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卷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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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十四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固邦本
制民之产
通典曰黄帝时八家为井井开四道而分八宅凿井於中则井田之原其来远矣
臣按此井田之始
尧遭洪水天下分絶使禹平水土别九州冀州土白壤【无块曰壤】田中中【第五】兖州土黑坟【色黑而坟起】田中下【第六】青州土白坟【土脉坟起也】田上下【第三】徐州土赤埴【土黏曰埴】坟田上中【第二】扬州土惟涂泥【水泉湿也】田下下【第九】荆州土惟涂泥田下中【第八】豫州土惟壤下土坟垆【疏也】田中上【第四】梁州土青黎【黑也】田下上【第七】雍州土黄壤田上上【第一】九州之地定垦者九百一十万八千二十顷
蔡沈曰夏氏谓周官大司徒辨十有二壤之物而知其种以教稼穑树艺以土均之法辨五物【五地所宜之物】九等【上中下三等也】制天下之地征则夫教民树艺与因地制贡固不可不先於辨土也
臣按人君之治莫先於养民而民之所以得其养者在稼穑树艺而已稼穑树艺地土各有所宜故禹平水土别九州必辨其土之质与色以定其田之等第因其宜以兴地利制其等以定赋法不责有於无不取多於少无非以为民而已
舜典帝曰弃【稷之名】黎民阻饥汝后稷【主谷之官】播【布也】时百谷【谷一作种】
臣按史记言稷少好耕农民皆法则之尧举为农师使教民稼穑则弃之为稷尧时已然舜盖以旧官申命之也当是时水土有未平者尧既平之有可耕者矣故命弃播时百谷使民耕垦以为食使不至於阻饥焉先儒谓唐虞之时岂有阻饥之事然尚忧之此所以为唐虞也
周礼大宰以九职任万民一曰三农【山泽平地三等之农】生【种也】九谷【黍稷稻梁秫菰麻麦豆也】二曰园圃【树果蓏曰圃园其樊也】毓草木三曰虞衡【掌山泽之官】作山泽之材【作而用之】四曰薮【无水之地】牧【有畜之地】养【畜也】蕃【盛也】鸟兽五曰百工【兴事造业之工】饬化八材【勤力以化八者之材珠曰切象曰磋玉曰琢石曰磨木曰刻金曰镂革曰剥羽曰折】六曰商【行货】贾【坐货】阜【盛也】通货【金玉曰货】贿【布帛曰贿】七曰嫔【有夫者】妇【有姑者】化治丝【茧之已缲者】枲【麻之未缉者】八曰臣【男之贱者】妾【女之贱者】聚敛【谓蓄积之】疏材【百草根实可食也】九曰闲民无常职【八职有常此独无常】转移执事【若今佣雇为工作者】
程颢曰古者四民各有常职而农者居十八九故衣食易足而民无所困苦後世浮民多矣游手不可赀度观其穷促辛苦孤贫疾病变作诈巧以自求生而常不足以生日益岁滋久将何若事已穷极非圣人能变而通之则何以免患岂可谓无可奈何而已哉此宜酌古变今均多恤寡渐为之业以救之耳叶时曰农者天下之本食者民生之命则不可无三农以生九谷园圃民之所树艺则不可无园圃以毓草木山泽民之所取材用则不可无虞衡以作山泽之材薮以富得民则不可无薮牧以阜蕃鸟兽工以足材用则不可无百工以饬化八材懋迁有无化居则不可无商贾以阜通货贿布帛女工之事则不可无嫔妇以化治丝枲疏材婢仆之职则不可无臣妾以聚敛疏材自农圃而下民力有所不给则又不可无闲民以转移执事盖民有常产者有常心先王制民之产授民之职使之有相生相养之具此人心所以不离涣也
