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通说卷一     宋 黄仲炎 撰隐公
  元年
  说元年者有二曰体元也曰明僭也所谓体元者曰春秋以一为元示大始而欲正本也王者即位必体元以施化也使如其说则春秋黜周而王鲁矣是不然所谓明僭者曰古者列国无私史诸侯不得自称元年於其国是亦岂然哉虞书称月正元日商书称太甲元年则是一为元者从古以然非春秋之新意也古者诸侯得臣其国内之人称於国曰君其得纪年於国无可疑者内则所记生子者书於闾史闾犹有书况国乎鲁庄公如齐观社曹刿谏曰诸侯有王王有巡守以大习之非是君不举矣君举必书盖诸侯有王王有巡守则周盛时也周盛时列国已各有史矣汉荀悦亦云古者天子诸侯有事必告於庙庙有二史以此观之非可以僭言也然则元年者鲁史旧文尔圣人述之以纪事而後世必以意义求过矣
  春
  孔子曰行夏之时盖以商周之时异於夏之时也若三代不易时则孔子不应独取夏时也岁有四时而春必冠焉夏后氏以建寅为岁首则寅为首春矣周人以建子为岁首则子为首春矣孟子谓秋阳以暴盖周之秋夏之夏也七八月之间旱盖周之七八月夏之五六月也春秋於成元年襄二十八年书春无冰则知书春为周时明矣盖周之孟春仲春即夏之仲冬季冬也宜寒而燠故以无冰为异而书也若是夏时之春东风解冻岂可以无冰为异而系於其下哉孔子虽因顔渊之问有取於夏时不应修春秋而遽有所改定也胡安国氏谓春秋以夏时冠月而朱熹氏非之当矣孔子之於春秋述旧礼者也如恶诸侯之强而尊天子疾大夫之偪而存诸侯愤荆蛮之横而贵中国此皆臣子所得为者孔子不敢辞焉若夫更革当代之王制如所谓夏时冠月窃用天子之赏罸如所谓予夺诸侯大夫之爵氏者决非孔子意也夫孔子修春秋方将以律当世之僭其可自为僭哉
  王正月
  元年者鲁侯之元年王正月者周之正月也何言乎周之正月明诸侯奉周之正朔也夫尊为一人统临天下此王者之常势天地之大义尧舜三王之所同也周自幽王失德诸侯背叛戎狄因之遂墟其国逮于平王不能自振始去酆鄗之都东徙洛邑四旁之地已入于侯国者不可复取因寡就狭侪於邾滕於是贡赋不至而有下求朝觐不集而有下聘诸侯之大者自相雄长顾宗周蔑如也至於怨而取其未怒而执其使傲而请隧偪而问鼎鬬兵於繻葛召会於河阳常势堕而大义泯矣夫因是以习习以为常虽有才识之士如晋叔向郑子产齐晏婴之伦出乎其间毕谋悉辩自爲其国不以无王室爲非也盖至於春秋之末则又甚矣故孔子喟然叹曰如有用我者吾其爲东周乎盖谓周室虽微名义未改将以道济天下舍东周其谁哉旣乃即春秋以正一王之义当是时王室已不能班历于诸侯诸侯已不复受朔于王室久矣而书于春秋必曰王正月焉所以挈天下垂散之统而还於周之王也此教行则世之爲臣子者当不以衰微丧乱而易其尊君戴上之心而僭窃之祸息矣其後诸葛亮用一隅之蜀图兴汉祚庶几仲尼存周之志也若夫周瑜贾诩之徒自安於吴魏之佐非罪欤
  三月公及邾仪父盟于蔑
  古者不盟盟者不相信也或谓三代之俗惟周爲薄盟诅之事生於诰誓之穷盖世变之不得不然欤曰非也世变虽下而人心之信未尝一日不存也左氏述哀十四年小邾射以句绎来奔曰使季路要我吾无盟矣盖子路之行谊闻於邻国虽背叛之臣犹且信之以爲无事於盟况不爲背叛者乎以此观之凡诸侯之交际必有待於盟者是不能爲子路而已矣故春秋於此年书公及邾盟於七年书公伐邾所以见信不由中者未有不背者也三传谓仪父者邾子克之字非也春秋诸侯未有书字者何独於邾子而字之其曰邾仪父者盖邾之大夫任政者也仪父名也如鲁季孙行父晋荀林父皆以父爲名也春秋之世凡不相信而後有盟不辨礼而後公及大夫盟
