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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书传卷十二       宋 蘓轼 撰周书
    康诰第十一
    成王既伐管叔蔡叔以殷余民封康叔作康诰酒诰梓材康叔封文王子封为卫侯
    惟三月哉生魄周公初基作新大邑于东国洛四方民大和会侯甸男邦采卫百工播民和见士于周
    百工百官也播民和布法也周礼正月之吉始和布治于邦国都鄙诸侯来朝公行师从故见士于周
    周公咸勤
    皆劳来之
    乃洪大诰治
    自惟三月哉生魄至此皆洛诰文当在洛诰周公拜手稽首之前何以知之周公东征二年乃克管蔡即以殷余民封康叔七年而复辟营洛在复辟之岁皆经文明甚则封康叔之时决未营洛又此文终篇初不及营洛之事知简编脱误也
    王若曰孟侯朕其弟小子封
    孟长也康叔成王叔父而周公弟谓之孟侯则可谓之小子则不可且谓武王为寡兄此岂成王之言盖周公虽以王命命康叔而其实训诰皆周公之言也故曰朕其弟小子封
    惟乃丕显考文王克明德慎罚不敢侮鳏寡庸庸祗祗威威显民
    用可用敬可敬刑可刑以治显人言敬鳏寡而治强御也
    用肇造我区夏越我一二邦以脩我西土惟时怙冒怙恃也冒被也
    闻于上帝帝休天乃大命文王殪戎殷
    殪杀也戎殷比之戎虏也
    诞受厥命越厥邦厥民惟时叙乃寡兄朂肆汝小子封在兹东土
    民与国皆叙乃汝寡有之兄武王朂勉之力言汝小子封承文武之泽乃得列为诸侯也
    王曰呜呼封汝念哉今民将在祗遹乃文考绍闻衣德言
    遹循也绍继也衣服也继其所闻而服行其德言也
    往敷求于殷先哲王用保乂民汝丕远惟商耉成人宅心知训别求闻由古先哲王用康保民
    文王与殷先哲王及商耉成人之德皆远而易法有以居已而知训矣则更求殷以前古先哲王之道以安民也
    于天若德裕乃身不废在王命
    既求古圣贤以大汝天性顺成其德则汝身绰绰然有余裕矣然终不废用天子之法令此所谓虽有庇民之大德而有事君之小心也
    王曰呜呼小子封恫瘝乃身敬哉
    恫痛也瘝疾也常若有疾痛在身不忘治也
    天畏棐忱民情大可见小人难保往尽乃心无康好逸豫乃其乂民
    天威可畏也然可恃以安者辅诚也诚则天与之者可必矣民归有道怀有德其情大略可见也然不可恃以安者小人也故尽心于诚以求天辅不可好逸豫以远小人也
    我闻曰怨不在大亦不在小惠不惠懋不懋
    怨无大小不顺不勉皆足以致怨
    已汝惟小子乃服惟王应保殷民亦惟助王宅天命作新民
    服事也广也应者观民设教也作治也殷民卫之旧民也武庚之乱征伐之余民流徙无常居故康叔之国有新民也新诛武庚故命康叔曰汝之事在广天子之意观民设敎以保安殷民又当助王宅天命治新民也方三监叛周之初天命盖岌岌矣黜殷而封康叔天命乃定
    王曰呜呼封敬明乃罚人有小罪非眚乃惟终自作不典式尔有厥罪小乃不可不杀乃有大罪非终乃惟眚灾适尔既道极厥辜时乃不可杀
    近时学者解此书其意以谓人有小罪非过眚也惟终成其恶非诖误也乃惟自作不善原其情乃惟不以尔为典式是人当杀之无赦乃有大罪非能终成其恶也乃惟过眚原其情乃惟适尔非敢不以尔为典式也是人当赦之不可杀信如此言周公虐刑杀非死罪且敎康叔以人之向背以为喜怒而出入其生死也法当死原情以生之可也法不当死而原情以杀之可乎情之轻重寄于有司之手则人人可杀矣虽大无道嗜杀人之君不立此法而谓周公为之欤吾尝问之知法者曰此假设法也周公设为甲乙二人皆犯死罪而议其轻重也甲之罪小于乙之谓也非谓其罪不至死也然其罪乃非眚灾而惟终之乃惟自作不法而曰法固当