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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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溪日谈録卷九明周琦撰
经传谈上
总说
三代以前无书可读圣贤迭兴有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之圣有皋䕫稷契伊傅颜曾思孟之贤三代之后有书可读其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之圣皋䕫稷契伊傅颜曾思孟之贤无闻焉人病道耶道病人耶吾不得而知也至宋始有羣贤者出可接孔孟之统至我皇明有列圣者出可接尧舜禹汤文武之统三代以后惟仅此两见而已
六经之在天下如夜行有烛乐经乆亡今止五经其得为全书者惟周易春秋耳诗书亦遗落其不能为五经匹者礼也何止于乐哉
易
伏羲之画画即字也如一即竒字其象阳也一即耦字其象阴也今旣变而成文故谓彼曰画谓此曰字当知伏羲之画即古造字之始
天下之理不外阴阳伏羲一画之阳则天下理之属乎阳者括尽无余一画之阴则天下理之属乎阴者亦括尽无余只此二画已尽许多道理
三画合成一卦如三字一句之义此一句义包涵许多变化在内八卦通六十四卦则又该括天下许多变化在内故六十四卦可毕天下之能事矣
未造字之前以画发象造字之后以字发画故伏羲以画发象文王周公以字发画者也
天下民伪日滋伏羲有画无文之卦难见情伪故文王繋辞于卦之下也又难见焉故周公繋辞于爻之下也然皆指人之所趋避者也
天地间理不外阴阳故干该天之道坤该地之道而咸恒以下该人之道孔子因文王周公之道而扩充之传其彖以扩彖辞之㫖传其象以扩成卦成爻之由皆以天地之道合人之道而言焉则亦莫非阴阳也
孔子见易之理无有穷尽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之辞不能尽发其意故又别作十章之传繋于辞后曰繋辞也后世谓非孔子所作者非也
伏羲文王周公皆达而在上行乎道者也故其易主于教民趋避朱子本义祖之孔子穷而在下明乎道者也故其易主于发挥义理程子易传祖之明进退存亡得䘮之道无踰于易
世之营营于功名富贵间者知进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䘮是不知易者也
易具进退存亡得䘮之道者以其有阴阳消长之机也董孟平民以易教宜阳某推易道以告之曰河图者道之原八卦者道之发乾坤象传繋辞可以当中庸家人彖传可以当大学论语之要在养心而易利人心之贞孟子之要在正心而易不为小人谋象着先王之行实则书帝王之典谟爻明阴阳之相求则诗性情之正邪遏恶扬善而顺天休命者春秋赏罚之权行辨上下定民志而作乐崇德者礼乐和序之理着与夫乾坤之君臣蛊孚之父子咸恒之夫妇同人于宗兄弟之私情兊泽讲习朋友之公义养贤于鼎宾王于观节己于损惠人于益拨乱于蛊成治于贲兵戎用之于师刑法决之于噬嗑制奸去邪于夬赦过宥罪于解观师比而井田封建之法明玩否㤗而国家成败之机显济弱扶倾于大过防微杜渐于既济而道无不备也易岂卜筮之书哉易之性理全在繋辞与乾坤两卦如干道资始坤道资生各正性命保合太和继善成性显仁藏用一阴一阳谓道阴阳不测谓神尧舜以来无是言也惟孔子言之说卦取象之义是孔子推广卦象非据经中之象而言故多与经不合
书
治世之道当先德行而后事功故尧典曰钦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让然后协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舜典曰浚哲文明温恭允塞以及慎徽五典然后至于四门穆穆纳于大麓风雨弗迷皆先德行而后事功则唐虞之治所以非后世所能及也
唐虞之世尧之去鲧佥曰于鲧哉帝曰吁咈哉舜之用禹佥曰伯禹作司空帝曰俞用垂佥曰垂哉帝曰俞用益佥曰益哉帝曰俞用伯夷佥曰伯夷帝曰俞用贤去不肖皆曰佥者公朝之举也尧舜之所以成其治者岂惟德哉盖亦公用人之道也精一执中尧舜禹相传之道故其为治古今之所未有者也
治天下之道惇五典用五礼彰五服用五刑然皆曰五者事理自然之数也
