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廿一史弹词注卷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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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一史弹词注卷之七
第七段 说隋唐二代 临江仙
一片残山并剩水,年年虎鬬龙争。秦宫汉苑晋家营,川源流恨血,毛发凛威灵。 白发诗人闲驻马,感时怀古伤情。战场田地好宽平,前人将不去,留与后人耕。
诗曰:
九里山前作战场,牧童拾得旧刀鎗。乌江流水潺潺响,仿佛虞姬哭霸王。
霸主乌江血未干,长陵树老朔风寒。千年暗草埋金谷,几辈征夫老玉关。去鸟销沉云漠漠,野花零落水潺潺。豪华一去无踪迹,留得虚名纸上看。
广坐休将诗漫讲,当场再把话评论。要知古往今来事,须问玲珑剔透心。万卷诗书曾着意,十年窗下苦劳心。编成忠孝贤良传,写就欷歔感叹文。济济堂堂夸好汉,轰轰烈烈显功名。凌云壮气冲牛斗,对月高歌泣鬼神。山雨洗青千古恨,海风吹醒万年魂。唇鎗吓破奸邪胆,舌剑恢弘壮烈人。玉轸频调谐妙韵,冰弦细拨奉知音。知音肯共梅窗月,一曲梅花字字真。
昨来说至五胡扰乱,总是翻云覆雨。今日把隋唐故典,看怎生作浪兴风。
隋者,文帝杨坚,其父杨忠,周静帝之臣,官封隋国公。死后坚嗣爵,其女乃静帝之母,杨坚乃静帝外公,篡了外孙宝位,是为隋。
文帝改元开皇,至九年己酉,南取陈后主,并天下为一统[开皇 仁寿在位二十四年]传
炀帝[大业 在位十三年]
恭帝[义宁 在位一年]
凡三主三十八年,唐公李渊夺之而隋亡。
唐者,唐公李渊,初为晋阳留守,后受隋恭帝禅,称唐高祖[武德 在位九年]传之
太宗[贞观 在位二十三年]
高宗[永徽 显庆 龙朔 麟德 干封 总章 咸亨 上元 义凤 调露 永隆 开耀永淳弘道 在位二十四年]
中宗[嗣圣 废居房州十四年召还东宫又七年]
武后[光宅 垂拱永昌凡七年]
改唐为周[天授 如意 长寿 延载 天册万岁 万岁通天 圣历 久视大足 长安又十四年]
中宗赖狄张复位,反周为唐[神龙 景隆 复位五年]传
睿宗[景云 太极 在位二年]
元宗[开元 天宝在位四十四年]
安史扰乱,肃宗灵武即位,恢复两京[至德 干元 上元宝应 在位七年]传
代宗[广德永泰 大历 在位十七年]
德宗[建中 兴元贞元 在位二十六年]
顺宗[永贞 在位一年]
宪宗[元和 在位十五年]
穆宗[长庆 在位四年]
敬宗[宝历 在位二年]
文宗[大和 开成在位十三年]
武宗[会昌 在位六年]
宣宗[大中 在位十三年]
懿宗[咸通 在位十四年]
僖宗[干符 广明 中和 光启 文德 在位十五年]
昭宗[龙纪 大顺 景福 干宁 光化 天复 天佑 在位十六年]
哀宗[天佑 在位三年]
共二十一主,享国二百八十九年,而朱温灭之,是为梁朝。
隋炀帝之末,天下有六十四处烟尘,十八处改年建号。今略题大概,说个始末因繇。
隋文帝,强夺了,外孙宝位。(隋高祖文帝,姓杨名坚,弘农华阴人。父忠,仕魏及周,封隋公。坚袭爵进为王,坚女为周宣帝赟后。及宣帝子静帝立,是为坚外孙。坚以太后父秉政,遂弒静帝,夺周祚称帝)
八年来,兴士马,大举平陈。(开皇八年,文帝大举伐陈,以子晋王广清河公杨素为行军元帅,以高颎韩擒虎贺若弼等分道并进。若弼自广陵济江,擒虎自横江宵济,陈缘江诸戍,望风尽走。 清河,县名,属广平府。广陵,县名,今废入江都县,故址在扬州府北一十八里。横江浦,在和州界,对江南之采石,往来济渡处。杨素,字处道。高颎,字昭立,蓚人)
陈后主,被擒来,称臣俯首。(若弼败陈师于蒋山,获其将萧摩诃;擒虎入建业,陈后主叔宝投于井,军人以绳引出,执送长安,献俘太庙,封叔宝为长城公。 蒋山,即江宁钟山)
卷江东,包宇宙,一统乾坤。(灭梁平陈,席卷江东,混一南北。至此天下一统)
躬节俭,省差徭,叛降不纳。(帝躬履节俭,乘舆服御破敝者,随令补用。自非宴享,所食不过一肉。后宫皆服澣濯之衣。又制人年五十免役收庸,轻徭薄赋。先陈郢州城主张子玑叛陈以降,帝弗纳,吐谷浑太子诃叛父请降,帝曰:父有过失,子当谏诤,岂可潜谋非法?嵬王既欲归朕,朕唯教嵬王为臣子之法。亦弗纳。 郢州,刘宋所置,今为武昌府,即湖广省。诃,吐谷浑太子名,封嵬王)
制义仓,勤听政,果断刚明。(度支尚书长孙平奏,令民间每秋家出粟麦一石,贫富为差,以备凶年,名曰义仓。帝从之。帝勤于政事,每旦听朝,日昃忘倦。性尤严重,令行禁止,革弊厘政,果断刚明)
只可惜,暗托付,独孤谋误。
退勋臣,易太子,转眼无恩。(帝与后独孤氏甚相爱。后性妬忌,帝宠惮之。后见朝士及诸王有妾孕者,必劝帝斥之。初,尉迟迥女孙有美色,帝幸之,后阴杀之,帝怒,单骑入山谷。高颎谏曰:陛下岂以一妇人而轻天下?后闻颎谓已为一妇人,衔之,会颎妾生男,后讽帝黜退之。太子勇多内宠,妃元氏薨,后意太子爱妾云氏害之,心弥不平,遣人伺求勇过。晋王广知之,弥自矫饰,后庭有子皆不育,后由是数贤广。广自扬州入朝,将还镇,入宫辞后,伏地流涕曰:臣不知何罪,失爱东宫,恒蓄盛怒,欲加鸩害。后忿然曰:我在尚尔,我死后当鱼肉汝矣。遂数谮勇。帝由是废太子勇,立广为太子,后帝寝疾,召广入居殿中。广预拟帝不讳后事,为书问仆射杨素,素条列事状以报。宫人误送帝所,帝览之大恚。帝所宠陈夫人侍疾,旦出更衣,为广所逼,拒之得免。帝怪其神色有异,问故,夫人泫然曰:太子无礼。帝抵床曰:畜生何足付大事,独孤误我。顾氏曰:杨坚牵制妇人,至其晚年,暗于付托。 文帝后独孤伽罗)
生长下,恶寃家,凶神逆子。
到头来,遭獍食,死不分明。(帝知广不足付大事,乃呼尚书柳述侍郎元岩曰:召我儿。述等将呼广,帝曰:勇也。述岩出合,为敕书。杨素闻之,白广,矫诏执述等系狱,令右庶子张衡入殿侍疾,尽遣后宫出就别室,俄而帝崩,中外频有异论)
隋炀帝,不成才,凶强恶劣。(炀帝,文帝第二子,后追谥曰炀。捷录曰:嗣政以来,杀戮滥加,虐焰大张,九州岛为炉,致天下沸涌灼烂,号呼腾踏,莫有救止。 谥法:好内远礼曰炀)
杀亲兄,烝庶母,犬豕存心。(帝矫称高祖之诏,赐兄故太子勇死。文帝妃陈氏为宣华夫人,文帝崩,广遣使者封小金盒赐夫人。夫人以为鸩毒,惧甚,发之,乃同心结也。夫人恚而却坐,不肯致谢。诸宫人共逼之,乃拜使者。其夜广遂烝焉。又文帝妃蔡氏容华夫人自请言事,亦为广所烝)
大宝殿,弒亲爷,称尊即位。(初,广侍疾于大宝殿,令张衡入侍,文帝遂崩。后大业八年,杀张衡,临刑大言曰:我为人作何等事而望久活?监刑者塞耳,促令杀之。观此,则广之杀父无疑矣)
倚富强,矜智勇,恣意荒淫。(自开皇仁寿以来,仓库盈溢,国富兵强。炀帝承藉余绪,慨然慕秦皇 汉武之事,侈靡土木,无所下为。荒淫无度,造有迷楼御女车等事)
悦女色,纵奢华,泥沙锦绣。(帝恣意女色,宫掖不可胜计。尝诏淮南等处阅视民间女子姿质端丽者,每岁贡之。又筑西苑,其内为海,海内绿渠为十六院,每院以四品夫人主之。堂殿楼观,穷极华丽。宫树秋冬雕落,则剪彩为花叶,缀于枝条,色渝则易以新,常如阳春。龙舟皆以锦彩为袍,又或以缯帛缠树。 淮南,即今扬州)
弄刀兵,贪土地,蝼蚁人民。(炀帝狭殷周之制度,尚秦汉之规模,骄怒之兵屡动,土木之功不息。频出朔方,三驾辽左,旌旗万里,征税百端,人不堪命。自是海内骚然。邵康节作隋诗曰:蝼蚁人民贪土地,泥沙金帛悦姬姜。 朔方,今陕西宁夏卫。辽左,即辽东。邵康节,名雍,字尧夫,谥康节,范阳人,流寓河南,富弼司马光治第留之,扁其室曰安乐窝,号安乐先生)
广仓廪,筑长城,劳烦百姓。(置洛口仓,筑仓城周二十余里。又置回浴仓于洛阳北七里,筑仓城周十里。发丁男百余万筑长城,西距榆林,东至紫河,寻更自榆谷而东,又复筑之,百姓死徙者遍道路。 洛口仓,在河南府巩县西,炀帝聚粟于此。褕林,隋初置榆林县,后改为郡,故城在大同府城西五百里。紫河,在大同府城西北四百二十里。长城,在临洮府城北,秦始皇北筑长城万里,起自临洮,即此处。榆谷,在临洮府兰县西一百里,有大小榆谷)
开汴河,实苑囿,盖造宫庭。(发河南诸郡男女百余万开通济渠,自西苑引谷洛水达于河,自板渚引河入汴,引汴入泗,以通于淮。又发河北男女开永济渠,扑沁水南逹于河,北通涿郡。命封德彝等营显仁宫,发大江以南五岭以北奇材异石,输之洛阳,又求海内嘉禾异草珍禽奇兽,以实苑囿。自长安至江都,置离宫四十余所。通济渠,即汴河故道,一统志云:其源旧自开封府荥阳县东经东城内,又东合蔡河,名莨菪渠,又名通济渠,东注泗州,下入于淮。累因河决,其蔡河湮灭无迹,而汴河自府西中牟县入黄河矣。谷洛淮泗,皆水名。汴,河名,河北黄河之北也。永济渠,在东昌府馆陶县西二里,汉名屯氏河,隋疏为永济渠,亦曰御河,源自卫辉府辉县东,北流至临清,与会通河合流入海。沁水,源出沁州源县绵山,穿太行,达济源,经武陟入黄河。显仁宫,在河南府洛阳县皂涧。江都,县名,属扬州府。离宫,天子出游之宫也)
跨辽海,讨高丽,劳民动众。(征高丽王入朝,不至,裴矩说帝讨之。帝诏幽州总管元弘嗣往东莱海口造船三百艘,官吏督役,昼夜立水中,自腰以下皆生蛆。征天下兵会于涿,凡一百一十一万三千八百八十人,旌旗蔽千余里,载兵甲及攻取之具,往还者常数十万人。死者相枕。历辽东,跨大海,自将讨之。如是者三。高丽城守不下,诸军将多覆没。后征兵,每失期不至。高丽亦困敝乞降,乃止,仍征高丽王元入朝,元竟不至。天下骚动,始相聚为羣盗。 幽州,今顺天府。东莱,今莱州府。涿,今涿州)
造龙舟,恣游赏,北狩南巡。(遣侍郎王弘等往江南造龙船及杂船数万艘,每御龙舟,挽士八万余人。南幸江都,舳舻相接,旌旗蔽野。又救北狩朔方,历榆林云中,泝金河。突厥启民可汗奉庐帐以俟车驾,帝幸其帐。启民奉觞上寿,帝赋诗曰:呼韩稽颡至,屠耆接踵来。何如汉天子,空上单于台。 金河,一统志云:在大同府古云内州东南一百五十五里,西流入天瑞治。呼韩邪屠耆,皆单于之号,其俗谓贤曰耆。突厥,北夷国名)
勤采猎,取鹰师,论千拨万。(勤于游猎,连谷陇西拔延山等处,长围周二千里。又征天下鹰师悉集东京,至者万余人。 东京,炀帝以洛阳为东京,寻改东京为东都)
聚音乐,陈百戏,夸耀番人。(初,突厥启民可汗入朝,帝大征散乐以夸之。后诸番来朝,毕集洛阳。陈百戏于端门,执丝竹者万八千人,自昏达旦,终月而罢,所费巨万,岁以为常。 百戏有鱼龙烂谩,俳优侏儒,山车巨象,扳井种瓜,杀马剥驴等,奇怪异端,百有余物,故名)
恶毒气,广熏蒸,普天之下。
歹名儿,张挂徧,率土之滨。(李密檄炀帝十罪云:普天之下,率土之滨,天地难容,人神嗟愤。书罪无穷,流恶难尽,三河纵封豕之贪,四海被长蛇之毒。 李密,字法士)
民心变,起烟尘,六十四处。(是时天下大乱,盗贼蜂起,凡六十四处)
知世郎,王簿者,倡首山东。(邹平民王簿拥众长白山,剽掠齐济之郊,自称知世郎,言事可知矣。 邹平,县名,属山东济南府。长白山,在济南府长山县西南三十里,山跨邹平县一十里,又名会仙山。齐,今济南府。济,今兖州府济宁州)
张金称,高士达,因而聚众。(鄃人张金称聚众于河曲,蓨人高士达聚众于清河。 鄃,县名,今东昌府夏津县。河曲,县名,属太原府。蓨,县名,故城在河间府景州城内。清河,隋县名,今东昌府武城县)
孙安祖,刘霸道,发怒生嗔。(孙安祖,漳南人,窦建德集无赖少年数百人,使安祖将之,入高鸡泊中为盗。平原东有豆子《卤亢》群盗多匿其中。有刘霸道者,家于其旁,喜侠,食客常数百人,远近多依之,有众十余万,号阿勇贼。 漳南,漳水之南也。漳水,在顺德府平乡县西南。高鸡泊,在大名府界。平原,县名,属济南府。豆子《卤亢》,地名,在平原县东。阿勇,贼之号。《卤亢》音刚上声)
窦建德,苗海潮,东西响应。(渤海窦建德,起兵漳南,自称长乐王。下邳苗海潮聚众为盗,后附杜伏威。渤海,今河间府沧州。长乐,今真定府冀州。下邳,今淮安府邳州)
郝孝德,孙宣雅,远近传声。(平原郝孝德,渤海孙宣雅,各聚众十万,与王簿等结连)
