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四二
▲经武之要(下)
    《六韬》曰: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也,同天下之利者则得天下,擅天下之利者则失天下。日中必彗,操刀必割,执斧必伐,凡用赏者贵信,用罚者贵必,赏信罚必于耳目之所闻见,则所不闻见者莫不阴化矣。
    鸷鸟将击,卑飞敛翼;猛兽将搏,弭耳俯伏。用兵之害,犹豫最大;三军之灾,莫过狐疑。见利不失,遇时不疑,失利后时,反受其殃。
    智者从之而不释,巧者一决而不犹豫,是以疾雷不及掩耳、迅电不及瞑目。将不宿戒则三军失其备。臣按:将不宿戒则三军失其备,此一语凡为将者尤所当知者也。
    得贤将者兵强国昌,不得贤将者兵弱国亡。
    臣按:《六韬》者设为武王与太公问答,其辞多鄙俚,中引避正殿,乃战国后事,决非太公语也。晁说之谓其为兵家权谋之书,陈埴谓为后世依托,得之矣。惟叶适谓:“自《龙韬》以后四十三篇条画变故、豫设方御,皆为兵者所当讲习。《孙子》之论至深而不可测,此四十三篇繁悉备举,似为《孙子》义疏也。然其中所言九征,《庄子》亦有之,其作此书者取庄言而附益之耳。”适谓岂《庄子》不知其非伪,岂其然哉?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探也)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道者令民与上同意,可与之死可与之生而不畏危也。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谓顺天时而制征讨)。地者,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将者,智、信、仁、勇、严也。法者,曲(部曲,队伍曲折)、制(金鼓、旌旗节制)、官(偏一校列官司)、道(所必经由道路)、主(主管之人)、用(合用之事)也。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者不胜,故校之以计而索其情。
    岳飞曰:“用兵之术,仁、智、信、勇、严阙一不可。”
    戴溪曰:“《孙子》之书十三篇,其说备矣,其操术有余于权谋而不足于仁义,能克敌制胜为进取之图而不能利国便民为长久之计,可以为春秋诸侯之将而不可以为三代王者之佐,然后世之人苟达《孙子》权谋之用,而以仁义存心庶其贤乎?”
    臣按:后世专以权谋用兵始于《孙子》,凡其所以舍正而凿奇、背义而依诈者,固无足取也,篇首此数言者虽不尽纯然用兵之法,亦有国家及本兵柄、司人命者所当知者也。择其法制之善者而用之,其言与意之不善者则略焉,是亦为将之一助也。
    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
    臣按:古者兴师命将,必致斋于庙,授以成算,然后遣之,谓之庙算。
    千里馈粮,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其用战也胜久则钝兵挫锐,攻城则力屈,久暴师则国用不足夫钝兵挫锐、屈力殚货则诸侯乘其弊而起,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故兵闻拙速,未睹巧之久也。
    臣按:孙武生战国时,所著书主于列国相争,故欲速战,恐诸侯之乘其弊而起,若夫天下一家,四海一国,中国与外夷战、朝廷与盗贼战,当主赵充国之言为当。
    故不尽知用兵之害者则不能尽知用兵之利也,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取用于国,因粮于敌。故知兵之将,生民之司命,国家安危之主也。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
    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
    知胜有五,知可以与战不可以与战者胜,识众寡之用者胜,上下同欲者胜,以虞待不虞者胜,将能而君不御者胜。
    知彼知己者,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者,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败。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守则不足,攻则有余。
    故善战者之胜也,无智名、无勇功。