  夏五月郑伯克段于鄢
  舜在侧微象日以杀己爲事及爲天子则封象於庳而富贵之故曰仁人之於弟也不藏怒焉不宿怨焉亲爱之而已矣郑庄公叔段同姜氏所出姜氏爱段而欲立之段骄其母之私爱而不恭其兄此固庄公之所不能堪也旣而段不得立而庄公立爲庄公者亦可以善处此矣奈何藏怒宿怨处段於京初不加裁制养成其恶而遂讨除之使无所容於其国仁者处天伦之际果如是乎春秋书郑伯克段于鄢克者胜之之辞也所以爲世之爲人兄者之戒也苟知以郑庄爲戒则知以舜爲法矣左氏谓段不弟故不言弟非也段之不弟固无足言而春秋亦未尝以去亲爲贬也若以不言弟见其不弟则有书弑父而言子如楚世子商臣之类者岂见其子也哉
  秋七月天王使宰咺来归惠公仲子之賵
  天王者代天理物之称也宰冢宰也咺其名也仲子惠公之妾也仲子死於惠公之末年至是平王使来賵之待之以夫人也故以夫人待仲子则嫡庶乱矣以归賵役冢宰则朝廷轻矣以天子谄诸侯而归其妾之賵则君臣易位矣一动而三失萃焉此东周所以衰坏而春秋所由始也司马通监论周威烈始侯三晋以爲天子自坏其礼不知周自坏礼固已起於平王之末陵夷二百四十余年间其纪纲法度荡然久矣尚何责於威烈也哉春秋书宰三宰咺也宰渠伯纠也宰周公也皆居冢宰之任者也然而或称名或称公何也咺未赐爵而摄也纠以伯爵充也周公以三公兼也三者皆摭史之实而已矣
  九月及宋人盟于宿
  盟者不相信也春秋此年书及宋人盟十年书翬伐宋败宋师取郜防以见世之从事於盟约而无由中之信者未有不背者也不书公微者盟也
  冬十有二月祭伯来
  君子在位则纪纲正纪纲正则国势重矣小人在位则纪纲坏纪纲坏则国势轻矣故君子小人者国势重轻所系也观祭伯以王朝卿士而外交诸侯可谓小人之坏纪纲者矣朝廷之上用小人以坏纪纲则国势安得而不轻哉此春秋诸侯所以无王者亦王朝有以致之也向使朝有君子守节死义爲淮南所惮如汲黯公正不私无疆外之交如朱邑以正纪纲而尊国势则周驾虽东必可复振无诸侯僭上之祸矣春秋书祭伯来岂不可爲有国者用小人之明戒哉
  公子益师卒
  春秋书大夫卒有二义焉一以明君臣之义一以见当时专用公族爲大夫之非明君臣之义者所谓教也明当时专用公族爲大夫者所谓戒也夫股肱之亏元首之痛也故君於卿大夫之丧比葬不食肉比卒哭不举乐三月之内裼衰以居不接吉事春秋以来礼废义薄至有卿丧未葬而君举乐如晋平公者矣故春秋卿大夫卒必书之惟弑贼出奔与夫黜免者则不书所以重人臣之终明君臣之义也若夫古者诸侯贡士於天子天子亲命之使还其国爲卿大夫盖以贤选也春秋列国之大夫惟取公族甚者如鲁三桓之子孙世执国政不复以贤选矣故春秋书公子公弟公孙叔仲季孙卒无他姓者所以见鲁专用公族爲大夫之非也使後之人君行其所教则遇臣有恩当不以土芥犬马视其臣矣用其所戒则任官惟贤当不以天位私於公族矣
  二年春公会戎于潜
  中国者五政之所加七赋之所养衣冠礼乐之所存也自古圣人分天下爲五服而以周索戒索辨其疆者非特人事亦天理也自周道衰王国无采薇之政诸侯无费誓之规於是以强陵弱以衆暴寡列国既日寻于干戈彼亦起而承其弊遂乃畏其威而列于会者相继矣