吴朱燮,晋管崇,江东举事。(吴人朱燮为昆山县博士,与数十学生起兵,民苦役者,赴之如归。晋陵人管崇,羣盗奉之,时帝在涿郡,命虎牙郎将赵六儿屯扬子以备南贼。崇遣将陆顗袭破之,众至十万。 吴,今苏州府昆山县,属苏州府。晋陵,郡名,今常州府。扬子,江名,在仪真县西,经通泰二州,入于海)
杜伏威,辅公祏,淮楚称兵。(章邱杜伏威,与临济辅公祏为刎颈交,俱亡命为群盗,转掠淮南诸郡,据历阳,伏威僭号吴王。 章邱,县名,属济南府。临济,今青州府临淄县。历阳,今江南和州)
王须拔,魏刁儿,剪灭燕赵。(上谷人王须拔,起兵平恒,自称漫天王,国号燕。贼帅魏刁儿,自称历山飞,北连突厥,南寇燕赵。 上谷,今保安州。燕,今顺天府。赵,今真定府赵州)
甄翟儿,扶助起,残害人民。(甄翟儿初为魏刁儿部将,所至残害,后复号历山飞,转寇太原)
郭方预,孟海公,各夸英勇。(北海人郭方预,自号卢公,攻陷郡邑。济阴人孟海公,据周桥,见人称引书史,辄杀之。 北海,隋郡名,今青州府。济隐,今兖州府曹州)
燕格谦,齐孟让,尽力横行。(渤海贼帅格谦,据豆子《卤亢》,自称燕王。齐人孟让自长白山寇掠诸郡,至盱眙,众十余万据都梁宫。盱眙,县名,属凤阳府。都梁宫,在盱眙县西南三里,今名都梁台,遗址尚存)
杨元感,益招呼,蒲山李密。(楚公杨元感,素之子,炀帝征高丽,命元感于黎阳督运,遂举兵反。蒲山公李密,初为左亲侍,至是元感以密为谋主,引兵向洛阳。隋屈突通击之,元感败死,密亡匿。后翟让起兵,推密为主,号魏公。 蒲山,县名,未详处所,惟嘉兴府平湖县东南三十里有蒲山,濒海。黎阳,今大名府。浚县,魏郡名,今大名府)
太原公,撺掇起,留守唐公。(陇西成纪人伞渊,父昞,仕周封唐公,渊袭爵为太原留守。子世民说渊曰:主上无道,百姓困穷,不若顺民心以兴义兵。渊大惊曰:汝安得为此言?明日,世民又说之,晋阳令刘文静说宫监裴寂劝渊举兵。寂谓渊曰:二郎阴养士马,欲举大事,众情已协,公意何如?渊然之。司马许世绪、司铠武士彟皆共劝渊,乃使文静诈为敕书,发太原等郡民年二十已上为兵击高丽。由是人情恟恟,思乱者众,乃命世民文静等各募兵,远近赴集,遂杀副留守王威高君雅,尊天子为太上皇,立代王侑为帝,移檄郡县。 成纪,今巩昌府秦州)
史万宝,李仲文,长安接应。
何潘仁,邱师利,整众相从。
向善志,力扶持,孙华鼓舞。(渊壻柴绍赴太原,妻李氏归鄠县别墅,散家赀,聚徒众。渊从弟神通,亦在长安,亡入鄠县山中,与长安大侠史万宝等起兵应渊。西域商胡何潘仁,入司竹园为盗,李氏使其奴马三宝说潘仁,就神通合势攻鄠县,下之。李氏又使三宝说羣盗李仲文向善志邱师利,皆从之。冯翊人孙华聚众数万最强,亦附焉。自是关中羣盗,悉降于渊。 鄠县,属西安府。司竹园,在西安府盩厔县东,周回百里。冯翊,今西安同州)
梁师都,煽惑起,薛举称秦。(朔方郎将梁师都,杀郡丞,据郡反,称帝,国号梁。金城校尉薛举起兵金城,自称西秦霸王,攻陷陇右诸郡,后称秦帝,徙据天水。 金城,隋郡名,今陕西临洮府兰州。天水,今巩昌府秦州)
王德仁,刘苗王,喧呼北地。(王德仁起兵于邺,拥众保林虑山,自号太公。离石胡刘苗王,自称天子,以其弟六儿为永安王,众至数万。 林虑山,一作隆虑山,在彰德府林县西北二十五里。离石,地名,在太原府,刘渊尝都于此。苗王渊之裔,故曰离石胡)
母端儿,敬盘陁,叫喊龙门。(贼帅母端儿,摊众据龙门,帝召李渊讨之。敬盘陁为绛郡贼帅,李渊亦击降之。 龙门,今平阳府河津县。绛郡,今平阳府绛州)
左才相,李子通,依山据海。(左才相起兵齐郡,僭号博山公。东海贼帅李子通起兵海陵,自号楚王,寇江都,后称吴帝。 东海,隋郡名,今淮安府海州。海陵,今扬州府泰州)
沈柳生,梁萧铣,打闹江陵。(巴陵校尉董景珍等据郡叛,以罗川令萧铣梁室之后,迎奉之。甫募兵,会颕川贼帅沈柳生寇罗川,铣与战不利,因谓众曰:巴陵豪杰,欲奉吾为主。若从其请,可以中与梁祚。以此召柳生,亦当从我矣。乃改隋服色旗帜,皆如梁旧,柳生即帅众从之,进克江陵,遂称梁王。 巴陵,县名,属岳州府。罗川,隋县名,今庆阳府真宁县)
刘武周,郭子和,山西结党。(马邑校尉刘武周,杀太守王仁恭,北连突厥,翊卫郭子和,亦起兵于榆林,自号永乐王,北赴突厥始毕,以武周为定杨天子,子和为平杨天子。子和固辞,乃更以为屋利设。 马邑,县名,属大同府。永乐,今保定府满城县。屋利设,突厥俗谓别部典兵者曰设,屋利乃一设之号)
林士弘,操师乞,江广凭陵。(鄱阳贼帅操师乞,自称元兴王,攻陷豫章郡,以其乡人林士弘为大将军。帝以治书侍御史刘子翊讨之,杀师乞,士弘代统其众,攻杀子翊,自称帝,国号楚。北自九江,南及番禺,皆为所有。 鄱阳,县名,属江西饶州府。豫章,今江西南昌府。九江,今江西九江府。番禺,县名,属广东广州府)
徐世绩,王伯当,荥阳抄掠。
王当仁,周文举,巩洛峥嵘。(翟让起兵离狐,徐世绩年十七,说让曰:荥阳梁郡,汴水所经,剽行舟商旅,足以自资。让然之,引众人二郡界,掠公私船。时又有济阳王伯当、外黄王当仁、韦城周文举,皆拥众为盗。李密说之,皆附于让,进攻荥阳,杀通守张须陀。 离狐,县名,故城在兖州府曹县界内。荥阳,县名,属开封府。济阳,县名,故城在兖州府曹县西南五十里。外黄,县名,故城在开封府杞县东北。韦城,县名,故城在大名府滑县东南五十里)
刘元进,沈法兴,聚朋江表。(余杭刘元进,起兵据吴郡,朱燮管崇等推为天子。吴兴太守沈法兴起兵,据江表十余郡,称王毗陵。 余杭,县名,属杭州府。吴兴,今湖州府。毘陵,今江南常州府)
左孝友,卢明月,发恨齐东。(齐郡贼左孝友,众十万,屯蹲狗山。涿郡贼卢明月,众十余万,军祝阿。 蹲狗山,未详处所。祝阿,今兖州府东阿县)
楚朱粲,杨士林,互相攻讨。(城父朱粲,始为县左史,聚众为盗,谓之可达寒贼,自称迦楼罗王,引兵掠荆沔及山南郡县,所过噍类无遗。淮安土豪杨士林起兵攻粲,粲败奔菊潭。士林帅汉东四郡降,唐以为显州道行台。 城父故城,在凤阳府亳县东南七十里。荆,今荆州。沔,今湖广沔阳州。菊潭,在南阳府内乡县西北。显州,今南阳府泌阳县)
裴长才,白瑜娑,啸聚山林。(贼帅裴长才众二万,与王薄孟让等结连。进攻章邱灵武。白瑜娑劫牧马,连突厥,陇右谓之奴贼。 灵武,隋郡名,故城在陕西宁夏卫城南)
李公逸,单雄信,纠合翟让。(韦城翟让为东郡法曹,坐事当斩,亡命于瓦冈,为群盗。单雄信聚少年往从之,雍邱盗李公逸亦附焉。后据兴乐仓,击败东都兵,推李密为魏公,略取河南诸郡。 雍邱,今开封府杞县)
王世充,乘势反,占了东京。(王世充,西域胡人,姓支氏。父收,幼从母嫁王氏,遂冒其姓。炀帝以世充为江都官监,后辅越王侗于洛阳,为仆射,世充自称郑王,寻弒侗称帝,据东京)
高开道,起渔阳,自称燕主。(高开道,格谦部将,谦死,开道收余众,后据渔阳,自称燕主, 渔阳,今顺天府蓟州)
宋金刚,兴易水,自在纵横。(宋金刚起兵易州,为窦建德所收,降于刘武周。武周号曰宋王。 易州,属保定府)
凉李执,自称王,河西据土。(武威司马李轨起兵河西,自称凉王,攻陷张掖炖煌西平抱罕,尽有河西五郡。 河西,即今甘肃镇)
徐圆朗,居海岛,陷了东平。(鲁郡徐圆朗攻陷东平郡,遂据兖州,并有海岱。鲁郡,今济南府。东平,州名,属兖州府)
虎贲郎,名罗艺,幽州抗命。(虎贲郎罗艺,起兵涿郡,杀渤海太守唐祎等,柳城怀远并归之。艺自称幽州总管。 柳城故城,在永平府城西二十里。怀远,镇名)
守新乡,刘黑闼,背主降人。(刘黑闼,漳南人,与窦建德善,后事王世充,常窃笑其所为,世充使守新乡。黑闺遂降建德,署为将军。 新乡县,属卫辉府)
辛未岁,为饥荒,干戈乱起。(大业七年辛未,炀帝征高丽,死者相枕,民生计无遗,加之饥馑,釆树皮叶,或捣藁煑土而食之,诸物皆尽,乃自相食,相聚为羣盗)
丙子年,隋炀帝,游幸芜城。(大业十二年丙子,帝如江都,以越王侗留守,任崇崔民象王受仁等以盗贼充斥,不宜游幸,上表极谏,皆杀之,遂幸芜城,复营宫室。自是不复返东都矣。 芜城,即古邗沟城,吴王濞故都,后荒芜。鲍照作芜城赋。鲍照,字明远,杜诗所谓俊逸鲍参军也。今黄梅县治,即照宅)
丁丑年,十二处,改称年号。(按炀帝大业十三年丁丑,改年号者止八处:恭帝侑义宁元,长乐王窦建德丁丑元,魏公李密元,定杨可汗刘武周大兴元,梁王梁师都永隆元,秦王薛举泰兴元,梁王萧铣鸣凤元,楚帝林士弘太平二年。至戊寅,又改元者四:后恭帝侗皇泰元,唐高祖武德元,凉王李轨安乐元,楚王朱粲昌达元,两年改号共十一处)
李世民,十八岁,举义兴兵。(李世民,唐公渊之第二子,年十八,见隋室方乱,阴有安天下之志。倾身下士,散财结客,刘文静见而异之,谓裴寂曰:此人虽少,命世才也。世民就文静定计,乘间说渊举义,渊大惊,世民曰:天时人事如此,愿大人勿疑。渊乃叹曰:汝言亦大有理,今日破家亡躯由汝,化家为国亦由汝矣。遂起兵太原)
扶立起,老令公,大唐高祖。(李渊起兵后,立隋代王侑为帝,渊自为大丞相,封唐王,以武德殿为丞相府。改勅称令。及焬帝被弒,渊遂受隋恭帝禅,称皇帝,国号大唐,是为唐高祖)
据长安,平祸乱,济世安民。(渊起兵太原,遣世民击西河郡,拔之。寻取霍邑,进围河东。世民说渊西趣长安,乃留诸将围河东,自引兵而西。世民狥渭北,吏民及羣盗归之如流,遂进克长安,悉除隋苛禁约法十二条。初,世民年四岁,有书生见而异之,曰: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其年几冠,必能济世安民。故采其语,名曰世民。 西河,隋郡名,今山西汾州。霍邑,今平阳府霍州。河东,今平阳府)
戊寅年,隋炀帝,江都遇害。
宇文家,寃业报,化及行凶。(戊寅恭帝侑之义宁二年也。炀帝在江都,荒淫益甚,见天下危乱,退朝则幅巾短衣,徧历台阁,汲汲顾景,惟恐不足。常仰视天文,谓萧后曰:外间大有人图侬,然且共乐饮耳。引镜自照曰:好头颈,谁当斩之。后惊问故,帝笑曰:贵贱苦乐,更迭为之,亦复何伤?见中原已乱,无心北归,乃命治丹阳宫,将徙都之。时从驾骁果多关中人,思归,郎将司马德戡裴虔通等,共谋亡去,以告将作少监宇文智及,因请以智及兄许公化及为主,乃召骁果,夜自元武门入。帝闻乱,易服逃于西阁,虔通等入永巷,问陛下安在,有美人出指之,校尉令狐行达拔刀直进,扶帝下阁,勒兵守之。至旦,虔通逼帝出宫,化及曰:何用持此物出,亟还与手。于是引帝还至寝殿,虔通等露刃侍立。帝曰:今日之事,孰为首耶?德戡曰:溥天同怨,何止一人。帝遂遇害。初,文帝篡宇文氏之天下,尽灭其族。而其子孙终见弒于宇文氏之手,寃业之报,信不爽也。 亟还与手,请急引还与下手弒之也)
赵王杲,可怜儿,长号见杀。(赵王杲,炀帝爱子,时年十三,化及作乱,杲在帝侧,号恸不已。裴虔通斩之,血湔帝衣)
大麻绳,捆颈下,送了三魂。(化及欲弒帝,帝曰:天子死自有法,何得加以锋刃?取鸩酒来。贼党马文举不许,使令狐行逹缢杀之。萧后令宫人撤床箦为棺以埋之)
抛撇下,两孤孙,权臣侮弄。(炀帝三孙,代王侑、燕王倓、赵王侗,皆元德太子昭之子也。倓为化及所害。李渊入长安,立侑为帝,后禅位于唐,封儶国公,是为恭帝。王世充辅侗于东都,世充纂位,封为潞国公,后裴仁基等谋诛世充,事泄,世充赍鸩诣侗,侗布席礼佛曰:从今以往,愿不生帝王家。饮药不能绝,缢杀之,伪谥为恭帝。儶,今东平儶亭是。潞,今山西潞州)
四十年,隋社稷,化作灰尘。(隋自文帝至恭帝,共三十八年。禅于唐而隋亡)
唐高祖,创业成,李家天下。(时方士言:杨氏将灭,李氏当为天子。唐公李渊,承亡隋之敝,受恭帝禅即位,是为高祖神尧帝。后武后时,苏安恒疏言:天下者,高祖太宗之天下也。陛下贪其宝位而忘母子深恩,将何颜见唐家宗庙?臣以为天意人事,还归李家。太后亦不罪。)
小秦王,佐乃父,打就乾坤。(李世民年十八,劝父举义。高祖即位,爵封秦王,时军中号为小秦王。顾氏曰:太宗以不世出之英主,首建大谋,佐父削平海内,尺土寸基,皆其功也。又曰:六年之间,定宅九围,何成功之速哉?盖以太宗为之子也)
