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辨疑卷五     元 陈天祥 撰论语
    泰伯第八
    泰伯其可谓至徳也已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注大王之时商道寖衰而周日彊大季歴又生子昌有圣徳大王因有翦商之志而泰伯不从大王遂欲传位季歴以及昌泰伯知之即与仲雍逃之荆蛮于是大王乃立季歴又曰盖其心即夷齐叩马之心而事之难处有甚焉者冝夫子之叹息而賛美之也泰伯不从事见春秋传
    注文中絶不见有泰伯让位之义寻绎所说从由太王乃是恃已之彊而欲翦商爲泰伯不从遂欲传位季歴以及昌也泰伯亦是知其父有黜已之意不得已而逃之荆蛮也由是言之王季之立即非泰伯之本心不可称之爲让也史记言太王欲立季歴以及昌亦无爲泰伯不从翦商之说虽然只言欲立季厯以及昌理亦未是既云昌有圣徳则必有天定自然之命泰伯又是至徳之人让位之事亦必自能以太王之贤岂不知此何必曲爲如此废立逆理乱常以济区区之私欲哉注言盖其心即夷齐叩马之心冝夫子之賛美者意谓孔子称泰伯不欲翦商爲至徳也此盖不察经之本文但称三以天下让爲至徳何尝有称不欲翦商之意哉且太王之时商犹未有罪恶贯盈如纣之君太王不问有无可伐之理但因已之国势彊大及其孙有圣徳遽欲翦灭天下之主非仁人也又爲世子不从即欲夺其位与余者虽中才之人亦所不爲而谓太王爲之乎况文王犹方百里起则文王以前周亦未尝彊大也太王爲狄人所侵迁之于岐山之下以小避大免患而已而又容有翦商之志乎诗称实始翦商者本言周之兴起以至断商而有天下原其所致之由实自太王修徳保民爲始盖以王业所自而言非谓太王实始亲爲翦商之计也书亦明言至于太王肇基王迹蔡沈解云诗曰居岐之阳实始翦商太王虽未始有翦商之志然太王始得民心王业之成实基于此蔡沉乃文公之髙第弟子而此说与语録中伯丰等所问意见皆同此可见当时同门之人终不以注文爲是者亦不少也且更置此勿论就如注文所言才有其志事犹未行父子之闲何遽相违以至于此太王果爲此事欲废其子泰伯果爲此事弃父而去可谓父不父子不子何至徳之有哉推其事情只是泰伯见商道寖衰悯生民之困知文王圣徳足使天下被其泽故欲让其位于王季以及文王太王却是重长幼之序不许泰伯之请如此则泰伯之逃爲有理矣纂防引语録之说曰泰伯只见太王有翦商之志自是不合他意便掉了去又言到此顾防不得父子之情呜呼人伦所重莫重于父以子事父不合他意便掉了去是无天也以此爲教将如后世何注文又言泰伯不从事见春秋传今案春秋左氏传虽有泰伯不从之一语初不知不从何事下句言是以不嗣正是不从太王不许让位之命非谓不从翦商也若本分解经都无许事舍圣经明文不从而却傍取传记疑似之言执以爲是呶呶如此甚不可也旧防云此章论泰伯让位之徳也季歴贤又生圣子文王昌昌必有天下故泰伯三以天下让于王季其让隐故民无得而称言之者故所以爲至徳而孔子美之也明道曰泰伯知王季之贤必能成王业故爲天下而三逊之言其公也伊川曰泰伯之逊非爲其弟也爲天下也三说皆无太王欲立季歴之事直以让位归之泰伯可谓不失本经之意然二程说泰伯专让王季意不在于文王却爲未尽南轩曰泰伯知文王有圣徳天之所命当使天下被其泽故致国于王季爲文王也故曰以天下让言其至公之心爲天下而让也惟其事情深逺故民无得而称而圣人独知其爲至徳也此比三说尤爲详备深得圣人之防学者冝宗之
    三以天下让○注三让谓固逊也
    以三爲固未晓其义纂防引或问之说云古人辞逊以三爲节一辞爲礼辞再辞爲固辞三辞爲终辞古注但言三逊而不解其目也叅详此说凡有辞让须限三次已不情实所谓再辞爲固辞三辞爲终辞者与三逊谓固逊之说又不相合旧防引郑之说云太王疾泰伯适吴采药太王殁而不返季厯爲丧主一让也季歴赴之不来奔丧二让也免丧之后断发文身三让也明道曰不立一也逃之二也文身三也二说与注文之说俱各不同皆不免爲牵强曲说盖三让亦只是三次辞让必是太王有不忍之心季厯有不安之意泰伯既让三次终见不从故弃其位而去必欲致国于文王也推其父子兄弟仁贤之心其实不过如此何必强立三者之目哉
