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卷四 第三则 道士血污还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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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第三则
道士血污还本性
却说珍珠小姐,自与金玉做了两夜梦里夫妻,十分亲热。到了晚间,不见樵夫回来,次日往外追寻。那知金玉住在一个朋友人家,正走出门,劈面撞着。小姐欢喜不胜,摇头摆尾,随了入内。那些人见了老虎走来,惊得摇旗呐喊。金玉道:“你们不要慌张,这老虎是我养家的,吃得一口长素。”众人以为奇异,走拢来看。果然温存如人相似。大家拿些荤腥与他,他却不吃。若拿面筋豆腐到他面前,就如吞蝴蝶一般,哄动了村前村后,拿了素菜来看老虎。到教这老虎吃得不耐烦。
自此月余,人也看得平常了,老虎也看看没得吃了。金玉想道:“此处人烟稀少,不能供我两个衣食,不若远走他方,再生计较。”一路竟到金华地方。把老虎藏在山谷之内,自己扮作仙人模样,大言道:“我能伏虎以安静地方。只要布施钱粮百金,盖造茅庵,施主若肯凑成,我便骑着老虎到来,与你们看。”众人道:“你果然骑得虎来,我们就凑银子送你,还要你传授徒弟,以防后来有猛虎之变。”
金玉去不多时,果然骑着老虎而来。起初人都骇怕,后来看得老虎势甚驯良,众人就把银子攒凑送他。金玉仍骑老虎回山中去了。一路想道:“做此生意胜于砍柴,想是这虎前生少我的债,日间与我挣银子,夜间与我做老婆,如今这个地方处处走到,人人看见,不以为奇,且再到他州别府,多趁他些钱钞,做个富翁,岂不是好。”便拾收包裹,牵了老虎,一路趁钱。沿途耽搁,走了一年,到得处州地方。身边约有数百银子,行李沉重,不便远行,就在此处觅了一间房屋住下。不题。
且说道士自没了这张虎皮,只得住在洞中,把着清斋,实是打熬不过。走出山外,并无一物可餐,饿得腰瘫肚软,骨瘦如柴。想道:“上年我要去救那樵夫,只因失了虎皮,不得去救,那樵夫又被一虎拖来,全了我的信行,毕竟这小姐将我虎皮穿了变的。我如今满山寻访,若见得他,须要求他还我,庶不致于饿死。”郎郎当当拿了一条杖儿,无山不到,见人便问,要晓得这样一桩奇事。人人听在耳里,放在心里,见这道士动问踪迹,正是三人口阔一尺,便晓得虎之所在。
直寻到处州地面,劈头撞着,这虎同金玉正在人家门前坐着。道士道:“郭小姐,你缘何在此?你弄得我好冷淡。”老虎见了道士,竟走到身边坐地,似有亲热之状。金玉认得道士,也上前施礼,谢他上年相救之恩。这些街坊上人,不知其中就里,都来盘问,道士随口回答去了。
金玉留道士到酒店饮酒。二人坐下,酒保拿上酒来,吃了几杯。道士对老虎道:“郭小姐,我好好留你在洞中,要寻着这位金官人和你成亲,缘何你将我虎皮穿了,做此勾当?你一个千金小姐,变此畜类,成何体面!”老虎朝着道士两泪汪汪,把身子乱抖。道士晓得他因身上的脱不下,故此做作。金玉对道士道:“师父所说,我在下竟不懂分毫,望师父明示。”道士把小姐的来历,并虎皮的事端,细细说与他听。金玉道:“怪道我与这老虎同处,夜夜有个美色女子来睡。如今求师父替他脱得这张毛皮,感恩不尽。”道士道:“这皮在我身上我会得脱,在他身上教我怎样脱来!”想了一会,问道:“这女子如今夜里还来么?”金玉道:“没一夜不来。”道士道:“只好如此如此。”金玉道:“师父有何妙计?”道士道:“吃完酒,到你家里商量。”
两人又吃几杯,道士起身,金玉算还酒钱出门。回到家里,道士对金玉道:“我将这脱壳咒儿教会了你,夜间他来,你去教他便了。”
是夜,金玉将这咒儿教了小姐。次日清晨,老虎喉内咯咯有声,望地一滚,这虎皮竟自脱下。小姐立起身来,整衣束带,端然似嫦娥般美丽个女子。金玉不胜惊喜,对小姐笑道:“夜夜来□□□□么。”小姐含羞不应。道士要金玉与小姐□□□□□□为媒妁,从新拜了花烛。道士得□□□□□□□□在身上,念动神咒,跳出大门,竟望深山去了。
谁知这个山中合该晦气,有了这个东西,不论男女老少撞着就吃,不上半年,把那山中野兽、村内居民,吃个尽净。看看吃到后来,变人变鬼,骗来到口,十分利害。正是:
虎居市上终非虎,人在山中不是人。
世上遭逢颠倒事,只因家道失论评。
按下不题。
且说郭仙公自女儿被虎所食、月宫值□两桩变事,心下好生怅惘。过了几时,只见京中有书送来。仙公拆看,却是同年张存恕新升吏部尚书,知仙公服满,特来恭请进京补任,不胜欢喜。就写回书,打发来人去讫,即收拾行李,买棹上京。
