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二
    <史部,诏令奏议类,奏议之属,历代名臣奏议>
    钦定四库全书
    历代名臣奏议卷一百二
    明 杨士奇等 撰
    守成
    汉惠帝时曹参为相国子窋为中大夫帝恠参不治事以为岂少朕与乃谓窋曰若归试私从容问而父曰高帝新弃群臣帝富於春秋君为相日饮无所请事何以忧天下乎然无言吾告若也窋既洗沐归间侍自从其所谏参参怒笞窋三百曰趣入侍天下事非若所当言也至朝时惠帝让参曰与窋胡治乎乃者我使谏君也参免冠谢曰陛下自察神武孰与高帝上曰朕乃安敢望先帝乎曰陛下观臣能孰与萧何贤上曰君似不及也参曰陛下言之是也且高帝与萧何定天下法令既明今陛下垂拱参等守职遵而勿失不亦可乎惠帝曰善君休矣
    哀帝即位初多改成帝之政更易大臣策免何武归泛乡侯国大司空师丹乃上书言古者谅闇不言听於冢宰三年无改於父之道前大行在堂而官爵臣等以及亲属赫然贵宠诏书比下变动政事卒暴无渐臣不能明陈大义复不能牢让爵位相随空受封侯增益陛下之过间者郡国多地动水出流杀人民日月不明五星失行此皆举错失中号令不定法度失理隂阳溷浊之应也人情无子虽六七十犹博取而广求孝成皇帝独以壮年克己立陛下为嗣及弃天下陛下继体四海安宁百姓不惧此先帝圣德当合天人之功也臣闻天威不违顔咫尺愿陛下深思先帝所以建立陛下之意且克己躬行以观羣下之从化天下者陛下之家也肺附何患不富贵仓卒若是其不长久矣
    东汉光武时冯异自长安入朝帝谓公卿曰是我起兵时主簿也为吾披荆棘定关中乃赐珍宝钱帛诏曰仓卒芜蒌亭豆粥虖沱河麦饭厚意久不报异稽首谢曰臣闻管仲谓桓公曰愿君无忘射鈎臣无忘槛车齐国赖之臣今愿国家无忘河北之难小臣不敢忘巾车之恩留十余日乃还
    唐贞观间太宗谓侍臣曰自古帝王亦不能常化假令内安必有外扰当今远夷率服百谷丰稔贼盗不作内外宁静此非朕一人之力实由公等共相匡辅然安不忘危理不忘乱虽知今日无事亦须思其终始常得如此始是可贵魏徵对曰自古已来元首股肱不能备具或时君称圣臣即不贤或遇贤臣即无圣主今陛下圣明所以致理向若直有贤臣而君不思化亦无所益天下今虽太平臣等犹恐未以为喜惟愿陛下居安思危孜孜不怠耳帝又尝谓侍臣曰自古人君为善者多不能坚守其事汉高祖泗上一亭长耳初能拯危诛暴以成帝业然更延十数年纵逸之败亦不可保何以知之孝惠为嫡嗣之重温恭仁孝而高帝惑於爱姬之子欲行废立萧何韩信功业甚高萧既妄系韩亦滥黜自余功臣黥布之辈惧而不安以致反逆君臣父子之间悖谬若此岂非难保之明验也朕所以不敢恃天下之安每思危亡之事以自戒惧用保其终
    太宗谓公卿曰朕端拱无为四夷咸服岂朕一人之所致实赖诸公之力耳当思善始令终永固鸿业子子孙孙逓相辅翼使丰功厚利令数百年後读我国史鸿勲茂业粲然可观岂唯称隆周盛汉及建武永平故事而已哉房玄龄进曰陛下撝挹之志推功羣下致理昇平本关圣德臣下何力之有唯愿陛下有始有卒则天下永赖太宗又曰朕观古先拨乱之王皆年踰四十唯光武年三十三但朕年十八举兵年二十四遂平天下年二十九昇为天子此则武胜於古也少从戎旅不暇读书贞观以来手不释卷知风化之本见政理之源行之数年天下大理风移俗变子孝臣忠此又文过於古也昔周秦以降戎狄内侵今戎狄稽?皆为臣妾此又怀远胜古也此三者朕何德以堪之既有此功业何得不善始慎终耶