缚建德,降世充,亲擐甲冑。(帝命秦王督军伐郑主,王世充屯于北邙,屈突通引兵至,世充战败,秦王遂围洛阳。世充求救于夏王窦建德,建德救之。郭孝恪谓秦王曰:世充穷蹙,建德远来助之,此天意欲两亡之也。秦王中分麾下,使屈突通守东都,自将骁勇趣武牢,北济河南。建德悉众出牛口,秦王率轻骑直薄其陈,建德中槊,杨武威逐之,建德坠马,武威擒之。囚至洛阳,以示世充,世充诸将曰:吾所恃者夏王,今已被擒,虽得出,将必无成。世充遂降,秦王选精锐千骑,皆皂衣元甲,分为左右,使尉迟恭秦叔宝将之。每战,秦王自被元甲帅之,以为前锋,所向摧败,敌人畏之。 郑,今开封府郑州。北邙,山名,在河南府城北一十里,山连偃帅巩孟津三县,绵亘四百余里,东汉诸陵及唐宋名臣坟多在此。东都,即洛阳。武牢,即虎牢关。牛口,峪名,在真定府临城县西二十五里)
破武周,擒仁杲,自运戈兵。(定杨可汗刘武周攻并州,晋阳土豪薛深开城纳之,齐王元吉奔长安,关中大震。帝欲弃大河以东,谨守关西。秦王曰:太原王业所基,河东殷实,愿假精兵三万,必复汾晋。帝乃发关中兵使击之,秦王与武周将宋金刚相持,金刚食尽北走,秦王追及金刚将寻相于吕州,大破之,乘胜逐北,一昼夜行二百余里,战数十合,追及金刚于崔鼠谷。一日八战,皆破之。秦王不食者二日,不解甲者三日,金刚将寻相尉迟敬德悉降。武周闻金刚败,弃并州走突厥,金刚走死,并州悉平。仁杲,薛举之子,举卒,仁杲袭位为秦王,攻唐泾州,秦王击破之,进至高墌。仁杲使宗罗睺拒战,秦王引大军自原北,出其不意,罗睺大溃,秦王率二千余骑追之,围其城,仁杲计穷出降,斩之。 并州,今太原府。汾,今山西汾州。晋,唐初州,今平阳府。吕州,隋初所置,故城在平阳府霍州西五里。雀鼠谷,在汾州介休县西南二十一里。泾州,属平凉府。高墌,地名,在陇西。原北,浅水原之北也)
行战讨,扫烟尘,一十四载。(秦王起兵时年十八,至即位年三十一,历战讨以定天下者,凡一十四年)
攻坚城,陷强敌,几度劳心。(凡攻城陷阵,秦王身先士卒,谋略无比,所向皆克)
用人物,总贤才,房谋杜断。(帝以秦王为天策上将,开馆以延文学之士。杜如晦房元龄等共十八人为学士。秦王使如晦参谋帷幄,军中多务,剖决如流。每克城,诸将争取宝货,元龄独收采人物,置之幕府。后秦王即位,并以为仆射。两人引拔士类,常如不及,帝每与元龄谋事,必曰:非如晦不能决。及如晦至,卒用玄龄之策。元龄善谋,如晦善断,同心狥国,故唐世称贤相者,推房杜焉。 如晦,字克明,封莱国公,杜陵人。玄龄,字乔孙,世居临淄,谥文昭)
尉迟恭,秦叔宝,惯战能争。(尉迟敬德,先为宋金刚将,善避矟,每单骑入贼,羣刺之不能能伤。金刚败,敬德遂降。后金刚降将多叛去,诸将疑敬德,囚之,秦王引入卧内,赐之金,曰:丈夫意气相期,必欲去者,以此金相资。已而秦王以五百骑行战地,世充帅骑万余围之,单雄信引槊直趣秦王,敬德跃马,大呼横刺,雄信坠马。翼秦王出,世充败走。秦王谓曰:公何相报之速也。建成以书招之,赠金皿一车,固辞。秦王曰:公心如山岳,虽积金至斗,岂能移之。从讨窦建德王世充刘黑闼,功居多,以功累封鄂国公。初,世充以秦叔宝为将军,叔宝疾其多诈,会世充与唐兵战于九曲,叔宝遂降,秦王厚礼之,以为总管。从征战有功,累官左武卫大将军,封胡壮公。九曲,地名,在陇西。尉迟恭,字敬德,马邑人。秦叔宝,名琼,历城人)
临湖殿,举干戈,三王定统。(帝以子建成为太子,世民为秦王,元吉为齐王。建成喜酒色游畋,元吉多过失,皆无宠。秦王功名日盛,建成内不自安,与元吉协谋,欲共害之,密请杀秦王。秦府僚佐,皆惶惧不知所出。房元龄等密劝决计,会太白再经天,傅奕密奏:太白见秦分,秦王当有天下。帝以其状授秦王,王因密奏建成元吉淫乱后宫,且曰:臣于兄弟,无丝毫负,今欲杀臣,以为世充建德报仇。帝惊报曰:明当鞫问,汝宜早参。明日,秦王帅长孙无忌等伏兵于元武门,张婕妤窃知秦王表意,驰语建成,召元吉谋之。元吉曰:宜勒兵不朝,以观形势。建成曰:兵备已严,当俱入参,自问消息。乃俱入王临湖殿,觉有变,欲还,秦王追射建成,杀之。尉迟敬德射杀元吉。于是东宫齐府将帅薛万彻等率众大至,攻元武门。敬德以二人首示之,乃散去。帝方泛舟海池,秦王使敬德擐甲持矛,直至上所,奏曰:太子齐王作乱,秦王兵已诛之矣。恐惊动陛下,遣臣宿卫。帝谓裴寂等曰:不图今日,乃见此事。萧瑀陈叔达曰:建成元吉,疾秦王功高,共为奸谋,今秦王已讨而诛之。陛下若处以元良,无复事矣。帝乃召秦王抚之,秦王跪吮帝乳,号恸久之,遂立为皇太子。军国庶事,悉委太子处决,然后闻奏。建成元吉诸子皆坐诛。 无忌,字辅几,洛阳人)
老糊涂,无决断,同气相刑。(初,秦王劝帝起兵,帝曰:事成,当以汝为太子。及即位,不立世民而立建成。后建成忌之,私使庆州都督杨文干募壮士以图世民。文干反,帝召世民曰:文干事连建成,恐应之者众,汝宜自行,还立汝为太子,吾不能效隋文帝自诛其子。当封建成为蜀王,蜀兵脆弱不能事,汝取之易耳。世民既行,元吉与妃嫔更迭为建成请,帝意遂变,遣建成还守京师,惟责以兄弟不睦而止。后秦王与太子嫌隙益深,以洛阳形胜之地,欲出保之。帝谓世民曰:首建大谋,皆汝之功,吾欲立汝为嗣,汝固辞。且建成年长为嗣日久,吾不忍夺也。观汝兄弟,似不相容,不可同处,当遣汝居洛阳,自陕以东皆主之,仍建天子旌旗,如汉梁孝王故事。建成恐秦王至洛阳,不可复制,不如留之长安,一匹夫耳,乃密令人上封事,帝遂止。房元龄谓长孙无忌曰:莫若劝王行周公之事,以安国家。遂有六月四日临湖之变。司马公曰:高祖所以有天下,皆太宗之功。隐太子以庸劣居其右,地嫌势逼,必不相容,卒为群下所迫,遂至蹀血禁门、推刄同气,惜哉。 庆州,今陕西庆阳府。蹀,履也,谓杀人血流。履,涉之也。建成后追封为隐太子)
唐太宗,登宝位,神文圣武。(武德九年六月,高祖立世民为皇太子,即自称太上皇,诏传位太子世民,固辞不许。八月,太子即位,是为太宗文武皇帝。▼璜按史载,明皇八年,太白山人李浑上言,见神人言金星洞有玉板石,记圣主福寿之符,命王鉷求获之。帝以符瑞,上高祖谥曰神尧,太宗曰文武。群臣请上明皇尊号曰开元天地大宝圣文神武应运皇帝。今以太宗称神文圣武,考无所据)
举雠臣,放怨女,发政施仁。(初,建成太子中允王珪、洗马魏征,常劝建成早除秦王。及建成败,帝诏征谓曰:汝何为离间我兄弟?征对曰:先太子早从征言,必无今日之祸。帝改容礼之,引为詹事主簿。亦召王珪于巂州,以为建议大夫。后帝宴羣臣于丹霄殿,长孙无忌曰:王珪魏征,昔为仇雠,不谓今日,得同此宴。帝曰:征珪尽心所事,故我用之。帝即位初,首放宫女三千余人。贞观二年,中书舍人李百药言:往虽出宫人,无用者尚多。帝又简出三千余人。 巂州,本西南夷卬都国地,属四川。王珪,字叔玠,祁县人。魏征,字符成,下曲阳人)
兴学士,讲经书,招贤纳谏。(帝置弘文馆,聚四库书二十余万卷,选天下文学之士。虞世南褚亮姚思廉欧阳询蔡允恭萧德言,以本官兼学士,令更日宿直。听朝之隙,引入内殿讲论前言往行商榷政事,或至夜分方罢。帝求贤若渴,纳谏加流。 弘文馆,在西安府治东北五里。世南,字伯施,余姚人。褚亮,字希明,钱塘人。思廉,武康人。欧阳询,字信本,临湘人。德言,字文行)
轻差徭,薄税敛,惜爱生灵。(帝爱养百姓,轻徭薄税,且赈恤蠲租,屡见举行)
罢鹰犬,吞蝗虫,人心顶戴。(帝纵禁苑鹰犬,罢四方贡献。畿内蝗,帝入苑中,见蝗掇数枚,祝之曰:民以谷为命,而汝食之,宁食吾之肺肠。遂吞之,是岁蝗不为灾。)
盗贼消,粮食贱,海内升平。(帝与羣臣论止盗,或请重法以禁之,帝曰:朕当去奢省烦,轻徭薄赋,选用廉吏,使民衣食有余,则自不为盗,安用重法耶?自是数年之后,天下大稔,斗米不过三四钱,海内升平,路不拾遗,商旅野宿焉)
同汉高,符魏祖,的真英主。(初,晋阳令刘文静见世民,谓裴寂曰:此非常人,豁达类汉高,神武同魏祖。后高祖使李密迎世民于豳州,密一见惊服,私谓殷开山曰:真英主也,不如是何以定祸乱乎。 文静,武功人。裴寂,蒲州入。开山,鄠县人)
画凌烟,图王会,彪炳丹青。(帝图功臣于凌烟阁:赵公长孙无忌、河间元王孝恭、莱成公杜如晦、郑文贞公魏征、梁公房元龄、申公高士廉、鄂公尉迟敬德、卫公李靖、宋公萧瑀、褒忠壮公段志元、夔公刘弘基、蒋忠公屈突通、郧节公殷开山、谯襄公柴绍、邳襄公长孙顺德、郧公张亮、陈公侯君集、郯襄公张公谨、卢公程知节、永兴文懿公虞世南、渝襄公刘政会、莒公唐俭、英公李世绩、胡壮公秦叔宝二十四人。时远方诸国朝贡者甚众,中书侍郎颜师古请作王会图以示后,从之。 凌烟阁,在西安府城中,唐之西内太极殿之东。士廉名俭。李靖,字药师,三原人。萧瑀,字时文。志玄,临淄人。柴绍,字嗣昌。顺德,无忌子。公谨,字弘慎,繁水人。君集,三水人。世绩,字懋功,曹州人,本姓徐,赐姓李)
大体段,好规模,高出千古。(欧阳修谓帝除乱比汤武,致治几成康。尹氏曰:太宗武定乱略,文致太平,论功较德,直与古帝王并驱争先)
就中间,刚扭揑,不满人心。
举大事,自早微,劫父臣虏。(高祖初为太原留守,与宫监裴寂有旧,每相宴语,或连日夜。世民欲起义,恐父不从,乃因寂关说。寂先以晋阳宫人侍渊饮,酒酣,寂从容言曰:二郎阴养士马,欲举大事,正为寂以宫人侍公,恐事觉并诛耳。渊曰:事已如此,当复奈何,正须从之耳。及起兵晋阳,刘文静劝渊与突厥相结,资其士马,以益兵势。渊自为手启,卑辞厚礼,遗始毕可汗。始毕得启云:苟唐公自为天子,我当以兵马助之。遣其柱国康鞘利送马千匹为互市,许发兵送渊入关。渊拜受书,遣文静至突厥请兵,与之约曰:若入长安,民众土地入唐公,金王缯帛归突厥。始毕大喜。胡氏曰:隋炀弑父杀兄,李渊声其大逆不道之罪,举兵讨之,世民不必用宫人私侍以劫父也,不必诈为敕书发民以鼓怨也,不必称臣突厥也,不必尊江都而立代王也,不必推奖李密也。收召豪杰,分击二京,义闻既震,天下归唐,其孰御之?惜乎乘时举事,虽不旋踵成功,而用智术,违义理者多矣)
乱人伦,纳弟妇,贻诮辰嬴。(巢刺王元吉妃杨氏,帝纳之,有宠,生子曹王明。文德皇后长孙氏崩,帝欲立杨氏为后,魏征谏曰:陛下方比德唐虞,奈何以辰嬴白累?乃止。寻以明继元吉后。范氏曰:太宗杀弟而纳其妃,渎人偷甚矣。又以明继元吉后,是彰其母之为弟妇也。 帝先追封元吉为海陵刺王,后诏号巢刺王。按谥:愎狠遂过不思忌爱曰刺。巢,封邑名,今无为州巢县。辰嬴,怀赢也,晋太子圉质于秦,秦以嬴氏妻之。后圉逃归,是为怀公,故嬴氏号怀赢。及重耳奔秦,秦伯纳女五人,怀赢与焉,盖重耳之侄妇也。今妃为太宗弟妇,故征以此为喻)
君臣义,不克终,停婚失信。(郑公魏征寝疾,帝至其第,指衡山公主,欲以妻其子叔玉。征薨,帝自制碑文,并为书石。后有言征自录前后谏辞,以示起居郎裙遂良者,上不悦,乃罢叔玉尚主,并踣所撰碑。顾氏曰:停婚踣碑,而君臣之义以绝。 衡山,今衡州府衡阳县。踣,同仆)
战争心,无厌足,跨海东征。(高丽东部大人泉盖苏文,手弒其王建武,帝曰:盖苏文弒君,不可不讨。欲自征高丽,褚遂良曰:高丽诚当致讨,但命一二猛将往,不必踰辽海之险,轻行远举。帝不听,以张亮李世绩为行军大总管,下诏亲征。世绩拔盖牟城,以其城为盖州。张亮拔卑沙城。帝渡辽,拔辽东城,以其城为辽州。进攻安市城,大破其救兵于城下,帝刻石纪功,驿书报太子曰:朕为将如此,何如?及攻安市,昼夜不息,凡六旬不能克。帝以辽左早寒,草枯水冻,乃敕班师。渡辽,暴风雪,战士死者无算,战马死者什七八。帝以不能成功,深悔之。尹氏曰:太宗辽东之行,非为苏文之弒君,实欲骋所长,以夸大大下而已。其少时亲见隋炀之事,固已技痒于中,故必欲亲征,远与隋炀争胜,近与臣下争功,必欲独胜当世、人皆莫及,而不料小丑之能抗也。好胜不止,自取挫衂,可胜惜哉。 泉盖苏文,自云生水中以惑人,故姓泉氏。高丽,今朝鲜国。盖州辽州,俱今奉天府)
三网欹,十渐非,投怀青雀。(程伊川曰:唐有天下,如贞观开元,虽号治平,然三网不正,无君臣父子夫妇之伦,其原皆始于太宗。魏征上疏,以为陛下志业,比贞观初渐不克终者凡十:初清净寡欲,今访求珍怪,一渐也;初不轻营为,今肆用人力,二渐也;初役己以利物,今纵欲以劳人,三渐也;初亲君子斥小人,今亵小人远君子,四渐也;初不贵异物,今玩奸杂进,五渐也;初求士如渴,今由心奸恶,六渐也;初无田猎之好,今驰骋为乐,七渐也;初遇下有礼,今诘责细过,八渐也;初孜孜求治,今长傲黩武,九渐也;初抚宁户口,死不携贰,今徭役劳敝,百姓不帖,十渐也。 投怀青雀注见下)
