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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辨疑卷七 元 陈天祥 撰论语
子路第十三
先之劳之○注苏氏曰凡民之行以身先之则不令而行凡民之事以身劳之则虽勤不怨
解先之爲凡民之行以身先之而先之两字之闲无该民行之意义不可通解劳之爲凡民之事以身劳之亦不知事爲何事说者往往以爲爲政治民之事语録曰劳是爲他勤劳纂防引辅氏古人戴星而出戴星而入与夫以时循行阡陌躬行讲武之说爲证本以佐苏氏之说其实意不相合苏氏以凡民之事与凡民之行对说行既爲民之行则事亦是民爲之事非爲政治民之事也然民爲之事如耕种耘获筑塲爲圃剥枣条桑何所不有爲政者岂能皆以己身亲劳之哉况以身劳之亦只是先之之意与上文以身先之盖重复也观其文势先之劳之四字之闲惟劳字是其主意通贯上下之文先之谓先己之劳劳之谓后劳其民也如古人戴星而出戴星而入此正先之之义所谓先己之劳是也已先有此勤政之劳然后以政勤劳其民民虽劳而不怨也
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注几期也一言之闲未可以如此而必期其效
几与后几字义同古注皆解爲近今乃训期试以期字与经文通读言不可以若是其期也不成文理不知期爲期甚也今言必期其效一期字岂能兼必效二字之意又经文本是两句其几也三字爲一句注文亦是作两句说学者往往以未可以如此而必期其效之十字并爲一句非也既有而字界断文势又有后注岂不可以必期于兴邦乎之一语爲证其爲两句甚明上句言一言之闲未可以如此乃是说一言不可以有如此兴邦之效也下句言而必期其效却是说一言必可以期兴邦之效也语意顚倒殆不可晓所谓岂不可以必期于兴邦子者此正可谓不知爲君之难也果知其难方且战战兢兢惧其不逮岂敢决然期定谓其邦之必兴乎知其爲君之难由此以求兴邦之道则其邦有可兴之理然亦未敢必期其效也由是言之爲君难之一言止可谓近于兴邦也夫子荅定公之言盖谓一言不能至于如此然其言能近此也如人之言曰爲君难爲臣不易人君果能因此言而推知爲君之难不敢自逸自恣知所自勉则人之此言岂不近于一言而兴邦乎几之爲言近意甚明白下文丧邦之说亦同旧说与南轩滹南之说大意皆是如此近字之说如此平直易晓期字之说如此迂曲难通果欲搜竒求异以易晓者爲非以难通者爲是心不在公自昏其明吾末如之何也已
狷者有所不爲也○注狷者知未及而守有余
有所不爲者能爲而不爲也智未及者不能爲而不爲也夫狷者之爲人踽踽独行凉凉无亲世俗指爲孤僻古执者是也于可交之人亦有所不交可取之物亦有所不取易于退而难于进贪于止而吝于行此乃有所不爲之谓也若论其极伯夷叔齐即其人也特其情好与众不同非有闗于智不智也果以智未及而不能爲者爲狷则天下之狷者多矣夫子何难于此哉
不占而已矣○注其义未详杨氏曰君子于易茍玩其占则知无常之取羞矣其爲无常也盖亦不占而已矣意亦略通
不占而已矣古今解者皆不能通注言其义未详可谓本分然却再举杨氏之说不免反以爲累略通二字若于该括众事处言之如云略通某氏之学略通某书大义此皆可也今于一章经中单论一事是则爲是非则爲非岂容更有略通邪况已断定其义未详亦自不容别议也杨氏之说本无可取删之爲是
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注和者无乖戾之心同者有阿比之意
和则固无乖戾之心只以无乖戾之心爲和恐亦未尽若无中正之气专以无乖戾爲心亦与阿比之意相邻和与同未易辨也中正而无乖戾然后爲和凡在君父之侧师长朋友之闲将顺其美匡救其恶可者献之否者替之结者解之离者合之此君子之和也而或巧媚隂柔随时俯仰人曰可己亦曰可人曰否己亦曰否惟言莫违无唱不和此小人之同也晏子辨梁丘据非和以爲君所谓可而有否焉臣献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谓否而有可焉臣献其可以去其否是以政平而不干民无争心今据不然君所谓可据亦曰可君所谓否据亦曰否据亦同也焉得爲和此论辨析甚明冝引以证此章之义
