅。然則此書蓋成於隋文帝平陳以後,隋煬帝即位之前,其當六世紀之末期乎。
此書既成於入隋以後,為何又題署其官職為「北齊黃門侍郎」呢?尋顏之推歷官南北朝,宦海浮沉,當以黃門侍郎最為清顯。陳書蔡凝傳寫道:「高祖嘗謂凝曰:『我欲用義興主婿錢肅為黃門郎,卿意何如?』凝正色對曰:『帝鄉舊戚,恩由聖旨,則無所復問;若格以僉議,黃散之職,故須人門兼美,唯陛下裁之。』高祖默然而止。」這可見當時對於黃散之職的重視。之推在梁為散騎侍郎,入齊為黃門侍郎,故之推於其作品中,一則曰「忝黃散於官謗」〔六〕,再則曰:「吾近為黃門郎」〔七〕,其所以如此津津樂道者,大概也是自炫其「人門兼美」吧。然則此蓋其自署如此,可無疑義。不特此也,隋書音樂志中記載:「開皇二年,齊黃門侍郎顏之推上言云云。」而直齋書錄解題十六又著錄:「稽聖賦三卷,北齊黃門侍郎琅邪顏之推撰。」則史學家、目錄學家也都追認其自署,而沒有像陸法言切韻序前所列八人姓名,稱其入隋以後之官稱為「顏內史」〔八〕了。
在這南北朝分裂割據的年代裏,長江既限南北,鴻溝又判東西,戰爭頻繁,兵連禍結,民生塗炭,水深火熱。於斯時也,一般之士子大夫是怎樣生活下去的呢?王儉褚淵碑文寫道:「既而齊德龍興,順皇高禪,深達先天之運,匡贊奉時之樂,弼諧允正,徽猷弘遠,樹之風聲,著之話言,亦猶稷、契之臣虞、夏,荀、裴之奉魏、晉,自非坦懷至公,永鑑崇替,孰能光輔五君,寅亮二代者哉!」〔九〕這是當時一般士大夫的寫照。當改朝換代之際,隨例變遷,朝秦暮楚,「自取身榮,不存國計」〔一0〕者,滔滔皆是;而之推殆有甚於焉。他是把自己家庭的利益--「立身揚名」〔一一〕,放在國家、民族利益之上的。他從憂患中著一條安身立命的經驗:「父兄不可常依,鄉國不可常保,一旦流離,無人庇廕,當自求諸身耳。」〔一二〕他一方面頌揚「不屈二姓,夷、齊之節」〔一三〕;一方面又強調「何事非君,伊、箕之義也。自春秋已來,家有奔亡,國有舌滅,君臣固無常分矣。」〔一四〕一方面宣稱「生不可」〔一五〕,「見危授命」〔一六〕;一方面又指出「人身難得」〔一七〕,「有此生然後養之,勿徒養其無生也」〔一八〕。因之,他雖「播越他鄉」,還是「靦冒人間,不敢墜失」〔一九〕「一手之中,向背如此」〔二0〕,終於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三為亡國之人」〔二一〕。然而,他還在向他的子弟強聒:泯軀而濟國,君子不咎。」〔二二〕甚至還大頌特頌梁鄱陽王世子謝夫人之罵賊而死〔二三〕,北齊宦者田敬宣之「學以成忠」〔二四〕,而痛心「侯景之難,……賢智操行,若此之難」〔二五〕;大罵特罵「齊之將相,比敬宣之奴不若也」〔二六〕。當其興酣落筆之時,面對自己之「予一生而三化」〔二七〕,「往來賓主如郵傳」〔二八〕者,吾不知其將自居何等?如此訓家,難道像他那樣,擺出一副問心無愧的樣子,說兩句「未獲殉陵墓,獨生良足恥」〔二九〕,「小臣恥其獨死,實有媿於胡顏」〔三0〕,就可以「為汝曹後車」〔三一〕嗎?然而,後來的士子大夫們卻有像陸奎勳之流,硬是胡說什麼「家訓流傳者,莫善於北齊之顏氏,……是皆修德於己,居家則為孝子,許國則為忠臣」〔三二〕。這難道不是和顏之推一樣,無可奈何地故作自欺欺人之語嗎?