废承干,并魏泰,国本几倾。(帝太子承干,喜声色畋猎,所为奢靡。魏王泰多能有宠,潜有夺嫡之志。太子畏其逼,阴善刺客纥干承基等,谋杀之。吏部尚书侯君集怨望,以太子暗劣,欲承衅图之,因劝之反。会承基坐事系狱,上变告太子谋反,帝面责承干,承干曰:臣为太子,复何所求,但为泰所图,谋自安之术。不逞之人,遂教臣为不轨。今若泰为太子,所谓落其度内也。帝诛君集等,废承干为庶人。太子既废,泰日入侍奉,帝许立为太子。长孙无忌固请立晋王治。帝谓侍臣曰:昨青雀投我怀云,臣今日始得为陛下子,臣有一子,臣死之日,当为陛下杀之,传位晋王,朕甚怜之。谏议大夫禇遂良曰:陛下万岁后,魏王据天下之重,肯杀其爱子,以授晋王哉?今必立魏王,愿先措置晋王,始得安全。上始悔曰:我欲立晋王。无忌曰:谨奉诏。上乃使治拜无忌曰:汝舅许汝矣。遂立治为太子,谓侍臣曰:我若立泰,则承干与治皆不全,治立,则承干与泰皆无恙矣。乃降泰爵东莱郡王,幽之北苑。 青雀,魏王泰小字。东莱,今山东莱州府)
唐高宗,初倚任,遂良无忌。(太宗寝疾,长孙无忌褚遂良,受遗诏辅政,谓太子曰:无忌遂良在,汝无忧天下。寻崩,太子治即位,是为高宗。以无忌为太尉,遂且为吏部尚书,同三品。 遂良,字登善,钱塘人)
纳父妾,贬耆旧,渐不聪明。(初,太宗纳故荆州都督武士彟女,立为才人。太宗崩,帝拜为昭仪,帝欲废皇后王氏而立昭仪为后,恐大臣不从,乃与昭仪幸长孙无忌第,拜无忌宠姬子三人皆为朝散大夫,仍载金宝缯锦十车以赐无忌。帝因言皇后无子以讽之,无忌对以他语,帝与昭仪皆不悦而罢。后召无忌遂良等入内殿,帝曰:皇后无子,武昭仪有子,今立为后,何如?遂良曰:先帝临崩,执陛下手谓臣曰,朕佳儿佳妇,今以付卿,非有大故,不可废也。明日,帝又言之,遂良曰:陛下必欲易皇后,请择令族,何必武氏?武氏经事先帝,众所共知,万代之后,谓陛下为何如主,臣今忤陛下意,罪当死。因置笏于殿阶,叩头流血曰:还陛下笏,乞放归田里。帝大怒,昭仪在帘中大言曰:何不扑杀此獠。无忌曰:遂良受先朝顾命,有罪不可加刑。帝乃贬遂良为潭州都督,寻改贬远州刺史。武氏又以无忌受重赏而不助己,深怨之,会人告太子洗马韦季方罪,敕许敬宗鞫之,敬宗因诬季方欲与无忌谋反,帝乃削其官封,黔州安置。韩瑗涕泣极谏曰:陛下无故弃逐旧臣,恐非国家福。不听。 潭州,今湖弙长沙府。黔州,今大名府开州。彟,音获。獠音聊)
果然是,雉儿懦,不堪负荷。(初,太宗疑帝柔弱,密谓长孙无忌曰:雉奴懦,恐不守社稷。英王恪英果类我,我欲立之。无忌固争以为不可,乃止。 雉奴,帝小字)
任中宫,称二圣,背礼忘恩。(武后名曌。性明敏,涉猎文史,帝每视事,后垂帘于后,政无大小,皆预闻之,大权悉归中宫,帝拱手而已,中外谓之二圣。武后母章氏,夜萝两日同排于太空而生后。曌,音照)
王皇后,萧淑妃,二妪骨醉。(皇后王氏宠虽衰,帝未有废意也。会武昭仪生女,后怜而弄之,后出,昭仪潜扼杀之,帝至,昭仪阳欢笑,发被视之,女已死矣。即惊啼,问左右,皆曰:皇后适来此。帝大怒曰:后杀吾女。昭仪因泣数其罪。后无以自明,帝乃废后为庶人,与淑妃萧氏并囚于别院。帝尝念之,间行至其所呼之,王后泣对曰:至尊若念畴昔,使得再见日月,幸甚。帝曰:朕即有处置。武后闻之大怒,遣人断去手足,投酒瓮中,曰:令二妪骨醉。数日俱死。又斩之)
长发尼,权在手,痖气吞声。(初,帝为太子,入侍太宗,见武氏悦之。太宗崩,武氏出为尼,忌日帝诣寺行香,见之泣,时淑妃有宠,王后疾之,后阴令长发,纳之后宫,欲以间淑妃之宠。武氏亦屈身忍辱,奉顺帝意。帝大宠幸,排羣议而立之。及得志,专作威福,帝动为所制,不胜其忿。会宦者王伏胜,发其使道士郭行真出入禁中,为厌祷事,帝密召上官仪议之,仪请废之。帝即命草诏,左右奔告于后,后遽诣帝自诐,帝羞缩不忍,乃曰:我初无此心,皆上官仪教我。于是后使许敬宗诬奏仪与伏胜,杀之。顾氏曰:后以虺蜴之心、豺狼之性,一旦太阿在手,女可杀,子可杀,皇后可杀,而何有于李氏哉)
唐中宗,癸未年,残冬即位。(高宗弘道元帝癸未冬十二月,帝崩,太子哲即位,是为中宗)
武则天,称太后,自主朝廷。(初,高宗上元元年,帝称天皇,后称天后。后遗诏军国大事有不决者,兼取天后进止。中宗立,尊天后为皇太后,政事咸取决焉。后中宗复位,上尊号曰则天大圣皇帝)
甲申年,二月间,裴炎作祸。
被雌龙,生毒害,贬做庐陵。(中宗改元嗣圣,元年正月,立妃韦氏为皇后。先是高宗疾甚,夜诏裴炎,受遗诏辅太子,次年甲申二月,中宗欲以后父元贞为侍中,中书令装炎固争,中宗怒曰:我以天下与元贞,何不可,而惜侍中耶?炎惧,白太后,密谋废立。太后集百官于干元殿,勒兵宣令废中宗为庐陵王,迁于房州。胡氏曰:裴炎但知元贞与己分权,不若倚后为重,而不为唐室远虑,以启革命屠戮之祸,罪不止于废君已也。庐陵,县名,属吉安府)
豫王旦,顺母情,暂登龙扆。(太后立高宗第八子豫王旦为皇帝,居别殿,不得有所预,政事皆决于太后。旦后为睿宗。 豫,唐州名,今河南汝宁府)
母居中,立年号,溷乱文明。(睿宗二月,改中宗嗣圣元年为文明元年。九月,太后临朝,复改文明为光宅元年)
庚寅岁,夺朝权,称周改号。(庚寅七年,太后改元天授。九月,侍御史傅游蓺上表请改国号曰周,赐皇帝姓武氏。擢游蓺为给事中。于是百官宗戚百姓合六万余人,俱上表如游蓺所请,太后御则天楼,赦天下,以唐为周。周为太后父士彟始封国也。并改用周正建子,上尊号曰圣神皇帝,受尊号于万象神宫。旗帜尚赤,改置社稷宗庙,以武氏祖配上帝,寻自加越古之号,又自号天册金轮大圣皇帝)
赐君王,姓武氏,泯灭宗亲。(太后以豫王旦为皇嗣,赐姓武氏。先是太后遣将军邱神绩杀故太子贤于巴州,潜谋革命,稍除宗室。琅琊王冲越王贞等,密谋匡复,与诸王往来纳结,未定而冲先发,遽起博州,贞狼狈应之,亦举兵于豫州,诸王皆不敢发。冲为门者所杀,贞自杀,太后遂大杀唐宗室,使周兴按之,收韩王元嘉鲁王灵夔黄公譔等,迫使自杀。霍王元轨江都王绪东莞公融范阳王霭,坐与二王通谋,皆杀之,又杀汝南王炜鄱阳公諲等十二人,徙纪王慎于巴州,道卒。八男相继被诛,又杀郑王儆等六人,旋杀泽王上金许王素节,诛其诸子,又杀豫章王亶南安王頔等十二人。鞭杀故太子贤之子安乐王光顺,又杀南安王颍禹公昭,及宗室李直李敞李然李勋李策李越李黯李立李英李志业李知言李元贞,唐之宗室,于是殆尽。共幼弱者,亦流岭南。 琅邪,郡名,故城在青州府诸城东南琅邪山下。越,州名,今绍兴府。博州,今东昌府。黄,县名,属登州府。江都,县名,属扬州府。范阳,今顺天府。泽许,皆州名。南安,县名,属泉州府)
白马主,莲花郎,秽污宸极。(怀义本姓冯,名小宝,因高祖女千金公主以进,得幸于太后,乃度为僧,改名怀义,以为白马寺主。太后托言怀义有巧思,使入宫营造,补阙王求礼表请阉之,表寝不出。太平公主荐张昌宗张易之入侍禁中,二人年少美姿容,皆得幸于太后,以昌宗为散骑常侍,易之为司卫少卿。武承嗣三思,皆候其门庭,争执鞭辔。谓易之为五郎,昌宗为六郎,时人或誉昌宗之美曰:六郎面似莲花。内使杨再思曰:乃莲花似六郎耳。二人常傅朱粉,衣锦绣,赏赐不可胜计,后以易之为奉宸令,封昌宗邺国公,又多选美少年,为奉宸内供奉。右补阙朱敬则曰:陛下内宠,易之昌宗足矣,而侯祚等明白媒衒,云阳道壮伟,过于怀义,求入供奉,丑慢无耻。太后劳之曰:非卿直言,朕不知此。 汉明帝时,摩腾竺法兰,始自西域以白马驼经来,初止鸿胪寺,遂取寺为名,创盖白马寺,在河南府城东,即僧寺之始。太平,县名,属平阳府。)
来俊臣,索元礼,罗织威刑。(太后自以久专国玫,内行不正,知宗室大臣怨望,欲大诛杀以威之。有胡人索元礼,因告密擢为游击将军,令按制狱。元礼性残忍,推一人,必令自变量十百人,周兴来俊臣之徒效之。兴屡迁至秋官侍郎,俊臣至御史中丞,皆养无赖数百人,意所欲陷,则使数处俱告之,辞状俱同。既下狱,则以威刑胁之,无不诬服。又造告密罗织经一卷,网罗无辜,织成反状,其讯囚酷法,有定百脉、突地吼、死猪愁、求破家、反是实等号,中外畏之,甚于虎狼)
李敬业,骆宾王,勤王空檄。(时诸武用事,唐宗室人人自危,众心愤惋。会柳州司马英公李敬业及弟敬猷唐之奇骆宾王魏司温等,皆失职怨望,乃谋起兵扬州,以匡复庐陵王为辞,复称嗣圣元年。移檄州县,略曰:伪临朝武氏者,人非温顺,地实寒微,昔充太宗下陈,尝以更衣入侍,洎乎晚节,秽乱春宫,密隐先帝之私,阴图后庭之嬖,践元后于翚翟,陷吾君于聚麀,杀子屠兄,弒君鸩母,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君之爱子,幽之别室,贼之宗盟,委以重任,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在。试观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太后见檄,问谁所为,或对曰:骆宾王。太后曰:宰相之过也,人有才如此,而使之流落不偶乎?遣大将军李孝逸讨之。敬业取润州,孝逸击之,因风纵火,敬业大败,其将王那相斩敬业等首来降。 柳州,属弙西。润州,今镇江府。敬业,世绩孙,嗣搂英国公。骆宾王,义鸟人,与王勃杨炯卢照邻齐名,海内称四杰)
狄仁杰,张柬之,救正殷勤。(司空梁公狄仁杰,太后信重之,谓之国老而不名。仁杰深沉郑重,弥缝救正,太后为之感悟,还庐陵于东宫。大后尝问仁杰曰:朕欲得一佳士用之。仁杰曰:荆州长史张柬之,其人虽老,宰相才也。太后擢为洛州司马。仁杰曰:臣所荐者宰相,非司马也。遂迁柬之为秋官侍郎,后以同平章事。柬之密谋匡复,与仁杰前后所荐桓彦范敬晖等数十人,卒成反正之功。 洛州,今河南府。仁杰,字怀英,太原人,谥文惠。柬之,字孟将,襄阳人,谥文贞。彦范,字士则。敬晖,字仲晔,谥肃愍)
庐陵王,十五年,房州听命。(太后废帝为庐陵王,自嗣圣元年甲申迁于房州,至戊戌始还东都,凡一十五年。房州,今郧阳府房县)
子侄亲,鹦鹉梦,取至东宫。(时武承嗣武三思营求为太子,狄仁杰从容言于太后曰:文皇帝亲冒锋镝,以定天下,传之子孙。夫帝以二子托陛下,今乃欲移之他族,无乃非天意乎?且姑侄与母子孰亲,陛下立子,则千秋万岁后,配食太庙;立侄,则未闻侄为天子而祔姑于庙者也。太后意稍悟,他日又谓仁杰曰:朕梦大鹦鹉两翼皆折,何也?对曰:武者,陛下之姓。两翼,二子也。陛下起二子,则两翼振矣。太后由是不立承嗣三思,而托言庐陵有疾,遣使召至,复立中宗为皇太子,赐姓武氏,居东宫。元人诗曰:一语唤回鹦鹉梦,九霄夺得凤皇还)
乙巳年,春正月,五龙返正。(神龙元年乙巳春正月,太后疾甚,昌宗易之居中用事,张柬之与天官侍郎崔元暐、中台右丞敬晖、司刑少卿桓彦范、相王司马袁恕己谋诛之。柬之乃与羽林大将军李多祚、右羽林将军杨元琰定谋,又用彦范晖皆为羽林将军,委以禁兵。时太子于北门起居,彦范晖谒见,密陈其策,太子许之。柬之等帅羽林军五百人至元武门,遣多祚等诣东宫,迎太子,斩关而入,斩易之昌宗于庑下,进至太后所寝长生殿。太后惊起,问曰:乱者谁耶?多祚等对曰:张易之昌宗谋反,臣等奉太子令诛之。太后见太子曰:小子既诛,可还东宫。彦范进曰:昔天皇以爱子托陛下,愿传位太子,以顺天人之望。于是以太后制,命太子监国。明日,太后传位于太子,中宗复位。太后徙居上阳宫。 北门,唐分宰相为南司,故称南牙;宦寺为北司,故称北门。长生殿,初太宗建温泉宫于骊山下,至明皇改为华清宫,内有飞霜九龙长生明珠等殿,在西安府临潼县东南。上阳宫,隋炀帝建,在河南府阌乡县旧湖城县西北)
十六载,复称唐,李氏乾坤。(当太后改号时,凤阁舍人张嘉福使王庆之数百人上表,请立武承嗣为皇太子,曰:神不歆非类,民不祀非族,今谁有天下者,而以李氏为嗣乎?太后不从。罗长源曰:武氏一乱,几以不唐。自庚寅七年,太后改国号为周,至乙巳,凡十六年,始复国号曰唐)
忧变喜,死复生,不知忌惮。(帝初迁房州,日昃忧惧,海闻敕使至,辄惶恐欲自杀。及复位,倚任中官,宠用武氏)
越昏愚,越懵懂,怎做人君。(时诸武之势复振,柬之等数劝帝诛之,不听。柬之等或抚床叹愤,或弹指出血,曰:主上昔为英主,今反如此,知复奈何?)