尔如是者当据法杀之不可谳也乙之罪虽大然非终之者乃惟眚灾适尔适尔者适会其如此也是则真可谳也末世法坏违经背礼然终无许有司论杀小罪之法况使诸侯自以向背为喜怒而专杀非死罪者欤以今世之法考之谋杀已伤虽未杀皆死虽未伤而置人于必死之地亦死鬬杀故杀虽已杀而情可愍者谳过失杀虽已杀皆赎夫以未伤未杀而皆云既杀岂非小罪杀而大罪赦乎岂可以非死罪为小罪也所谓既道极辜者是人之罪重情轻尽道以责备则信有大罪矣而以常情恕之则不可杀孟子曰夫谓非其有而取之为盗者是充类至义之尽也夫充类至义则书之所谓尽道也予恐后世好杀者以周公为口实故具论之
    王曰呜呼封有叙
    如此则刑有叙也
    时乃大明服
    春秋传曰乃大明服已则不明而杀人以逞不亦难乎
    惟民其敕懋和
    敕正也
    若有疾惟民其毕弃咎若保赤子惟民其康乂非汝封刑人杀人
    刑人杀人者法也非汝意也
    无或刑人杀人非汝封
    虽非汝意然生杀必听汝不可使在人也
    又曰劓刵人无或劓刵人
    劓割鼻刵割耳也言非独生杀也劓刵亦如此其文略盖因前之辞也
    王曰外事汝陈时臬
    德为内政为外臬闑也凡政事汝当陈此法以为限节也
    司师兹殷罚有伦
    司专也专师此则殷罚有伦矣
    又曰要囚服念五六日至于旬时丕蔽要囚
    要狱辞也服念至句日为囚求生道也求之旬日而终无生道乃可杀
    王曰汝陈时臬事罚蔽殷彝
    汝陈此以限节事罚以蔽殷之常法也
    用其义刑义杀勿庸以次汝封
    次就也
    乃汝尽逊曰时叙惟曰未有逊事
    常自以为不足也
    已汝惟小子未其有若汝封之心朕心朕德惟乃知将有以深告之故言我与汝相知如此
    凡民自得罪冦攘奸宄杀越人于货暋不畏死
    越颠越也暋强也
    罔弗憝
    憝恶也人无不恶之者
    王曰封元恶大憝矧惟不孝不友子弗祗服厥父事大伤厥考心于父不能字厥子乃疾厥子于弟弗念天显乃弗克恭厥兄兄亦不念鞠子哀大不友于弟惟吊兹不于我政人得罪天惟与我民彝大泯乱曰乃其速由文王作罚刑兹无赦不率大戛
    商纣之后三监之世殷人之父子兄弟以相贼虐为俗周公之意盖曰孝友民之天性也不孝不友必有以使之子弟固有罪矣而父兄独无过乎故曰凡民有自弃于奸宄者此固为元恶大憝矣政刑之所治也至于父子兄弟相与为逆乱则治之当有道不可与寇攘同法我将诲其子曰汝不服父事岂不大伤父心又诲其父曰此非汝子乎何疾之深也又诲其弟曰长幼天命也其可不顺又诲其兄曰此汝弟也独不念先父母鞠养劬劳之哀乎人非木石禽犊稍假以日月须其善心油然而生未有不为君子也我独吊闵此人不幸而得罪于三监之世不得罪于我政人之手天与我民五常之性而吏不知训以大泯乱乃迫而蹙之曰乃其速由文王作罚刑兹无赦则民将辟罪不暇而父子兄弟益相忿疾至于贼杀而已后虽大戞击痛伤之民不率也舜命契为司徒曰敬敷五敎在寛寛之言缓也五敎所以复其天性当缓而不当速也
    矧惟外庶子训人
    礼曰庶子之正于公族者敎之以孝弟睦友子爱明父子之义长幼之序言治之以峻急虽国君不能况庶子乎
    惟厥正人越小臣诸节
    正人官长也诸节诸符节之吏也
    乃别播敷造民大誉弗念弗庸瘝厥君时乃引恶惟朕憝
    汝既不由此道诸臣等又各出私意以布敎令要一切之誉不念人之不庸以病厥君如是长恶我亦恶之矣
    已汝乃其速由兹义率杀亦惟君惟长不能厥家人汝若速用此道以率民民不率则杀之乃是汝为人君长而不能治其家人也
    越厥小臣外正惟威惟虐大放王命乃非德用乂至于小臣皆为威虐放弃王命此速由兹义率杀之致也
    汝亦罔不克敬典乃由裕民惟文王之敬忌乃裕民曰我惟有及则予一人以怿