不一月间,已到京都,去见张公。礼毕,张公便道:“年兄草堂高致,白云自娱,真人中龙也。小弟虚受纳言之职,实有愧于杜郑诸公,深为惭愧。”郭仙公道:“老年翁位尊北斗,材擢中台,当今治平之世,正好夹囊置册。老年翁才量法天,推贤举能不忌同年,□□公。”张公听他这几句言语,似有出山之意,便道:“□□□□□,尊讳小弟已贮囊久矣,故此差人□□□□□□□□推用。”仙公假谦让一番,遂告别去。次日□□回拜,就议上本补□之事。旨意下来,该部知道补了福州太守。郭仙公别了张公离京,一路无话。到了家里,打点到任之事。选□吉日,□□上□,不月余已到任所。行香已毕,开门放告。
且不说郭仙公为官一清如水,却说公子郭宗贤在任一年,□□打发他回家赴考。公子回家候岁试过了,依旧□到任所。经过处州地面,半途之中只见阴云密布,霹雳交加,不能前进,便对管家道:“风雨并作,且在这庙中躲一躲。”走进庙门,抬头一看,却是伏魔大帝。公子拜了四拜,就在拜□上坐着。待雨止便行。不料这雨转落转大,直到黄昏尚不住点,因问管家道:“此去饭店还有多少路程?”管家道:“还有十余里。”公子道:“只好就此安歇。”便叫庙主整顿夜饭。众人吃了,就在庙中安寝。
到了二更时候,只见殿上金刀恍恍,铁甲森森,一位尊神站在公子头边道:“郭宗贤,听我分付:
孝妇□□哭墓田,须涂戌亥矢三千。
要知照乘根由事,水畔鸡飞好信传。
说罢,郭公子惊醒,叫道:“好奇怪,好奇怪。”管家已醒,公子道:“适才分明关爷分付我七言诗一首,义理甚不明白。”管家道:“小人睡梦中也听见的,只是一个字也不记得了。”公子逐句念来。管家道:“不差,不差。”公子摸拟半晌,不觉天已明亮。众人吃了早饭,谢过庙主起身。
公子一路想道:“须将戌亥矢,必竟是将猪狗血涂箭。孝妇哭墓田,难道将箭去射那孝顺的妇人不成?”又想道:“要知照乘根由事,照乘是珠。呀,好奇怪,我妹子名唤珍珠,他已被虎所食,难道在此地知他根由?末一句实解不来。”踌躇未决,不觉已到饭店门首。众人下马。
晌午,只见门前一群猎户跑过。公子问店主人道:“这些是甚么人,如此慌忙?”店主道:“俱是猎户,前面想是那老虎又来了,众人去赶。”公子道:“这虎为何走出市镇上来?”店主道:“相公,说起话长。这老虎甚是利害,他会变人变鬼,把山里人尽数吃完。如今看看吃到市镇上来了。前日我们一个邻舍王小二,在山脚下拾柴,遇着一个孩子在那里啼哭。王小二只道他是个失路的,要领他回去。走不上三五步,那孩子翻身一跳,变成一虎,竟把小二拖去吃了。众人看见去赶,绝无踪影。转来遇着一个妇人没命奔来,道‘儿子小二被老虎衔去。’哭哭啼啼来寻骸骨,向众人问讯。众人尚未开口,这妇人变作老虎,一口拖了两个,大家惊得星散。因此家家惊心,人人落胆。就是相公坐在这里说话,谁知你是虎是人?我们如今遇着面生之人,心里着实提防。”公子听了这番说话,暗想:“那梦中神道之诗,分明教我除此夙害。”也不说出,对管家道:“我们在此住一二日再行。”就着管家到城内买了弓箭,又央店主买猪狗血涂在箭上,作了几千个喷筒,注血在内,自己备了腰刀,家人带了喷筒弓箭,走进山来。
只见一个坟墓上,古木扶苏,苍苔联络,祭石上摆着三五碗下饭,坟头边坐着一个妇人,年约二十上下,一身孝服,在那里冷声热气,哭天哭人。公子想道:“这个妇人扫墓,既无香烛,又无纸钱。”慢慢走去,看那盛中下饭,却是鹿脯猿羹。公子记得昨日店主所言,叫家人准备停当。那妇人见了公子,立起身来对公子行礼。公子答他一礼。妇人道:“妾身不幸,早丧先夫。先夫在日曾嘱付道:‘我死后,若扫墓之日遇着少年,汝即以身许之。’今日幸遇贵人,却与先夫之言符合。请到舍下,结为朱陈。”公子道:“岂有此理!山僻露野,焉有面订佳期。”这妇人走近身傍,摇唇鼓舌,似欲变虎之状。公子急叫家人发箭。众人将血箭喷筒乱发一番。这妇人身中七矢,遍体恶血,望空乱跳。这虎皮已脱出来,却上身不得。
公子叫管家将索子捆了,拿了虎皮,扛到市上。众人观看如蚁。居民以手加额,感谢公子除此恶兽。公子道:“这个妖物不可□□时刻,快快抬他入城,送官究治。”众人走得饥饿,□□道:“我们且在店中吃些酒食再行。”
公子走进店中,坐了头座。酒保摆上菜蔬,众人吃完会钞。只见店内一个女子,听得门前人声嘈杂,揭起帘儿,伸出头来瞧望。对着公子打了一个照面,连连缩了进去。家人看见道:“相公,这是小姐,缘何到在此处?”公子道:“我看来却也相像,或者面貌相同,也不见得。”这女子竟走出来道:“啊呀哥哥,缘何你在这里?”公子仔细一看,果然(下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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