    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注吴氏曰君子以下当自爲一章乃曾子之言也愚案此一节与上文不相蒙而与首篇慎终追逺之意相类吴说近是
    前一节四句中四事以礼守身之道也此一节四句中两事以徳化民之道也两节之文势事理皆不相类吴氏分此一节自作一章实爲惬当继又以爲曾子之言却爲过虑此固自是一章而无言者姓名盖阙文也果谁所言断不可知吴氏爲见与慎终追逺章语意相似故有此说盖臆度也圣贤言论岂无防意偶同者乎注文所引正是吴说受病之源
    曽子有疾召门弟子曰啓予足啓予手○注程子曰君子曰终小人曰死君子保其身以没爲终其事也君子曰终小人曰死此檀弓所记子张临终语申详之言而程子取之注文又引用之恐皆未当也死乃生之对死生人所常言凡言死者岂皆小人邪书言舜陟方乃死孔子谓颜渊不幸短命死矣若谓小人曰死则舜与顔渊皆爲小人矣朝闻道夕死可矣可以死可以无死若皆以爲小人之事可乎子张之言非定论也
    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校昔者吾友尝从事于斯矣○注友马氏以爲顔渊是也颜子之心惟知义理之无穷不见物我之有闲故能如此
    经文止言吾友未尝明有所指姓名马氏何从而知爲颜渊乎若谓曽子之所推如此非颜子无以当之但言疑谓颜渊可也诚无直截指爲颜渊之理马氏之说盖不可取
    士不可以不毅任重而道逺○注洪寛广毅强忍也非洪不能胜重非毅无以致逺
    注文改爲洪未知何据以待别考训毅爲强忍义亦未安强忍非人之美行毅字不冝以此爲训寛广强忍亦不可并行本训大毅本训果止当各从本训注又言非洪不能胜重非毅无以致逺将本经一句之文分爲两节与毅各爲一意乃是变经文爲士不可以不不可以不毅也单言不可以不毅义犹可解单言不可以不不知爲甚也毛晃韵大之也此训义最详备毅二字相合爲文只是一意如云人能道与道亦是通作一意而言毅与道文理正同士不可以不毅盖言学道之士不可不大其果决勇爲之毅能此毅则能胜其仁爲已任之重致其死而后巳之逺也
    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余不足观也已○注骄矜夸吝鄙啬也程子曰骄气盈吝气歉愚谓骄吝虽有盈歉之殊然其势常相因盖骄者吝之枝叶吝者骄之本根故常验之天下之人未有骄而不吝吝而不骄者也
    程子说骄气盈吝气歉其说诚是盈与歉势正相反无递互相因之理而注文以爲虽有盈歉之殊然其势常相因又谓骄爲枝叶吝爲本根皆是硬说诚未见有自然之理也骄与吝元是两种实非同体之物今以吝鄙悭啬爲本根却生骄矜奢侈之枝叶岂通论乎吝与出纳之吝之吝字义同盖矜已傲物谓之骄悭利啬财谓之吝骄则从于奢吝则从于俭此皆眼前事不难辨也注言验之天下之人未有骄而不吝吝而不骄者此言正是未尝眞实验之于人也石崇王恺之骄矜未尝闻其有吝也王戎和峤之吝啬未尝闻其有骄也虽然人之气禀万有不同骄吝之中又有差等非可一例言之也试于天下人中以实验之大抵骄而不吝吝而不骄者多骄吝兼有者少既已矜已傲物而又悭利啬财此之谓使骄且吝比之一于骄一于吝者尤爲可鄙其余虽有才美皆不足观也已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注程子曰不在其位则不任其事也若君大夫问而告者则有矣
    南轩曰谋政云者已往谋之也若有从吾谋者则亦有时而可以告之矣此与程子之说于事理皆通然与经文却不相合经中本无分别君大夫已往从吾之文王滹南曰又有不待从吾谋不必君大夫之问而亦可以谋者盖难以言尽也然则圣人之意果何如曰此必有爲之言岂当世之人有侵官犯分而不知止者故圣人讥之或身欲有爲而世不用因以自解与是皆不可知要之非决定之论也此说尽之矣不须别论