    居敬而行寛裕先法文王之所敬畏乃裕民曰我惟有及缓之至也欲速者惟恐不及
    王曰封爽惟民迪吉康
    明哉民之迪于吉且安也
    我时其惟殷先哲王德用康乂民作求
    作求者为民所求也王弼曰无者求有有者不求所与危者求安安者不求所保火有其炎寒者附之已苟安焉则不宁方来矣是之谓作求
    矧今民罔迪不适不迪则罔政在厥邦
    适从也矧今民无有道之而不从者若听其所为而莫之道则是民为政也
    王曰封予惟不可不监告汝德之说于罚之行
    德有说说者其理之谓也易曰和顺于道德而理于义作德而不知其所以然之理则其德若假贷然非已有也已且不能有安能移诸人此罚所以不行也
    今惟民不静未戾厥心迪屡未同爽惟天其罚殛我我其不怨惟厥罪无在大亦无在多矧曰其尚显闻于天同从也戾止也今殷民不静其心无所止戾道之而屡不从者罪在我也天其罚殛我明矣我其敢怨无曰我无罪罪岂在大与多乎言行之失毫厘为千里况其显闻于天者乎
    王曰呜呼封敬哉无作怨勿用非谋非彝蔽时忱丕则敏德
    非谋不与众谋者也非彝非故常者也非谋非彝事之危疑者也忱言所信者也汝当以所信者决危疑不当以危疑决所信也
    用康乃心顾乃德远乃猷裕乃以民宁不汝瑕殄汝惟寛裕则民安不汝瑕疵亦不汝远絶也
    王曰呜呼肆汝小子封惟命不于常汝念哉无我殄享无自絶天享也
    明乃服命
    明汝车服敎令
    高乃听
    听于先王为高
    用康乂民王若曰往哉封勿替敬典听朕告汝乃以殷民世享
    酒诰第十二
    王若曰明大命于妹邦
    妹沬也诗所谓沬之乡矣在朝歌以北俗化纣德沈湎于酒故以酒戒
    乃穆考文王
    文王于世次为穆
    肇国在西土厥诰毖庶邦庶士越少正御事
    少正官之副贰也
    朝夕曰祀兹酒
    朝夕敕之惟祭祀则用酒
    惟天降命肇我民惟元祀
    酒行于天下非小物细故也故本之天天始令民知作酒者本为祭祀而已
    天降威我民用大乱丧德亦罔非酒惟行越小大邦用丧亦罔非酒惟辜文王诰敎小子有正有事无彝酒彝常也有正有所绳治也有事有所兴作也有正有事无常酒容其饮于燕闲也
    越庶国饮惟祀德将无醉
    因祭赐胙乃饮犹曰以德自将无醉也
    惟曰我民迪小子惟土物爱厥心臧聪听祖考之彝训越小大德小子惟一妹土嗣尔股肱纯其艺黍稷奔走事厥考厥长肇牵车牛远服贾用孝养厥父母厥父母庆自洗腆致用酒庶士有正越庶伯君子其尔典听朕敎尔大克羞耉惟君尔乃饮食醉饱丕惟曰尔克永观省作稽中德尔尚克羞馈祀尔乃自介用逸兹乃允惟王正事之臣兹亦惟天若元德永不忘在王家
    纯大也纯其艺黍稷者大脩农事也洗腆逸乐之状也脩进也羞耉惟君者犹曰寡君之老也介副也惟曰我民迪于小子之敎怀土安居啬于用物其心无恶以听祖考之训小大上下德我小子如一如妹土之民皆竭其股肱之力以继其上之事或大脩农事或远服商贾以养父母父母洗腆自庆则汝民可以饮食醉饱也汝小子封能自观省作稽中德常有则于内以察物至又有耆老贤臣可以代汝进馈于庙者则汝亦可以此人自副而休逸饮食醉饱如此则汝小子乃为王正事之臣亦为天所顺予元德之君永世不忘矣饮酒人情之所不免禁而絶之虽圣人有所不能故独戒其沈湎之祸而开其德饮之乐则其法不废圣人之禁人也盖如此
    王曰封我西土棐徂邦君御事小子尚克用文王敎不腆于酒
    徂往也我西土邦君辅武王同往伐纣者下至于其御事小子皆用文王敎不腆于酒
    故我至于今克受殷之命王曰封我闻惟曰在昔殷先哲王迪畏天显小民经德秉哲自成汤咸至于帝乙成王畏相惟御事厥棐有恭不敢自暇自逸矧曰其敢崇饮越在外服侯甸男卫邦伯越在内服百僚庶尹惟亚惟服宗工越百姓里居罔敢湎于酒不惟不敢亦不暇惟助成王德显越尹人祗辟