宪问第十四
注胡氏曰此篇疑原宪所记
王滹南曰胡氏徒见首章如原宪自称者遂谓此篇悉宪所记此亿度之说岂可必哉又疑里仁篇自吾道一贯至君子欲讷于言十章皆出曽子门人公冶长篇多出子贡之徒益无所据删之可也予谓滹南之论极当胡氏又以先进篇爲闵子骞门人所记与前三说同病皆当删去以戒后人之凿
贫而无怨难富而无骄易○注处贫难处富易人之常情然人当勉其难而不可忽其易也
注文只说处贫难处富易于怨骄略无干渉义不可通大抵处饥寒困苦之贫者不能无吁嗟怏怅之怨居赡足丰饶之富者鲜能无傲慢矜肆之骄此乃人之常情也能安于贫然后无怨贫之心不恃其富斯可无骄富之气心顔子处贫之心则能贫而无怨矣富而无骄不足道也志子贡居富之志则能富而无骄矣贫而无怨未敢望焉察天下之贫者万中实无一二无怨观天下之富者十中须有二三无骄以此推之足以知无怨爲难无骄爲易也
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注复加曰字既答而复言也胡氏曰今之成人以下乃子路之言
注文以爲夫子再言胡氏以爲子路之言盖皆爲曰字所误故各说一端而无定论也若爲既答而复言古今文字中皆无如此文理若爲子路之言乃是面折孔子之非孔子再无一言以荅之何也二说皆不可取此一节与上文只是一段话但无曰字则上下之义自通曰字衍
曰未仁乎○注阙
曰字羡文
如其仁如其仁○注如其仁言谁如其仁者又再言以深许之
注言谁如其仁一谁字该尽古今天下之人更无人如管仲之仁无乃许之太峻乎仲爲霸者之佐始终事业不过以力假仁而已所假之仁非其固有之仁岂有人皆不如之理夫子向者言管仲之器小哉又谓僭不知礼今乃连称谁如其仁谁如其仁圣人之言何其不恒如是邪况经之本文如其上亦无谁字之意王滹南曰如其云者几近之谓也此解如其二字意近然此等字样但可意会非训解所能尽大抵如之爲义盖极似本眞之谓如云如其父如其兄如其所传如其所闻文字语话中似此用如其字者不少以此相方则如其仁之义乃可见管仲乃假仁之人非有仁者眞实之仁然其所成之功亦与眞实之仁所成者无异故曰如其仁也
子贡曰管仲非仁者与桓公杀公子纠不能死又相之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髪左衽矣岂若匹夫匹妇之爲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注程子曰桓公兄也子纠弟也仲私于所事辅之争国非义也桓公杀之虽过而子纠之死实当仲始与之同谋遂与之同死可也知辅之争爲不义将自免以图后功亦可也故圣人不责其死而称其功若使桓弟而纠兄管仲所辅者正桓夺其国而杀之则管仲与桓不可同世之雠也若计其后功与其事桓圣人之言无乃害义之甚啓万世反覆不忠之乱乎如唐之王珪魏征不死建成之难而从太宗可谓害于义矣后虽有功何足赎哉愚谓管仲有功而无罪故圣人独称其功王魏先有罪而后有功则不以相掩可也
程子专主桓公当立直指桓公爲兄子纠爲弟意谓爲弟者不当争国以此爲子纠罪名特欲圎成管仲不死之理也却不知子纠管仲事爲一体子纠有罪则管仲之罪亦不能逃试观将自免以圗后功之说管仲既与子纠同谋辅其爲恶及见事败身死方才知其辅之争爲不义区区以求茍免甚可丑也似此爲人岂有能成后功之理圣人称许此等之人岂不害义之甚啓万世反覆不忠之乱乎不惟管仲如此召忽亦是同恶之人其死乃是党恶而死然子路子贡递皆归美孔子亦无异议足以知召忽非爲党恶也或谓自经沟渎爲指召忽王滹南辨曰其言匹夫匹妇之谅此自别指无名而徒死者耳意不在召忽也忽岂自经沟渎之类哉此言足以解或人之疑召忽之死既当子纠则爲无罪管仲辅之亦无不义挨排至此则桓兄纠弟云者虚