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刘文靖用智杀武周 唐秦王施恩降敬德
    第三十四回  刘文靖用智杀武周 唐秦王施恩降敬德
    且说唐俭回至宫中,见了秦王,把敬德要武周首级事情,一一奏复。秦王说:“我知道了!”却与茂功正商议间,旗牌官来报:“有本邦民部尚书等令!”召人中军帐,参见秦王。
    刘文靖奏说:“万岁着臣赍山羊御酒,到营享贺!奉圣旨,要作速拘拿敬德,解京回话!”秦王道:“我屡次招安,尚且不得归顺,怎么就容易擒拿?”又唤降将范君章到驾前问说:“你那刘武周脑后鸡冠,鼻生三窍,果有此相否?”范君章答说:“果有此相!”秦王说:“他如今躲避,定有个安身之处,汝等岂有不知?”范君章奏说:“只有北单于是他至亲,多因在此处,再没别的所在!”刘文靖听罢,说与秦王:“既刘武周逃往北单于,臣有计处。如今定一条美人计,就去取了刘武周的首级来!”秦王问:“怎么设谋?”刘文靖向秦王耳畔低言,如此如此。秦王大喜,一面着近侍取白绢一幅,一面取丹青画手,画一轴美人图。数日之间,画完图像,呈与秦王观看。但见:明眸皓齿,雾鬓云鬟。沉鱼落雁足倾城,闭月羞花真国色。浑身金佩霞绡,只欠元阳真气。若非群玉山头现,曾见瑶台月下逢!
    秦王看罢,将美人图付与刘文靖,并金珠蜀锦,以为赠献之礼,嘱付刘文靖:“用心办事,疾去早回!”刘文靖说:“殿下高枕勿虑,如武周在彼处,臣去管取成功!”辞别秦王出城,带了数骑军伴,上马扳鞍,径往塞北而去。
    侧坐雕鞍行去紧,征途古道趱登程。
    时逢朔雪三冬景,万里江山玉砌成。
    垂钓渔翁堪入画,采薪樵子冒寒行。
    军披铁甲临边戍,将挂征衣守战营。
    山谷只闻风折树,江湖哪见一飞禽。
    晓行夜宿俱休论,早至单于塞北城。
    刘文靖来至单于王朝前下马,单于王正坐朝,头目来报:“大唐有使臣官等旨!”宣到驾前,朝拜已毕,单于王问说:“来使是刘文靖么?”文靖说:“臣是!”单于王说:“你记得当初晋阳起兵之日,怎么来借军?”刘文靖说:“向日曾借郎主大兵相助,许以结亲。唐朝有一玉真公主,郎主有金牙太子,待天下平定之日,送公主与太子成亲。”单于王说:“是了,为何失信到今?”刘文靖说:“臣怎敢失信?上春间唐王备下妆奁,差臣送玉真公主完亲。因往朔州经过,被刘武周带领尉迟恭、宋金刚等数十员战将,并大势人马,劫取妆奁,夺了公主。臣等逃回本邦,启奏高祖。因此朝廷差臣赍礼来奏闻郎主,就送公主的图像在此。”单于王道:“你不要谎言!刘武周是我外甥,他怎敢劫夺公主?况太子与他中表至戚,他岂不知理法?如今现在寡人国内,向说因被唐家计破其国,来此投朕,你怎么平白诬人?”刘文靖说:“因他劫夺公主,朝廷大恼,兴师问罪,大破其军。武周败走无获,朝廷为此特差臣来奏闻郎主。如今若得在郎主驾前,臣就与他面君折证!”刘文靖献上金珠礼物,并公主图像。单于王说:“展开像来我看!”
    侍臣接过画图,将画叉挑着。单于王举目观看,大喜道:“好一个撒银的公主!”问刘文靖:“为何写此画图?”文靖说:“当日公主拜别娘娘,娘娘想隔千山万水,不能复见公主之面,画这轴喜容在家,逢时遇节,展开观看,如见公主一般,以此留下这轴图像。犹恐郎主不信,朝廷差臣带来。”单于王说:“母子之情,想当如此!”又问:“唐军既破其国,公主安在?”
    文靖说:“公主聪明仁孝,幼习诗画,因武周强夺,不从奸媾,自缢而亡!
    单于听罢大恼,宣金牙太子分付:“武周这厮现在黑水河打围,你带护驾亲军秃欢铁叶,同刘文靖去与武周折证明白。
    果有此情,就把武周哈喇了罢!”金牙太子领了旨意,带领鞑靼人马,同刘文靖出朝,径来到黑水河边白狼山下。
    刘武周见太子驾来,远远躬身迎接。头目把枪头上挑着美人图,金牙太子手指着刘武周问:“你认得不认得?”武周不知其故,看着美人图,微微而笑。文靖说:“殿下!你瞧她若不认得,为何这等欢笑?”太子又问:“刘武周,唐朝送玉真公主来与我成亲,往朔州经过,说你抢夺了去,是你也不是?”
