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第二则(缺目)
    卷三第二则(缺目)
    (上缺)出房,转过天井,只见屈氏与濮义老婆痴呆呆的立在那里。友生看见,吃了一惊,连忙回转书房睡了。屈氏与濮义老婆领了朝云,回到房中,问道:“姑爷怎么说?”朝云不敢隐瞒,从头直说,气得那濮义老婆捶胸跌脚道:“什么要紧,断送了我一个女儿!”鼻涕眼泪哭个不住。屈氏道:“适才嘱付你的,临期须要叫喊,为何你绝不出声?”朝云道:“我本要叫,无奈姑爷将那蜜甜甜的舌尖儿填塞在我口中,一时叫喊不出。”只见那小川走过来问道:“这事怎么说?”屈氏将朝云的言语说与小川听了。小川道:“既然如此,料不是个呆女眷,明日与他讲话。”屈氏道:“这是我们不是,与他何干?只是到了初六,要他拜花烛。若还不肯,须索处治他一番,方出此气。”大家怨怅了一会,各各睡去。不题。
    且说友生为这朝云,一连住了几日,每每黄昏时候,直等到二三更天,方才去睡。想道:“我与朝云勾当,他父母若还知道,必定加之颜色。若不知道,缘何截足不来?这事大有可疑。我明日私下问他一声,方才放心。”候到次日下午,只见朝云独自一个在角门□□□□□。友生四顾无人,走到身边问道:“朝云姐,为何晚间不拿茶来?”朝云道:“母亲知道了,连赠嫁不稳哩。”友生听了这两句话,不加思索,已是回报肚肠,笑道:“缘份若此,何命之蹇也!”这日到房就睡,想道:“不要没主意,明日回去吧,若再迟延,便落他局了。千着万着,走为上着。”到了五更,穿好衣服,出房竟往后门一溜,逃之夭夭去了。到得家中,父母尚未起床,便到房中收拾铺陈银两,叫琴司挑了,连父母也不别,雇了一只小船,往望州进发。不题。
    且说小川清早起来,差濮义去叫厨司、定戏文,家中打点,好不热闹。大家忙了一会,只见濮义老婆慌慌张张走进来道:“昨夜失贼了!”后门已是大开,检点家中并不失脱。前前后后俱已看到,只有书房失了一个女婿,连忙报与小川知道。小川晓得他逃走回家去了,再叫濮义请来。濮义走到陆家,见了天成,说道:“家主多拜上相公,今日要姑爷另拜花烛,特道小人来请。”天成道:“自那日到你家来,并不见他返舍。”只见管门老儿进来对天成道:“小相公天未明敲门进来,叫琴司挑着行李,不知那里去了。”天成即将此话覆了濮义。濮义领命而去,回覆小川。大家一场扫兴,气得十生九死,不在话下。
    且说友生一程来到杭州,看见西湖景致,不胜欢喜。盘桓数日,再四流连,又恐父母差人追寻,须索远遁才是,即便渡江。盘山过岭,吃尽奔波,行了半月,已到江西地面,落了饭店。想道路已远了,不必再行,思量觅一住房,安顿身子,用功读书。只见店门前走进一个客人,也是投宿的,因来迟了没有空房,就与友生合着一个房儿,彼此拱手。友生问道:“请问老兄贵姓大名?仙乡何处?”那人道:“小弟姓严名真,住在吴门。”友生也通了姓名乡贯,两人俱是同乡。友生道:“老兄到此贵干?”严真道:“家兄严悦,现任吉安知府,幕中乏人,家兄特令小弟返舍,觅请幕宾,因而到此。但不知尊兄到此何干?”友生道:“小弟有一敝友,在吉水作邑,特请小弟入幕。不料中途闻报,他已丁艰回去,所以羁迟在此。”严真道:“不知尊兄肯到家兄敝署去么?”友生道:“小弟匪才,恐不堪为令兄鞭策。”严真见他言语温雅,人物稀奇,必是个有学问的人,要他同行,庶免归家,省却往返之劳。遂叫店主人设下一壶一菜,两人对酌。言语投机,竟成莫逆。到了次日,严真替友生算还饭钱,二人雇了轿马,一路往吉安进发。