其说矣史记亦无兄弟明说但先书子纠后书小白盖序子纠爲长也杜预韦昭等皆言子纠桓公之兄引此诸说爲证则程子之说亦难独是也子纠桓公皆襄公之庶弟各因畏祸分适他国无知既弑襄公国人复杀无知齐国大乱二人各以其党举兵内向先己无嫡庶之分又各在仓卒危乱之际安能必其只谁当立哉但桓公先入国人立之齐既有君子纠虽长亦是齐臣向因国乱无主故有如此之争必欲责之以让岂惟子纠当让桓公桓公亦当让于子纠使桓公能自审此则子纠不至见杀召忽亦不必死管仲不死又不须论正由子纠死非其罪召忽爲义所激于是死之其死可谓无愧矣管仲则心忖子纠未正成君桓公亦僖公之子又有鲍叔牙素爲知己故忍死以待其用此管仲之志也比之召忽不无等差惟是他日能有霸诸侯一匡天下非常之功生民受非常之赐孔子以是称之耳然亦止是专称其功终不言不死之理意亦可见向使仲于既免之后未及成功而死孔子必不专许其不死爲是也然则臣事人者如召忽可也程子以王珪魏征爲谕责王魏不死建成之难亦爲未当王魏之辅建成与管召辅子纠之事絶不相类是时髙祖爲君王魏所居之职髙祖之所命也建成隂用邪谋死于非义辅导之官当自请其不能匡正之罪于有司无死私难之理程子引此本以申明不可同世之说意谓建成爲兄王魏所辅者正此又胶于立嫡以长之常例专主建成当立也夫建成太宗之事又与余者不同太宗以童稚之年运神武之略芟夷大乱制服羣雄使李氏化家爲国致髙祖遂有天下近古以来实未尝有髙祖不权事冝虑不及逺竟以寻常长幼之分处之于建成之下兄弟之不能相安必然之势也建成难居太宗之右司马温公已尝论之善乎宋王成器之言曰国家安则先嫡长国家危则先有功茍违其冝四海失望臣死不敢居平王之上宗暂平内难宋王已知难居其上而以先功爲让如太宗之功又当何如哉建成本庸鄙无堪徒以年长之故据有储副之位彼见太宗功髙望重率土归心忌嫉不得不深祸难不得不起建成取阖门之诛太宗负杀兄之恶皆髙祖处置违冝之所致也太宗固尝辞太子之位以让建成未尝闻有争夺之计惟建成内不自安百计千方期于必杀太宗于数年之闲几死者屡矣王魏受君命辅导太子自合辅之以正道既知建成畜此祸心当如少保李纲竭忠力谏谏若不从即当弃官而去彼既不务爲此反更徇私迎合惟劝早除秦王不顾有君亲在上不恤其骨肉相残构其兄弟交恶之心速其矢刃相加之祸此王魏所有之本罪其罪正在党于建成不在不死建成之难也死于其难正爲党恶而死情罪益深死固当死但当就其自身合得本罪而死若不即死则逺遁山林终身不显又其次也过此以往非所敢知注文与程子之说不可全言管仲爲无过不可以王魏与管仲俱言有功大抵管仲之过比王魏所犯者特轻管仲之功比王魏所成者甚大夫子之言盖以大功掩其小过也王滹南以爲所慊者小所成者大孔子权其轻重而论之予谓说者虽多惟此数语可爲定论
陈成子弑简公孔子沐浴而朝告于哀公曰陈恒弑其君请讨之○注胡氏曰春秋之法弑君之贼人得而讨之仲尼此举先发后闻可也
胡氏讥孔子处事不当别爲画防以示后人何其无忌惮之甚也夫以孔子之圣明加之沐浴斋戒而后言事岂有思虑不及胡氏者哉弑君之贼人人固皆得以诛之然齐国之君被弑而鲁见有君在上孔子岂有不请于君擅自发兵征讨之理已先不有其君欲正他人弑君之罪不亦难乎况鲁国兵权果在何人而责孔子不先发邪后人果用胡氏之言擅爲如此之事则其僭逆之罚必不免矣明哲君子冝审思之
古之学者爲己今之学者爲人○注程子曰爲己欲得之于己也爲人欲见知于人也
欲得之于己此爲爲己之公欲见知于人此爲爲己之私两句皆是爲己爲人之义不可通也盖爲己务欲治己也爲人务欲治人也但学治己则治人之用斯在专学治人则治己之本斯亡若于正心修己以善自治之道不用力焉而乃专学爲师敎人之艺专学爲官治人之能不明己徳而务新民舍其田而芸人之田凡如此者皆爲人之学也
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注耻者不敢尽之意过者欲有余之辞
