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六谈麈
    四六谈麈
    四六施于制诰表奏文檄,本以便于宣读,多以四字六字为句。宣和间多用全文长句为对,习尚之久,至今未能全变,前辈无此体也。此起于咸平王相翰苑之作,人多仿之。四六之工在于剪裁,何必以全句对全句为工。
    四六——经语对经语,史语对史语,诗语对诗语——方妥帖。太祖郊祀,陶谷作文不以“笾豆有楚”对“黍稷非馨”而曰“豆笾陈有楚之仪,黍稷奉惟馨之荐”。近世王初寮在翰苑作《宝箓宫青词》云“上天之载无声,下民之虐匪降”。时人许其裁剪。
    丁晋公谢表云“补仲山之衮,虽罄一心,调傅说之羮,难谐众口”。后人改云“虽曲尽于巧心,终难谐于众口”。
    王荆公在金陵,有中使传宣抚问,并赐银盒药茶,令中外各作一表。既具,藁无可公意者。公遂自作。今见集中。其词云“信使恩言,有华原隰,寳奁珍剂,増贲丘园”,盖五事见四句中,言约意尽,众以为不及也。
    孙巨源作《除太尉制》云“秦官太尉,汉代三公”。语典而重。
    元章简公厚之《致仕表》云“正至衣冠,莫缀迩聮之列;岁时牛酒,尚沾甲令之恩”。又《谢越州表》云“驱车万里,虚出玉闗之门;乘驷一麾,幸至会稽之邸”。《谢子耆寕除职表》云“疲牛抱犊,同均丰草之甘;倦鸟将雏,不失上林之乐”。皆为人称诵。其作《王荆公相麻》亦世所称工,然脑词乃云“若砺与舟,世莫先于汝作;有衮及绣,人久伫于公归”。或以为先后失伦。
    隆佑复位,制蔡元长草其词,曰“虽元符建号巳位于中宫,而永泰上宾无嫌于并后”。陈了翁作《蔡弹文》云“北门翰长,乃手草发诏之人。复后麻词,又躬写慈闱之旨,以谓训出东朝则,先帝当时不得不从事于泰陵,则陛下今日安敢轻改。”
    熙宁间,邓润甫作《邢妃麻》云“周南之咏,卷耳无险诐私谒之心;齐诗之美,鸡鸣有警戒相成之道”。后王荆公退居金陵屡用之。
    四六全在编类古语。唐李义山有《金钥》。宋景文有一字至十字对。司马文正亦有金桴,王岐公最多。
    唐李义山别为四六集。本朝欧阳公亦别为集。夏英公元章简书肆亦有小集。
    祭文,唐人多用四六,韩退之亦然。
    东坡《岭外归与人启》云“七年逺谪,不意自全,万里生还,适有天幸”,所衬字皆汉人语也。又《黄门谢复官表》“一毫以上,皆出于帝恩,累岁偷安,有惭于公议”。秋毫以上皆帝力也。用张敖语。
    政和以后,宰执多不答外郡书启。旧见司马温公元佑间启。《在外监司郡守贺启》云“岂期圣泽,遽陟宰司。覆餗致凶,实民瞻之。未允循墙引避,顾天意之靡回。成命既颁,愧颜无寄,重烦谦徳,逺贶徽言。”
    陈后山无巳《贺梁右辖启》云“辞荣遁禄,虽自计之甚都;挈国跻民,如人望之未巳”。
    刘丞相莘老罢相,《自郓徙青谢表》云“东方大国,莫如郓青.微臣何人,继为帅守”。赵清宪正夫自礼部侍郎除中司,谢表云“省部六曹,礼为清选。宪台三院,丞总大纲。”
    廖明略正一为四六甚工。旧见《为安厚卿举挂功徳疏》云“梁木其摧,叹哲人之逝;天堂若有,须君子而登。生也有涯,没而不朽。痛两楹之梦奠,圯万里之长城”。其祭文云“昊天不惠,夺我元老。唐安得鉴楚,弗观寳盛徳”,且然小智。宁保先公云“明略生平之学,熟于髙氏小史”。
    李成季昭玘尝为起居舍人,最工四六,汉老之叔也。有《静庵先生集》行于世。
    叅政汉先坐其兄会稽失守落职谢章云“包胥不食而哭秦,素心犹在;李陵得当而报汉,后效难期。”