    那武周说话有些口隔语涩,说:“那、那是我..”刘文靖再不等他转口,奏说:“武周既认,其情已实,不必再问。若不就杀,恐生不测之祸!”太子大怒,就分付刀斧手,把刘武周哈喇了!可怜刘武周平白地被刘文靖用计屈杀!
    太子传令回朝,同刘文靖见了单于王,把刘武周招认明白,斩首的话,一一奏复。单于王说:“既是实情,合该取斩!”
    送刘文靖光禄司茶饭。刘文靖来到驾前,就要辞回本邦。单于王说:“生受你来往风霜,多拜上唐王,莫忘向日义兵之情,两邦永结和好!”刘文靖说:“唐高祖曾有旨说来,玉真公主虽亡,还有丹阳公主,就是玉真公主的御妹,仍要送来,与太 262子完亲。”单于王大喜:“难得你费心作伐!完亲之日,朕当厚酬!”文靖说:“臣今回朝复命,陈说郎主杀武周之事,犹恐朝廷不信,若取得些武周身上物件带回,高祖方肯信实,见之必喜,就肯送公主成婚!”单于王说:“取什么物件带去?”
    刘文靖说:“敬上还用首级!”单于王准奏,分付头目取了武周首级,用匣盛了,使了封印,交与刘文靖。文靖辞别单于王出朝,上马扳鞍,径回中华。
    一日来至介休城唐营门首下马,旗牌报入中军宝帐,参见秦王,奏说:“托殿下洪福!臣凭三寸不烂之舌,取了武周首级在此!”呈上宣匣。秦王大喜,唤近侍拆了封皮开看,果然鼻生三窍,脑后鸡冠,话不虚传。秦王问茂功:“这首级着谁送去?”茂功说:“还是唐俭去,方得成功!”秦王一面分付把宣匣换了唐朝封印,付与唐俭:“你送首级与敬德,言语中务要小心!”唐俭说:“臣知道了!”取了宣匣出营,一骑马直至介休城下,叫:“巡城军士开门,送刘王首级在此!”军士即忙下城,报知敬德。敬德说:“放他进来!”唐俭进到帅府厅,放下宣匣,见了敬德施礼已毕,说:“将军!殿下特差人上长安,取到刘王首级,今特送来!”敬德折下封印开看,果是刘王首级。敬德两眼掉泪,连忙倒身下拜。
    敬德观瞻两泪倾,悲思刘主痛伤情。
    恩荣深感吾王赐,指望匡扶帝业成。
    夺利图名反做梦,苦征恶战化为尘。
    神灵鉴察微臣意,八拜殷勤报主恩。
    敬德拜罢,取剑在手,便要自刎。唐俭慌忙跑上前,把敬德双手抱住,说:“将军所为,还是恨自己?恨唐朝?恨刘王?因哪一桩,就要自刎?”敬德道:“我怎么恨刘王?恨自己?”
    唐俭说:“是你自杀了刘王,怎么倒恨我唐朝?”敬德说:“将 263军!你言差矣!你唐家杀了刘王,今日送首级来与我,怎么倒说我杀了刘王?”唐俭说:“刘武周兵败,逃在北单于国里躲避。因你几次逼要真的首级,才肯降唐,二殿下爱贤敬士,将一马金、一马银,差官到沙沱塞北,问单于王买得刘武周首级来。你若不逼要真的首级,二殿下未便将两马金银,问单于王买此首级!这个不是你杀了刘王,却恨谁来?”敬德听说,捶胸跌脚,伤感一场:“罢!罢!都是范君章这贼,说主人阵亡了,我恐唐王作贱我主人首级,所以逼着要真的。早知在单于王处,我弃了城池,杀出去寻着主人,还要复取天下!”唐俭说:“将军!你原说有了刘王首级,便肯降唐,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敬德说:“降便降,待我孝满!”唐俭说:“守孝几时才终?”敬德说:“自古君父有三年之丧!”唐俭说:“将军尽忠尽孝,正该如此!我们如今却是退回朝,歇三年又来,还是困着介休,守等三年?”敬德见说,思想了一会:“既这等,只守七日孝罢!你殿下并将士人等,俱要替我主人戴孝七日,方才降唐!”唐俭说:“这个也使得,待我回营奏知殿下,请旨定夺。你再不可失信!”敬德说:“大丈夫之言,岂同儿戏!”