想当日,为轻许,外家天日。
恰回朝,仍追念,海誓山盟。(帝在房州,与后韦氏同幽闭,备尝艰危,情爱甚簐。尝与后私誓曰:异时幸复见天日,当惟卿所欲,不相禁御。至是复位,后遂干预朝政。帝每临朝,后必施帷帐,坐于殿上,如武后在高宗之世矣)
妻煽祸,女持权,五王戮死。(上官仪女婉儿,没入掖庭,帝拜为婕妤,武三思通焉。婉儿又荐三思于韦后,亦与后通,帝遂拜三思为司空。帝女安乐公主适三思子崇训,公主卖官鬻狱,势倾朝野,或自为制敕,掩其文,令上署之,上笑而从之。自请为皇太女,帝亦不谴责。敬晖等表以诸武封建如旧,乞降其王爵,以安内外。武三思忌之,以崔湜郑愔为谋主,与韦后日夜谮晖等恃功专权,不若封以王爵,罢其政事。帝遂封敬晖为平阳王,桓彦范为扶阳王,张柬之为汉阳王,袁恕己为南阳王,崔元暐为博陵王,皆罢政事,大权尽归三思。三思寻阴令人疏皇后秽行,牓于天津桥,请加废黜。帝大怒,命李承嘉穷核其事,承嘉言敬晖等所为,帝乃长流敬晖于琼州,彦范于瀼州,柬之于泷州,恕己于环州,元暐于古州。崔湜说三思遣使矫制杀之,三思问谁可者,湜荐大理正周利用,乃使摄侍御使,奉使岭外。比至,柬之元暐已死,遇彦范于贵州,令左右缚之,曳于竹槎之上,肉尽至骨,乃杖杀之;得晖,剐而杀之;恕己素服黄金,利用逼之使饮野葛汁,尽数升,不死,不胜毒愤,掊地,爪甲殆尽,仍捶杀之。 安乐,唐所置县,今临洮府狄道县是。平阳,今平阳府。扶阳,县名,故址在思南府城西北。汉阳,县名,属汉阳府。南阳,县名,属南阳府。博陵,今定州。天津桥,在河南府城外西南,架洛水,隋炀帝建,用大船连以铁锁,南北夹起四楼。唐贞观中,始甃石为岸,即宋邵雍闻杜鹃处。琼州,今琼州府。瀼州,弙州化外,唐置瀼州。泷州,今肇庆府。环州,今庆阳府环县。古州,莫详沿革,惟黎平府城西六十里有古州八万洞军民长官司。贵州,贞观中所改,今梧州府郁林州。安乐公主,名裹儿,再适武延秀)
宠仇雠,轻社稷,爱子遭刑。(武三思先在武后朝营求为太子,几危社稷,至是帝宠任三思,与之同议政事,数微服幸其第。及赐敬晖等五人王爵,罢其政事,三思令百官修复太后之政,不附武氏者斥之,为五王所逐者复之,大权尽归三思矣。帝太子重俊,非韦氏所生,后恶之,三思尤忌之。驸马武崇训,又教安乐公主请废太子。太子积不能平,与李多祚矫制,发羽林兵杀三思崇训于其第。太子与多祚斩关而入,叩阁,索上官婕妤。帝乃与韦后安乐公主婕妤登元武门楼以避之。宫闱令杨思勖,斩多祚前锋,多祚军夺气,帝俯谓多祚所将千骑曰:汝辈皆朕宿卫之士,何为从多祚反?苟能斩反者,勿患不富贵。于是千骑斩多祚等,余众皆溃,太子亦为左右所杀。帝以其头献太庙,及祭三思崇训之柩,然后枭之朝堂。后临淄王隆基讨诛诸韦曰:我曹为此,以狥社稷。及内外皆定,降基乃出迎相王,王曰:社稷宗庙不坠于地,汝之力也)
戏灯市,御梨园,荒淫酒色。(帝与韦后微行,观灯于市里,纵宫女数十人出游,多不归者。又御梨园,命三品以上抛球拔河。韦巨源唐林璟衰老,随絙踣地不能兴,帝与韦后妃主,临观大笑。 梨园有二,一在西安府云阳废县,汉武帝置;一在京兆府通化门外,唐文宗命王涯取开元雅乐,按之既成,献之于此。拔河,戏名也,清明节以大麻絙,两头系千余小绳,数人执之争挽,力弱者为输。又一说:以麻絙巨竹,分朋而挽水,谓之拔河)
点宫中,双陆筹,丑行邪心。(帝尝使韦后与武三思双陆而自为点筹。上官婕妤立外第,出入无节,朝士往往从之游处,以求进达)
桑条韦,同女枭,饼中藏药。
苦炎天,神龙殿,做了寃魂。(初,宫中言皇后衣笥裙上有五色云见,上令图示百官,叶志忠奏:昔神尧未受命,天下歌桃李子;文皇未受命,天下歌秦王破陈乐;则天未受命,天下歌妩媚娘;皇后未受命,天下歌桑条韦。谨上桑条韦歌十二篇,请编诸乐府,皇后祀先蚕,则奏之。帝悦。许州参军燕钦融上言:皇后淫乱,干预国政,宗楚客图危社稷。帝面诘之,钦融抗言不挠,楚客矫制扑杀之,帝意怏怏。由是后及其党始惧,恐事泄。帝女安乐公主,亦欲后临朝,以己为皇太女,乃相与合谋,于景龙四年庚戌六月,因饼中进毒,帝遂崩于神龙殿。 桑条韦,永徽末,里歌有桑条韦也、女时韦也乐。许州,属开封府。神龙殿,在西南府城内)
相王子,李三郎,兴兵讨乱。(相王即豫王旦。先武后立为皇嗣,中宗复位,封豫王,为安国相王。三郎名隆基,相王第三子。 讨乱注见下。相,州名,今河南彰德府)
斩元凶,诛恶党,贬降奸臣。(中宗崩,韦后令上官昭容草遗制,立温王重茂为帝,皇后摄政,改元景隆,诸韦劝后以韦氏子弟领南北军,宗楚客说后宜革唐命、谋害少帝。又忌相王及太平公主,密与韦温安乐公主谋去之。适相王子临淄王隆基,罢潞州别驾在京师,密谋匡复,会兵部侍郎崔日用以楚客谋告隆基,降基乃与太平公主及前朝邑尉刘幽求等,谋先事诛之,微服入苑中。逮夜,天星散落如雪,幽求曰:天意如此,时不可失。于是果毅葛福顺直入羽林营,斩诸韦典兵者以狥,曰:韦后酖杀先帝,今夕当共诛之,立相王以安天下。羽林士皆欣然听命。隆基勒兵入元武门,斩韦后安乐公主武延秀上官昭容。比晓,乃迎相王,入辅少帝,闭城门收捕诸韦亲党,及宗楚客张嘉福叶静能等诛之,诸韦襁褓儿无免者。武氏宗属,亦诛窜殆尽。宰相萧至忠等,皆贬官降秩有差。 温,县名,属怀庆府。临淄,县名,属青州府。朝邑,今西安府同州)
唐睿宗,乘机会,再登宸极。(相王旦,中宗之弟。初,武后立以为帝,寻废之,至是刘幽求请早即位,遂以少帝制,传位相王。时少帝犹在御座,太平公主进曰:此非儿座。遂提下之,相王即位,是为睿宗。立降基为太子)
太平主,倚亲妹,复逞凶心。(太平公主,帝妹也,以与太子共诛韦氏有功,益为尊重。帝尝与议政,宰相进退,系其一言,权倾人主,其门如市。公主初以太子年少,颇易之,既而惮其英武,数为流言,云太子非长不可立。每觇伺其所为,纤悉必闻于帝。与益州长史窦怀贞,结党以危太子。 益州,今成都府)
坐朝堂,刚三载,青宫禅位。(帝在位三年,欲传位太子,太子固辞。帝曰:汝为孝子,何必柩前然后即位?太子乃嗣位,是为元宗明皇帝,尊帝为太上皇)
锄太平,窜崔湜,女祸纔清。(太平公主依上皇之势,擅权用事,宰相七人,五出其门,文武之臣,大半附之。与仆射窦怀贞、侍中岑羲、中书令崔湜萧至忠等谋废立,荆州长史崔日用入奏事,言于帝曰:太平谋逆有日,万一奸宄得志,悔之何及。帝曰:恐惊动太皇。日用曰:请先定北军,后收逆党,则不惊上皇矣。帝乃与岐王范薛王业郭元振及内给事高力士等定计,以兵士三百余人入虔化门,执至忠羲杀之,怀贞自缢死。太平公主亡入南山,三日乃出,赐死于家。崔湜卢藏用俱坐私侍公主,长流岭南,寻以湜与逆谋,追赐死。 岐薛,二州名。岐,今凤翔府)
唐明皇,勤国政,开元大治。(帝即位,改元开元。开元之初,帝勤于国政,励精图治,几致太平)
相姚崇,任宋璟,四海平宁。(姚崇本名元之,因避开元尊号,复名崇。帝以崇为紫微令,后崇荐弙州都督宋璟自代。崇善隐变,璟善守法,二人志操不同,然协心辅佐,四海平宁。唐世贤相,前称房杜,后称姚宋,他人莫得比焉。 姚崇,始名元崇,以与突厥叱剌同名,武后时以字行,更名元之,后又更名崇,硖石人,谥文献。宋璟,字广平,南和人)
长枕被,花萼楼,鹡鸰敦谊。(宋王成器申王成义,帝兄也;岐王范薛王业,帝弟也;幽王守礼,帝从兄也。帝素友爱,初即位,为长枕大被,与兄弟同寝。听朝罢,多从诸王游。又于宫西南置楼,西曰花萼相辉,南曰勤政务本。帝或登楼,闻王奏乐,则召升楼同宴,或幸其所居,赏赉优渥。时有鹡鸰千数,集麟德殿廷树,翔栖浃日。魏光乘作颂,以为天子友悌之祥。 花萼勤政二楼,在西安府治东南)
选名臣,为刺史,民瘼留神。(帝留心民瘼,制选台阁名臣,出为诸州刺史。后帝自选诸司官长有声望者十一人为刺史,命宰相百官饯于洛滨,供张甚盛,自书十韵诗赐之)
天宝后,养奸邪,荒于政事。(开元二十九年后,改元天宝。帝在位岁久,渐恣奢欲,怠于政事。罢丞相张九龄等,而更用李林甫牛仙客陈希烈等,又杨国忠安禄山等一班奸邪,蔽主乱政,不可胜言)
宠杨妃,成女祸,败坏彝伦。(帝武惠妃薨,后宫无当意者,或言惠妃子寿王妃美,帝见而悦之,乃令妃自以其意乞为女官,号太真,更为寿王娶郎将韦昭训女为妃,潜内太真宫中,宠遇如惠妃,遂册为贵妃。自是秽德乱政,不十年而天下乱矣)
洗儿会,费金钱,昭阳粉黛。(营州杂胡安禄山,姓康氏,初名阿荦山,母再适安氏,冒其姓。后部落破散,遂逃依张守珪,养以为子。后为平卢讨击使,性狡黠,善巧事人。帝左右至平卢者,禄山皆厚赂之,争誉其贤,累迁平卢范阳河东节度使。每入朝,宠待甚厚,谒见无时。命杨铦姊弟,皆与禄山叙兄弟,因得出入禁中,遂请为贵妃儿。禄山生日,帝及贵妃赐予甚厚。逮三日,召入禁中,贵妃以锦绣为大襁褓裹之,使宫人以彩舆舁之,帝闻后宫喧笑,问故,左右以贵妃洗禄儿对,帝自往观之,赐贵妃洗儿金银钱,尽欢而罢。自是禄山出入宫掖,通宵不出,颇有丑声,帝亦不疑。妃姊三人,并承恩泽,封为韩虢秦国夫人,岁给钱千贯为脂粉之资。杜甫诗曰:虢国夫人承宠恩,平明骑马入宫门,却嫌脂粉污颜色,淡埽蛾眉朝至尊。又诗曰:昭阳殿里第一人。盖以飞燕比贵妃也。长恨歌曰: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亡颜色。又曰:昭阳殿里恩爱绝。 营州,今昌黎县。平卢,今永平府。范阳,今顺天府。河东,今平阳府。韩虢秦,三州名。韩,今洛阳襄垣县。虢,今河南府陕州。秦,今巩昌府。杜甫,字子美,其先襄阳人,徙河南,后徙杜陵。肃宗拜为右拾遗,后严武表为参谋检校工部员外郎,世号诗史)
荔枝香,明驼进,践走红尘。(贵妃喜食生荔枝,岁命岭南驰驿递之。岭南产一种核最小者,味尤美,谓之香荔枝,帝幸骊山,贵妃生日,命小部张乐长生殿,因奏新曲,未有名,会南方进荔枝,遂名曲曰荔枝香。驼卧腹不帖地,屈足,漏明则走千里,故曰明驼。木兰辞曰:愿借明驼千里足。唐制:驿置有明驼使,非边塞军机,不得擅发。杨妃私发明驼,使赐安禄山荔枝。杜牧诗曰: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杜牧,字牧之,诗情豪迈,人号小杜,以别杜甫)
李林甫,擅朝权,倾危国势。(初,帝欲相李林甫,问于张九龄,九龄曰:宰相系国安危,若用林甫,恐异日为宗社之忧。帝不从,晚年自恃承平,以为天下无复可忧,深居禁中,以声色自娱,悉委政于林甫。林甫日短九龄于帝,从九龄既罢,林甫欲蔽主擅权,明谓诸谏官曰:明主在上,将顺不暇,乌用多言。诸君不见立仗马乎?食三品料,一鸣辄去,悔之何及。自是谏争路绝。林甫城府深密,好以甘言陷人,而阴中伤之,不露辞色,世谓其口有蜜、腹有创。欲尽除不附己者,知吉温罗希奭为吏深刻,引为殿中侍御史,随林甫所欲深浅,锻炼成狱,无能脱者。时人谓之罗钳吉緑。帝赐林甫爵晋公,或时不视朝,百司悉集林甫门第,台省为空。屡起大狱,诛逐贵臣,皇太子以下,畏之侧足。凡在相位一十九年,养成天下之乱,帝不之寤也)
安禄山,范阳反,曳落河兵。(唐兴以来,边帅皆用中原名臣功名著者,往往入为宰相。李林甫欲杜边帅入相之路,奏言文臣为将怯,不若用寒族胡人,胡人则习战,寒族则无党。帝悦其言,诸道节度使,尽用胡人,精兵咸戌北边。故用安禄山,由平卢累迁专制三道。禄山知中国武备尽弛,阴蓄异志,殆将十年。以帝待之厚,欲俟帝晏驾,然后作乱。会国忠屡言禄山且反,数以事激之,禄山由是决意遽反。适有奏事官自京帅还,禄山诈为敕书,示诸将曰:有密旨,令禄山将兵入朝讨杨国忠。众愕然,于是发所部兵,反于范阳。初,禄山养同罗奚契丹降者八千余人,谓之曳落河,曳落河者,胡言壮士也,皆骁勇善战,一可当百。明皇分天下为十五道,三道,平卢范阳河东也。同罗,北边种名。奚契丹,东胡种名)
颜平原,连主盟,二十四郡。(平原太守颜真卿,先知禄山且反,因淋雨完城浚濠,料丁壮,实仓库。禄山以其书生易之,及反,牒真卿将兵防河津,真卿遣平原司兵李平间道奏之,上始闻河北郡县皆从贼,叹曰:二十四郡,曾无一人义士耶。及平至,大喜曰:朕不识颜真卿作何状,乃能如是!真卿召募勇士,旬日至万余人,谕以举兵讨贼,士皆感愤,由是诸郡多应之,共推真卿为盟主,军事皆禀焉。 平原,郡名,今济南府德州。河津,县名,属平阳府。河北一道,领二十四郡。真卿,字清臣,封鲁国公,谥文忠)
哥舒翰,哭出关,陷了神京。(帝以哥舒翰为兵马副元帅,车于潼关。或说杨国忠曰:朝廷重兵,尽在翰手,翰若援旗西指,于公岂不危哉。国忠惧,会有告禄山将崔干佑在陕,兵弱无备,帝趣翰进兵,翰奏曰:禄山久习用兵,是必羸师诱我。若往,正堕其计。且诸军征兵,尚多未集,请且待之。郭子仪李光弼,亦请引兵北取范阳,覆其巢穴;潼关大军,惟应固守以敝之。国忠疑翰谋己,谓翰逗留,帝遣中使趣之,项背相望。翰不得已,抚膺痛哭,引兵出,遇贼于灵宝西原。干佑据险,乘高下木石,击杀甚众,官兵大败。翰独与百余骑走入关,干佑进攻潼关,克之,蕃将火拔归仁等执翰以降。翰麾下赴帝告急,国忠首倡幸蜀,帝然之,独与贵妃姊妹皇子妃主皇孙及亲近宦官宫人出延秋门奔蜀。贼将孙孝哲遂进陷西京。 陕,州名。灵宝西原,今河南府陕州灵宝县。高平之地曰原。潼关,在西安府华阴县东。蜀,今成都府。西京,即长安)
战抖擞,马嵬坡,玉环殒碎。(帝初出奔,命龙武大将军陈元礼整六军从之,明日至马嵬驿,将士饥疲,皆愤怒,元礼以祸由杨国忠,欲诛之。会吐蕃使者二十余人,遮国忠马诐以无食,军士呼曰:国忠与胡虏谋反。追杀之,并杀韩国秦国夫人。帝闻諠哗,出门劳慰,令收队,军士不应。帝使高力士问之,元礼曰:国忠谋反,贵妃不宜供奉,愿陛下割恩正法。帝曰:贵妃常居深宫,安知国忠反谋?力士曰:贵妃诚无罪,然将士已杀国忠,而贵妃在陛下左右,岂敢自安?颐陛下审思之。将士安,则陛下安矣。帝乃命力士引贵妃于佛堂,以罗巾缢杀之,舆尸置驿庭,召元礼等入视之,乃释甲谢罪,军士皆呼万岁,始整部伍为行计。国忠妻子及虢国夫人走陈仓,县令薛景僊诛之。 马嵬驿,在咸阳西,今西安兴平县正西二十五里,有马嵬坡。初,术士李遐周先有诗曰:若逢山下鬼,环子系罗衣。玉环,杨妃小字也。六军,万二千五百人为军,禁旅之名,谓左右羽林,左右龙武,左右神武也。吐蕃,西羌种名)