臣按民生天地间有身则必衣有口则必食有父母妻子则必养既有此身则必有所职之事然後可以具衣食之资而相生相养以为人也是故一人有一人之职一人失其职则一事缺其用非特其人无以为生而他人亦无以相资以为生上之人亦将何所藉以为生民之主哉先王知其然故分其民为九等九等各有所职之事而命大臣因其能而任之是以一世之民不为三农则为园圃不为虞衡则为薮牧否则为百工为商贾为嫔妇为臣妾皆有常职以为之生是故生九谷毓草木三农园圃之职也作山泽之材养鸟兽虞衡薮牧之职也与夫饬化八材阜通货贿化治丝枲聚敛疏材岂非百工商贾嫔妇臣妾之职乎是八者皆有一定职任之常惟夫闲民则无常职而於八者之间转移执事以食其力焉虽若无常职而实亦未尝无其职也是则凡有生於天地之间者若男若女若大若小若贵若贱若贫若富若内若外无一人而失其职无一物而缺其用无一家而无其产如此则人人有以为生物物足以资生家家互以相生老有养幼有教存有以为养没有以为葬天下之民莫不爱其生而重其死人不游手以务外不左道以惑衆不羣聚以刼掠民安则国安矣有天下国家者奉天以勤民其毋使斯民之失其职哉
大司徒颁职事于邦国都鄙使以登万民一曰稼穑二曰树艺
小司徒之职乃经土地而井牧其田野
臣按可耕之地为井可畜之地为牧
遂人辨其野之土上地中地下地以颁田里上地夫一廛【人各受二亩半为宅】田百畮【各受田百亩以为世业】莱五十畮【谓田之休不耕者】余夫亦如之【正夫之外别给余夫】中地夫一廛田百畮莱百畮余夫亦如之下地夫一廛田百畮莱二百畮余夫亦如之臣按民之所以为生产者田宅而已有田有宅斯有生生之具所谓生生之具稼穑树艺牧畜三者而已三者既具则有衣食之资用度之费仰事俯育之不缺礼节患难之有备由是而给公家之征求应公家之徭役皆有其恒矣礼义於是乎生教化於是乎行风俗於是乎美是以三代盛时皆设官以颁其职事经其土地辨其田里无非为是三者而已後世听民自为而官未尝一问及焉能不扰之足矣况为之经制如此其详哉明主有志於三代之隆者不必泥古以求复井田但能留意於斯民而稍为之制凡有徵求营造不至妨害於斯三者则虽不复古制而已得古人之意矣
前汉食货志圣王量能授事四民陈力受职民受田上田夫百亩中田夫二百亩下田夫三百亩岁耕种者为不易上田休一岁者为一易中田休二岁者为再易下田三岁更耕之自爰其处【爰於也更谓三岁即改与别家佃以均厚薄】农民户人已受田其家衆男为余夫亦以口受田如比【比同也每夫孟子言二十五亩】士工商家受田五口乃当农夫一人【口二十亩】此谓平土可以为法者也若山林薮泽原陵淳【尽也】卤【醎卤也】之地各以肥硗多少为差民年二十受田六十归田七十以上上所养也十岁以下上所长也十一以上上所强也
臣按此言受田之法大略与周礼大司徒遂人所言相同周礼所载周家一代分田受民之法皆出乎此也
孟子告梁惠王曰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养也】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可以无饥矣【告齐王数口作八口】朱熹曰五亩之宅一夫所受二亩半在田二亩半在邑田中不得有木恐妨五谷故於墙下植桑以供蚕事五十始衰非帛不暖未五十者不得衣也时谓孕字之时如孟春牺牲毋用牝之类也七十非肉不饱未七十者不得食也百亩之田亦一夫所受至此则经界正井地均无不受田之家矣此言尽法制品节之详极财成辅相之道以左右民是王道之成也金履祥曰古者六尺为步步百为亩一夫一妇受田百亩又受田庐之地二亩半邑居二亩半田以九百亩为一井八面皆百亩为私田八家受之内一百亩为公田八家同养公田又於公田之内除二十亩为庐舍八家则每家得二亩半也邑居所受亦如之古所谓亩即今田疄其广六尺其长六百尺是为一亩若以今尺步计之则古之百亩当今四十一亩古者二亩半当今一亩十步【古以百步为亩今以二百四十步为亩】