    太宗谓侍臣曰帝王之业草创与守成孰难尚书左仆射房玄龄对曰天地草昩羣雄竞起攻破乃降战胜乃克由此言之草创为难魏徵对曰帝王之起必承衰乱覆彼昬狡百姓乐推四海归命天授人与乃不为难然既得之後志趣骄逸百姓欲静而徭役不休百姓凋残而侈务不息国之衰敝恒由此起以斯而言守成则难太宗曰玄龄昔从我定天下备尝艰苦出万死而遇一生所以见草创之难也魏徵与我安天下虑生骄逸之端必践危亡之地所以见守文之难也今草创之难既已往矣守文之难当思与公等慎之
    太宗又谓侍臣曰平定天下朕虽有其事守之失图功业亦复难保秦始皇初亦平六国遽有四海及末年不能善守实可为戒公等宜念公忘私则荣名高位可以克终其美魏徵对曰臣闻之战胜易守胜难陛下深思远虑安不忘危功业既彰德教复洽恒以此为政宗社无由倾败矣
    太宗又尝谓侍臣曰自古草创之主至子孙多乱何也司空房玄龄曰此为幼主生长深宫少居富贵未尝识人间情伪理国安危所以为政多乱太宗曰公意推过于主朕则归咎於臣夫功臣子弟多无才行藉祖父资?遂处大官德义不修奢纵是好主既幼弱臣又不才颠而不扶岂能无乱隋炀帝録宇文述在藩之功擢化及於高位不思报效翻行弑逆此非臣下之过与朕发此言欲公等戒朂子弟使无愆犯即国家之庆也
    宋太宗时翰林承旨苏易简尝直禁中以水试欹器上密闻之因晚朝问曰卿所玩得非欹器耶易简曰然江南徐邈所作也命取试之易简进曰臣闻日中则昃月满则亏器盈则覆物盛则衰愿陛下持盈守成慎终如始以固丕基则天下幸甚
    哲宗元佑六年翰林学士梁焘上奏曰臣过被圣恩驱策得侍清光亲闻德音要使静而不扰安而不危内惠中国外绥四方日隆广问未尝不及政事之得失臣同天下庆幸陛下聪明可谓知要矣如君臣同德共行此道数年之间必复见仁宗至治之时比观朝廷之事似未副圣明之本意者臣甚惑之岂大臣不能将明德美究宣睿泽以广为宗社长久安宁之计欤或者圣意稍怠奸人伺隙得进邪说以眩乱聪明欤臣早蒙知遇擢在言路纳忠补报难同衆人不忍不为陛下一言也愿陛下察臣之志少加聼焉臣闻论者曰致天下之治难守天下之治易臣独曰致之为易而守之为难也盖自古人主图治之初莫不急於求贤渇於闻谏得一善唯恐未能行见一不善惟恐不能去潜心於万事幽微之无形用意於衆人思虑之不到兢兢业业不敢暇豫终至於安乐而无事此天下之治所以致之为易也亦既治矣而放其心气日益骄志日益怠谓贤者得矣而忽於求谓善言尽矣而厌於听谓事之微者为不足虑谓患之隐者为不足防奸生而不察祸萌而不悟故终致於败乱而莫之救此天下之治所以守之为难也易曰君子安不忘危治不忘乱又既济卦之象曰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盖安有危之理治有乱之机既济而犹思祸患之潜伏此皆圣人戒惧於治安无患之时者也恭惟陛下临御七年於今进贤去佞协天下之公兴利除害同百姓之欲刑罚清平赋敛均节奸宄已消兵革略戢岁物丰穰民力寛暇可谓有治之渐矣守而勿失治道可成正是两宫持守至难之际也恭惟皇帝陛下