顏之推的悲劇,也是時代的悲劇。唐人崔塗曾有一首讀庾信集詩寫道:「四朝十帝盡風流,建業、長安兩醉游;唯有一篇楊柳曲,江南江北為君愁。」〔三三〕我們讀了這首詩,就會自然而然地聯想到顏之推;因為,他二人生同世,行同倫,他們對於「朝市遷革」〔三四〕所持的態度,本來就是伯仲之間的。他們一個寫了一篇哀江南賦,一個寫了一篇觀我生賦,對於身經亡國喪家的變故,痛哭流涕,慷慨陳辭,實則都是為他們之「競己棲而擇木」〔三五〕作辯護,這正是這種悲劇的具體反映。姚範跋顏氏家訓寫道:「昔顏介生遭衰叔,身狎流離,宛轉狄俘,阽危鬼錄,三代之悲,劇於荼蓼,晚著觀我生賦云:『向使潛於草茅之下,甘為畎畝之民,無讀書而學劍,莫抵掌以膏身,委明珠而樂賤,辭白璧以安貧,堯、舜不能辭其素樸,桀、紂無以汙其清塵,此窮何由而至?茲辱安所自臻?』玩其辭意,亦可悲矣。」〔三六〕他「生於亂世,長於戎馬,流離播越,聞見已多」〔三七〕,於是他掌握了一套庸俗的處世祕訣,說起來好像頭頭是道,面面俱圓,而內心實則無比空虛,極端矛盾。他在序致篇寫道:「每常心共口敵,性與情競,夜覺曉非,今悔昨失,自憐無教,以至於斯。」這是他由衷的自白。紀昀在他手批的黃叔琳節鈔本一再指出:「此自聖賢道理。然出自黃門口,則另有別腸--除卻利害二字,更無家訓矣。此所謂貌似而神離。」〔三八〕「極好家訓,只末句一個費字,便差了路頭。楊子曰:『言,心聲也。』蓋此公見解,只到此段地位,亦莫知其然而然耳。」〔三九〕「老世故語,隔紙捫之,亦知為顏黃門語。」〔四0〕紀氏這些假道學的庸言,卻深深擊中了這位真雜學〔四一〕的要害。當日者,顏氏飄泊西南,間關陝、洛,可謂「仕宦不止車生耳」〔四二〕了。他為時勢所迫,往往如他自己所說那樣,「在時君所命,不得自專」〔四三〕。梁武帝蕭衍好佛,小名命曰阿練〔四四〕,後又捨身同泰;顏氏亦嚮風慕義,直至歸心。梁元帝蕭繹崇玄,「至乃倦劇愁憤,輒以講自釋」〔四五〕;顏氏雖自稱「亦所不好」,然亦「頗預末筵,親承音旨」〔四六〕。當日者,梁武之餓死臺城,梁元之身為俘虜,玄、釋二教作為致敗之一端,都為顏氏所聞所見,他卻無動於中,執迷不悟,這難道不是像他所諷刺的「眼不能見其睫」〔四七〕嗎?他徘徊於玄、釋之間,出入於「內外兩教」〔四八〕之際,又想成為「專儒」〔四九〕,又要「求諸內典」〔五0〕。當日者,梁武帝手敕江革寫道:「世間果報,不可不信。」〔五一〕王褒著幼訓寫道:「釋氏之義,見苦斷身,證滅循道,明因辨果,偶凡成聖,斯雖為數等差,而義歸汲引。」〔五二〕因果報應之說,風靡一時,於是顏之推也推波助瀾地倡言:「今人貧賤疾苦,莫不怨尤前世不修功業;以此而論,安可不為之作地乎?」〔五三〕又勸誘他的子弟:「汝曹若顧俗計,樹立門戶,不棄妻子,未能出家;但當兼修戒行,留心誦讀,以為來世津梁。人身難得,勿虛過也。」〔五四〕他這一席話,難道僅僅是在向他的子弟「勸誘歸心」〔五五〕而已嗎?不是的,他的最終目的是在「偕化黔首,悉入道場」〔五六〕。何孟春就曾經指出:「是雖一家之云,而豈姁姁私焉為其子孫計哉?」〔五七〕