  夏五月莒人入向
  入者以兵据其国都也左氏载定四年吴入郢吴子以班处宫是以兵据其国都也春秋纪兵之形十有二侵伐围入战败迁灭袭取城追其事虽不同然爲挟私逞忿无王命而专兵者罪一而已莒人娶于向向姜不安莒而归故莒人入向以姜氏还观向姜之不安其室是莒子不能正家道不行於妻子也不知自反而怒其姻国以兵入据之向之民何罪焉故书曰莒人入向忿兵也不能正家反已之所爲也
  无骇帅师入极
  观左氏载隐四年诸侯伐郑宋公使来乞师公辞之羽父请以师会之公弗许固请而行则隐之不能制其大夫可知矣然则无骇入极之师亦岂其君之命也哉春秋书无骇帅师翬帅师以见君弱臣强之祸此其始也书其事即见其罪矣不以去氏族爲贬也三传皆以去氏族爲贬非矣翬他日弑隐公罪不容於死而得称公子者岂无贬欤
  秋八月庚辰公及戎盟于唐
  会戎非礼也盟戎非策也故春秋於此年书公及戎盟於七年书戎伐凡伯以归所以着要盟无信之不可恃也唐浑瑊与吐蕃会盟而柳浑计其必叛岂非有见於春秋之教哉
  九月纪裂繻来逆女
  冬十月伯姬归于纪
  纪裂繻来逆女见纪侯之不亲迎也伯姬归于纪见伯姬之不待亲迎而行也纪侯之不亲迎是纪侯失夫之义也伯姬之不待亲迎而行是伯姬失妇之节也王通氏曰昏礼废天下无家道矣
  纪子帛莒子盟于密
  说纪子帛者一曰纪子君也帛其名也一曰裂繻之字也以书法考之若是纪君之名则莒子何以不名若以爲裂繻之字则大夫不当加君盖纪子者纪君也帛文误尔或曰纪侯也何以称子曰滕侯也而亦称子盖时王黜之尔
  十有二月乙卯夫人子氏薨
  夫人卒称薨葬称小君尊之也尊夫人者尊君之敌也子氏者何也谷梁子谓隐妻是也盖周公武公娶于薛孝惠娶于宋自桓以下娶于齐是隐所娶犹宋女也春秋於隐元年书仲子必系之惠公所以别夫人子氏之爲隐妻也文四年冬十一月成风薨其明年正月王使荣叔归含且賵盖死而後賵含之也隐元年之前而仲子旣死非今之子氏明矣左氏因误以今之夫人子氏薨爲仲子薨遂以前年归賵爲豫凶事不亦诬哉平王虽昏弱亦何至归賵於未死之人乎必无是也夫人薨不地明有常所也子氏之不书葬何也隐有逊桓之志不以成礼葬其妻也
  郑人伐卫
  三年春王二月巳已日有食之
  春秋之世周道陵迟王纲圮坏於是谪见于天日爲之食故春秋书日食者三十六以明王者失道所致也可无畏哉何休以爲日有食之应一国一臣之事谬矣夫日光亏夺所关者大非君天下者何以当之李寻云日者衆阳之长辉光所烛万物同晷人君之表也君不修道则日失其度晻昧亡光岂爲一国一臣之应哉善乎汉文帝二年十一月日食诏曰朕不能治育群生上以累三光之明令二三执政悉思朕之过失及知见之所不及以啓告朕及举贤良方正能言极谏者以正朕之不逮此盖庶几春秋之义也若夫宣帝以五凤四年日食归咎於杨恽而诛之不亦何休之谬哉杜预以爲日食忌正阳之月尤非也书曰季秋月朔辰弗集于房瞽奏鼓啬夫驰庶人走夏之季秋非正阳月也未尝不以爲忌也诗十月之交朔日辛卯日有食之亦孔之丑周之十月夏之八月非正阳也而诗人丑之亦岂不以爲忌哉
  三月庚戌天王崩
  夏四月辛卯尹氏卒