进学不倦临政不忽无宫室之好无声乐之玩无佛老之惑无用武之蔽所以守之者有道矣恭惟太皇太后陛下仁敬明谨济以大公判别谗邪裁抑侥幸听断之间事理常尽照临之下物无徇情此尧舜之用心也而臣之区区尚以为忧者窃恐陛下以未成之治为己大治以小康之俗为可久安苞桑之虑日懈於心朽索之畏不及於前盖积累而成者为至难怠忽而败之者为至易臣区区之忠盖已面陈伏望陛下不以臣言为愚审思而力行之臣屡蒙圣恩降旨开纳臣未敢以为喜书曰知之非艰行之惟艰又曰戒哉儆戒无虞愿陛下必行可听之言儆戒无虞之事延洪无疆之休天下幸甚绍圣元年门下侍郎苏辙上奏曰臣伏见御试策题历诋近岁行事有欲复熙宁元丰故事之意臣备位执政不敢不言然臣窃料陛下本无此心其必有妄意陛下牵於父子之恩不复深究是非远虑安危故劝陛下复行此事此所谓小人之爱君取快於一时非忠臣之爱君以安社稷为悦者也臣窃观神宗皇帝以天纵之才行大有为之志其所设施度越前古盖有百世而不可变者矣臣请为陛下指陈其略先帝在位近二十年而终身不受尊号裁损宗室恩止袒免减朝廷无穷之费出卖坊场雇募衙前免民间破家之患罢黜诸科诵数之学训练诸将慵惰之兵置寄禄之官复六曹之旧严重禄之法禁交谒之私行浅攻之策以折西戎之狂收六色之钱以寛杂役之困其微至於设抵当卖熟药凡如此类皆先帝之圣谟睿筭有利无害而元佑以来上下奉行未尝失坠者也至如其他事有失当何世无之父作之於前而子救之於後前後相济此则圣人之孝也昔汉武帝外事四夷内兴宫室财赋匮竭於是修塩铁榷酤平准均输之政民不堪命几至大乱昭帝委任霍光罢去烦苛汉室乃定光武显宗以察为明以?决事上下恐惧人怀不安章帝即位深鉴其失代之以寛岂弟之政後世称焉及我本朝真宗皇帝右文偃革号称太平而羣臣因其极盛为天书之说及章献明肃太后临御揽大臣之议藏书梓宫以泯其迹及仁宗听政亦絶世不言至今韪之英宗皇帝自藩邸入继大臣过计创起濮庙群议汹汹者数年及先帝嗣位或请复举其事寝而不荅遂以安靖夫以汉昭章之贤与吾仁宗神宗之圣岂其薄於孝敬而轻事变易也哉盖事有不可以庙社为重故也是以子孙既获孝敬之实而父祖不失圣明之补此真明君之所务不可与流俗议也臣不胜区区愿陛下反覆臣言切勿轻事改易若轻变九年已行之事擢任累岁不用之人怀私忿而以先帝为词则大事去矣臣不胜忧国之心冒犯天威甘俟谴责元符三年陆佃蔡州召还上奏曰臣伏覩陛下即政之初乾清坤夷玉烛明润臣民欣戴无有远迩惟知鼓舞懽呼恭惟陛下仁孝慈俭粹然天成圣神之姿人久属望加以温恭好问学有光明方将绍承谟烈以登太平如臣凡陋首与收召臣诚不自揆愿效涓尘之微窃见神宗皇帝聪明文思延登真儒建立法度布在四方以幸天下後世而元佑之际辄见诋讥绍圣以来又皆称颂夫事无当否一切纷更国有常刑固在不赦然理有损益不无赓续惟务称扬亦已过矣尔雅曰赓扬续也夫续前人不必因前所为利则赓之善者扬焉是为善续诗书所称後世咏叹不息是也若元佑纷更是知赓之而已不知扬之之罪也绍圣以来率皆称美是知扬之而已不知赓之之过也伏愿陛下咨谋仁贤询考政事有赓有扬以续大前人之光惟其时物与其当之为贵大中之期实在今日伏惟圣神采择