顏氏此書,雖然乍玄乍釋,時而說「神仙之事,未可全誣」〔六一〕,時而說「歸周、孔而背釋宗,何其迷也」〔六二〕,而其「留此二十篇」〔六三〕之目的,還是在於「務先王之道,紹家世之業」〔六四〕。這是古代時期一般士大夫所以訓家的唯一主題。
此書涉及範圍,比較廣泛。那時,河北、江南,風俗各別,豪門庶族,好尚不同。顏氏對於佛教之流行,玄風之復扇〔六六〕,鮮卑語之傳播〔六七〕,俗文字之盛興〔六八〕,都作了較為翔實的紀錄。至如梁元帝之「民百萬而囚虜,書千兩而煙煬」〔六九〕,使寶貴的文化遺產,蒙受歷史上最大的一厄〔七0〕;以及「齊之季世,多以財貨託附外家,諠動女謁」〔七一〕;以及當時的「貴遊子弟,多無學術,至於諺云:『上車不落則著作,體中何如則秘書。』〔七二〕」以及俗儒之迂腐,至於「鄴下諺云:『博士買驢,書券三紙,未有驢字。』〔七三〕」這些,都是很好的歷史文獻,提供我們知人論世的可靠依據,外此其餘,顏氏對於研討我國豐富的文化遺產,亦作出了一定的貢獻。
第一,此書對於研究南北諸史,可供參攷。顏氏作品,除觀我生賦自注外,像風操篇所言「梁武帝問一中土人,……何故不知有族」,這個人就是夏侯亶〔七四〕;勉學篇所言「江南有一權貴」,以羊肉為蹲鴟,這個人就是王翼〔七五〕;文學篇言「并州有一士族,好為可笑詩賦」,這個人就是姜質〔七六〕;省事篇所言「近世有兩人,朗悟士也,性多營綜」,這兩個人就是祖珽、徐之才〔七七〕。這些,都可以補證南北諸史。教子篇所說的高儼〔七八〕,兄弟篇所說的劉瓛〔七九〕,治家篇所說的房文烈〔八0〕和江祿〔八一〕,風操篇所說的裴之禮〔八二〕,勉學篇所說的田鵬鸞〔八三〕和李恕,〔八四〕文章篇所說的劉逖〔八五〕,名實篇所說的韓晉明〔八六〕,歸心篇所說的王克〔八七〕,雜藝篇所說的武烈太子蕭方等〔八八〕:這些,都可與南北諸史參證。而風操篇所說的臧逢世〔八九〕,慕賢篇所說的丁覘,涉務篇所說的「梁世士大夫不能乘馬云云」〔九0〕:這些,更足補梁書之闕如。慕賢篇所說的張延雋〔九一〕,勉學篇所說的姜仲岳:這些,更足補北齊書之俄空。又如雜藝篇所說常射與博射之分,則提供我們弄通南史柳惲傳所言博射之事。
第二,此書對於研究漢書,可供參攷。舊唐書顏師古傳寫道:「父思魯,以學藝稱。……叔父游秦,……撰漢書決疑十二卷,為學者所稱;後師古注漢書,亦多取其義。」大顏、小顏之精通漢書,或多或少地都受了家訓的影響。如書證篇言「猶豫」之「猶」為獸名,漢書高后紀師古注即以猶為獸名;同篇引太公六韜以說賈誼傳之「日中必」,師古注亦引六韜為說;同篇又引司馬相如封禪書「導一莖六穗于庖」,而訓導為擇,師古注亦從鄭氏說,訓導為擇。這些地方,師古都暗用之推之說,尤足攷見其遵循祖訓,墨守家法,步趨惟謹,淵源有自也。