    隆佑哀册,徐师川撰。云“作合泰陵,贤而不见答;制政房闼,圣而不可知”。席大光偶目眚,辞其书,遂以命赵叔简书之。
    马涢巨济,宣和间,《谢复承事郎表》云“岧嶤丹阙,如曽清梦之游;蓝缕绿衣,犹是广庭之赐(旧制曽任监察御史,以上皆通)”。
    相元中,宣和间当外制,作《河北曲赦》云“桑麻千里,皆祖宗涵养之休;忠义百年,亦父老教训之徳”。又作《种师中制》,云“系出终南,处士之后,世有山西,良将之规”。王云子飞,早有文名,之官豫章,元中当外制,其谢表云“汹鲸波之再涉,偶遂生还;恍芸省之暂游,旋从外补”。王尝随奉使髙丽作书状也。又云“敢期文陛之一登,所望修门之重入。”
    孙仲益直院草《黄懋和罢相制》云“移股肱者,固非朕志;作耳目者,言皆汝尤”。又《谢吏部侍郎表》云“名节坏于谤谗,孰听鼠牙之讼;精神销于忧患,屡惊马尾之书”。
    髙平范相《谢罢相表》云“常欲慎惜名器,俾士夫革奔竞之风;不敢妄圗事功,兾宗社获和平之福”。翟叅政公巽与,公书取此云“庶几革奔竞之风,格和平之福”。如公所云也。
    绍兴曲赦福建。本翟公巽为承旨当制,翟大叅綦叔厚直院当制,遂用其文。其曰“朕临朝不怡,视古太息者是也”。綦叔厚草《蜀将制》曰“巳失秦川之险,敢言蜀道之难?”辛炳为司徒,遽作弹文曰“川未失也”。綦自辨其语。上曰“朕知之矣。卿所言者:我能往,寇亦能往。”
    陈去非草《故相义阳公起复制》云“眷予次辅,方宅大忧”,有以宅忧为言者,令贴麻。陈改云“方服私艰”,说者又以为语忌。王初寮草《郑华阳持余服麻》云“惟君臣相与之际,当谅乃心;顾忠孝两全之难,重违所请。”
    叔祖逍遥公,旧为四六极其精思。尝作谢改官启云“志在天下,岂若陈孺子之云乎;身寄人间,得如马少游而足矣。(有杂编事类号,武库兵火后亡之)。”
    叔祖逍遥公初不入党,籍朱震子发内相。以初废锢,乞依党籍例命一子官。伋代作谢启云“念昔先人亲逢命世,升堂传道,有自渊源,刻石刋章,偶逃党部。上元丰太常之第奉建中宣室之咨,忤彼权臣,斥从常调。”
    程门髙弟如逍遥公杨中立、游定夫,皆工四六。后之学者乃谓谈经者不习此,岂其然乎!
    林述中适帅福日,见之举召试舍人时《除节度使麻》云“无怠无荒以来,王朕敢忘于慎徳;有严有翼而后,共武无忝于懋功。”
    赵承之鼎臣作《谢李元量釡状元启》云“嘉禾当御,輙先农夫之尝;神龟效灵,偶出豫且之网。”
    政和间,北使《谢柑实表》云“聘礼式陈,祝帝龄于紫阙;宸恩特异,锡仙宴于公邮。方厥包未贡之期,捧慈徳惟馨之赐,天香弥袖,染湘水之清寒;云液盈盘,浥洞庭之余润,梓里岂遑于遗母,枫庭切愿于献君。”
    蔡元长内翰,靖康中,《谢淮东茶盐表》云“睠兹摘山之利,盖出当时之权。明诏惟行,尽复祖宗之旧;微生何幸,愿还畎亩之中。”
    先公除翰苑,以祖讳辞。有旨衔内权不系三字。先公以不带三字,止同职名,不可赴院供职。又固辞,徐述古制云“玉帐谈兵巳兴,嗟于见晩;金銮草制兹无,恨于同时。”
    靖康内降王氏,封国夫人渊圣,中批可入“朕之乳母”四字。先公奏云“当于脑词下称皇帝乳母某氏”而草云“早参慈保之严,谨于燥湿之视。”
    宣和内禅,王循徳为承旨当草赦,事出仓卒。云“绍二百年之祚运,奠三万里之幅员,施及眇躬,嗣膺神器,永念纉承之重;惧极渊氷,载惟临御之艰;忧深朽索,及内禅皇太子”。诏到天下方晓然。
    吕成公《求退表》云“侵寻甲子六十有三,补报朝廷万分无一”。乃出于李黄门邦直。