    用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又曰:奇正相生,如循环之无端,熟能穷之。
    苏辙曰:“古之善战必以两击之,既为之正又为之奇,故我之受敌者一而敌之受我者二,我一而敌二则我佚而敌劳,以佚击劳,故曰三军之众可以使之必受敌而无败。自唐季以来古之战法遗散而不讲,今世用兵之将置陈而不知奇正,夫置陈而不知奇正犹作乐而不用五声、饪食而不用五味,宫竭而商不继,甘穷而酸不辅,一变而尽矣,不可复用也。”
    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
    策之而知得失之计,作之而知动静之理,形之而知死生之地,角之而知有余不足之处。
    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不知山川险阻沮泽之形者不能行军,不用乡导者不能得地利。
    言不相闻,故为之金鼓;视不相见,故为之旌旗。夫金鼓旌旗者,所以一人耳目也。人既专一,则勇者不得独进、怯者不得独退,此用众之法也。故夜战多火鼓,昼战多旌旗,所以变人之耳目也。
    朝气锐,昼气惰,暮气归,故善用兵者避其锐、击其惰归,此治气者也。以治待乱,以静待哗,此治心者也。以近待远,以逸待劳,以饱待饥,此治力者也。无邀正正之旗,勿击堂堂之陈,此治变者也。
    用兵之法,高陵勿向,背丘勿逆,徉北勿从,锐卒勿攻,饵兵勿食,归师勿遏,围师必阙,穷寇勿迫。
    凡用兵之法,将受命于君,合军聚众,圮地无舍,衢地合交,绝地无留,围地则谋,死地则战。途有所不由,军有所不击,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君命有所不受。故用兵之法,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之;无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
    臣按:此二语者非但用兵御敌所当然,则虽承平无事之时,所以防微备患于事几未形之先,皆所当然也。
    视卒如婴儿,故可与之赴深溪;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爱而不能令,厚而不能使,乱而不能治,譬如骄子不可用也。
    故善用兵者譬如率然,率然者常山之蛇也,击其首则尾至,击其尾则首至,击其中则首尾俱至。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始如处女,敌人开户;后如脱兔,敌不及拒。
    非利不动,非得不用,非危不战。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怒可以复喜,愠可以复悦,亡国不可以复存,死者不可以复生,故明君慎之、良将警之,此安国全军之道也。
    凡兴师十万,出征千里,百姓之费、公家之奉,日费千金,内外骚动,怠于道路,不得操事者七十万家,相守数年以争一日之胜,而爱爵禄百金,不知敌之情者,不仁之至也。
    臣按:武经之书以《孙子》为首,盖以行兵之法,惟《孙子》为最精,诸家皆莫及也。考西汉《艺文志》乃谓《孙武子兵法》八十一篇,杜牧亦谓武书数十万言,魏武削其繁剩,笔其精粹,以成此书,然考之《史记》,司马氏两称孙子十三篇,且其文辞完全,而贯穿非笔削者也,其为孙武全书无疑。杜牧注:“其书大略谓其用仁义使机权。”呜呼,机权与仁义岂相为用哉?夫自先王法制废坏之后,世之趋时好者争着为书,如《司马法》《三略》《六韬》之类,犹知笃礼信、尚训齐,虽不纯于理道,然犹不尽悖之也,武书一切以变诈奇诡为说,世争趋之,说者乃有“盘之走丸,丸不出盘”之喻,若然,则用兵者必主于变诈奇诡而所为桓文之节制、汤武之仁义皆非耶?虽然,君子不以人废言,择其善者而从之,阳货至不仁而孟子取其“为富不仁”之语,此学孔孟者择善之法也,臣故就其中择其可以为师律之助者缀之于篇。
    《吴子》曰:不和于国不可以出军,不和于军不可以出陈,不和于陈不可以进战,不和于战不可以决胜。战胜易,守胜难。
    用兵必须审敌虚实而趋其危,敌人远来新至,行列未定,可击;既食未设备,可击;奔走,可击;勤劳,可击;未得地利,可击;失时不从,可击;涉长道后行未息,可击;涉水半渡,可击;险道狭路,可击;旌旗乱动,可击;陈数移动,可击;将离士卒,可击;心怖,可击。
    臣按:吴起所谓可击者,虽主于击敌,然凡御敌者亦须因之以自反,恐我亦有可击之形,敌人因此而击我而豫为之备也。
    法令不明,赏罚不信,金之不止,鼓之不进,虽有百万,何益于用?