    学如不及犹恐失之○注言人之爲学既如有所不及矣而其心犹竦然惟恐其或失之警学者当如是也程子曰学如不及犹恐失之不得放过才说姑待明日便不可也
    一章之义注文浑说在学之既得之后程子浑说在学之未得之前注文专主于温故程子专主于知新二家之说义皆不备黄氏曰爲学之勤若有追逐然惟恐其不及用心如此犹恐果不可及而竟失之也况可缓乎大意与程子之说无异惟其言颇明白易晓爲优然亦止是施功于未得之前专务知新而已旧防云言学自外入至熟乃可久长勤学汲汲如不及犹恐失之也何况怠惰而不汲汲者乎此说解学如不及在未得之先解犹恐失之在既得之后上下两句相须爲义知新温故不偏废也但其言辞不甚顺快冝与黄氏之文相配爲说盖爲学之勤汲汲然常如有所不及用心如此犹恐他日怠于温习而或失之况其学先怠惰而不汲汲者乎
    予有乱臣十人○注马氏曰十人谓周公旦召公奭太公望毕公荣公太颠闳夭散冝生南宫适其一人谓文母刘侍读以爲子无臣母之义盖邑姜也
    林少頴破此说曰子不可臣母其理诚是至以邑姜爲臣又恐未必也盖经既无文年代久逺不复可知而九人者虽不出周召之徒亦不可一一如汉儒所定要之孔子之意惟论其才难而已舜臣五人亦然王滹南曰少頴之论当矣晦庵于作者七人知指名者爲凿而复惑于此何也予谓林少頴之论王滹南之断皆出众论之右此亦无他本分而已但凡经无其文而以臆度指说者皆当准此爲断
    唐虞之际于斯爲盛有妇人焉九人而已○注际交会之闲言周室人才之多惟唐虞之际乃盛于斯
    引注以对经文上言唐虞之世人才之盛其下所指人数却是周之人才上下语意不相承接盖际谓唐虞之边际犹言唐虞之末也自唐虞之末至于斯爲最盛然有妇人焉九人而已
    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徳其可谓至徳也已矣○注春秋传曰文王率商之叛国以事纣盖天下归文王者六州荆梁雍豫徐扬也惟青兖冀尚属纣耳范氏曰文王之徳足以代商天与之人归之乃不取而服事焉所以爲至徳也孔子因武王之言而及文王之徳且与泰伯皆以至徳称之其指微矣或曰冝断三分以下别以孔子曰起之而自爲一章
    注文与范氏之说盖皆以至徳爲文王之事范氏又言且与泰伯皆以至徳称之其指微矣者意谓泰伯不欲翦商文王以服事殷亦无伐纣之心故皆称至徳也此盖祖袭东坡之说也东坡曰以文王事殷爲至徳则武王非至徳明矣三说皆有少武王之意而东坡爲甚然经中止言周徳本无专称文王之文何以知孔子谓武王非至徳也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此孔子之明论也岂有上与天合下与人合而犹未爲至徳者乎三分天下有其二文王武王其实皆然以服事殷非特文王武王亦尝事之也文王武王皆圣人也武王伐纣之心即文王之心也孟子曰取之而燕民不恱则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此谓殷民未尽恱则不取殷民尽恱则取之非言无伐纣之意也盖文王之时殷有三仁尚在纣犹未爲独夫人望未絶故不忍伐之也及微子去之以箕子爲囚奴比干谏而死中外嗷嗷引领以望武王之来拯己于水火之中武王不得已而始往伐之文武之事殷伐殷盖其时有不同非其心有不同也文王不伐者爲无可伐之理以其罪未贯盈也武王伐之者爲无不伐之理以其罪既贯盈也至若崇信奸囘昵比罪人焚炙忠良刳剔孕妇斮朝渉之胫剖贤人之心毒痡四海无辜吁天文王当此之际亦无不伐之理若徒有天下三分之二坐视生民危急如此而恝然无顾恤之心何足爲文王乎且文王纣之诸侯也若无伐纣救民之心守其一身爲臣之节则凡其叛纣归已之国皆当辞而不受既于纣之天下中三分已取其二而曰无伐纣之心有是理邪南轩