第三,此書對於研究經典釋文,可供參攷。經典釋文是研究儒、道兩家代表作品的重要參攷書。纂寫經典釋文的陸德明,是顏之推商量舊學的老朋友,他們的意見,往往在二書中可攷見其異同。如書證篇言「杕杜,河北本皆為夷狄之狄,此大誤也」;詩唐風杕杜釋文則云:「本或作夷狄之狄,非也。」書證篇言「左傳『齊侯痎,遂痁』……世間傳本多以痎為疥,……此臆說也」;釋文則引梁元帝之改疥為痎,此尤足攷見他們君臣間治學的相互影響之處。書證篇引王制「臝股肱」鄭注之「●衣」,謂:「蕭該音宣是,徐爰音患非。」釋文則云:「擐舊音患,今宜讀宣,依字作●,字林云:『●臂也,先全反。』是。」音辭篇言:「物體自有精麤,精麤謂之好惡;人心有所去取,去取謂之好惡。」釋文敘錄條例則云:「質有精麤,謂之好惡;心有愛憎,謂之好惡。」至如書證篇言:詩「黃鳥于飛,集于灌木。」傳:「灌木,叢木也。」「近世儒生,改菆為●」,而有徂會、祖會之音之失,更可訂正釋文所下徂會、祖會、亦外等反的錯誤。
第四,此書對於研究文心雕龍,可供參攷。如文章篇云:「夫文章者,原出六經:詔命策檄,生於書者也;序述論議,生於易者也;歌詠賦頌,生於詩者也;祭祀哀誄,生於禮者也;書奏箴銘,生於春秋者也。」文心雕龍宗經篇則云:「故論說辭序,則易統其首;詔策章奏,則書發其源;賦頌歌讚,則詩立其本;銘誄箴祝,則禮統其端;記傳盟檄(從唐寫本),則春秋為根。」與顏氏說可互參,這是古代主張文章原本五經的代表作。同篇又云:「自古文人,多陷輕薄:屈原露才揚己,顯暴君過;宋玉體貌容冶,見遇俳優;東方曼倩滑稽不雅;司馬長卿竊貲無操;王褒過章僮約;楊雄德敗美新;李陵降辱夷虜;劉歆反覆莽世;傅毅黨附權門;班固盜竊父史;趙元叔抗竦過度;馮敬通浮華擯壓;馬季長佞媚獲誚;蔡伯喈同惡受誅;吳質詆訶鄉里;曹植悖慢犯法;杜篤乞假無厭;路粹隘狹已甚;陳琳實號麤疏;繁欽性無檢格;劉楨屈強輸作;王粲率躁見嫌;孔融、禰衡誕傲致殞;楊修、丁廙扇動取斃;阮籍無禮敗俗;嵇康凌物凶終;傅玄忿鬥免官;孫楚矜誇凌上;陸機犯順履險;潘岳乾沒取危;顏延年負氣摧黜;謝靈運空疏亂紀;王元長凶賊自貽;謝玄暉悔慢見及。凡此諸人,皆其翹秀者,不能悉記,大較如此。」文心雕龍程器篇則云:「略觀文士之疵:相如竊妻而受金;楊雄嗜酒而少算;敬通之不循廉隅;杜篤之請求無厭;班固諂竇以作威;馬融黨梁而黷貨;文舉傲誕以速誅;正平狂憨以致戮;仲宣輕脆以躁競;孔璋?恫以麤疏;丁儀貪婪以乞貨;路粹餔啜而無恥;潘岳詭譸於愍、懷;陸機傾仄於賈、郭;傅玄剛隘而詈臺;孫楚狠愎而訟府。諸有此類,並文士之瑕累。」顏氏論證,與之大同。同篇又云:「文章當以理致為心腎,氣調為筋骨,事義為皮膚,華麗為冠冕。」文心雕龍附會篇則云:「夫才量學文,宜正體製,必以情志為神明,事義為骨髓,辭采為肌膚,宮商為聲色;然後品藻玄黃,摛振金玉,獻可替否,以裁厥中:斯綴思之恆數也。」他們所持的文學理論,都以思想性為第一,藝術性為第二。不過,之推所謂事義偏重在事,彥和所謂事義偏重在義,故一為皮膚,一為骨髓,非有所抵牾也。蕭統文選序寫道:「事出於沉思,義歸於翰藻。」很好地說明了二者的具體內容及其相互關係。