臣按此章朱熹谓此制民之产之法而尽法制品节之详所谓五亩宅百亩田法制也五十衣帛七十食肉品节也有法制而无品节则民为用不足有品节而无法制则民取用无所抑斯言也孟子两言之一以告梁惠王一以告齐宣王赵岐所谓王政之本常生之道是也盖天立君以为民民有常生之道君能使之不失其常则王政之本於是乎立矣後世人主不知出此而其所施之政往往急於事功详於法制而於制民之产反略焉是不知其本也後世之治所以往往不古若者岂不以是欤
孟子告齐宣王曰无恒产【恒产可常生之业也】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己及陷於罪然後从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为也是故明君制民之产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於死亡然後驱而之善故民之从之也轻【此言民有常产而有常心也】今也制民之产仰不足以事父母俯不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苦凶年不免於死亡此惟救死而恐不赡奚暇治礼义哉【此言无常产而无常心】
朱熹曰恒产可常生之业也恒心人所常有之善心也士尝学问知礼义故虽无常产而有常心民则不能然矣罔犹罗网欺其不见而取之也
臣按三代盛时明君制民之产必有宅以居之所谓五亩之宅是也有田以养之所谓百亩之田是也其田其宅皆上之人制为一定之制授之以为恒久之业使之稼穑树艺牧畜其中以为仰事俯育之资乐岁得遂其饱煖之愿凶岁免至於流亡之苦是则先王所以制产之意也自秦汉以来田不井授民之产业上不复制听其自为而已久已成俗一旦欲骤而革之难矣夫先王之制虽不可复而先王之意则未尝不可师也诚能惜民之力爱民之财恤民之患体民之心常使其仰事俯育之有余丰年凶岁之皆足所谓发政施仁之本夫岂外此而他求哉
滕文公使毕战问井地孟子曰夫仁政必自经界始经界不正井地不均谷禄不平是故暴君污吏必慢其经界经界既正分田制禄可坐而定也
朱熹曰井地即井田也经界谓治地分田经画其沟涂封植之界也此法不修则田无定分而豪强得以兼并故井地有不均赋无定法而贪暴得以多取故谷禄有不平此欲行仁政者之所以必从此始而暴君污吏则必欲慢而废之也有以正之则分田制禄可不劳而定矣
此其大略也若夫润泽之则在君与子矣
朱熹曰井地之法诸侯皆去其籍此特其大略而已润泽谓因时制宜使合於人情宜於土俗而不失乎先王之意也
臣按朱熹所谓因时制宜使合於人情宜於土俗而不失先王之意此数语者非但可以处置井地则凡天下之政施於民者皆当视此为凖
秦用商鞅废井田开阡陌
朱熹曰东西为阡南北为陌古者因田之疆畔制其广狭辨其纵横以通人物之往来即周礼所谓遂上之径沟上之畛洫上之涂浍上之道也田间为此所以正疆界止侵争时蓄泄备水旱为永久之计商君行苟且之政尽开阡陌悉除禁限所谓开者乃破坏剗削之意而非创置建立之名所谓阡陌乃三代井田之旧而非秦之所置也