御世之道怠則亂不怠則治故大禹謨曰毋怠毋荒四夷來王不怠則四夷來王怠則四夷不來王矣怠不怠治亂之所關也唐虞三代爲治如此焉有不致治者哉大禹謨所載允執厥中堯告舜之言也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舜又益此以告禹也帝王以天下與人不獨其位而又傳其治之之法此所以謂之聖人也歟然曰中者上古所未有之言其言自堯始堯自得是中於心而信之以爲心之法故傳之舜舜亦信焉又以精一執之而爲心法之始故告之禹焉此堯舜禹所以有聖學心法之傳其聖與治過天下後世也
尧之告舜犹孔子之告曾子舜之告禹犹曾子之告门人虽有差等槪相类也
皋陶一篇亦曰谟者皆禹皋问答陈其谋于帝前之言也稽古皋陶以下迪德之事咸若时以下知人之事天叙有典以下安民之事其陈有序自成一篇之义矣蔡氏释惇叙九族则亲亲恩笃而家齐庶明励翼则羣哲勉辅而国治即易家人之传大学之义舜之睦族平章上下一心亦可见矣
皋陶谟之末益稷之首语势相连古人行简重大分而为二今人不用行简当如伏胜旧本合而为一其义始备
益稷一篇舜因皋陶陈谟亦欲禹陈故禹拜皋陶之昌言而述治水之本末内外欲舜之保治舜复责望于禹而禹又以告舜戞撃鸣球以下则言后䕫典乐之功效也有虞君臣其嘉㑹矣夫
禹贡一篇歴言水土之事者明禹之功也舜以天位传禹而不传商均者以禹有治水土之功而商均不能有也
天子之军曰六军者即甘誓六卿各率其军随启亲征有扈而名之也
夷狄之人惟知袭世之旧不知顺天之宜故有扈之不服也
汤誓曰非台小子敢行称乱有夏多罪天命殛之盖以臣伐君本称乱也惟天命归汤则非所谓乱也
成汤放桀惟有惭德仲虺作诰以解其惭夫成汤惭德不独虑在一时而且虑在后世以为口实此汤之德所以为圣人也仲虺作诰不独释其愧心而且警其胜心忧损圣人之德此仲虺之德所以为贤也
汤放桀复告万方盖恐天下有以臣伐君之议盖亦惭德之发也
汤诰万方监前代之亡慎今日之兴且与诸侯保邦图治无一介自骄之志此圣敬所以日跻也
伊尹作书以训太甲始言夏之兴亡中言商之开前谨后开前乃监夏之兴谨后乃监夏之亡末言天人祸福所以训太甲者至矣故放之也何疑
伊尹致仕作咸有一德以训太甲忠君之志始终一律也
说命三篇始而命相中而进戒又终而论学后世命官固出于此而制词之法亦不能外是矣
洪范九畴其易之谓欤
治天下大法虽有九类惟五建皇极为本前四类五行五事八政五纪必如此而后皇极所以建后四类三德稽疑庶征五福六极必如此而后皇极所以行武王释箕子于囚陈之以此则亦天畀箕子于周而成八百年之治也
箕子抱大道以事纣纣何足以知之邪箕子不违道以事之而纣亦安知箕子之不违道也哉有道者之遇无道其如是夫
西旅之獒能解人意非特高大可观后世人君得之必以为竒也武王八十德成治定之日而西旅献是焉召公犹虑其损德壊治作书以训之如教小儿然呜呼非召公固不能作是训非武王亦不能受是训也君臣之贤且圣可见矣
金縢所载武王有疾周公忧之将以身代非特兄弟私情则亦为王室图矣
三叔因流言自惧故与武庚同叛后世叛人多类此也箕子陈洪范于周而佐其治微子抱乐器归周而受其封殷虽不道似不当背矣盖陈范是为世道谋而不为周谋受封是为永殷之祀而不为臣周之褒武王亦以宾礼而非臣之者也
酒诰之作朱子以管叔与殷民似纣酗酒故于醉中有不利孺子之言因致叛焉周公特作此以告康叔也周公之意或者其在此乎
武王有宅洛之志至成王嗣位周公辅成之召公实先为之经理及周公东归召公作书致告以达于王而周公又遣使告卜故成王命留周公治洛周公许之至留于洛又作多士之书以告商民迁洛微意及无逸之书以勉成王治洛初政至召公去周公亦为之留则有君奭之书也周公成就王室之心其慎密如此享国八百余年宁无自乎
周之大统既集四方复多叛者先儒以为殷之顽民如此以愚观之非殷民之顽凡前人之遗风余烈以及后世者孰不为缅想前人虽纣一主之暴前之英君谊辟亦皆贤主一旦易之能不追想遗风余烈乎此亦人心天理之所在也观夫武王周公迭为抚绥而周官一篇皆正上安下之意岂特大诰康诰酒诰梓材召诰洛诰多士多方数篇邪若周公因留洛而即许因召公老去而即留周公之心自以人心未定国本未固在不言之表也无逸勉成王修己立政而戒其用人盖修己用人政之大要也
无逸是立政用人于其始周官是训廸百官于其终善为政者如是也
周公薨而有君陈之命成王崩而有顾命之词若君陈足以代周公康王足以代成王周道岂衰微乎
康王命毕公保厘穆王命君牙为大司徒命伯冏为太仆命司冦吕侯训刑于四方周之道犹未衰也及平王东迁以文侯为方伯之后淮夷徐戎并起而师誓于其费穆公悔过而师誓于其秦世道日降又无武成周召之君臣岂复有西岐之望哉
周官一宥曰不识再宥曰过失三宥曰遗㤀一赦曰幼小再赦曰老耄三赦曰惷愚以及五刑之疑有赦五罚之疑有赦者皆罪有可恕之门其与春秋庄公肆大眚者有间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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