    居则有礼,动则有威,进不可当,退不可进,前却有节,左右应麾,虽绝成陈,虽散成行,与之安与之危,其众可合而不可离,可用而不可疲。
    臣按:此即所谓父子之兵,桓文节制不过如此,信乎投之所在而天下莫当矣。行军之道,无犯进止之节,无失饮食之适,无绝人马之力。
    用兵之法,教戒为先,一人学战教成十人,十人学战教成百人,百人学战教成千人,千人学战教成万人,必死则生,幸生则死。
    善将者如坐漏船之中、伏烧屋之下,使智者不及谋,勇者不及怒。
    将之所慎者五,一曰理、二曰备、三曰果、四曰戒、五曰约。理者治众如治寡,备者出门如见敌,果者临敌不怀生,戒者虽克如始战,约者法令省不烦。
    将之所麾,莫不从移;将之所指,无不前死。
    发号施令而人乐闻,兴师动众而人乐战,交兵接刀而人乐死,此三者人主之所恃也。一人投命,足惧千夫。
    臣按:世之论兵法者曰孙吴,高氏谓二子共说,盖截然不相侔也。起之书几乎正,武之书一于奇;起之书尚礼义、明教训,或有得于《司马法》者,武则一切战国驰骋战争夺谋逞诈之术耳。虽然,据其书,言虽若有可取者,及以史考其行事,则猜忌暴刻、寡恩鲜德之人,何人与言相戾如此哉?二子譬则二妓,然所歌之辞虽有雅郑,其为妓则一也,听者取其音可也,其为人姑勿论。
    《尉缭子》曰:兵胜于朝廷,不暴甲而胜者主胜也,陈而胜者将胜也。
    臣按:人臣奉君命以出师,将胜即主胜也,而为此言者,惩君之好胜者,欲其息兵耳。兵起非可以忿也,见胜则兴,不见胜则止。
    将者上不制于天,下不制于地,中不制于人,宽不可击而怒,清不可事以财。臣按:所谓不制者,甚言将在军当有执守,不可受制耳。
    夫将之所以战者民也,民之所以战者气也,气实则斗,气夺则走。令者一众心也,众不审则数变,数变则令虽出众不信矣。
    上无疑令则众不二听,动无疑事则众不二志,未有不信其心而能得其力者也,未有不得其力而能致其死战者也。
    国必有礼信、亲爱之义,则可以饥易饱;国必有孝慈、廉耻之俗,则可以死易生。
    战者必本乎率身以励众士,如心之使四肢也,志不励则士不死节,士不死节则众不劝励。
    使什伍如亲戚、卒伯如朋友,止如堵墙,动如风雨,车不结辙,士不旋踵,此本战之道也。
    地所以养民也,城所以守地也,战所以守城也,故务耕者民不饥,务守者地不危,务战者城不围。
    勤劳之师,将必先己,暑不张盖,寒不重衣,险必下步,军井成而后饮,军食熟而后饭,军垒成而后舍,劳佚必以身同之,如此,师虽久而不老不弊。
    将帅者心也,群下者支节也,其心动以诚则支节必力,其心动以疑则支节必背。夫民无两畏也,畏我侮敌,畏敌侮我,见侮者败,立威者胜。
    凡将能其道者,吏畏其将也;吏畏其将者,民畏其吏也;民畏其吏者,敌畏其民也。是故知胜败之道者,必先知畏侮之权。
    爱在下顺,威在上立,爱故不二,威故不犯,故善将者爱与威而已。
    战不必胜不可以言战,攻不必拔不可以言攻,不然,虽刑赏不足信也。
    凡挟义而战者,贵从我起,争私结怨,应不得已,怨结虽起,待之贵后,故争必当待之,息必当备之。
    臣按《汉志》,《尉缭子》二十九篇,今逸五篇,首章称“梁惠王问”及第二篇引吴起言,盖战国时魏人云。其卒章有曰“古之善用兵者能杀卒之半则威加四海”,其言如此,其术可知,今择其言之善者录出于此。
    《李卫公问对》:李靖曰:“谢玄之破苻坚,非谢玄之善也,盖苻坚之不善也。”
    凡将正而无奇则守将也,奇而无正则斗将也,奇正皆得则国之辅也。
    敌实则我必以正,敌虚则我必为奇,苟行不知奇正,则虽知敌虚实,安能致之?千章万句,不出乎致人而不致于人而已。
    以诱待来,以静待躁,以重待轻,以严待懈,以治待乱,以守待攻,反是则力有弗逮。兵散则以合为奇,合则以散为奇。分不分为縻军,聚不聚为孤旅。