臣按秦废井田开阡陌说者皆谓开为开建之开惟朱熹则以为开除之开焉夫自秦用商鞅废井田开阡陌之後民田不复授之於官随其所在皆为庶人所擅有赀者可以买有势者可以占有力者可以垦有田者未必耕而耕者未必有田官取其什一私取其大半世之儒者每叹世主不能复三代之法以制其民而使豪强坐擅兼并之利其言曰仁政必自经界始贫富不均教养无法虽欲言治皆苟而已世之病难行者未始不以亟夺富人之田为辞然兹法之行说之者衆苟处之有术期以数年不刑一人而可复所病者特上之未行耳呜呼为此说者可谓正矣其於古今事宜容有未尽焉者臣考井田之制始於九夫之井而井方一里终於四县之都而都广一同其地万井而方百里百里之间为浍者一为洫者百为沟者万积而至於万夫其间又有为路者一为道者九为涂者八为畛者千为径者万苏洵谓欲复井田非塞溪壑平涧谷夷丘陵破坟墓坏庐舍徙城郭易疆陇不可为也纵使尽得平原旷野而遂规画於其中亦当驱天下之人竭天下之粮穷数百年专力於此不治他事而後可叶适亦谓今天下为一国虽有郡县吏皆总於上率数岁一代是将使谁为之乎就使为之非少假十数岁不能定也此十岁数之内天下将不暇耕乎由是观之则井田已废千余年矣决无可复之理说者虽谓国初人寡之时可以为之然承平日久生齿日繁之後亦终归於隳废不若随时制宜使合於人情宜於土俗而不失先王之意如朱熹所云者斯可矣政不必拘拘於古之遗制也然则张载之言非欤曰载固言处之有术所谓术者必有一种要妙之法其言隐而未发惜哉臣不敢臆为之说也
汉武帝时董仲舒说上曰秦改帝王之制除井田民得卖买富者田连阡陌贫者亡立锥之地汉兴循而未改古井田法虽难猝行宜少近古限民名田【名田占田也各为立限不使富者过制】以赡不足塞兼并之路然後可善治也
汉孝哀时师丹请建限田下其议孔光何武请吏民名田无过三十顷
北魏孝文时李安世上言田业多为豪右所占夺虽桑井难复宜更均量使力业相称又所争之田宜限年断事久难明悉归今主上善其议下诏均天下人田男夫十五以上受露田四十亩【不栽树者谓之露田】妇人二十亩奴婢受田三十亩
唐授田之制成丁者人一顷其分十亩为口分二十亩为永业二百四十步为亩田多可以足其人者为寛乡少者为狭乡狭乡授田减寛乡之半凡徙乡及贫无以葬者得卖世业自狭乡徙寛乡者得卖口分已卖者不复受
臣按井田既废之後田不在官而在民是以贫富不均一时识治体者咸慨古法之善而卒无可复之理於是有限田之议均田之制口分世业之法然皆议之而不果行行之而不能久何也其为法虽各有可取然不免拂人情而不宜於土俗可以暂而不可以常也终莫若听民自便之为得也必不得已创为之制必也因其已然之俗而立为未然之限不追咎其既往而惟限制其将来庶几可乎臣请断以一年为限如自今年正月以前其民家所有之田虽多至百顷官府亦不之问惟自今年正月以後一丁惟许占田一顷【余数不许过五十亩】於是以丁配田因而定为差役之法丁多田少者许买足其数丁田相当则不许再买买者没入之其丁少田多者在吾未立限之前不复追咎自立限以後惟许其鬻卖有增买者并削其所有【民家生子将成丁者即许豫买以俟其成】以田一顷配人一丁当一夫差役其田多丁少之家以田配丁足数之外以田二顷视人一丁当一夫差役量出雇役之钱【富者出财】田少丁多之家以丁配田足数之外以人二丁视田一顷当一夫差役量应力役之征【贫者出力】若乃田多人少之处每丁或余三五十亩或至一二顷人多田少之处每丁或止四五十亩七八十亩随其多寡尽其数以分配之此外又因而为仕宦优免之法因官品崇卑量为优免惟不配丁纳粮如故其人已死优及子孙以寓世禄之意【如京官三品以上免四顷五品以上三顷七品以上二顷九品以上一顷外官则逓减之无田者凖田免丁惟不配丁纳粮如故】立为一定之限以为一代之制名曰配丁田法既不夺民之所有则有田者惟恐子孙不多而无匿丁不报者矣不惟民有常产而无甚贫甚富之不均而官之差役亦有验丁验粮之可据矣行之数十年官有限制富者不复买田兴废无常而富室不无鬻产田直日贱而民产日均虽井田之制不可猝复而兼并之患日以渐销矣臣愚偶有所见不知可否敢以为献惟圣明下其议於有司俾究竟以闻