险滴溜,连云栈,曲写淋铃。(帝幸蜀,谓张野狐曰:此去剑门,乌啼花落,水绿山青,无非助朕之悲悼耳。入陕斜谷,属霖雨弥旬,于栈道中闻铃声与雨相应,帝既悼贵妃,因采其声为雨淋铃曲以寄恨。 连云栈,在褒城县。斜谷,在郿县西南三十里,谷之南口曰褒,北口曰斜。连云栈,在褒斜中,即张良说高祖烧绝处,有栈阁二千九百八十九间。唐人诗:梁川秦岭西,栈道与云齐)
劈钿合,与金钗,鸿都道士。(初,贵妃入宫,帝赐以金钗钿合。及妃死,帝自蜀归,为上皇,惟妃是念。有鸿都道士自蜀来,言有李少君之术,帝大喜,道士乃竭其术以索之。至于蓬岛高山上,署曰玉妃太真院,道士扣扉,道所从来。太真出问皇帝安否,次问天宝十四载已还事。言讫悯然,取金钗钿合,各劈其半投之曰:为谢上皇,谨献是物,寻旧好也。道士归奏之,帝益嗟悼不已)
杨柳眉,芙蓉面,长恨歌闻。(元和中,白居易作长恨歌,纪贵妃始末。略曰:马嵬山下土泥中,不见玉颜空死处。君臣相顾尽沾衣,东望都门信马归。归来池苑皆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云云。白居易,字乐天,其先太原人,贬江州司马,自曰风月主人。居东都,号醉吟先生。居香山,称香山居士。赠右仆射,谥曰文)
空记忆,忠良言,曲江先见。(开元中,安禄山讨奚契丹败绩,张守珪奏请斩之,帝惜其才,敕令免官,以白衣将领。张九龄固争曰:失律丧师,不可不诛,且禄山狼子野心,观其貌有反相,不杀必为后患。帝曰:卿勿以王夷甫识石勒,枉害忠良。竟赦之。至是帝在蜀,思九龄先见,为之流涕,遣中使至曲江祭之,厚恤其家。 张九龄,字子寿,追封始兴伯,谥文献。父为弙东韶州别驾,因家曲江。弙兴记曰:非韶州曲江。今为南雄之始兴,宅址尚在)
辜负了,梨园子,凝碧号声。(帝精晓音律,初置左右教坊,选乐工宫女数百人,自教法曲于梨园,谓之皇帝梨园子弟。及长安陷,禄山搜捕,俱送洛阳。宴其羣臣于凝碧池,梨园子弟歔欷泣下,贼皆露刃睨之,乐工雷海清,不胜悲愤,掷乐器于地,西向痛哭。禄山怒,支解之。凝碧池,在西安府城东南四十里唐禁苑中)
唐肃宗,自灵武,从权受命。(明皇初立子忠王玙为皇太子,改名亨,至是明皇发马嵬,父老遮道请留,帝命太子宣慰之。父老曰:至尊既不肯留,某等愿帅子弟,从殿下东取长安。太子不可。子建宁王倓等执鞚谏曰:四海分崩,不因人情,何以兴复?殿下不如收兵西北,克复二京,以迎至尊。子弙平王俶,亦劝太子留。父老拥太子马不得行,太子乃使俶驰白帝,帝曰:天也。命分后军二千人从太子,又宣旨欲传位太子。太子不受,遂留,驰至平凉。朔方留后杜鸿渐等迎之,遂至灵武。河西司马裴冕与鸿渐等请遵马嵬之命,不许。笺五上,乃许之,遂即位于灵武,是为肃宗,尊帝为上皇天帝。建宁,郡名,今云南府。弙平平凉,皆府名。朔方,今陕西宁夏卫。灵武故城,在宁夏卫城南。河西,今甘肃镇是。鸿渐,字子巽)
借番兵,回纥国,扫荡夷氛。(帝虽用朔方之众,欲借兵于外夷以张军势,以炖煌王承寀与仆固怀恩使回纥请兵。回纥怀仁可汗遣子叶护将兵至凤翔,帝使弙平王俶及郭子仪等进复长安。陈于香积寺北澧水之东,贼将十万,陈于其北。李嗣业身先士卒,所向摧靡,贼伏精骑于陈东,欲袭官军,仆固怀恩引回纥就击,尽杀之。嗣业又与回纥出贼陈后,与大军夹击,贼大溃,其将安守忠等夜遁,大军遂入西京,守忠等走保陕,安禄山子庆绪,悉发洛阳兵,就守忠等步骑,犹十五万。子仪等与贼遇于新店,回纥自南山袭其背,于黄埃中发十余矢,贼惊顾曰:回纥至矣。遂溃。怀恩等分道追之,庆绪帅其党走河北,官军遂入东京。 回纥,单于别种。凤翔,府名。澧水,源出西安府城南五十里终南山下。陜,州名。南山,在河南府城西南三十里,汉服虔谓南山伊阙是也,俗名龙门山。东京,今河南府。)
任李郭,奋干戈,重兴社稷。(初,安禄山反,明皇以郭子仪为朔方节度使。李光弼时为子仪兵马使,后子仪荐光弼,以为河东节度使。及帝即位灵武,子仪光弼将兵五万,自河北至灵武,人始有兴复之望。帝以子仪为灵武长史,光弼为北都留守,身经百战,克复两京,剿除安史,皆二公力也。后子仪爵汾阳王,光弼临淮王。 汾阳,县名,厉汾州府。子仪,华州郑人,赐号尚父,谥武忠。光弼,柳州人,谥武穆)
赖巡远,保江淮,死捍朝廷。(真源令张巡,起兵雍邱讨贼,大败之于宁陵。与贼将杨朝宗战,复大破之。敕以巡为河南节度使副使,会贼将尹子奇寇睢阳,睢阳太守许远告急,巡自宁陵赴之。贼悉众逼城,巡督励将士,昼夜苦战。远谓巡曰:远懦不善用兵,公智勇兼济,远请为公守,请公为远战。自是远但调军粮、修战具,战鬬筹划,一出于巡。巡屡与子奇战,败之。巡将南霁云,射子奇,中其左目,几获之,贼乃遁。旋复征兵数万攻睢阳,城中食尽,馈救不至,士卒消耗,至千六百人,皆病不堪鬬,遂为所围。巡乃修守具,使霁云告急于临淮贺兰进明,进明拥众不救,霁云囓落一指,以示进明曰:霁云既不达主将之意,请留一指以示信!贼围益急,议者欲弃城东走,巡远谋曰:睢阳,江淮之保障,若弃之去,贼必乘胜长驱,是无江淮也。且我众饥羸,走必不达,不如坚守。时城中将士,人廪米日一合,杂以茶纸树皮为食。茶纸既尽,遂食马;马尽,罗雀掘鼠;雀鼠又尽,巡出爱妾,杀以食士。贼登城,将士病不能战,巡西向再拜曰:臣力竭矣,生既无以报陛下,死当为厉鬼以杀贼!城遂陷,巡远俱被执,子奇问曰:闻君每战,眦裂齿碎,何也?巡曰:吾志吞逆贩,但力不能耳。子奇以刀抉其口视之,所余纔三四。并巡将南霁云雷万春等三十六人,皆被杀。巡死,颜色不变。致远于洛阳,远亦死于偃师。 真源,今省入归德府鹿邑县。雍邱,今开封府杞县。宁陵县,属开封府。睢阳,今归德府。临淮,今省入凤阳府泗州。偃师,县名,属河南府。张巡,南阳人。许远,新城人。霁云,顿邱人)
彭原驿,忘军旅,娇妻博戏。(帝妃张良娣,性巧慧,能得帝意。时帝在灵武,李泌劝幸彭原,俟西北兵至,进幸扶风以应之。帝从之,至彭原。廨舍隘狭,帝与良娣博,打子声闻于外,泌言诸军奏报停壅,帝乃潜刻干树鸡为子,不欲有声。范氏曰:明皇播迁,宗社焚毁,社稷邱墟,而肃宗于军旅之中,与妇人博戏,岂非以位为乐乎! 彭原,今庆阳府率州。扶风,今凤翔府。良娣,女官名。树鸡,即木耳树,朽则生,干则稍坚,刻以为棋,掷之不响)
兴庆宫,惑谗佞,老父伤心。(帝立张良娣为皇后,以宦者李辅国兼太仆卿。后与辅国相表里,干预朝政。自两京收复,迎上皇还西京,上皇爱兴庆宫,移居之,多御长庆楼。父老过者,往往瞻拜呼万岁。又常召将军郭英乿等上楼赐宴。辅国言于帝曰:上皇居兴庆宫,日与外人交,陈元礼高力士谋不利于陛下。今六军将士,尽灵武勋臣,皆反仄不安。帝泣曰:圣皇慈仁,岂容有此。对曰:上皇无此意,其如羣小何?帝泣不应。会帝不豫,辅国与张后谋,矫称帝语,迎上皇游西内,辅国将射生五百骑,露刃遮道奏曰:皇帝以兴庆宫湫隘,迎上皇迁居西内。上皇惊,几坠马,遂如西内。侍卫兵纔尪老数十人,元礼力士皆不得留左右。辅国与六军大将素服请罪,帝曰:卿等防微杜渐,以安社稷,何惧也。上皇由是日以不怿,因不茹荤,辟谷,浸以成疾。 兴庆宫,元宗所建,在西安府治东南五里,唐南内也。至德中,择善骑射者千人为射生手,号英武军)
张皇后,阻朝参,离其父子。(帝胁于张后,不敢朝参上皇,但遣人起居。山人李唐见帝,帝方抱幼女,谓唐曰:朕念之,卿勿怪也。唐曰:太上皇思见陛下,计亦如陛下之念公主也。帝泫然泣下,然畏张后,不敢诣西内)
李辅国,害中宫,恶报相寻。(初,张后与辅国表里用事,晚更有隙。帝疾笃,后召越王系,选宦官授甲,以诛辅国。内射生使程元振党于辅国,知其谋告之,辅国勒兵迁后于别殿。明日帝崩。辅国遂杀后及系)
唐代宗,经离乱,老于军旅。(初,肃宗至灵武,以子广平王俶为天下兵马元帅,广平王日与郭子仪等身经战阵,收复两京,后遂立为太子,更名豫。至是即位,是为代宗)
仗贤能,凭武勇,僇力成功。(帝赖李泌郭子仪等同心协力,故太原捷,河东平,两京复,奄有河北,迎复上皇,以成其功)
下马拜,叶护卤,华夷手额。(初,肃宗借兵回纥,欲速得京师,与回纥约曰:克城之日,土地士庶归唐,金帛子女归回纥。及克两京,回纥叶护欲如约,帝时为广平王兼天下兵马元帅,乃拜于叶护马前曰:今始得西京,若遽俘掠,则东京之人,皆为贼固守,不可复取矣。愿至东京乃如约。叶护惊跃下马,答拜曰:当为殿下径往东京。军民胡虏见广平王拜者,皆泣曰:广平王真华夷之主。肃宗闻之曰:朕不及也。 回纥俗号太子曰叶护)
割三镇,授贼徒,仆固怀恩。(帝以仆固怀恩有平河朔功,以为河北副元帅。贼将李怀仙,杀史思明于朝义,取其首献怀恩以降。薛嵩田承嗣亦降,嵩等迎怀恩,拜于马首,乞行间自效。怀恩亦恐贼平宠衰,遂奏以薛嵩为相卫邢洛贝磁六州节度使,承嗣为魏博德沧瀛五州都坊御使,怀仙仍故地为卢龙节度使,分帅河北与三镇,自为党援。朝廷亦厌苦兵革,苟冀无事,因而授之。 河北,道名,今为大名府。相州,今漳德府。卫州,今卫辉府。邢州,今顺德府。浴州,今广平府。贝州,属广平府。磁州,属彰德府。魏,今大名府。博,今东昌府。德州,属济南府沧州。瀛州,今河间府。卢龙,今永平府)
痛爱弟,死无辜,怀雠父母。(初,肃宗在灵武时,李辅国险狡,阴附于张良娣。帝弟建宁王倓,数于肃宗前诋讦二人罪恶。二人遂谮于肃宗曰:倓恨不得为元帅,将谋害广平王。肃宗怒,赐倓死。时帝即谋去良娣二人,李泌曰:王不见建宁之祸乎?但尽人子之孝,良娣妇人,委曲顺之,亦何能为。帝恨而止)
宠凶阉,能假手,进爵功臣。(张后欲诛李辅国,谋泄,辅国遣使者逼后下殿,幽而杀之。帝怀后杀建宁之雠,而德辅国杀张后之功,益加尊宠,进辅国爵博陆王。 博陆,今平阳府平陆县)
回转意,恶专权,芟其首臂。(李辅国恃功益横,明谓帝曰:大家但居禁中,外事听老奴处分。帝内不能平。又以辅国有杀张后之功,不欲显诛之,夜遣盗入其室,窃辅国首及一臂而去,仍敕有司捕盗,遣中使存问其家)
二三心,无主宰,不算贤君。
过委靡,欠刚明,宦官用事。(帝明不足以烛理,武不足以决疑,威权倒置,委靡莫振,宠用宦官,蒙蔽日深。)
鱼朝恩,程元振,先后凭陵。(帝以宦官鱼朝恩为天下观军容宣慰处置使,总禁兵,朝恩胁制朝野,专权擅政。每奏事,以必允为期。朝廷政事有不预者,辄怒曰:天下事有不由我者耶?先是宦者程元振,帝以为骠骑大将军,元振专权自恣,人畏之甚于李辅国,诸将有大功者,皆忌嫉害之。吐蕃入寇,元振不奏,致帝狼狈出奔。及诏征诸道兵,李光弼等皆忌元振,莫有至者)
吐蕃来,幸陕州,四方俱叛。(吐蕃入寇,尽取河西陇右之地。边将告急,程元振皆不以闻。虏至泾州,刺史高郓叛降,为乡导,过邠州,至奉天武功,京师震骇。诏以雍王适为关内元帅,郭子仪为副元帅,出镇咸阳以御之。子仪闲废日久,部曲离散,至是召募得二十骑而行,至咸阳,吐蕃二十余万众渡渭,循山而东。子仪奏请益兵,元振遏之,吐蕃渡便桥,帝仓猝不知所为,出幸陕州。吐蕃遂入长安,子仪引三十骑,自御宿川而东,收兵商州。诸将闻子仪至,皆听命,子仪使将军长孙全绪将二百骑出蓝田,昼则击鼓张旗帜,夜则燃火以疑吐蕃。百姓绐之曰:郭令公自商州将大军至矣。吐蕃遁去。初,帝至陕,柳伉疏曰:吐蕃犯阙,无人力战,此将帅叛也;疏元功,委近习,无人犯颜,此公卿叛也;出都百姓夺府库,此三辅叛也;召兵无只轮入关,此四方叛也。 泾州,属平凉府。邠州,属西安府。奉天,今干州。武功咸阳,皆县名。商州蓝田,俱属西安府。便桥,长安北面西门曰便门,汉武帝于此作桥,跨渭水以趋茂陵,其桥与便门相对,因曰便桥,长三百八十步,又名渭桥。御宿川,在西安府城西南四十二里,一名华严川。陕州,属河南府)
赖汾阳,身饵虏,挽转乾坤。(仆固怀恩初为郭子仪前锋,以功为河北副元帅,至是反诱回纥吐蕃等数十万入寇,又以朔方兵继之,京城大震,征兵诸道,多不应。帝召子仪使屯泾阳,吐蕃等合兵围之。会怀恩中途暴疾死,二寇闻怀恩死,争长不相睦,子仪使牙将李光瓒说回纥,欲与共击吐蕃,回纥不信,曰:郭公在此,可得见乎?子仪曰:今众寡不敌,昔与回纥契约甚厚,不若挺身说之。诸将请选铁骑五百卫从,子仪曰:适足为害耳。郭晞谏曰:大人国之元帅,奈何以身为虏饵。子仪曰:今战则父子俱死,而国家危,往以至诚与之言,从则四海之福。遂与数骑出,使人传呼曰:令公来。回纥大惊,其大帅药葛罗执弓注矢立于陈前,子仪免冑释甲,投鎗而进,诸长相顾曰:是也。皆下马罗拜。子仪亦下马,前执药葛罗手,让之曰:汝回纥有大功于唐,唐之报汝亦不薄,奈何负约,深入吾地,弃前功而助叛臣乎?药葛罗曰:怀恩言天可汗已晏驾,令公亦捐馆,我是以来,今皆不然。怀恩又为天所杀,我曹岂肯与令公战乎。子仪说之曰:吐蕃所掠之财,不可胜载,此天赐汝也。全师而继好,破敌以取富,为汝之计,孰便于此。药葛罗曰:吾为怀恩所误,负公诚深,今请尽力击吐蕃以谢过。子仪因取酒与其长共饮,药葛罗因与子仪共执酒为誓,诸长喜曰:军中巫言,此行安稳,不与唐战,见一大人而还。今果然矣。遂定约而还,吐蕃闻之,夜遁。泾阳,县名,属西安府)
置高座,讲仁王,僧尼受宠。(内出仁王经二宝舆,以人为菩萨鬼神之状,导以音乐卤簿,百官迎从,至资圣西明寺,置百高座议之。鱼朝恩作章敬寺,帝幸之,度僧千人。帝常于禁中饭僧百余人,有寇至,则令僧讲仁王经以禳之。胡僧不空,官至卿监,爵为国公,出入禁闼,势移权贵。良田美利,多归僧寺。卤簿,车驾行幸,羽仪双导曰卤簿,卤大楯也,以甲为之,所以捍敌者。甲楯部伍之次,皆着之簿籍。一书曰:卤音垆,谓垆香导引仪卫耳)