第五,音辭一篇,尤為治音韻學者所當措意。周祖謨顏氏家訓音辭篇注補序寫道:「黃門此製,專為辨析聲韻而作,斟酌古今,掎摭利病,具有精義,實為研求古音者所當深究。」〔九二〕
外此其餘,在一向重道輕器的歷史時期,他對於祖?之的算術,〔九三〕陶弘景〔九四〕、皇甫謐、殷仲堪〔九五〕的醫學,都給予應有的重視,也是難能而可貴的。
這部集解,是以盧文弨抱經堂校定本為底本,而校以宋本、董正功續家訓〔九六〕、羅春本〔九七〕、傅太平本〔九八〕、顏嗣慎本〔九九〕、程榮漢魏叢書本〔一00〕、胡文煥格致叢書本〔一0一〕、何允中漢魏叢書本〔一0二〕、朱軾朱文端公藏書十三種本〔一0三〕、黃叔琳顏氏家訓節鈔本〔一0四〕、文津閣四庫全書本〔一0五〕、鮑廷博知不足齋叢書本〔一0六〕、屏山聶氏汗青簃刊本。〔一0七〕我所見到的還有嘉慶丁丑廿二年南省顏氏通譜本,以其所據為顏本,無所異同,且間有新出訛謬之處,故未取以讎校。其它援引各書,亦頗夥頤,不復一一 縷了。
此書在唐代,即有別本流傳,如歸心篇「儒家君子」條以下,廣弘明集卷二十八引作「誡殺、家訓」,而法苑珠林卷一百十九且著錄之推誡殺一卷;則唐代且以此單行了。同篇之「高柴、折像」,廣弘明集「折像」作「曾皙」,原注云:「一作『折像』。」凡此都是唐代有別本之證。而廣弘明集卷三引歸心篇「欲頓棄之乎(今本『乎』作『哉』)」句下,尚有「故兩疏得其一隅,累代詠而彌光矣」兩句,則本書尚有佚文;這當是顏書之舊,固非郭為崍所引風操篇「班固書集亦云家孫」之下,尚有「戴?稱安道則家弟」一句〔一0八〕之比--此乃郭氏妄為竄入,因為乾隆時人所見家訓,不會多於今本。宋淳熙台州公庫本,今所見者,係元廉台山氏補修重印本,故間有不避宋諱之處。此本頗有影鈔傳世者,知不足齋叢書即據述古堂鈔本重刻(無校刊名銜),光緒間,汗青簃又據以重刻。盧文弨校定本所據宋本,蓋亦鈔本,故與宋本時有出入,翁方綱譏其未見宋本〔一0九〕,是也。我所據的,尚有海昌沈氏靜石樓藏影宋鈔本及秦曼君校宋本。此外,又得見董正功續家訓宋刻殘本卷六至卷八共三卷,此書除全引顏氏原文可供校勘外,頗時有疏證顏書之處,今亦加以甄錄。惜錢遵王讀書敏求記所載之七卷本半宋刻半影鈔者〔一一0〕,今亦不可得而見矣。外此其餘,如敦煌卷子本勤讀書鈔(伯、二六0七)、劉清之戒子通錄〔一一一〕、胡寅崇正辨〔一一二〕、呂祖謙少儀外傳、曾慥類說〔一一三〕等,亦頗引顏書,多為前人所未見或未及徵引,今皆得而讎校之,於以是正文字,實已不無小補,不知能免於顏氏所譏之「妄下雌黃」〔一一四〕否也?