    徽宗时左正言任伯雨上奏曰臣闻有为则艰难无为则逸乐孔子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欤继尧故也太祖太宗以艰难创业神考以艰难革弊皆不可以无为故大有为然而神考晚年事功已就渐欲无为与民休息况继述裕陵之事而可以有为乎臣谓陛下之继神考犹舜之继尧当无为而已然恐生事之臣或以为非则前代有曹参之问我家有真祖之言取而用之在陛下耳汉之曹参问惠帝曰陛下自察圣武孰与高皇帝惠帝曰朕乃安敢望先帝参曰陛下之言是也真宗有言曰二圣功业英睿朕安敢上拟盖以太祖太宗为不可及也臣谓推逊其先以谦为孝可以立本可以趋时故曰取而用之在陛下耳
    钦宗靖康元年晁说之上奏曰臣伏覩陛下即位之初发明诏修祖宗故事天下幸甚臣窃以祖宗制度宏远未易究观必先得其要以尽其微恭惟太祖皇帝受天丕命削平僭乱混一区宇基业太平夐出百王之上宜世世守之罔或差忒倘少变易则祸乱随之周人谨文武之绩汉家必曰天下者高祖之天下又曰此高皇帝之法也有宋之初太祖实曰同符继而太宗皇帝躬甲胄从太祖不自以为能常视若不足惟太祖之法令是守恐少失之设如太宗时即得好奇务新之士变更太祖之规模窃恐五代之变未必不复出也重惟太祖太宗一德同功古未之有宜乎真宗皇帝肇建南郊并配之仪国家之盛曰咸平景德仁宗恭俭在位四十二年日眘一日未尝一言自大未尝一言自矜惟畏民爱士今四夷犹闻其风而叹息焉国家圣圣重熙率由此道也臣愚愿陛下无忘太祖之创业太宗之善守真宗之清浄仁宗之恭俭以增七庙之德天下幸甚
    高宗时洪遵进故事曰唐书魏徵谓唐太宗曰昔齐桓公与管仲鲍叔牙甯戚四人者饮桓公请叔牙曰盍起为寡人夀叔牙奉觞而起曰愿公无忘在莒时使管仲无忘束缚於鲁时甯戚无忘饭牛时桓公避席而谢曰寡人与二大夫能无忘夫子之言则社稷不危矣太宗曰朕不敢忘布衣时公不得忘叔牙之为人也
    臣闻圣人不畏多难而畏无难何哉方其多难兢兢业业朝思夕维如朽索之驭六马如抱火之厝积薪慎之重之安危存亡之念一日不敢忘於心故虽艰难多事之时而治功可指日以几无难之世上恬下熙贤不肖并进治功日隳虽以盛大之业久安之势其危且乱盖不旋踵致也唐太宗更百战以得天下而持盈守成之念未尝少弛魏徵犹且虑其不终一话一言形之讽谏及其叹高昌之亡徵至援鲍叔牙之言以对太宗为之却顾有不敢忘布衣之语明良契合如此故二十三年间功业烜赫外户不闭几致措刑视贞观之初曾不少贬向使太宗功成治定之後拂乱其所为臣恐捄亡之不暇安能垂祀三百後世有以凭藉扶持者哉彼梁武帝忘襄阳之危而有台城之辱唐庄宗忘河上之战而有同光之祸二君岂不躬冒矢石以取天下哉而其终如此呜呼何足以语太宗之盛耶
    元顺帝至顺二年监察御史陈思谦上言曰秦汉以来上下二千余年天下一统者六百余年而已我朝开国百有余年混一六十余年土宇人民三代汉唐所未有也民有千金之产犹谨守之以为先人所营况君临天下承祖宗艰难之业而传祚万世者乎臣愚以兴亡恳恳言者诚以皇上有元之圣主今日乃皇上盛时图治之机兹不可失也
    历代名臣奏议卷一百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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