任军中,立节度,藩镇繁兴。(山南东节度使来瑱死,军中推梁崇义为帅,帝不能讨,因诏以崇义为节度留后。平卢将李怀玉,逐其节度使侯希逸,军中奏怀玉为帅,帝遂诏以怀玉为节度使留后,赐名正己。幽州将朱希彩,杀其节度使李怀德,帝遂诏以希彩权知留后。卢龙孔目官杀希彩,经略副使朱泚弟滔,潜使人于众中大言曰:节度使非朱副使不可。众从之,泚遂权知留后。帝即诏以泚为节度使。淮西将李希烈,逐其节度使李忠臣,帝诏以希烈为留后,寻命为淮西节度使。时诸镇节度使成德李宝臣、魏博田承嗣、相卫薛嵩、庐龙李怀仙,收安史余党,各拥劲卒数万,自署将吏,不供贡赋,与山南东道梁崇义及李正己,皆结为婚姻,互相表里。帝专事姑息,逐杀节度者,命知留后;权知留后者,即为节度。藩镇遂强悍,不能复制。 山南东,今襄阳府。淮西,今河南府。成德,今真定府。魏,今大名府。相卫,今彰德府。卢龙,今永平府卢龙县。俱镇名。成德领常冀深赵四州,魏博领贝魏博相磁洛卫七州,卢龙领幽涿营瀛莫平蓟妫檀九州岛)
唐德宗,振纪纲,厉精思治。(代宗崩,太子适即位,是为德宗。帝初甚清明,振饬纪纲,兴利剔弊,矫代宗之失,惩宦官之蠹,天下以为太平之治可望)
削烦苛,罢贡献,美政宣行。(帝罢梨园,罢客省,罢榷酒,一切烦苛尽削除之。又诏罢四方贡献,时泽州上庆云图,帝曰:朕以时和年丰为嘉祥,以进贤显忠为良瑞,如庆云芝草、珍禽奇兽,何益于人?自今有此,毋得上献。初外国累献驯象,帝曰:象费豢养而违物性。命纵之。又以内庄宅官租充军储,出宫女数百人。种种美政,中外皆悦,淄青军士,至投兵相顾曰:明主出矣,吾属犹反乎。泽州,属山西。淄,今济南府。青,今青州府)
不旋踵,用奸臣,掊克聚敛。(时卢杞为相,因两河用兵,月费钱百三十余万缗,常赋不供,遂增商税为什一,诏各道税钱毎千增二百。又用太常博士韦都宾陈京判度支,赵赞等议掊克聚敛,民力始竭。)
括商钱,税间架,苦害生灵。(韦都宾陈京请括富商钱,出万缗者,借其余以供军。又括僦柜质钱,凡蓄积钱帛粟米者,皆借四分之一,封其柜窖。百姓为之罢市。赵赞奏行间架税,每屋两架为间,上屋税钱二千,中税千,下税五百。于是愁怨之声,盈于远近)
朱泚反,怀光叛,銮舆两播。(平卢节度使李希烈反,寇襄阳,帝诏发泾原等兵救之。泾原节度使姚令言将兵过京师,军中冀得厚赐,既至无所赐,发至浐水,诏京兆尹王翃犒师,惟粝食菜餤,众怒,蹴而覆之,因扬言曰:琼林大盈二库,金帛盈溢,不如相与取之。乃擐甲张旗,鼓噪还取京城。帝遽命赐帛人二匹,人益怒,射中使杀之,遂入城。市召禁兵御贼,竟无一人至者,乃与太子诸妃及诸王公主自苑北门出。贼登含元殿,令言与乱兵谋曰:今众无主,不能久,朱太尉闲居私第,请相与奉之。乃遣骑迎朱泚入宫,自称权知六军。帝遂幸奉天,泚僭号称大秦皇帝,自将兵犯奉天。朔方节度使李怀光,遂帅众赴长安,李晟亦引兵出飞狐道入援,数破泚兵。时泚围奉天经月,城中资粮俱尽,泚百道攻城,惟金吾大将军浑瑊随方御之,而士卒冻馁,又乏甲冑,瑊每谕之,激以忠义,皆鼓噪力战,贼乃引退。怀光亦败泚于醴泉,泚遁归长安。众以为怀光三日不至,则城不守矣。怀光素与人言卢杞赵赞等奸佞,且曰:吾见上,当请诛之。杞闻而惧,言于帝曰:怀光勋业,社稷是赖,若使乘胜取长安,则一举可以灭贼。帝遂诏怀光屯便桥,与李晟刻期共取长安。怀光自以数千里赴难,咫尺不得见天子,意怏怏曰:吾为奸臣所排,事可知矣。顿兵不进,遂有异志。帝欲亲总禁兵幸咸阳,趣诸将讨泚。或谓怀光曰:此汉祖游云梦之策也。怀光大惧,反谋益甚,遂潜与朱泚通谋。时李建徽杨惠元与怀光联营,怀光袭之,夺其军,遂反。瑊请帝幸梁州,怀光遣将趣南山邀车驾,不及而还。 泾原,今平凉府。浐水,在西安府城东一十五里,源出蓝田县,合金谷水,北流入霸水。含元殿,在西安府东北,唐大明宫内殿之北。奉天,今西安府干州。飞狐,今大同府广昌县。醴泉,县名,属西安府。梁州,今汉中府)
赖兴元,罪己诏,收转人心。(帝改元兴元。初,考功郎中陆贽言于帝曰:昔成汤以罪己勃兴,楚昭以善言复国,陛下诚能不吝改过以谢天下,使书诏之辞无所避忌,则反侧自革心向化。帝然之,乃大赦,下诏罪己,四方大悦。王武俊田悦李纳,皆去王号,上表谢罪。后李抱真入朝,为帝言山东宣布赦书,士卒皆感泣,臣见人情如此,知贼不足平也)
天生下,李令公,为唐社稷。(李怀光朱泚皆反,帝加神策行营节度使李晟为诸道副元帅以讨贼。初,怀光以晟军浸盛,欲引军袭之,三令其众,众不应。怀光内忧麾下为变,外惧晟袭之,遂奔河中。晟大陈兵,谕以收复京城,牒浑瑊等刻期集城下,移军于光泰门外。晟使兵马使李演王泌将骑兵,史万顷将步兵,直抵苑墙。晟先开墙二百余步,贼栅断之,晟怒,欲斩万顷等,万顷拔栅而入,泌演继之,贼众大溃。诸军分道并入,泚乃与姚令言帅余众西走,遂复京城,浑瑊等亦克咸阳。后泚将韩旻斩泚以降。晟遣掌书记于公异作露布上行在曰:臣已肃清宫禁,祗谒寝园,钟簴不移,庙貌如故。帝览之泣下曰:天生李晟,以为社稷,非为朕也。 李晟为中书令,故称令公。河中,今平阳府蒲州。行在,天子行曰乘舆,止曰行在。李晟,字良器,洮州临潭人,封西平郡王。浑瑊,兰州人,本铁勒九姓之浑部也,封咸宁郡王。公异,吴人)
更赖着,陆敬舆,奏议详明。(帝初在东宫,闻监察御史陆贽名。及即位,召为翰林学士,数问以得失,凡銮舆两播,贽俱侍左右。帝有大事,贽尽心条画;有微失,即竭诚规谏。疏议奏对,剀切详明。帝颇采用其言,卒能收人心而安社稷焉。今有陆宣公奏疏传世。 陆贽,字敬舆,嘉兴人,谥曰宣)
忽书生,能料敌,平凉盟劫。(吐蕃尚结赞,求和于副元帅节度使马燧,燧为之请于朝,帝许盟于平凉。以浑瑊为会盟使。瑊发长安,李晟深戒之。平章张延赏与晟有隙,言于帝曰:晟不欲盟好之成,戒瑊以严备,我有疑彼之形,彼亦疑我矣,盟何由成。帝召瑊切责以推诚待虏、勿为猜疑,瑊奏吐蕃决以辛未盟,延赏集百官,以瑊表示之曰:李太尉谓和好必不成,今盟日定矣。晟泣曰:吾生长西陲,备谙虏情,所以论凑,但耻朝廷为吐蕃所侮耳。帝始命骆元光屯潘原,韩游环屯洛口,为瑊援。元光伏兵于营西,游环亦遣五百骑伏其侧。辛未将盟,吐蕃伏精骑数万于坛西,瑊入幕易礼服,吐蕃伐鼓三声,大噪而至。瑊自幕后出,偶得他马乘之,吐蕃纵兵追击,唐将卒死者数百人,元光发伏成陈以待之,虏骑乃还。是日帝谓诸相曰:今日和戎息兵,社稷之福。燧曰:然。平章柳浑曰:吐蕃,豺狼也,今日之事,臣窃忧之。晟曰:诚如浑言。帝变色曰:柳浑书生,不知边计。大臣亦为此言耶?是夕游环表言平凉盟劫,帝大惊,谓浑曰:卿书生,乃能料敌如此其审耶。 平凉,府名,属陜西。潘原,唐县名,故址在平凉县境内。洛口,莫详处所。马燧,字洵美,封北平郡王,谥庄武。柳浑,字夷旷,襄人)
信谗说,疑马李,猜忌功臣。(初,尚结赞曰:唐之良将,李晟马燧浑瑊而已。去三人,唐可图也。乃入凤翔境,禁掳掠,以兵直抵城下曰:李令公召我,何不出犒我。经宿而还。又因马燧以求和,欲执浑瑊以卖燧,使并获罪。会盟郊,瑊走免,获燧之侄弇,谓曰:胡以马为命,吾在河曲,春草未生,马不能举足,当是时,马侍中渡河掩之,吾全军没矣。今蒙侍中力,全军得归,奈何拘其子孙。遣弇与宦官俱文珍等归。帝闻之,遂恶燧。帝忌晟功名,会吐蕃又有离间之言,张延赏腾谤于朝,晟闻之,昼夜泣,目为之肿,入朝称疾,帝加晟太尉,罢镇。时帝以李泌同平章事,泌初视事,与晟燧俱入见,泌曰:愿陛下勿害功臣,李晟马燧,有大功于国,闻有谗之者,陛下万一害之,则宿卫之士,方镇之臣,无不愤惋反仄矣。陛下诚不以功大而忌之,二臣不以位高而自疑,则天下永保无事。帝然之,晟燧皆起泣谢。 河曲,河西九曲,本西戎地。河千里而一曲)
纔安定,置琼林,收藏宝货。(初,帝幸奉天,朱泚始解围,帝于行宫庑下,贮诸道贡献之物,榜曰琼林大盈)
税茶盐,榷酒酤,百孔俱兴。(帝初税茶,凡州县产茶及茶山外,要路皆估其直什税一,盐每斗诏增偿百钱。复榷天下酒,以崔造判工户部,造与侍郎元琇善,使判诸道,盐铁榷酒,百孔俱兴)
德宗老,赖邺侯,黄台免摘。(郜国大长公主,肃宗女也,女为太子妃。公主素不谨,或告主淫乱,帝幽之禁中,太子惧,请与妃离婚。帝召李泌告之,且曰:舒王近已长立,孝友温仁。泌曰:陛下惟有一子,奈何欲废之而立侄?且陛下之子犹疑之,何有于侄。舒王虽孝,自今陛下宜努力,勿复望其孝矣。帝曰:卿不爱家族乎?泌曰:臣若畏陛下盛怒而为曲从,陛下明日悔之,必尤臣云,吾独任汝为相,不力谏,使至此,必复杀而子。臣老矣,余年不足惜,若寃杀臣子,使臣以侄为嗣,臣未知得歆其祀乎。因呜咽流涕。帝亦泣曰:事已如此,奈何?泌曰:陛下不记建宁之事乎?帝曰:建宁叔实冤,肃宗性急故耳。泌曰:臣昔为此,故辞归,不幸今日复为陛下相,又覩兹事。且其时先帝常怀危惧,臣临辞日,因诵黄台瓜辞,肃宗乃悔而泣。陛下既知肃宗急而建宁寃,愿深戒其失,从容三日,究其端绪,必释然知太子之无他矣。帝曰:为卿迁延,至明日思之。泌袖笏叩头而泣曰:陛下还宫,当自审思,勿露此意于左右,露之则太子危矣。帝曰:具晓卿意。间一日,帝独召泌流涕曰:非卿劝朕,今日悔无及矣。太子仁孝,实无他也。泌拜贺。 初,肃宗杀子建宁王倓,广平王俶有大功,帝妃张良娣复忌而谮之,李泌言于肃宗曰:昔天后有四子,长曰太子弘,天后方图称制,酖杀之,立次子贤。贤内忧惧,作黄台瓜辞,冀感悟天后。天后不听,贤亦废死。其辞曰: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三摘犹为可,四摘抱蔓归。今陛下已一摘矣,慎无再摘。肃宗愕然曰:安有是哉,朕当书绅。舒,州名,今安庆府。李泌,字长源,京兆人,封邺侯)
唐顺宗,失音久,风病缠身。(帝太子诵,于贞元二十年九月,风疾失音。次年正月,朔,诸王入贺,太子疾不能来,德宗悲叹,得疾崩。太子即位,是为顺宗)
八司马,附叔文,人情噂沓。(初,帝在东宫,翰林待诏王叔文善碁,帝大爱幸,因言某可为相,某可为将,幸异日用之。密结翰林学士韦执谊,及朝士有名而求速进者陛淳、吕温、李锦俭、韩晔、韩泰、陈谏、柳宗元、刘禹锡等,定为死友。而凌准程异等,又因其党以进。及帝即位寝疾,叔文专权用事。韩泰等依附推奖,采听谋议,汲汲如狂。荣辱进退,惟其所欲。其门昼夜车马如市。至元和初,叔文败,刘禹锡、程异、陈谏、柳宗元、韩泰、韩晔、凌准、韦执谊八人皆贬窎远州司马,谓之八司马。 柳宗元,字子厚,解人,从永州司马徙柳州刺史,与韩愈齐名,世号柳柳州。刘禹钖,字梦得)
赖皇嗣,早监国,得免纷纭。(帝久不愈,中外共疾叔文用事,思早立太子。叔文之党欲专大权,恶闻之,宦官俱文珍等咸疾叔文,乃启上召学士郑絪入草制。时牛昭容辈以广陵王淳英睿,恶之,絪不复请,书纸为立嫡以长字呈帝,帝遂立淳为太子,更名纯。百官覩太子仪表,大喜相贺,遂命太子监国,于是邪党旋皆贬斥,人心始安。 郑絪,字文明)
唐宪宗,登宝位,延英议政。(顺帝传位于太子,自称太上皇,太子纯即位,是为宪宗。帝尝与宰相论治道于延英殿,日旰暑甚,汗透御服,宰相求退,帝留之曰:朕入禁中,所处者独宫人宦官耳,故乐与卿等俱共谈为理之要,殊不知倦也)
出宫人,蠲赋税,禁止逢迎。(帝以久旱,欲降德音,李绛白居易言:欲令以实惠及人,无如减其租税。宫人数广,宜简出之。诸道横敛以充进奉者,宜禁绝之。帝悉从之,制下而雨。 李绛,字深之,赞皇人)
用非衣,制口天,削平淮蔡。(彰义节度使吴元济反,帝发兵讨之,元济求救于李师道等,师道表请赦元济,不许。时帝以兵事委平章武元衡,师道遣刺客于暗中刺杀元衡,又击御史中丞裴度,伤其首。或请帝罢度官,以安贼心,帝怒曰:若罢度官,是奸谋得成,朝廷无复纪纲。吾用度一人,足破二贼。遂以度为相。度言淮西腹心之疾,高河跋扈者,将视此为高下,不可中止。帝然之,悉以兵事委度,讨贼愈急。时李晟子愬,为检校左散骑常侍,帝以愬为唐邓节度使,讨元济。度言于帝曰:元济势实窘蹙,但诸将心不一,不并力迫之,故未降。若臣自诣行营,诸将恐臣夺其功,必争进讨贼矣。帝乃以度兼彰义节度使,充淮西宣慰招讨使。元济将李佑,有勇略,愬诱而擒之,待以客礼,佑谓愬曰:蔡之精兵,皆在洄曲,守州城者皆羸卒,可以乘虚直抵其城。比贼将闻之,元济已成擒矣。愬遂夜引兵出,诸将请所之,愬曰:入蔡州取吴元济。诸将皆失色,监军哭曰:果落李佑奸计。时大风雪,人马冻死者相望,人人自以为必死,然畏愬莫敢违。行七十里,至州城四鼓,愬至,无一人知者。佑镢其城以先登,壮士从之,杀守门卒,而留击柝者,使击柝如故。遂开门纳众。鸡呜雪止,入居元济外宅。或告元济曰:官军至矣。元济起,听于庭,闻愬军号令曰常侍传语,应者近万人,始怯曰:何等常侍,能至于此?乃登牙城拒战,愬攻之,遂执元济。度入城,槛元济送京师斩之。后敬宗时,欲以度为相,李逢吉等恶之,以民谣云绯衣小儿坦其腹,天上有口被驱逐。绯衣,裴字也。腹,肚也,音近度。天上口,吴字,谓吴元济被度擒也。张权舆等因言度名应图谶,敬宗察其诬,以度为司空同平章事。 淮西三小州,申州光州蔡州,皆属彰义镇。蔡州,今汝宁府。申州,今信阳州。光州,属汝宁府。唐,县名。邓,州名,俱属南阳府)
几声儿,人赞叹,果断英能。(自德宗以姑息成藩镇之祸,帝独以法度裁制,毅然兴师,故其讨淮西也,数年不克,有议赦者,有劝罢兵者,而帝独用裴度之言,逆盗五发而不回,高霞寓大败于铁城而不挫,卒能剿除恶逆。向非帝之力于讨贼,未有不为人情所动摇者,故史称帝刚明果断,足称中兴,诚不诬也。铁城,惟德安府城北有铁城山,或疑即此)
擒刘辟,执李锜,荡除猾逆。(西川节度使韦皋卒,副使刘辟自为留后,表请节钺,帝以初嗣立授之,辟志益骄,求兼领三州,帝不许,辟遂反。命神策行营节度使高崇文讨之,崇文进破鹿头关,连战皆捷,遂直指成都,擒辟送京师,斩之。镇海节度使李锜不自安,求入朝,帝许之。锜实无行意,屡迁行期。下诏征之,锜遂反,帝发诸道兵讨之,锜遣兵马使张子良将兵袭宣州,子良知锜必败,与牙将裴行立谋讨之,即夜趋还城,行立应之于内,遂执锜送京师,斩之。 三州,谓东川西川山南西道。鹿头关,在成都府德阳县北三十里。镇海军,今镇江府。宣州,今宁国府)