    唐俭辞别敬德,回至唐营,见了秦王,把敬德说的话启奏。
    秦王说:“微末之事,有何难处!”分付:“取素服来,我先穿起,晓谕各营将士人等,俱挂孝七日。”军中也有用白布的,也有用白纸糊盔的,把红旗红号都藏过了,只用素白旗号。
    不提唐营挂孝,且说敬德心下自想:“不知唐营挂孝否?我且上城去看。”见唐营人马俱是素缟。你看霎时变成银世界,满营都是雪妆成。敬德说:“唐家果然仁厚,话不虚传!”撤身回至帅府。朝来暮去,捻指光阴,过了七日。唐营都换了色服,扯起红旗绿号。其日敬德上城来闲看一回,见唐营都换了 264色服,敬德道:“呀,过七日了!”即忙下城,回到帅府,除去孝服,依旧戎装,坐在厅前,心下自想:“我待要投唐,却是不忠;如不投唐,又恐失信!”踌躇不决。一个盹睡着去,只见头上戴的铁幞头,似有人攥住着摇上几摇,竹节鞭爆响一声,剑如闪电一亮,把敬德瞌睡惊醒将来。口中自语:“有这等怪异之事?也不知主吉主凶?”心上细细静想一会:“记得当日上界六丁神传我兵法之时,分付目下暂扶刘武周,待久后剑鸣鞭爆幞头窄,才遇真主,今日想应其数!”连忙举手加额,祝告天地:虚空过往诸灵圣,鉴察衷诚降好音。
    唐国果称真命主,吾当有分做唐臣。
    果然龙虎风云会,鞭剑从教再爆鸣!
    祝告已毕,只听得鞭剑豁喇喇连响三声。敬德说:“天意合该归唐,再不必二心三意!”望西北倒身八拜:“我尉迟恭辞谢主人,降唐去也!”把刘王的首级,用木匣装了,埋葬在介休城西法音寺内,祭奠不提。
    且说秦王在营问茂功:“如今敬德七日服满,还不见投顺的消息。”茂功说:“着唐俭、张公瑾赍金花彩缎,招安他去。”
    二将领了令旨出营,径到介休城,说:“二殿下有令旨在此!”
    把门军士报知敬德,把二将接进帅府,与敬德施礼,分宾坐下。
    唐俭说:“将军!二殿下多多致意,聊具聘贤之礼,特着我二人奉请同往!”敬德说:“大丈夫之言,决无更改!要依三件事才降。”唐俭说:“哪三件?”敬德说:“第一件,夺取地方,杀戮将土,鞭击齐府殿下,此是各事其主,不要怀恨;第二件,柏壁关打死亲王,不要记仇;第三件,真主名将,难逢难遇,要二殿下摆驾,亲到城下相迎。依得此三件,我敬德就降!”唐俭、张公瑾说:“我二人回营奏闻殿下,还请令旨定 265夺!只是将军不可失信!”言毕,二将辞了敬德,径回唐营,把前项事启奏秦王。秦王说:“三件都准依!传令营中众总管,明日敬德投唐,并不许怀挟前仇,如有故违者,定按军法!”
    言来语去,不觉天色已晚。雾昏昏红日沉西去,光皎皎明月向东升。
    次日早晨,秦王坐下中军宝帐,聚集将佐,传令摆驾到介休城,亲接敬德。先着唐俭去通报。一壁厢秦王带领三十六总管,四十五员散将,弓弩上弦,刀剑出鞘。秦叔宝银盔金甲,手擎劈楞简,保着秦王驾。一伙弄风白额虎,紧随八爪紫金龙!
    太子兴邦征虎将,储君立国聘豪英。
    黄旗彩帜当先摆,鞭简瓜锤两下分。
    点点铜鲸鼙鼓韵,悠悠龙笛凤箫声。
    皇銮驾至介休县,闪出开疆展土臣。
    万户焚香瞻圣驾,尉迟结束拜储君。
    刃铁幞头龙虎顶,皂袍乌甲砌龙鳞。
    跨马悬鞭真猛烈,宛如神将下天门。
    北人惯带扌刍搜样,莽撞全无礼乐文。
    那敬德一骑马,径进唐营。军队里有秦叔宝,擎着劈楞简,喝一声:“敬德!往哪里走?你还要与我战一千合么?”敬德说:“今日我来投唐,怎么说与你交战?”叔宝说:“既来归顺,到主人驾前,怎敢如此卤莽?”那敬德滚鞍下马,俯伏在地。正是:介休城下君臣会,龙虎相逢风际云。
    嵩岳钟英气,乾坤出栋梁。
    功勋图麟阁,千古姓名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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