注文以耻其言与过其行分爲两意解耻字爲不敢尽之意解过字爲欲有余之辞圣人之言恐不如此之迂曲也且言不过行有何可耻行取得中岂容过余过中之行君子不爲过犹不及圣人之明论也注文本因而字故爲此说本分言之止是耻其言过于行旧说君子言行相顾若言过其行谓有言而行不副君子所耻南轩曰言过其行则爲无实之言是可耻也耻言之过行则其笃行可知矣二论意同必如此说义乃可通而字盖之字之误
丘何爲是栖栖者与○注栖栖犹依依也
注文解栖栖爲依依旧防与南轩皆解爲皇皇盖依依倚而安之之貌皇皇行无定所之貌微生畆本讥孔子之周流不止惟皇皇之说爲是
疾固也○注疾恶也固执一而不通也圣人之于逹尊礼恭而言直如此其警之亦深矣
注文盖谓孔子指微生畆爲执一不通也微生畆谓孔子近佞孔子复谓畆爲执一不通此与闾阎之闲互相讥骂者何异畆虽自恃年齿之尊言有倨傲孔子亦当存长长之义而以周流忧世之本诚荅之何必复以如此不逊之言立相还报邪南轩曰包注固谓世之固陋此解是栖栖犹皇皇也佞口给也疾犹病也微生畆谓夫子皇皇厯说类夫尚口者夫子以爲非敢爲佞病夫世之固陋云尔予谓南轩之说有温厚寛和之意无损圣人之徳今从之
子曰作者七人矣○注李氏曰作起也言起而隠去者今七人矣
李氏以作爲起乃是起者七人不知起爲如何起也继言起而隐去一起字岂能兼隐去之义若与上文通言贤者避世其次避地其次避色其次避言作者七人矣如此则义乃爲备作犹爲也爲此数事者今七人矣王滹南曰作者七人虽不见主名其文势似与上文爲一章子曰字疑衍予谓古注本通是一章注文分之之意正爲作者上有子曰字也滹南所疑者诚是子曰二字当爲衍文
果哉末之难矣○注果哉叹其果于忘世也末无也依此训释解爲果哉忘世无之难矣不成文理此句文实未详阙之可也
衞灵公第十五
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注何氏曰滥溢也言君子固有穷时不若小人穷则放溢爲非程子曰固穷者固守其穷亦通
注文取何氏之说 语録曰固守其穷古人多如此说但以上文观之则圣人一时荅问之辞未遽及此盖子路方问君子亦有穷乎圣人荅之曰君子固是有穷时但不如小人穷则滥尔以固字荅上文有字文势乃相应予谓既有此说却不冝再引程子之说谓之亦通也又固守其穷分明是程子之说古注中实未尝有语録言古人多如此说亦非公论
由知徳者鲜矣○注自第一章至此疑皆一时之言此章盖爲愠见发也
第一章卫灵公问陈一节孔子在卫子路愠见一节孔子在陈衞与陈相去数百里两节非一时甚明第二与此第三章果在何时无文可考今乃通指爲一时之言未敢信也王滹南曰中间有告子贡多学一贯之一章既已闲断安得通爲一时之事哉盖孔子世家载此而一贯语上加子贡作色四字所以生学者之疑呜呼解经不守本文而信传记不根之说亦见其好异而喜凿矣
事其大夫之贤者友其士之仁者○注贤以事言仁以徳言
人之所以处己所以接物者无非事也事合善道然后爲徳仁徳在身然后称贤无无事之徳无无徳之贤今推注文之说贤如何单以事言而无闗于徳仁如何单以徳言而无闗于事贤与仁如何分事与徳如何辨皆不可晓试从此说分仁贤爲两意论之事其大夫之贤者则仁者不在所事矣友其士之仁者则贤者不在所友矣人或以此爲问不知荅者复有何说也经文于大夫言贤于士言仁此特变文耳言贤则仁在其中言仁则贤在其中贤者仁者义本不殊不可强有分别也
人无逺虑必有近忧○注苏氏曰人之所履者容足之外皆爲无用之地而不可废也故虑不在千里之外则患在几席之下矣
苏氏说地理逺近义有未安君子以正心修身爲本近思约守事来则应未闻所虑必须长在千里之外也存心于千里之外以备几席之闲咫尺之患计亦踈矣逺久逺也但凡作事不爲将来久逺之虑必有日近倾败之忧也
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注推己及物其施不穷故可以终身行之