    攻是守之机,守是攻之策,同归乎胜而已。兵有不战,有必战,夫不战者在我,必战者在敌。
    臣按:《唐太宗李卫公问对》,说者多谓其为宋人阮逸假托,虽苏轼、朱熹皆以为然,马氏《通考》则据宋国史谓“宋神宗熙宁中,明诏枢密院与王震等校正分类解释,令可行”,以为非逸之作。然神宗诏止云李靖兵法杂见《通典》,不言其为《问对》,或又别有一书欤?臣尝考,宋元丰中以《孙子》《吴子》《司马法》《李卫公问对》《尉缭子》《三略》《六韬》颁之武学,令习之,号七书,至今袭而用焉。武臣之胄世守之,如儒家之于六经。然臣抑尝因是而通论之,汉《艺文志》:“兵家者流盖出古司马之职,主官之武备也。《洪范》八政,八曰师,孔子曰‘为国者足食足兵’,‘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明兵之重也。汤武受命,以师克乱而济百姓,动之以仁义,行之以礼让,《司马法》是其遗事也。自春秋至于战国,出奇设伏变诈之兵并作,汉兴,张良、韩信序次兵法,凡百八十二家,删取要用,定着三十五家,诸吕用事而盗取之。武帝时,军政杨仆捃摭遗逸,纪奏《兵录》,犹未能备。至于孝成,命任{穴}论次兵书为四种,曰权谋、曰形势、曰阴阳、曰技巧。”是则兵之为书在古者亦云多矣,后世皆不复存,今所传者仅七书焉耳。说者谓其类多假托之书,真赝相半,然以今观之,非但真赝相半,而其得失亦相半也。去其非而存其是,有之终胜于无,能取其长皆可用也。呜呼,孔子谓以不教民战是谓弃其民,而臣亦谓将不学而与敌战是谓弃其身,将弃其身一人耳,君不知兵而使将统兵,岂独弃其臣与民?盖弃其国也。然则保国之要在文与武,有天下国家者,其于文经武艺乌可偏废乎哉?
    孙膑曰:“解杂乱纷纠者不控拳,救斗者不搏擀,批亢捣虚、形格势禁,则自为解耳。”善战者因其势而利导之。赵屠曰:“道远险狭,譬之两鼠斗于穴中,将勇者胜。”
    娄敬曰:“夫与人斗,不扼其吭、拊其背,不能全胜。”李左车曰:“善用兵者,不以短击长而以长击短。”晁错曰:“有必胜之将,无必胜之民。”
    帝王之道,出于万全。
    韩安国曰:“用兵者以饱待饥,正治以待其乱,定舍以待其劳。”田禄伯曰:“步兵利险,车骑利平地。”王朔曰:“祸莫大于杀已降。”赵充国曰:“百闻不如一见,兵难隃(遥同)度。”
    击虏以殄灭为期,小利不足贪。穷寇不可迫,缓之则走不顾,急之则还致死。兵所以明德除害也,故举得于外,福生于内,不可不谨。
    帝王之师以全取胜,是以贵谋而贱战,战而百胜,非善之善者也,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兵以计为本,故多算胜,少算不胜。战不必胜不苟接刃,攻不必取不苟劳众。
    兵势,国之大事,当为后法。光武曰:“常胜之家难以虑敌。”光武诏征邓禹还,曰:“毋与穷寇争锋。”班超曰:“不入虎穴,安得虎子。”
    虞诩曰:“志不求易,事不避难,臣之节也。不遇盘根错节,何以别利器乎?”皇甫嵩曰:“兵有奇变,不在众寡。”
    诸葛亮曰:“有制之兵、无能之将,不可胜也;无制之兵、有能之将,不可胜也。”
    马谡曰:“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
    邓艾曰:“国之所急惟农与战,国富则兵强,兵强则战胜,农者胜之本也。”陆抗曰:“德均则众者胜寡,力侔则安者制危。”蒋济曰:“虎狼当路,不治狐狸。先除大害,小害自已。”
    谯周曰:“射幸数跌(差也),不如审发,时可而后动,数合而后举。”廖化曰:“智不出敌,力小于寇,用之无厌,将何以存?”
    羊祜曰:“兵势好合恶离,疆场之间,一彼一此,慎守而已。彼专为德,我专为暴,是不战而自服也。”一邑一乡不可以无信义,况大国乎?裴诜曰:“蝮蛇螫手,壮士断腕,蛇已螫头,头可断乎?”