  尹氏王卿也书尹氏卒明世王卿也案尹氏自宣王幽王之时已居大臣之位故节南山之诗曰尹氏太师维周之氐常武之诗曰王谓尹氏命程伯休父至此当一再世而又告丧于鲁故此年书尹氏卒其後昭公二十三年又书尹氏立王子朝二十六年又书尹氏以王子朝奔楚是尹氏世执东周之政也夫执政大臣国命所寄不能公选天下之贤而使尹氏得世世居之盖其间必有弗克象贤者以坏法乱政此东周所以衰微也不惟周也鲁三桓晋六卿齐崔氏陈氏皆世其官以执国政卒成僭逆之祸春秋备书其事爲有国者之戒严矣哉
  秋武氏子来求赙
  庄十五年家父来求车书天王使而此不书使何也古者君在亮隂百官总己以听於冢宰三年平王崩桓王方立冢宰摄行军国之事故不得以王命书也礼丧无求赙况天子乎以天子不能治丧而求赙於诸侯以诸侯不能赙天子之丧而待於求君臣之义胥废矣
  八月庚辰宋公和卒
  诸侯生相往来死相赴吊有朋友之义焉故春秋书外诸侯卒葬以见其恩且明易代也内曰薨外曰卒非异之也外诸侯薨而以卒赴者自执卑礼也故鲁史因之
  冬十有二月齐侯郑伯盟于石门
  癸未葬宋穆公
  四年春王二月莒人伐杞取牟娄
  戊申卫州吁弑其君完
  春秋书弑逆之事不徒正名定罪而已盖使後世爲君父者明其爲祸之惨而谨戒之务絶其萌焉尔易曰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者渐矣由辨之不早辨也左氏载卫州吁有宠於庄公而好兵公弗禁石碏谏而弗听旣而立桓公故州吁弑桓而代之立桓之见弑由庄之不早辨也骄其子而不教恣其弄兵而不禁虽恶物丑类天禀自出然习则生常其流远矣爲人君父者可不戒哉
  夏公及宋公遇于清
  遇者邂逅相会於道涂之间者也诗曰邂逅相遇适我愿兮人之情也何以书曰古者诸侯行役以王事故不以相遇爲非春秋诸侯行役以私谋故以相遇爲罪
  宋公陈侯蔡人卫人伐郑
  州吁阻兵而修怨则伐郑者卫尔而首宋公者推宋公主兵且序爵也卫有弑逆之恶诸侯不加讨而反助其逞兵是党逆也党逆之君有不导其臣以逆者鲜矣他日宋督之祸非兆於此哉
  秋翬帅师会宋公陈侯蔡人卫人伐郑
  翬帅师助卫翬党逆也党逆之臣必自爲逆者也他日寪氏之变非兆於此哉
  九月卫人杀州吁于濮
  春秋书卫人杀州吁齐人杀无知有二义焉天子在上闻天下弑逆之贼而不能讨也於是卫齐之臣子愤而讨之以见天子之失刑也然州吁弑而卒杀於卫无知弑而卒杀於齐以见世虽丧乱而弑逆之人犹无所容其身也故曰作春秋而乱臣贼子惧
  冬十有二月卫人立晋
  卫公子晋者非有天子之命先君之传徒以卫人推而立之故卫人立晋言下人得置君也下人置君者大乱之道也後世如唐肃宗以平卢节度使卒遣使抚慰就察军中所欲立者授以旌节自是方镇废立出於士卒非卫人立晋之类乎
  五年春公矢鱼于棠
  矢鱼者射鱼也何以知其射鱼也观左氏载臧僖伯之谏其专及於蒐田猕狩治兵振旅末云鸟兽之肉不登於俎皮革齿牙不登於器则君不射古之制也以是知其爲射鱼也隐於当时必驱役兵徒远至于棠之地如韩愈氏驱鰐鱼文所谓选才技吏民操强弓毒矢与鰐鱼从事者是也然韩子志於除害而棠之役何爲哉恣情纵欲极於乐而已矣後世如秦始皇幸琅琊候大鱼出而射之汉武帝自寻阳亲射蛟江中皆鲁隐之爲也
  夏四月葬卫桓公
  秋卫师入郕
  九月考仲子之宫