推己及物指恕而言以恕爲其施不穷可以终身行之岂仁义其施有穷不可以终身行之邪仁包五常义即次之仁义之功用尤大于恕夫子举终身可行之道不言仁义专以恕言恐无此理子贡问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盖问只一言便可爲终身法则而行亦有如此之言乎分明止是以言爲问本求夫子要妙之言主意不在所言之事也此与一言而可以兴邦有诸语意相类夫子所荅其恕乎者盖谓如此之言其以恕言则有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之谓一言可以终身行之之言也此乃就恕上取出一言终身可行之言以荅子贡非指恕爲终身可行也荅子贡所求之言须要一言之闲能成一事之理试于仁义礼智孝弟忠信诸处求之皆无如此简当之言夫子从恕上取出此语只一言便成一个圎全义理使人人终身行之虽至千万世其言无弊非圣人孰能如此
吾之于人也谁毁谁誉如有所誉者其有所试矣○注毁者称人之恶而损其眞誉者扬人之善而过其实夫子无是也然或有所誉者则必尝有以试之知其将然矣
毁誉止是称人之善恶本无损眞过实之私但用之不公遂有此病公毁公誉自不如此若称恶必至于损眞然后爲毁善必至于过实然后爲誉则称其眞有之恶扬其实有之善遂不谓之毁誉乎下文如有所誉之誉乃夫子既试之后称其实有之善而亦谓之誉则誉之爲义本无过实之私岂不甚明注又变易其说以爲知其将然意转迂囘不可晓矣盖试者试验其见行之事见善有实然后誉之亦只是誉其见有之善而已若于见有之善置而不问却专扬其无可照证将然之善我辈尚不如此况圣人乎毁止当解爲言人之恶誉止当解爲称人之善夫子之言盖谓我于谁有意偏毁于谁有意偏誉如有所誉者乃是曽经试验见善有实然后誉之也南轩曰毁者指其过誉者扬其美谁毁谁誉谓吾于人初无毁誉之意也而有所誉者必有所试因其有是实而称之此说爲是
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注直道无私曲也言吾之所以无所毁誉者盖以此民即三代之时所以善其善恶其恶而无所私曲之民故我今亦不得枉其是非之实也尹氏曰孔子之于人也岂有意于毁誉之哉其所以誉之者盖试而知其美故也斯民也三代所以直道而行岂得容私于其闲哉
此一节与上文本不可通说注文先指毁誉爲称恶损眞扬善过实之私于此乃言无所私曲不枉是非之实盖以谁毁谁誉与直道而行互相迁就必欲使之通爲一意也毁誉之说前已辨之既毁誉无损眞过实之私则谁毁谁誉与此一节无复相闗此其不可通之一也直道而行止是民之自身不爲邪恶之行循其淳善之直道而行善其善恶其恶却是剖判他人之善恶曲直乃其在民上而治人者所爲非其爲民者所行之道此其不可通之二也凡知爲人之理者枉人之心自不当有何必问其民之有无私曲哉必须彼先无所私曲然后己才不得枉其是非之实彼若有所私曲己遂得以枉之邪圣人之心正不如此此其不可通之三也既以两节解爲一章经之全文皆当通论今于前一节中惟取谁毁谁誉一句之意与此一段相合爲说其于如有所誉其有所试矣之两句略无干渉此其不可通之四也尹氏之说惟解上文则可于此一节亦不可通盖自斯民以下本自是一章言今之此民亦三代之民耳在三代之时皆能不爲邪恶之事循其淳善之直道而行也盖伤今民不如古民之直非天之降才尔殊皆其风化使然故有此叹南轩曰春秋之时风俗虽不美然民无古今之异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者亦斯民也此爲得之南轩此解与解上文之说本亦分爲两意故两说皆当然犹怀疑不断其下却欲牵合爲一不免反以爲累惜哉王滹南曰记者以此属于圣人无毁誉之下义终龃龉疑是两章予谓南轩滹南所见本同须作两章义乃可通此章首无主名盖阙文也
吾犹及史之阙文也有马者借人乗之今亡己夫○注杨氏曰史阙文马借人此二事孔子犹及见之今亡己夫悼时之益偷也愚谓此必有爲而言盖虽细故而时变之大者可知胡氏曰此章义疑不可强解
今亡己夫中原古注本已作矣今亡矣夫于文爲顺然此章义实难晓不可强解胡氏之说诚是前二说眞强解也
小不忍则乱大谋○注小不忍如妇人之仁匹夫之勇皆是