    且说朝云自友生去后,朝思暮想,病了一年,把一个粉装成、玉辗就的容貌,弄得骷髅相似,服药祷赛,全无应验。临死之时对母亲道:“孩儿大约不济事了,箱内有一题诗汗巾,千万要与我带去。”濮义夫妻连忙向箱中寻觅,果然有一汗巾,将来递与女儿。朝云看了这件东西,倍增伤感,霎时间便瞑目而去。竟与巧巧之死却无两样。
    要晓得这两个魂儿,是与友生不肯干休。果然精灵不泯,到了阴司恰好遇见巧巧。说来都是陆友生的冤家债主,到了阎罗案前,双膝跪下,把陆友生的薄情短义,哭诉一番,还要思量回阳,与他聚首。阎王即查姻缘簿上,陆士善与巧巧、朝云凤缘已满,无容再合;更查得陆士善本该少年科甲,因他无故弃妻,上帝嗔怒,将他前程革去。二人听了,哭倒在地。阎王道:“你二人阳寿虽未该绝,但已脱胎离舍,不得回生。且放你作浪荡游魂,遨游尘世,直到阳寿终时,再行发放。”二人随风化影,离了阴司,一径往吉安府来。正是:
    冤家本是前生结,来世冤家今世成。
    按下不题。
    且说濮小川养了这个女儿,受尽万般气恼。女婿逃走出门,杳无音信,养着女儿,终无结局。若还改嫁,倘若女婿回来,又费周折。正在那里与屈氏宛转踌躇,没法布摆,闻得朝云死了。小川道:“我们不若将朝云当作女儿开起丧来,只要瞒得陆家耳目。”屈氏道:“依你见识,将大乔着放何处?”小川道:“我有一个表亲,叫做孔方,他领我三千本钱,在吉安府开张饭铺,将女儿寄送他家,待事冷落,另择一配,岂不干净!”屈氏道:“只是女儿自小在我身傍,怎忍舍他远去?”小川道:“事到其间,不得不如此了。”便与濮义夫妻说知。濮义也落得如此,即报到陆家,说大姑娘死了,殡殓成礼。陆天成夫妇都来哭吊,信为实然。只是苦了朝云,活也要他替,死也要他替。不觉过了七七之期,小川另差管家濮忠夫妇,准备盘缠行李,随了大乔直到孔家。濮忠先进投书。孔方见书,便请侄女进内,见过了礼,收拾房帏与他住下。孔方就嘱付媒婆,要寻亲事。那知这个滞货,到处不通行的,一连说过四五十家,没有一家落马。又耽搁了几个年头,绝无受主,媒婆说合之兴渐渐已阑,大乔要嫁之心也渐渐淡了。正是:
    命运不该天喜动,红鸾偏照别人家。
    且说陆友生在严悦府中做了五年幕宾,囊中积蓄也饶,就改名严豫,随任进学。一日忽有报来,钦取严公进京。严公欲带友生同去,友生想道:“多年不回赴考,这秀才已是久旷的了,若回去时,岂不两头脱空?不如再待两年,乡试中得一名,娶他一个标致娘子,那时衣锦荣归,一举两得,却不是好!”写书一封,烦严公带回,自己租了一间民房住下,且自用功读书。
    适值七月七日,家家乞巧穿针,友生想道:“今日是巧巧生日,我若在家,必与他称觞欢喜。如今天各一方,急切里不得见面。”不觉流下泪来。便口占一律道:
    两地相思各泪流,天边枉自说牵牛。
    难消帝女千年恨,欲解仙媛七夕愁。
    绣阁雨云情耿耿,绮窗风月思悠悠。
    巫山远隔银河水,悲断人间宋玉秋。
    吟罢,只见门儿呀的一声,不知甚么人来,且听下则自有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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