    韦睿曰:“将军死绥,有前无却。”韦孝宽曰:“不因际会,难以成功。”
    邢峦曰:“先为万全之计,然后图功,得之则大利,不得则自全。”
    李靖曰:“王者之兵,吊人而取有罪,彼其驱胁以来,藉以拒敌,本非所情,不容以叛逆比之。”
    张巡曰:“使兵识将意,将识士情,投之而往,如手之使指,兵将相识,人自为战,不亦可乎?陈而后战,兵法之常,运用之妙,在乎一心。”
    臣按:自古名将不用古兵法者三人,汉霍去病、唐张巡、宋岳飞而已,皆能立功当时,垂名后世,然则兵法果不可用耶?曰兵法譬则奕者之谱也,谱设为之法尔,用之以应变制胜则在乎人,兵法亦犹是焉。呜呼,世之艺术岂但兵哉?儒者之于六艺亦莫不然,孟子曰:“梓匠轮舆能与人规矩,不能使人巧。”法度可以言传,妙法必由心悟。
    杜甫曰:“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臣按:此杜甫《出塞》诗语也。“射人先射马”一言,虽诗人吟咏之语,然制胜之要法也,御边者不可不知。陆贽曰:“兵贵拙速,不尚巧迟。速则乘机,迟则生变。”
    急者宜备之以严,缓者宜图之以计。
    当离者合之则召乱,当合者离之则寡功,当疾而徐则失机,当徐而疾则漏策。有功见知,人必悦劝。将贵专谋,兵以奇胜。
    病同者虽胡越而相湣,忧同者不邀结而自亲。
    知其事而不度其时则败,附其事而不失其称则成,立大而敌脆则先其所难,力寡而敌坚则先其所易,非万全不谋,非百克不斗。
    寇小至则张声势以遏其入,寇大至则谋其大以邀其归,据险以乘之,多方以误之。武欲胜其敌,必先练其兵。
    事有便宜而不拘常制,谋有奇诡而不徇众情,进退死生,惟将所命。抚之以惠则感而不骄,临之以威则肃而不怨。统帅专一则人心不分,人心不分则号令不贰。
    军法无贵贱之差,实无多少之异,所以同其心志而尽其力。将欲定边,先宜积谷。陈贯曰:“争地之利,先居则佚,后起则劳。”范仲淹曰:“将不择人,以官为先后,取败之道也。”
    又曰:“将不知古今,匹夫勇耳。”宋祁曰:“马少则骑精,步多则斗健。”苏轼曰:“善兵者先服其心,次屈其力。”
    邹浩曰:“兵家之事,未战则以决胜为难,既胜则以持胜为难。”
    岳飞曰:“勇不足恃,用兵在先定谋,栾枝曳柴以败荆,莫敖采樵以致绞,皆谋定也。”胡寅曰:“善覆者靡不胜,遇覆者靡不败。”吴昵曰:“弱者出战,强者继之。”
    余端礼曰:“敌弱者先声后实以袭其气,敌强者先实后声以俟其机。”程颐曰:“兵法,远交近攻,须是审行此道。”行兵须不失家计(游兵夹持)。
    兵陈须先立定家计,然后以游骑旋旋量力,分外面与敌人合,此便是合内外之道。韩信多多益办,只是分数明。两军相向,必择地可攻处攻之,右实则攻左,左实则攻右。
    朱熹曰:“厮杀别无法,只是能使人舍死向前而已。”
    臣按:谚云“一夫舍死,万夫莫当”,若为将者以节制行兵,而在行列者人人皆舍死向前,天下无坚敌矣。
    又曰:“厮杀无巧妙,两军相拄,一边立得脚住不退者便赢,立不住退者便输,须是死中求生方胜也。”兵之胜负全在勇怯。
    用兵之要,敌势急则自家当委曲以缠绕之,敌势缓则自家当劲直以冲突之。
    解杂乱纷纠者不控拳。拳音绻,攘臂绳,今之罥袖手圈也。言解斗者当善解之,不可牵引绻绳也。批亢捣虚。亢音刚,喉咙也。言与人斗者,不扼其喉拊其背,未见其能胜也。
    臣按:程、朱道学大儒,其于兵事亦皆通晓而常言之,可见儒道无所不该而文武无二道也。
    以上经武之要(下)


用手机扫一下二维码,在手机上阅读或分享到微信朋友圈

图书分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