妇人之仁慈而无断匹夫之勇敢而轻二者皆足以乱大谋然夫子之言必居于一无一言兼包两意之理此必有爲而言今不可考但继上文巧言之意爲说则妇人之仁爲近
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注知足以知此理而私欲闲之则无以有之于身矣
注言知足以知此理理字与下文不庄以涖之则民不敬义不可通知及仁守以位言也人于公卿大夫等位其才智各有能至之者或能至于大夫或能至于公卿然无仁义之道以守之虽己得之终必不久而失之也
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注知我之知也受彼所受也盖君子于细事未必可观而材徳足以任重果如此说君子不可小知乃是断定凡爲君子者于小事皆无可知之善也岂通论乎古人于一言一行细事之闲察知人之贤者多矣人有君子材徳于事之大处亦可知事之小处亦可知顾我之识见何如耳君子在下而我不知者正由我之识见有所未至非彼君子无可知也若彼之爲人果于细事之闲不顾道理所行实无可知之善虽有能成大事之才亦未足以爲君子也只以语法论之受既爲彼所受知却爲我之知亦甚迂曲知与受皆当一顺言之知亦君子之知受亦君子之受盖君子不爲小察而其所务者大如书筭小能米盐细务及一切纎巧技艺不必多能此所谓不可小知也如托孤寄命致君泽民等事足任其重此所谓而可大受也
当仁不让于师○注仁者人所自有而自爲之非有争也何逊之有
当仁不让非爲仁爲人所自有非有争而不让也盖其爲仁之理自不容让如孝于父母先让师孝然后自孝孺子将入于井先让师救然后救之皆无此理君子杀身成仁岂可以杀身爲让哉此其不让之义虽师亦不容让也
季氏第十六
注洪氏曰此篇或以爲齐论
洪氏率尔一言略无慿据注文遽信从之假如复有引或人之说指子罕篇爲齐论郷党篇爲古论或更顚倒篇次陞其后者于前降其前者于后亦当从之邪何晏集解叙分辨鲁齐古三论语本末甚详言齐论语二十二篇有问王知道多于鲁论二篇古论亦无此二篇分尧曰下章子张问以爲一篇有两子张凡二十一篇汉末大司农郑就鲁论篇章考之齐古爲之注由此推之齐论异于鲁论者问王知道两篇而已古论异于鲁论者重复子张一篇之名而已余者二十篇则三论语皆同季氏一篇亦皆同有岂容齐独有之哉果如洪氏之说古论当是二十篇鲁论则十九篇也自古以来未尝闻有如此之说郑合并之后亦未尝再有更改不知或人何从得此洪氏乃指或人爲据正爲道听涂说删之可也
则将焉用彼相矣○注相瞽者之相
瞽者之相盖取上篇相师之相爲说也相本训助训扶元是扶持辅佐之义非因先有孔子相师之言然后始有此训也凡其言动之间相与扶持辅佐之者通谓之相如舜之相尧禹之相舜伊尹相汤周公相武王岂皆瞽者之相邪旧说相谓辅相言其辅相人者当持其主之倾危扶其主之颠踬若其不能何用彼相只从此说岂不本分
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注寡谓民少贫谓财乏均谓各得其分安谓上下相安是时季氏据国而鲁公无民则不均矣
寡字之意普指国家资用诸物而言土地人民皆在其中不可专言民少也寡与贫意本无别寡即贫也贫即寡也均谓贫富均匀也贵贱上下各依其分上无余富下无余贫虽或贫寡而上下均匀人自安和不觉其贫故曰均无贫也杜甫所谓无富贫亦足正得此意彼无道之世至于以酒爲池悬肉爲林而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此其不均之甚者也季氏富于周公而民疲于聚敛冉求辈又欲取颛臾以附益之故夫子责之如此不均云者意不专在鲁公无民也若谓季氏据国鲁公无民是爲大逆岂可但言不均而已哉
四书辨疑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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