  晋武帝追崇庶母宣太后或谓宜配食中宗臧焘建议曰春秋之义母以子贵故仲子成风遂称夫人经言考宫若配食惠庙则宫无缘别筑前汉孝文孝昭太后并系子爲号祭於寝园不配於高祖太宗之庙义同春秋又汉立寝於陵其制非古宜远准春秋考宫之义别建寝庙议者从之盖臧焘之论虽明庶母不得祔庙然以仲子成风遂称夫人与考宫爲礼则诬春秋矣春秋妾母之称夫人者自成风始盖上僭也仲子未尝称夫人也仲子之不称夫人者是隐公犹不敢以夫人称妾母也隐公不敢以夫人称妾母而亦不敢以妾母祔姑於是别宫以?之自以爲得礼矣不知妾母之子爲君则得立别庙子祭孙止仲子虽是桓公之母然在隐公时桓未爲君岂得筑宫以祀之哉今隐公考仲子之宫而用备乐焉是犹僭夫人也臧焘之议但当言庶母於礼不祔庙不必以春秋书考宫爲得礼可也自此义不明而後世人主溺於嬖妾之爱如宋武帝爲宣贵妃立庙都中亦以爲春秋所与岂不可恨也哉
  初献六羽
  献六羽言初者见前此僭用八佾今始杀而用六也虽始杀而用六然荐之仲子之宫则僭矣且六羽之杀止於仲子之宫而羣公之庙僭乐如故也何以知羣公之僭如故也子家羁谓昭公曰诸侯僭天子久矣设两观乘大路朱干玉戚以舞大夏八佾以舞大武此皆天子之礼也以是知羣公之僭如故也
  邾人郑人伐宋
  螟
  大田之诗曰去其螟螣及其蟊贼毛氏注云食心曰螟食叶曰螣食根曰蟊食节曰贼此四种皆蝗也观汉循吏治民有道蝗不入境则知蝗之爲灾非不道所致乎夫民火耕水耨终岁作苦禾稼垂成而虫蝗败之则饥馑流亡之祸至矣此春秋所以书也
  冬十有二月辛巳公子彄卒
  宋人伐郑围长葛
  六年春郑人来输平
  输者有所输也委送财币之辞也如左氏载晋饥秦输之粟是也郑人厚财币以求平於鲁故曰输平输者盖释怨争爲和好也释怨争爲和好美意也何以书盖郑方仇宋而求得志焉圜视列国如鲁之望者可与爲援而不可与争故来输平而非诚於爲迁善也
  夏五月辛酉公会齐侯盟于艾
  古者天子合诸侯故谓之会传云穆有涂山之会是也春秋诸侯始私相会盟矣盖上僭也
  秋七月
  冬宋人取长葛
  七年春王三月叔姬归于纪
  春秋内女爲诸侯之嫡夫人者则书其归余侄娣不书也伯姬归于纪则旣爲嫡夫人矣叔姬娣也何以书盖鲁不以叔姬爲伯姬之娣而以纪夫人之礼归之纪侯亦不以叔姬爲娣而以嫡夫人之礼纳之也辛伯曰内宠并后乱之本也故书
  滕侯卒
  春秋於外诸侯卒凡赴告无大小悉书之一视同仁之义也左氏谓不书名未同盟也凡诸侯同盟於是称名故薨则赴之以名赵子非之曰岂有君薨在殡臣子正当创巨痛深之日乃忍称其君父之名哉又曰凡诸侯同盟名於策书朝会名於要约聘告名於简牍故於卒赴可得而纪此说得之考诸春秋凡十人卒不书名皆当时并无朝会聘告事迹所以不知其名尔余皆有往来事迹则知而名之然亦不必同盟但尝往来亦书名也或曰成二年公及秦人盟而十四年秦伯卒不名十三年公会滕人伐秦而十六年滕子卒不名何也曰是与其大夫会盟尔非其君也非其君犹不知其名也
  夏城中丘
  易称设险守国而城中丘何以书盖城郭沟池虽有国者所必有而非古人所恃以爲固者也楚子囊城郢沈尹戌曰子常必亡郢苟不能卫城无益也古者天子守在四夷天子卑守在诸侯诸侯守在四邻诸侯卑守在四竟谨其四竟结其四援民狎其野三务成功民无内忧又无外惧国焉用城北魏朝羣臣请增京城世祖曰古人有言在德不在险屈匄蒸土筑长城而朕灭之岂在城也今天下未平方须民力土功之事朕所不爲故楚不以城郢而安魏不以城小而危是知春秋诸侯不修德政以爲结人心之本而区区倚城郭沟池爲固轻用民力者皆非也谷梁子曰凡城之志皆讥此说得之矣如近世城筑之患抑有甚焉者守牧之官类以治城郭爲能事往往悉取办於民力而声於人曰吾能不费县官而了此役也是以城堞虽美而政无以得民其不资寇者幸尔然则春秋之教其可以不明哉