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非特文王武王亦然故统言周之至徳不但曰文王也盖纣未爲独夫文武固率天下以事之也横渠曰使文王未崩伐纣之事亦不可不爲二公所言皆正大之论不可易也王滹南曰文武父子皆圣人也其徳固同不容有异书曰惟九年大统未集予小子其承厥志记曰武王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岂以武王行事而不以文王之心爲心文王素所不欲者而一旦爲之且诬称文王之志哉盖孔子所称者力可取而不取也武王卒取之者义至于尽而不容已也此说引证甚明比南轩横渠所论尤详由此观之文王武王易地则皆然周之徳可谓至徳乃是通称文武之徳非谓专美文王也语録曰若纣之恶极文王未死也只得征伐救民此却是本分语或曰一说断三分以下自作一章其说诚是注文又言荆梁雍豫徐扬六州属文王青兖冀三州属纣此皆经中所无三分天下有其二大约言之耳当时叛殷归周者必无限期惟是绵绵而往归之不已岂有画定界畔之理六州三州之分此本郑之凿说删之可也
    子罕第九
    子罕言利与命与仁○注程子曰计利则害义命之理微仁之道大所以罕言
    若以理微道大则罕言夫子所常言者岂皆理浅之小道乎圣人于三者之中所罕言者惟利耳命与仁乃所常言命犹言之有数至于言仁宁可数邪圣人舍仁义而不言则其所以爲敎爲道化育斯民洪济万物者果何事也王滹南曰子罕言利一章说者虽多皆牵强不通利者圣人之所不言仁者圣人之所常言所罕言者唯命耳此亦有识之论然以命爲罕言却似未当如云五十而知天命匡人其如予何公伯寮其如命何不知命无以爲君子也如此之类亦岂罕言哉说者当以子罕言利爲句与从也盖言夫子罕曽言利从命从仁而已
    我叩其两端而竭焉○注叩发动也
    以叩爲发动则是发动其两端而竭焉也孟子言昏夜叩人门户求水火则是昏夜发动人之门戸也史记言伯夷叔齐叩马以谏则是发动马以谏也似皆难说南轩以爲就其两端无不尽者焉就字爲近然亦终有未尽叩只是至到之意惟以及字爲说似最亲切字义本训叩头盖亦头与物相及之谓也如俗言叩门叩期皆谓及门及期也荅所问之事及首及尾而尽之是之谓叩其两端而竭焉也
    沽之哉沽之哉○注沽卖也孔子言固当卖之但当待贾而不当求之耳
    旧说沽之哉不衒卖之辞准此以解上句沽字亦衒卖也子贡以衒卖爲问可谓轻鄙之甚注文不取是矣然解沽之哉爲固当卖之连许卖之卖之则夫子之言却不雅重沽字固当训卖然卖者出物于市铺张示众以求售与衒意亦相邻但不以语言夸张此爲异耳玉在匮中待其知者以贾自来而售与其出之于市肆铺张示众以求售者盖悬殊矣夫子之道用之则行舍之则藏诚无张示于人邀求善贾卖之之理沽之哉沽之哉乃是彼子贡言卖之辞盖言我何卖之哉我但待其自然贾至然后售之重言沽之哉深彼卖之之意也
    出则事公卿入则事父兄丧事不敢不勉不爲酒困何有于我哉○注说见第七篇然此则其事愈卑而意愈切矣
    说见第七篇盖谓黙而识之章也予已有其辨矣而此章所言四事亦皆无用谦处说者当如黙而识之章之所辨解于爲如义自通贯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舎昼夜○注天地之化往者过来者续无一息之停乃道体之本然也然其可指而易见者莫如川流故于此发以示人欲学者时时省察而无毫髪之闲断也程子曰此道体也天运而不已日往则月来寒往则暑来水流而不息物生而不穷皆与道爲体运乎昼夜未尝已也是以君子法之自强不息及其至也纯亦不已焉
    注文与程子之说大槩无异若夫子果言道体于此发以示人当叩其两端明白说出道体之本然往者过来者续如川流无一息停留之意然后学者可得而知今观本经未尝明有如此之文而程子剏爲道体之论以爲天运不已日往则月来寒往则暑来注文又言往者过来者续以此象其川流不息之状亦皆甚似读之可喜然经文止言逝者如斯实无来者之意日月寒暑往过来续之说何可通邪盖逝乃往而不返之谓者字则有所指之物在焉逝者二字惟以嵗月光隂言之义有可取孔子自伤道之不行歳月逝矣老之将至因见川水之流去而不返故有此叹盖与不复梦见周公之意同