汉孝宣地节三年诏曰池籞未御幸者假与贫民郡国公馆勿复修治流民还归者假公田贷种食
孝元初元元年以公田及苑振业贫民江海陂湖园池属少府者以假贫民勿租赋
臣按古者人君多克己以厚民生虽以汉世中主如孝宣孝元者其宫馆园池及郡国公田咸假之以振业贫民俾其种食勿收租赋况本民田而肯夺以为己有而又以之赐亲昵权幸之臣者哉
宋太宗时言者谓江北之民杂植诸谷江南专种秔稻虽土风各有所宜至於参植以防水旱亦古之制於是诏江南两浙荆湖岭南福建诸州长吏劝民益种诸谷民乏粟麦黍豆种者於淮北州郡给之江北诸州亦令就水广种秔稻并免其租
真宗以江淮两浙稍旱即水田不登遣使就福建取占城稻三万斛分给三路为种择田高仰者莳之盖旱稻也内出种法命转运使揭榜示民
臣按地土高下燥湿不同而同於生物生物之性虽同而所生之物则有宜不宜焉土性虽有宜不宜人力亦有至不至人力之至亦或可以胜天况地乎宋太宗诏江南之民种诸谷江北之民种秔稻真宗取占城稻种散诸民间是亦大易裁成辅相以左右民之一事今世江南之民皆杂莳诸谷江北民亦兼种秔稻昔之秔稻惟秋一收今又有早禾焉二帝之功利及民远矣後之有志於勤民者宜仿宋主此意通行南北俾民兼种诸谷有司考课书其劝相之数其地昔无而今有有成效者加以官赏
林勲上政本书曰宜假古井田之制使民一夫占田五十亩其有羡田之家毋得市田其无田与游惰末作者皆驱之使隶农以耕田之羡者而杂纽钱谷以为十一之税
陈亮曰勲为此书考古验今思虑周密可谓勤矣世之为井田之学者孰有加於勲者乎要必有英雄特起之君用於一变之後成顺致利则民不骇而可以善其後
臣按勲此书朱熹吕祖谦皆称许之今考其书百里之县岁率米五万一千斛钱万二千缗绢四千余匹绵三千四百筋取民过重恐非後世所宜用者【以上田产】
虞书曰予决九川距【至也】四海濬【深也】畎浍距川
蔡沈曰九川九州之川也周礼一亩之间广尺深尺曰畎一同之间广二寻深二?曰浍畎浍之间有遂有沟有洫皆通田间水道以小注大言畎浍而不及遂沟洫者举大小以包其余也先决九川之水使各通于海次濬畎浍之水使各通于川也
周礼遂人掌邦之野凡治野夫间有遂【一夫所受之田百亩间必有遂】十夫有沟【十夫千亩之田】百夫有洫【百夫万亩之田】千夫有浍【千夫十万亩之田】万夫有川【万夫百万亩之田川所以受遂沟洫浍之水】
稻人掌稼下地【下地水泽之地也】以瀦畜水【瀦积也积水为陂塘也】以防止水【增之堤防】以沟荡水【引水播荡】以遂均水【均布沟水】以列舍水【列者胜其町畦水可止舍】以浍写水【水有余则泻之於浍】
匠人为沟洫广尺深尺谓之广二尺深二尺谓之遂井间广四尺深四尺谓之沟广八尺深八尺谓之洫广二?深二?谓之浍【寻与?皆八尺】专达於川各载其名【识所从出】也凡天下之地埶两山之间必有川焉大川之上必有涂焉凡沟必因水势防必因地势
陈傅良曰遂人言五沟之制而始於遂匠人言五沟之制而始於非沟也乃播种之地而已一亩三一夫三百从则遂横遂横则沟从由沟而达洫由洫以达浍其从横亦如之说者又以沟浍为通水而设然沟洫之於田也可决而决则无水溢之患可塞而塞则无旱乾之忧以时决塞则沟洫岂特通水而已哉