    翟大参以陈东之事自越援杭,其《谢降官表》云“岂比秦人,坐视越人之瘠;欲安刘氏,固知吕氏之危。”
    赵令人李号易安,其《祭湖州文》曰“白日正中,叹龎翁之机捷;坚城自堕,怜杞妇之悲深”。妇人,四六之工者。
    席参政大光,作《嗣安定制》颂太祖曰“尔惟元孙,予曰伯父”。其《谢潭帅表》云“暴杨之恶,初过于共兜;播告之词,忽同于方召。”
    方念蒙《上时相启》云“三巳无怨,难知众口之烁金;万折必东,自信臣心之如水”。下句完善。
    常子正同作《任公甫致政词》云“熟本朝之故事,迨闻正始之风,迎代邸而清官,独奉渭桥之谒”。对似少偏。
    政和间,以僧为徳士,冠服如道士。有长老升堂云“石窗夺得裴休笏,用在今朝,曹溪留下祖师衣,已为陈迹”。又一长老《乞入道表》云“一习蛮夷之风教,遂忘父母之髪肤,几同去国之人,忽指一天之斗,倘得回心而向道,便当合掌以擎拳。”
    汪退傅初坐陈东、欧阳澈事,降官后复。以启谢庙堂,时相作答。启云“一男子之上书,人何足道。诸大夫曰可杀公,岂容心熊太学叔雅词也”。靖康间,京尹陈伯起《谢赐出守牙简表》云“看山拄颊,敢为晋士之清狂;上马设囊,岂有唐贤之风度”。汪彦章词。
    康平仲执权。在扬州时,举对制以示伋云“想望夷门,未冺葱葱之佳气;顾瞻淮甸,安能欝欝而久居。”
    何文缜以曲学罢正字,其谢章云“师友渊源,妄遥探于千载;文章戸牖,期自立于一家”。独简圣知何名曲学。
    外大父晁舍人《谢落职表》云“投鼠忌器,輙詈天子之从臣;剪爪及肤,不识朝廷之大体”。指耿黄门而言。
    叶石林少藴知福州。其《贺朝会表》云“繄昔艰难,孰测圣人之勇;迨兹平定,益知天子之尊。”
    陆益中徳先,解人,宣和中,再为执法合门。孝友。尝弹蔡绦,范丞相建炎间答其启云“久居言路,抨弹多权贵之臣;屡掌文衡,登拔皆纯正之士”。范,射策日,陆曾谓其不纯正。舒起居清,国词也。
    汪彦章《贺吕成公初大拜启》云“方羣臣忧杞国之天,靡遑朝夕;乃两手取虞渊之日,重正乾坤。”
    孙伯野傅《论髙丽人骚扰》中批云“至乃用蘓(苏?)轼语,全无顾忌”。孙表云“不知言语之合,前人但见裔夷之负中国。”
    周子武秘自中司帅越日,伋在崇道外,初与伋启云“访羽人于丹丘,莫继后尘之雅,躅受厘事于宣室,即期前席之崇观”。后见李雅州端民,云某之词也。
    伋在建业时,华藏寺一老沙弥法光诵经得度,属韩子苍作化钱。疏座间索笔草云“法光身本仕族,志慕佛乘;依华藏以出家,诵楞严而得度,敢言四事,尚乏三衣,本来一物也。无政须行乞,他日寸丝不挂,用此酬恩。”
    王叔言子游守台与伋状云“倒屣以待诸公,要出我门,解榻而迎使君,未有此客,喜接辞之伊迩,仍问政之可期。”
    赵祖颍竒与伋同在太学,中秋趣人作会启云“庾亮楼边,渐覩挂檐之月;扬雄宅畔,几无载酒之人。方孤坐以无聊,欲就眠而未可。伏惟某人:轻财,有朱家之度量;好客,继郑荘之风流。酒满尊中,屡极诙谐之饮,钱流地上,曾无鄙吝之心。东阁之宴欲开,南楼之兴不浅。虽一石灭烛,在淳于髠,岂敢望,而五斗解醒,如刘伯伦,不无觑也。愿挈青州之从事,亟濡东海之波,臣心若揺旌,侧听黄金之诺言犹在耳”。盍追长夜之欢,过此以还,未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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