    崇聚也宗工大臣也我闻惟曰殷之先王畏天道显民德常德秉哲自成汤太甲太戊祖乙盘庚武丁帝乙七王皆成德之王皆畏敬其辅相至于御事之臣所以辅王者皆恭敬不敢暇逸况敢聚饮至于外服诸侯内服百僚皆服事其大臣至于百姓大族居于闾里者皆不湎于酒不惟不敢亦不暇惟以助王之显民德及以助庶尹之祗厥辟也
    我闻亦惟曰在今后嗣王酣身厥命罔显于民祗保越怨不易诞惟厥纵淫泆于非彝用燕丧威仪民罔不防伤心惟荒腆于酒不惟自息乃逸厥心疾狠不克畏死辜在商邑越殷国灭无罹弗惟德馨香祀登闻于天诞惟民怨庶羣自酒腥闻在上故天降丧于殷罔爱于殷惟逸天非虐惟民自速辜
    今后嗣王纣也祗适也防痛也纣酣乐其身命令不下行于民本以求慢易之乐也然其德适足以为怨仇之保未尝乐易也纣燕丧其威仪望之不似人君民莫不痛其将亡也而犹荒湎不少休息其心为酒所使忿疾彊狠不复畏死不醉而怒曰奰明醉者常怒也国君醉则杀人士庶人则相杀明酒之能使人怒也纣之怒至于杀其身而不畏惟多罪逋逃萃于商邑上下沈湎及殷之灭此等能无罹乎言与纣俱死也天不闻明德之馨但闻刑戮之腥故天之降丧于殷无所爱愍者皆以其逸耳非天之虐殷人自速其辜也
    王曰封予不惟若兹多诰古人有言曰人无于水监当于民监今惟殷坠厥命我其可不大监抚于时
    抚安也
    予惟曰汝劼毖殷献臣侯甸男卫
    劼固也坚固汝心敬畏殷贤臣之在侯甸男卫者
    矧大史友内史友
    当时二贤臣封所友者
    越献臣百宗工
    及汝之贤臣与凡大臣百执也
    矧惟尔事服休服采
    休德也采事也服休以德为事者也服采以事为事者也
    矧惟若畴圻父
    畴谁也司马主封圻曰圻父所以诃问寇敌者贾谊曰陈利兵而谁何
    薄违农父
    薄近也违去也司徒训农敷五敎曰农父去民最近也
    若保宏父
    保安也宏大也司空斥大都邑曰宏父以保安民居者
    定辟
    诸侯以定位为难故春秋传曰厚问定君于石子又秦伯谓晋惠公入而未定列故周公戒康叔敬畏众贤士以定位也
    矧汝刚制于酒
    酒非刚者不能制
    厥或诰曰羣饮汝勿佚尽执拘以归于周予其杀予其杀者未必杀也犹今法曰当斩者皆具狱以待命不必死也然必立死法者欲人畏而不敢犯也羣饮盖亦当时之法有羣聚饮酒谋为大奸者其详不可得而闻矣如今之法有曰夜聚晓散者皆死罪盖聚而为妖逆者也使后世不知其详而徒闻其名凡民夜相过者輙杀之可乎旧说以为羣饮者周人则杀之殷人则勿杀也民同犯一罪而杀其一不杀其一周人其肯服乎民羣饮则死公卿大夫羣饮可不诛乎不诛吏则无以禁民吏民皆诛则桀纣之虐不至于此矣皆事之必不然者予不可以不论
    又惟殷之迪诸臣惟工乃湎于酒勿庸杀之姑惟敎之有斯明享乃不用我敎辞惟我一人弗恤弗蠲乃事时同于杀
    此谓凡湎于酒而不为他大奸者也不择殷周而周公特言殷者盖为妺邦化纣之德诸臣百工皆沉湎而况民乎故凡湎于酒者皆可教不可杀不分殷周也有斯明享者哀敬之意达于民如达于神也如此岂复有不用命者乎若我初不知恤此不洁治其事则是陷民于死同于我杀之也
    王曰封汝典听朕毖勿辩乃司民湎于酒
    禁之难行者莫若酒周公忧之深矣故卒告之曰汝既常听用我所畏慎者又当专建一司以察沉湎若以泛责羣吏而不辩其司禁必不行矣或曰自汉武帝以来至于今皆有酒禁刑者有至流赏或不赀未尝以少纵而私酿终不能絶也周公独何以禁之曰周公无所利于酒也以正民德而已甲乙皆笞其子甲之子服乙之子不服何也甲笞其子而责之学乙笞其子而夺之食此周公所以能禁酒也
    书传卷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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