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命类 谭知县捕以疑杀妻
    谭知县捕以疑杀妻
    山西大同府朔州县,有民尤广廉,性多狐疑,残忍猜忌。娶妻施巧妹,性情活泼,言语轻快。广廉尝与妻行房事,问之曰:“我的气力大,功夫好。”施巧妹戏答之曰:“你功夫不好。”广廉曰:“谁人的好?”巧妹曰:“他人的更好。”广廉因此遂疑妻与外人有私交,持此疑心在内。后见妻一言一动,便生猜度,曰:“此言辞似有情弊,此情状似有掩饰。”又故退托出外,在背地藏之,欲捕其奸夫,并不见有来往。疑端百出,而妻以无心持防,全不知夫之疑,已然积疑成妒,积妒成仇。一日思杀其妻曰:“今日但有人到我家,便将来与妻同杀,诬执他为有奸。”等近天晚,并无一人来家。知有卖油者从门首过,即叫之曰:“卖油。”将哄入杀之。那卖油者不该死,应之白:“我今日家中有事,要回去得急,明日来卖与你。”呼之不来。广廉忿思二日了,发起暴性,持刀直入房中,望妻而杀。妻曰:“你真作死,悬空杀我何为?”以手抵之,斫断其手;再一刀,从项上杀过。外人皆不知。广廉杀了妻,又无奸夫可捏,乃收拾行李,将门掩关,夤夜逃走。次日邻居见广廉大门至午不开,有三四人进去,看见杀死施氏在地,又斫断一手。众人大惊,即协同地方赴县呈曰:“连佥呈为杀妻事:地方尤广廉,娶妻施氏,年来无异。今月二十日夜,不知何故,将妻杀死,夤夜逃去。切见关系人命,众等恐累,理合呈明,检验收贮,立案照提须至。呈者。”知县谭经问众等曰:“你料广廉必走何去?”众曰:“本地有四条路,不知从何路走。”谭公曰:“逃人命者必出关外,何路是出关的?”众曰:“北路三日出关。”谭公命公差姜婉、袁往北路去拿。二人行了三日,在关下宿,并不见踪。姜婉曰:“我和你都差矣,并不晓广廉生得何如,怎么拿得?不如回罢。”袁曰:“难得到关上,可去走一遭亦好。”二人到关上去游,见一店主黄五,与个后生争店钱。黄五曰:“你与小娘子两个人,怎么还一人店钱!”后生曰:“我只一人那有小娘子。”黄五曰:“昨晚与你同来同宿,今日饭后先行,何故躲得过?”后生曰:“你明是索要我店钱,悬空说这鬼话。”二人争辩,要打起来。姜婉去劝解曰:“你说有小娘子,他说没有,纵有也只在前路,可去赶上他,不还你店钱乎?”黄五与后生皆曰:“说得有理。”到下店即问曰:“顷才一小娘子行在那里去?”下店曰:“我未见。”又过数店,连问有个小娘子在何处去,皆答曰:“清早到于今,并无一个妇人过。”黄五没趣。那后生曰:“讨个小娘子与我,便还你店钱。这老狗好欺心。”伸拳便打。黄五不敢回打,躲在姜婉身后曰:“那小娘子明是昨晚同来今日先去,缘何路上便不见,岂我老眼见鬼乎?”姜婉私对袁曰:“此人莫不是尤广廉也!其小娘子是他妻的冤魂乎?”袁曰:“的矣,的矣。”取出铁链来,扣住曰:“本县老爷正要拿你,你杀死妻子,冤魂跟来,要走何去?说出真情!”吓得广廉软作一块。黄五亦自惊他真见鬼。锁广廉到县审问,一概招承。说他疑妻与人有奸,无故杀之。今看起冤魂跟随,因致被捉,此必是无外情,故冤愆相报,不然只过了关去,本县何能拿得。谭公判曰:“审得尤广廉性多狐疑,心实狠毒。谬以枕边之言,遂致深怀积妒。指白为黑,漫漫玉上之蝇;谓有实无,满载车中之鬼。一刀先截手腕,左劈仍断胭喉。怨气摩天,虽终天而罔极;冤魂惨地,每触地而追随。虽暮夜潜逋,将图漏网;乃旅店显现,终获凶身。可信天理之难欺,谁谓阴司之无报。汝以疑杀妻,出尔必然反尔;吾以法诛汝一死,还应一偿。置之重典,谁曰不宜。”按:此公案断之甚易,而冤魂入店,以致争店钱而为公差所捉。天理真可畏哉!是可为后世男子多疑之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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