  齐侯使其弟年来聘
  礼缘人情则诸侯之交於邻国宜有往来聘问之礼也齐使弟年来聘何以书左氏云结艾之盟也盖爲郑人植党以仇宋也
  秋公伐邾
  冬天王使凡伯来聘戎伐凡伯于楚丘以归
  王使至鲁而戎伐之是敢于蔑王章也戎伐王使而鲁不救是敢于藐共主也至于敢于蔑王章藐共主此所以爲东周之乱也
  八年春宋公卫侯遇于垂
  三月郑伯使宛来归祊
  春秋诸侯相伐取地者多有之矣未有捐地以与人者也捐地与人以惩争利之习宜圣人必与也郑伯使宛来归祊何以书恶谲也盖郑方有宋之争而求得志焉顾已力之不能逞也则资鲁以助之惧鲁之不尽力也则归祊以饵之鲁受今日之饵则他日爲己役者宜不得辞焉此其用术殆与晋献公以璧马赂虞而假道伐虢者不异也然晋之力足以亡虢而取虞郑之力不足以亡宋而取鲁
  庚寅我入祊
  非其所有而取之非义也受人饵己而不知人之将役己非智也庚寅我入祊岂复有羞恶是非之心哉
  夏六月己亥蔡侯考父卒辛亥宿男卒
  秋七月庚午宋公齐侯卫侯盟于瓦屋
  易曰履霜坚冰至盖言顺也其作始也简其将毕也必巨春秋之初有三国相与私盟而後有诸侯之参盟有诸侯之参盟而有诸侯之羣盟诸侯羣盟则天下有霸而无王矣
  八月葬蔡宣公
  九月辛卯公及莒人盟于浮来
  不相信而後有盟不辨礼而後公及大夫盟莒人者大夫也
  螟
  冬十有二月无骇卒
  九年春天王使南季来聘
  据周礼有天子聘问诸侯之礼而与诸记传不合谷梁子曰聘诸侯非正也言天子不当聘诸侯也左氏载晋叔向云明王之制使诸侯岁聘以志业间朝以讲礼盖聘朝者皆诸侯事天子之礼尔戴礼聘义天子制诸侯比年小聘三年大聘亦是使诸侯交聘而非天子聘诸侯也当周之盛时诸侯未相吞并而四方之国固多矣若如周礼所称天子必时聘以结诸侯之好殷頫以除邦国之慝间问以谕诸侯之志归脤以交诸侯之福贺庆以赞诸侯之喜致禬以补诸侯之灾则频岁之间当尽出王朝之士使奔走於四方亦恐不暇给也又案左氏僖二十四年宋成公如楚还入于郑郑伯将享之问礼於皇武子对曰宋先代之後也於周爲客天子有事膰焉有丧拜焉盖膰焉者即归脤也王室归脤乃是宾先代之特礼岂例用於诸侯哉举此一事他可知已汉承秦灭学之後五经立博士皆有师授独周礼晩出王莾时刘歆爲国师始建立其间容有可疑者故不得不以诸传记爲定也或谓古者天子尚有聘士之礼如汉世用羔鴈元纁蒲轮玉帛下聘岩穴之布韦者况诸侯乎曰不然此爲有道者屈故以特礼聘召之非以时聘问也当春秋之世诸侯僭礼窃权蔑视王室纵不能讨而反加聘问焉以上谄下乱之道也故书
  三月癸酉大雨震电庚辰大雨雪
  周之三月夏之正月也阳气未力而震电若盛阳之月雷雨旣动而雨雪若凝隂之时况大而非常则隂阳之错缪甚矣春秋书之以明当时人事乖戾皇之不极至於干隂阳而召灾异者如此其影响也有国家者可无畏哉
  挟卒
  无骇翬挟之不称族氏何也赵子曰隐不爵命大夫是也或谓隐桓之世大夫多不称族氏盖未命於天子者也未命者犹有待於命也庄以後大夫皆世爲之不待命於天子而称族氏矣不知隐桓之时亦岂待天子之命耶
  夏城郞秋七月冬公会齐侯于防
  十年春王二月公会齐侯郑伯于中丘