為了更全面地了解顏之推其人,除了把他的這部著作從事集解之外,我還把顏之推傳和他流傳下來的作品,統統收輯在一起,加以校注,以供研究者參攷。
一九五五年五月初稿
一九七八年三月五日重稿
〔一〕 道宣廣弘明集、道世法苑珠林、法琳辨正論、祥邁辨偽錄、法雲翻譯名義集等都徵引顏氏家訓。
〔二〕 〔三二〕陸奎勳陸堂文集三訓家恆語序。
〔三〕 王鉞讀書叢殘。
〔四〕 隋文帝楊堅父名忠,見隋書高祖紀上。
〔五〕 隋書儒林何妥傳:「蘭陵蕭該者,梁鄱陽王恢之孫也。……梁荊州陷,與何妥同至長安。……開皇初,賜爵山陰縣公,拜國子博士。」
〔六〕 〔二七〕〔三0〕〔三五〕〔六九〕觀我生賦。
〔七〕 止足篇。
〔八〕 據澤存堂本廣韻,古逸叢書本則作「顏外史」。
〔九〕 文選卷五八。
〔一0〕姚思廉陳書後主紀史臣曰。
〔一一〕〔三一〕〔六三〕序致篇。
〔一二〕〔一六〕〔二0〕〔二四〕〔二六〕〔三四〕〔四五〕〔四六〕〔四九〕〔六四〕〔六六〕〔七二〕〔七三〕〔一一四〕勉學篇。
〔一三〕〔一四〕〔四0〕〔四三〕文章篇。
〔一五〕〔一八〕〔二二〕〔二三〕〔二五〕〔六一〕〔九四〕養生篇。
〔一七〕〔四八〕〔五三〕〔五四〕〔五五〕〔五六〕〔六二〕歸心篇。
〔一九〕〔五0〕終制篇。
〔二一〕觀我生賦自注。
〔二八〕全唐詩詹敦仁勸王氏入貢寵予以官作辭命篇。
〔二九〕顏之推古意。
〔三三〕才調集卷七。唐詩紀事卷六一云:「塗,字禮山,光啟進士也。」全唐詩收入無名氏卷一,未知何據。
〔三六〕援鶉堂文集卷二。
〔三七〕慕賢篇。
〔三八〕〔六七〕教子篇。
〔三九〕治家篇。
〔四一〕顏氏家訓舊列入儒家,直齋書錄解題始歸之雜家,而述古堂藏書目及清修四庫全書從之。
〔四二〕太平御覽四九六引漢官儀,又七七三引異語。
〔四四〕一切經音義卷十四大寶積經第八十二卷:「阿練兒:梵語虜質不妙;舊云阿蘭,唐云寂靜處也。」
〔四七〕涉務篇。
〔五一〕梁書江革傳。
〔五二〕梁書王規傳。
〔五七〕餘冬敘錄卷四十五。
〔六八〕〔九三〕〔九五〕雜藝篇。
〔七0〕隋書牛弘傳。
〔七一〕省事篇。
〔七四〕梁書夏侯亶傳。
〔七五〕梁書王翼傳。
〔七六〕魏書成淹傳。
〔七七〕杭世駿諸史然疑、繆荃蓀雲自在龕隨筆俱以為指祖珽、徐之才二人。
〔七八〕北齊書武成十二王琅邪王儼傳。
〔七九〕南史劉瓛傳。
〔八0〕北史房法壽傳。
〔八一〕南史江夷傳。
〔八二〕南史裴邃傳。
〔八三〕北齊書、北史傅伏傳。
〔八四〕李慈銘謂「李恕」當作「李庶」,見北史李崇傳。
〔八五〕北齊書文苑劉逖傳。
〔八六〕北齊書韓軌傳。
〔八七〕北周書王褒傳。
〔八八〕南史梁元帝諸子傳。
〔八九〕梁書文苑臧嚴傳。
〔九0〕資治通鑑卷一百九十二本此。
〔九一〕資治通鑑卷一百二十七本此。
〔九二〕輔仁學誌十二卷一、二合期,一九四三年。
〔九六〕今即稱續家訓。
〔九七〕成化刊本上卷題署為「建寧府同知績溪程伯祥刊」,下卷為「建寧府通判廬陵羅春刊」,而日本寬文二年壬寅三尸吉日村田莊五郎刊行本,則上下卷俱題為「建寧府通判廬陵羅春刊」,兩本前後俱無序跋,取其與程榮本有別,故簡稱羅本。
〔九八〕今簡稱傅本。
〔九九〕今簡稱顏本。
〔一00〕今簡稱程本。
〔一0一〕今簡稱胡本。
〔一0二〕萬曆壬辰臘月何允中據何鏜本刻入漢魏叢書者,改署「東海屠隆緯真甫纂」,故或稱屠本,今則簡稱何本。
〔一0三〕今簡稱朱本。
〔一0四〕今簡稱黃本。
〔一0五〕今簡稱文津本。
〔一0六〕據述古堂影宋本重雕,今簡稱鮑本。
〔一0七〕光緒間刻,蓋從鮑本出,今簡稱汗青簃本。
〔一0八〕咫聞集稱名篇。
〔一0九〕復初齋文集卷十六書盧抱經刻顏氏家訓注本後。
〔一一0〕顏如瑰曾見董書於都穆處,已取以參互校訂矣,見所後序。
〔一一一〕文津閣四庫全書本。
〔一一二〕成化刊本。
〔一一三〕明刊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