王昭禹曰沟所以导水不因水势则其流易壅防所以止水不因地势则其土易坏故为沟者必因水势之曲直则其流斯无壅矣为防者必因地势之高下则其土斯无坏矣善为沟者水必漱啮之而无所壅以其因水势故也善为防者水必淫液之而无所决以其因地势故也
臣按古今言水利者周官所谓沟必因水势防必因地势二言尽之矣
孔子曰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
朱熹曰沟洫田间水道以正疆界备旱潦者也又曰沟洫之制见於周礼遂人匠人之职详矣盖禹既平水患又治田间之水使无水旱之灾所谓濬畎浍距川是也
臣按井田之制虽不可行而沟洫之制则不可废但不可泥其陈迹必欲一一如古人之制尔今京畿之地地势平衍率多洿下一有数日之雨即便淹没不必霖潦之久辄有害稼之苦农夫终岁勤苦盻盻然而望此麦禾以为一年衣食之计赋役之需垂成而不得者多矣良可悯也北方地经霜雪不甚惧旱惟水潦之是惧十岁之间旱者什一二而潦恒至六七也为今之计莫若少仿遂人之制每郡以境中河水为主【如保定之白沟真定之滹沱之类】又随地势各为大沟广一丈以上者以逹于大河又各随地势各开小沟广四五尺以上者以达于大沟【大沟地官用钱偿其直小沟地所近田主偿其直】又各随地势开细沟广二三尺以上者委曲以达于小沟其大沟则官府为之小沟则合有田者共为之细沟则人各自为於其田每岁二月以後官府遣人督其开挑而又时常廵视不使淤塞如此则旬月以上之雨下流盈溢或未必得其消涸若夫旬日之间纵有霖雨亦不能为害矣朝廷於此又遣治水之官疏通大河使无壅滞又於夹河两岸筑为长堤高一二丈许【如河身二丈两旁各留二丈许空地以容许】则衆沟之水皆有所归不至溢出而田禾无淹没之苦生民享收成之利矣是亦王政之一端也惟圣明留意下有司议可否而推行其法於天下
魏史起为邺令引漳水溉邺民歌之曰邺有贤令兮为史公决漳水兮灌邺旁终古舄卤兮生稻梁
秦郑国开泾水自中山抵瓠口为渠用溉注填阏之水溉舄卤之地四万余顷收皆亩一锺於是关中为沃野无凶年名曰郑国渠
李冰为蜀守壅河水作堋穿二江以通舟船因以灌溉诸郡於是蜀沃野千里号为陆海
汉召信臣为南阳太守於穰县南造钳卢陂用广灌溉岁岁增多至二万顷人得其利及後汉杜诗为守复修其业时歌之曰前有召父後有杜母
臣按成周以前井田与沟洫之制并行旱乾则有蓄水之所霪潦则有泄水之地当是之时民无水旱之忧而常获丰登之利非遇大灾变不至於捐瘠也自秦以後井田废而沟洫随之尚赖有民社之责者因川泽之势而兴灌溉之利非惟农民赖之而为国家之益也亦不小矣世之守令能有兴修水利以为一方无穷之惠者上之人其尚旌异而显擢之哉
宋神宗熙宁元年遣使察农田水利中书又言诸州县古蹟陂塘异时皆畜水溉田民利数倍近岁多所湮废诏诸路监司访寻州县可兴复水利
苏轼曰今欲凿空寻访水利所谓即鹿无虞岂惟徒劳必大烦扰且古陂废堰多为侧近冒耕岁月既深已同永业苟欲兴复必尽追收又有好讼之党多怨之人妄言某处可作陂渠规坏所怨田产或指人旧物以为官陂冒佃之讼必倍今日臣不知朝廷本无事而何苦欲行此哉
臣按水性就下遏之则利於旱岁遇有霖潦则又或至於淹没焉是其利害亦略相当也是以善言利者必因其势顺其宜行其所无事使其旱则得有所灌潦则得有所泄两无害焉斯之为利苟利少而害多或两无所利害焉甚而委邻为壑利己损人决不可凿空生事以烦扰乎民兴起讼端以召不靖之怨也【以上水利】
以上论制民之产
大学衍义补卷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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