  夏翬帅师会齐人郑人伐宋六月壬戌公败宋师于菅鲁之君臣悉力以翦宋者盖爲郑役也爲郑役者盖为郑人归祊之利也
  辛未取郜辛巳取防
  左氏工於载事而谬於释经其叙郑师入郜辛未归于我庚辰郑师入防辛巳归于我未爲不得其实至谓郑庄公以王命讨不庭不贪其土以劳王爵爲得正之体何其无识之甚哉郑庄者当时诸侯之至奸黠者也爲王卿士而际王室之衰徧视侯国如齐鲁宋卫之君皆庸琐不足以有爲也於是奋其诈力隂有霸诸侯之志方宋人伐郑围长葛而取之郑庄乃待之以不校岂眞不校也哉正兵法所谓鸷鸟将击必歛其翼当不校之时莫非深爲计之日也故其始以祊田饵鲁而鲁辄附之因鲁连齐而後用师于宋以泄已忿焉於王命乎何有旣败宋师而求逞其所大欲者未已也於是又取宋二邑以与鲁揜人之有而爲己惠旣以报鲁又将以终役鲁尔其与晋文公分曹卫之田以赐宋人使之纳赂於齐秦而藉以济城濮之师者同一诡道也春秋方恶其谲而左氏乃以正之体称之岂不悖哉然春秋不书郑归郜防而以鲁自取爲文者明鲁隐之贪也贪得於外而不知丧身之祸伏於萧墙也
  秋宋人卫人入郑
  宋人蔡人卫人伐戴郑伯伐取之
  宋殇不惩其败而兴伐戴之师郑庄必乘其敝而收取戴之利盖成宋殇之祸者在好兵稔郑庄之恶者在用谲
  冬十月壬午齐人郑人入郕
  伐宋入郕入许皆郑爲谋主而书首齐者郑推齐主兵也
  十有一年春滕侯薛侯来朝
  古者诸侯有因相见无私相朝何谓因相见古者诸侯旅见于京师与羣至于方岳行役以王事而因得以相见也自周辙旣东天子无廵守方岳之事诸侯无朝觐京师之礼於是弱爲强所制小爲大所役而後有私相朝者矣如鲁之类弱於齐晋则畏事齐晋而朝齐晋滕薛杞邾之类弱於鲁则畏事鲁而朝鲁故春秋书诸侯来朝与公如他国者皆所以见其慢上行私非礼焉尔三传妄以诸侯相朝爲得礼而世儒多从之不知诸侯之职爲天子守民社者也寜有天王在上而诸侯非奉王命而荒弃民社以朝事敌己之国哉
  夏公会郑伯于时来秋七月壬午公及齐侯郑伯入许冬十有一月壬辰公薨
  左氏载羽父请杀桓公将以求大宰公曰爲其少故也吾将授之矣羽父惧反谮公於桓公而弑之盖隐之祸隐之自取也夫天下之恶一也乱臣贼子譬诸蝮蛇无往而不螫也人望而疾之岂必其螫己哉隐有逊桓之志而翬请杀之絶人兄弟之亲此其用谋何减蝮螫使隐公於此亟谋诛翬而逊国於桓则虽夷齐之让无以加矣不知虑此而坐遭反噬故曰隐之祸隐之自取也苏轼氏引秦氏论此谓李斯闻赵高废立之谋非其本意初惧蒙恬之夺其权故勉而听高使斯闻赵高之言召百官陈六师而斩之其有德於扶苏岂有旣哉何蒙恬之足忧释此不爲而具五刑於市非下愚而何信矣隐之纵翬犹斯之听高也而皆不免焉故太史公曰爲人君而不知春秋者前有谗而不见後有贼而不知此之谓也爲内讳故不言弑明臣子之义痛悼其君父而不忍言也然不曰薨于某寝某宫则弑自见矣其不书葬者公谷谓君弑贼不讨不书葬非也蔡景许悼弑而贼未讨皆书葬也盖不书葬有二或仇人当国或国内乱不以礼葬之与在外之国方有变虽葬而不暇赴故不书尔隐之不书葬仇人当国不以礼葬之也是皆摭其实而已矣
  春秋通说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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