    勇者不惧○注气足以配道义故不惧
    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勇则亦有仁与不仁之分不可一槩论也仁者之勇其气固足以配道义矣不仁之勇何尝顾于道义哉勇之本体无论仁与不仁义与不义皆能不惧能不惧者由其果于有爲也君子之勇果于爲善则能不惧小人之勇果于爲恶亦能不惧其气非皆足以配道义也说者但可言勇者果于有爲故能不惧不必言气足以配道义也
    未可与权○注程子曰权称锤也所以称物而知轻重者也可与权谓能权轻重使合义也又曰汉儒以反经合道爲权故有权变权术之论皆非也权只是经也愚案先儒误以此章连下文偏其反而爲一章故有反经合道之说程子非之是矣然以孟子嫂溺援之以手之义推之则权与经亦当有辨
    汉儒以反经合道爲权近世解经者多以爲非盖皆祖述程子权只是经之说也注文虽不与之同仅能有权与经亦当有辨之一语又解孟子嫂溺援之以手及语録所论皆是持两端爲说终无仔细明白指定眞是眞非之论故后人得以迁改其意往往爲之讹说却使与程子之说混而爲一良可惜也圣人说权象其称锤之行运往来活无定体本取应变适冝爲义应变适冝便有反经合道之意在其中矣惟其事有轻重不同权则亦有浅深之异凡于寻常用处各随其事称量可否务要合冝谓此爲经似犹有说若遇非常之事则有内外之分内则守正外须反经然后能成济物之功岂可一槩通论哉若言权只是经则嫂溺援之以手亦当爲经而孟子使与授受不亲之常礼分之爲二一以爲礼一以爲权则权与经爲两意岂不甚明彼所谓权变权术者专执反经不知合道乃陋俗无稽之说汉儒所论正不如此虽曰反经本欲合道南轩以爲既曰反经恶能合道盖不知非常之事固有必须反经然后可以合道者如汤征桀武王伐纣伊尹放太甲周公诛管叔皆非君臣兄弟之常理圣人于此不得已而爲之然后家国治而天下平未闻不能合道也只如嫂溺援之之事视其所以乃是以手援嫂诚爲反其授受不亲之经察其所安乃是以仁存心期在救其逡巡溺者之死斯岂不能合道哉南轩又曰若此论一行而后世窃权之名以自利甚至于君臣父子之大伦荡弃而不顾曰吾用权也不亦悲夫此正世俗所谓权变权术专执反经不知合道之说也先儒之所谓权者何尝谬至于此哉夫窃权之名以自利其罪在于窃者归罪先儒非通论也自曹丕而下窃禅让之名而爲篡逆者踵相接也岂唐虞之禅亦皆非与南轩之说断不可取经言可与立未可与权立与权又当分辨立以成已权以成物人能正定其心不使外物可夺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是之所谓立也虽有如此之立而或固执无权不知变通于世无经济之用君子亦不多尚也有立有权始可爲贵知此则可与论人材矣然自共学而下四事相连再须通解彼昏愚懒惰不可共学之人固不必论但其资禀怜慧及志力精勤者皆可与共学徒学而不务自修则未可与适道也有自修之心斯可与适道择善而不能固守则未可与立也有固守之操乃可与立执滞而不达事冝则未可与权也
    唐棣之华偏其反而岂不尔思室是逺而○注上两句无意义但以起下两句之辞耳其所谓尔亦不知其何所指也
    注言上两句无意义而于下两句亦无明说非特尔不知何所指室亦不可知也又解下文未之思也之一节以爲夫子借其言而反之盖前篇仁逺乎哉之意若以此意与前后通说义益难明自汉魏以来解论语者多矣此章之说皆莫能明然亦未有言其可疑而不说者惟王滹南直谓必不可通予意亦然
    四书辨疑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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