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玄
    读玄
    余少之时,闻《玄》之名而不获见,独观扬子之《自序》称《玄》盛矣。及班固为《传》,则曰:刘歆尝观《玄》谓雄曰:空自苦。今学者有禄利,然尚不能明《易》,又如《玄》何?吾恐後人用覆酱瓿也。雄笑而不应。诸儒或讥,以为雄非圣人而作经,犹春秋吴楚之君僭号称王,盖诛绝之罪也。固存此言,则固之意虽愈於歆,亦未谓《玄》之善如扬子所云也。余亦私怪扬子不赞《易》而别为《玄》。《易》之道,其於天人之緼备矣。扬子岂有以加之,乃更为一书?且不知其焉所用之,故亦不谓扬子宜为《玄》也。及长学《易》,苦其幽奥难知,以为《玄》者贤人之书,校於《易》,其义必浅,其文必易。夫登乔山者,必践於坱埤#1;适辽海者,必沿於江汉。故愿先从事於《玄》,以渐而进於《易》,庶几乎其可跂而望也。於是求之积年,乃得观之。初则溟涬漫漶,略不可入。乃研精易虑,屏人事,而读之数十过,参以首尾#2,稍得窥其梗概。然後喟然置书叹曰:呜呼!扬子直大儒者邪#3。孔子既没,知圣人之道者,非扬子而谁?孟与荀殆不足拟#4,况其余乎?观《玄》之书,昭则极於人,幽则尽於神;大则包宇宙,细则入毛发。合天地人之道以为一#5,刮其根本#6,示人所出#7,胎育万物而兼为之母#8。若地履之而不陷也,若海挹之而不可竭也。天下之道,虽有善者,其蔑以易此矣。考之於浑元之初,而玄已生。察之於当今,而玄非不行。穷之於天地之末,而玄不可亡。叩之以万物之情而不漏,测之以鬼神之状而不违,概之以六经之言而不悖。藉使圣人复生,视《玄》必怿然而笑,以为得己之心矣。乃知《玄》者所以赞《易》也,非别为书以与《易》竞也。何歆、固知之之浅而过之之深也?或曰:《易》之法与《玄》异,扬子不遵《易》而自为之制,安在其赞《易》乎?且如与《易》同道,则既有《易》矣,何以《玄》为?曰:夫畋者所以为禽也,网而得之与弋而得之,何以异哉?书者所以为道也,《易》,网也,《玄》,弋也,何害?不既网而使弋者为之助乎,子之求道亦胶矣。且扬子作《法言》,所以准《论语》;作《玄》,所以准《易》。子不废《法言》而欲废《玄》,不亦惑乎?夫《法言》与《论语》之道,庸有异乎?《玄》之於《易》,亦然。大厦将倾,一木扶之,不若众木扶之之为固也。大道将晦,一书辨之,不若众书辨之之为明也。学者能专精於《易》,诚足矣。然《易》,天也,《玄》者所以为之阶也。子将升天,而废其阶乎?先儒为《玄》,解者多矣。然扬子为文既多训诂,指趣幽邃,而《玄》又其难知者也。故余疑先儒之解未能尽契扬子之志,世必有能通之者,比老终且学焉。
    #1『埤』原作『理』,据四部备要本(以下简称备要)、百子全书本(以下简称全书)改。
    #2『参以』原作『盖以』,据备要、全书本改。
    #3『扬子」原作『扬人』,『直』原作『善』,据备要、全书本改。
    #4『孟』原脱,据备要、全书本补。
    #5『为一』原作『为之』,据备要、全书本改。
    #6『刮其』原作『 刮兵』,据备要、全书本改。
    #7『 所出』 原作『下出』,据备要、全书本改。
    #8『母』原作『毋』,据备要、全书本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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