平师道,服承宗,约束咸遵。(李师道为平卢节度使,王承宗为成德节度使,逆命已久。初,裴度在淮西,右庶子韩愈为行军司马,布衣柏耆,以策干愈曰:元济既擒,王承宗瞻破矣,愿得奉丞相书往说之,可不烦兵而服矣。愈白度为书遣之,承宗惧,请以二子为质,及献德棣二州,输租税,请官吏,帝许之。帝诏诸道兵讨师道,田弘正将兵渡河,通郓州。师道闻官军浸逼,发民治城堑,役及妇人,民惧且怨。都知兵马使刘悟,将兵屯阳谷以拒官军,务为宽惠,军中号曰刘父。师道疑悟收众心,遣使赍帖授行营副使张暹,令斩悟。暹素与悟善,怀帖示之,悟即宣谕诸将,令士卒夜半衔枚,至城下,城中噪哗动地,子城门已洞开,悟捕师道斩之,函首送弘正,营淄青悉平。自广德以来,垂六十年,藩镇跋扈,河南北三十余州,自除官吏,小供贡赋,至是尽遵朝廷约束矣。 德,州名。棣,今武定州,俱属济南府。郓州,今东平府。阳谷,县名,属兖州府。凡大城谓之罗城,小城谓之子城,第二重城以卫居宅,谓之牙城)
说未了,侈心生,奸谀得幸。(诸道甫平,帝寖骄侈,皇甫鏄等遂以聚敛得幸。程异以进羡余得幸,柳泌以方士得幸)
宠奴仆,居宰辅,不信忠臣。(帝宠宦官吐突承璀,以为神策中尉,皇甫鏄程异等厚赂承璀,帝并以为宰相。制下,朝野骇愕,至于市道负贩者亦嗤之。裴度耻与小人同列,上疏曰:天下治乱系朝廷,朝廷轻重在辅相,陛下建升平之业,十已八九,何忍还自隳瓖,使四方解体乎?帝以度为朋党,后鏄党阴挤之,罢度为河东节度使。鏄又谮平章崔羣,亦罢之)
麟德殿,龙首池,工程再起。(帝命六军修麟德殿,龙武统军张奉国、大将军李文悦,以外寇初平,营缮太多,白宰相裴度言之,帝怒,贬奉国等。于是浚龙首池,起承晖殿,土木浸兴。 麟德殿,在唐大明宫内。龙首宫,在西安府治东北五里,唐东内苑)
紫金丹,长生药,服炼修真。(帝好神仙,皇甫鏄荐山人柳泌能合长生药,泌言天台多灵草,帝遂以泌权知台州刺史,谏官争论奏,帝曰:烦一州之力,而能为人主致长生,臣子亦何爱焉。后帝服其紫金丹,愈加燥热,舍人裴潾曰:药以愈疾,非朝夕常饵之物,况金石酷烈有毒,又益以火气,殆非五脏所能胜也。帝怒贬之。 天台县,其县有天台山,属浙江台州府)
迎佛骨,贬谏官,崇邪徼福。(先是功德使上言:凤翔法门寺塔有佛指骨,相传三十年一开,开则岁丰人安,请迎之。帝从其言,至是佛骨至京师,留禁中三日,历送诸寺。王公士民,瞻奉舍施,惟恐不及。刑部侍郎韩愈上表谏曰:佛者,夷狄之一法耳,自黄帝以至禹汤文武,皆享寿考,当时未有佛也。汉明帝始有佛法,其后乱亡相继,运祚不长。惟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前后三舍身为寺家奴,竟为侯景所逼,饿死台城。事佛求福,乃更得祸,佛不足重,亦可知矣。况其身死已久,枯朽之骨,岂宜以入宫禁?公付有司,投之水火,永绝根本。佛如有灵,能作祸福,凡有灾咎,宜加臣身。帝怒,欲加极刑,裴度崔群救之,乃贬潮州刺史。 潮州,府名,属广东。韩愈,字退之,修武人,谥曰文。崔羣,字敦诗)
为称尊,受贺礼,处陋甘心。(自淮西用兵以来,度支盐铁使及四方争进奉,谓之助军,平贼进贺,谓之助赏。及帝加尊号,又进贺礼)
中和殿,大年初,一时亡化。(元和十五年庚子春正月,帝暴崩于中和殿)
细寻思,无疾病,事有来因。
陈弘志,逞奸谋,行凶下手。(帝服金丹,多噪怒,左右宦官,往往获罪有死者,人人自危。至是暴崩,时人皆言内常侍陈弘志弒逆,其党类讳之,不敢讨贼,但云药发,外人莫能明也)
梁守谦,立太子,掩罪容身。(初,左军中尉吐突承璀,谋立澧王恽为太子,帝不许,太子忧之。至是中尉梁守谦,与宦官王守澄等共立太子,杀承璀及恽。 澧,州名,属岳州府)
唐穆宗,守父孝,何曾满月。
命羣臣,皆释服,废礼忘亲。(帝名恒,宪宗太子,是为穆宗。居丧未一月,即与羣臣皆释服,不能讨弒父之贼,又遽有释服之命,随御楼肆赦。事毕,命陈倡优杂戏而观之)
殢声色,游畋猎,重阳大宴。(帝甫过公除,即事声色游畋。九月,欲以重阳大宴,拾遗李珏等疏谏曰:元朔未改,山陵尚新,合宴后庭,事将未可。不听, 公除,谓已成服,除之以从公家之事,不待终制也。重阳,节名,九月九日也。九为阳数,其日与月相应,故曰重阳)
纵藩臣,杀节度,放肆横行。(卢龙军乱,囚节度使张弘靖,推朱克融为留后,诏以克融为平卢节度使。成德兵马使王庭凑,杀节度使田弘正,诏以庭凑为成德节度使。魏博将史宪诚,杀其节度使田布,诏以宪诚为节度使)
依旧是,服金丹,亡身殒命。(帝饵金石之药,处士张皋疏曰:先帝信方士妄言,饵药致疾,此陛下所详知也,岂得复循其覆辙乎?帝善共言,而求之不已,卒得疾崩)
赖慈亲,郭太后,却位扶君。(初,帝寝疾,命太子监国。宦官欲请郭太后临朝,太后郭暧之女也,太后曰:昔武后称制,几危社稷,我家世守忠义,非武氏比也,太子虽少,但得贤宰相辅之,卿辈勿预朝政,何患国家不安?取制书手裂之。帝崩,太子即位)
唐敬宗,甫登极,嬉游滥赏。(帝名湛,穆宗太子,是为敬宗。帝居丧甫易月,数游宴击球奏乐,赏赐宦官乐人,不可悉纪。赐宦官服色有今日赐绿,而明日赐绯者)
昵八关,十六子,紊乱朝廷。(李逢吉为相,恣肆用事,所亲厚者张又新、李仲言、李虞、刘栖楚、李续、张权舆、陈昔范、姜治八人,从而附丽之者又八人,时人目之为八关十六子。有所求请,先赂关子,后达逢吉,无不得所欲也)
徒枉了,李文饶,丹扆进谏。(帝游幸无常,昵比羣小,视朝月不再三,大臣罕得进见。浙西观察使李德裕献丹扆六箴,一曰宵衣,以讽视朝稀晚。二曰正服,以讽服御乖异。三曰罢献,以讽征求玩好。四曰纳谏,以讽侮弃谠言。五曰辨邪,以讽信任羣小。六曰防微,以讽轻出游幸。帝亦优诏答之。 德裕,字文饶,赞皇人,封魏国公,吉甫之子。父子为相。一书云:文饶其谥也。吉甫,字弘宪)
打球回,遭宦者,灭烛行凶。(帝善击球,好手搏,又以钱万缗召募力士,更好深夜自捕狐狸,性复褊急。力士或不逊,辄配流籍没,宦官小过,动遭捶挞,皆怨且惧。夜猎还宫,与宦官刘克明击球,军将苏佐明等二十八人饮酒,酒酣,入室更衣,殿上烛灭,克明等弒帝于室内)
绛王悟,立片时,仍逢祸害。(刘克明矫称帝旨,立绛王悟,又欲易内侍之执权者,于是枢密使王守澄等迎江王涵入宫,发左右神策飞龙兵进讨贼党,尽斩之。绛王为乱兵所害。 绛,州名,属平阳府)
两日中,三换主,立起文宗。(王守澄等立江王涵即位,更名昂,是为文宗。几两日之间,弒敬宗,杀绛王,立文宗,宦者三易其主。帝,穆宗第三子)
唐文宗,守祖训,贞观政要。(帝自为诸王,深知两朝之弊。及即位,厉精求治,去奢从俭,出宫人,放鹰犬,省冗食,罢别贮,宣索组绣雕镂之物,悉罢之。敬宗之世,每月视朝,不过一二。帝复旧制,每竟日视朝。对宰相群臣,延访政事,中外翕然,以为复有太平之风。 按以太宗所选金镜录授学士令狐绹读之,至乱未尝不任不肖、治未尝不任忠贤,止之曰:凡求致太平,当以此言为首。又书贞观政要于屏风,每正色拱手读之……,宣宗事也。此作文宗,疑误。令狐绹,字子直)
患风疾,宠医士,变乱规绳。(帝得风疾,不能言,王守澄荐郑注,帝饮其药颇验,遂有宠,以为翰林侍读学士。注为帝画策,先除宦官,次清河北,帝宠任日隆,连逐三相,威震天下。平生丝恩发怨,无不报者)
甘露祸,反遭殃,公卿血溅。(平章李训与郑注,谋以中外协势以诛宦官,出注为凤翔节度使。注与训谋,至镇,选壮士为亲兵,奏请入护王守澄葬,内臣尽集送之,因令亲兵杀之。训与其党谋,事成则注专有其功,乃以郭行余镇邠宁,王璠镇河东,使多募壮士为部曲,以罗立言知京兆府事,韩约为金吾卫大将军。及与御史中丞李孝本谋,并注去之,宰相惟舒元舆与其谋,他人莫知也。是日帝御紫宸殿,韩约奏左金吾听事后石榴,夜有甘露。帝命宰相视之,训还奏非真。帝顾宦官仇士良,帅诸宦者往视之。宦者既去,训召行余璠受敕,璠股栗不敢前,独行余拜殿下。时二人部曲数百,皆执兵立丹凤门外,训召之入,士良等至,韩约变色,士良怪之,俄风吹幕起,执兵者甚众,士良等惊起走,诣帝告变。罗立言李孝本各帅卒登殿,纵击宦官,死伤者十余人。士良等命左右神策兵露刃出讨贼,杀金吾吏卒千余人,因诬王涯贾餗舒元舆王璠罗立言谋反,皆收系斩之。擒杀李孝本,训走,为人所杀。郑注将亲兵至扶风,知训已败,复还凤翔,监军伏甲斩之。右军获韩约,亦斩之。 凤翔,府名,属陕西。邠州,属西安府。宁州,属庆阳府。扶风,县名,属凤翔府)
哭啼啼,比赧献,受制家臣。(帝尝坐思政殿,问学士周墀曰:朕可方何主?对曰:陛下尧舜之主也。帝曰:朕岂敢比尧舜,所以问卿者,何如周赧汉献耳。赧献受制于强诸侯,今朕受制于家奴,以此言之,朕不如也。因泣下沾襟。墀伏地流涕。自是不复视朝)
仇士良,翦宗枝,扶持太弟。(帝立敬宗少子陈王成美为太子,及帝寝疾,仇士良鱼弘志以太子之立,功不在己,乃矫诏废成美为陈王,立颖王瀍为太弟。帝崩,士良说太弟赐陈王成美及安王容死,遂即位。 陈,州名,属开封府。颖州,属凤阳府。安,唐州名,今德安州)
唐武宗,任贤相,藩镇几清。(太弟瀍,穆宗第五子,更名炎,是为武宗。帝以李德裕为相,时卢龙军乱,杀节度使史元忠,推牙将陈行泰主留务。德裕曰:河朔事务,臣所熟谙,比来朝廷遣使太速,故军情遂固,若置之数月不问,必自生变。既而军中果杀行泰,立张绛,复求节钺,朝廷亦不问。雄武军使张仲武起兵击绛,德裕曰:仲武讨乱,与之有名。乃以仲武为节度使。昭义节度使刘崇谏卒,其子稹自为留后,帝谋于德裕,对曰:稹所恃者,河朔三镇也,若遣重臣往谕王元逵何弘敬,苟两镇听命,则稹成擒矣。帝遂决意讨稹。遣御史中丞李回宣慰三镇,无不奉诏,元逵等果讨稹平之。时河北三镇,毎遣使至京师,德裕常面谕之曰:河朔兵力虽强,须藉朝廷官爵威命,以安军情,与其使大将邀敕使以求官爵,何如自奋忠义,结知明主乎。由是三镇不敢有异志。范祖禹曰:德裕以一相而制御三镇,如运之掌,使武宗享国长久,天下岂有不平者乎。 昭义,今山西潞州)
受元箓,废僧尼,难称纯德。(帝好神仙,受法箓于道士赵归真,恶僧尼耗蠹天下,诏毁天下佛寺,僧尼并勒归俗)
饵金丹,成大病,喑哑而崩。(帝饵方士余丹,性加燥急,遂寝疾。而道士以为换骨,后旬日不能言而崩。 换骨,方士之言杀人者,有五:辟谷、去血、换骨、出神、蜕形)
皇太叔,号宣宗,躬行节俭。
小太宗,虚奖誉,大体无能。(初,宪宗生光王怡,及疾笃,诸宦官密于禁中定策,下诏以皇子幼冲,立怡为皇太叔。更名忱。武宗崩,太叔即位,是为宣宗。帝恭谨节俭,重惜官赏,明察沉断,用法无私,从谏如流。故太宗之治,人思咏之,谓之小太宗。惜乎昧于人君之大体也。 光,州名,属汝宁府)
摇着手,怕中官,提心吊胆。(帝召翰林学士韦涣,屏左右语之曰:近日外间谓内侍权势如何?对曰:陛下威断,非前朝之比。帝闭目摇手曰:全未全未,尚畏之在,策将安出?涣曰:若与外庭议之,恐有太和之变。不若就其中择有才识者与之谋。帝曰:此乃末策,朕已试之矣。自衣绯以下皆感恩,纔衣紫则相与为一也)
为猜嫌,弑嫡母,狠坏人伦。(太皇太后郭氏,嫡母也。初,宪宗纳李锜妾郑氏,生帝,宪宗之崩,帝疑郭太后预其谋,又郑氏本郭太后侍儿,有宿怨,故帝即位,待郭太后礼殊薄,郭太后意怏怏。一日登勤政楼,欲自陨,帝闻之大怒,是夕暴崩于兴庆宫,外人颇有异论)
信谀言,出庙主,肆行不道。(吏部尚书李景让上言:穆宗乃陛下兄,敬宗文宗武宗乃兄之子。陛下拜兄尚可,拜侄可乎?宜迁四主出太庙,还代宗以下入庙,诏百官议)
拒裴休,立太子,自道闲人。(裴休为相,帝命休极言时事,休请早建太子。帝曰:若建太子,则朕遂为闲人。休不敢复言。 裴休,字公美,济源人)
唐懿宗,重佛法,唱经开讲。(帝名温,初为恽王,宣宗长子,即位,是为懿宗。帝信奉佛法,于禁中设讲席,自唱经,手录梵夹)
岁饥荒,人困苦,反乱纷纷。(时关东年年水旱,州县不以寔闻,百姓流殍,无所控诉。乃军逐其帅,民逐其主,相聚为盗,所在蜂起)
相韦路,肆贪求,牛头阿傍。(以韦保衡路岩同平章事,帝荒于庶政,委任岩等,二人奢靡贪纵,势动天下。时目其党为牛头阿傍,言如鬼阴恶可恶也)
爱同昌,一公主,嫁葬枯神。(同昌公主,郭淑妃之女,帝特爱之,嫁韦保衡,倾宫中珍玩以为资送,赐第牕户,皆饰以杂宝,井栏药臼,亦以金银为之。踰年公主卒,帝痛悼不已,杀医官二十余人。及葬,服玩每物皆百二十舆,锦绣珠玉,辉焕三十余里)
十四年,坏唐室,并无寸善。(帝在位十四年,骄奢无度,淫乐不悛,并无寸善可纪,李氏之亡,于兹决矣)
彗星见,司天奏,含誉星明。(彗出于娄,长三尺。司天监奏,按星经是名含誉,瑞星也。主大喜,请宣示中外,于是编诸史策,从之。)
唐僖宗,击球场,状元人物。(懿宗崩,宦官刘行深韩文约立懿宗少子普王俨即位,是为僖宗。帝善击球,尝谓优人石野猪曰:朕若应击球进士举,须为状元。野猪曰:若遇尧舜作礼部侍郎,恐陛下不免驳放。帝笑而已)
田令孜,称阿父,杀戮忠臣。(帝之为普王也,宦者小马坊使田令孜有宠,及即位,使知枢密,遂擢为中尉。帝专事游戏,政事一委令孜,呼为阿父。左拾遗侯昌业,以盗贼满关东,而帝专务游戏,赏赐无度,田令孜专权无上,社稷将危,上疏极谏。帝大怒,召昌业至内寺省赐死。后孟昭图亦谏,令孜矫诏沉之)
私盐贼,黄巢反,血流川泽。(濮州人王仙芝作乱,陷濮曹州。寃句人黄巢,善骑射,喜任侠,粗涉书传,屡举进士不第,与仙芝共贩私盐。至是聚众应之,剽掠州县。及曾元裕击斩仙芝,巢遂称冲天大将军,陷沂濮,入浙东,剽闽广,自桂州沿湘而下,陷潭州鄂州饶信,自采石渡江趋淮,入颖宋徐兖之境,直逼东都。所至屠戮,血流成川,积尸若山。 濮州,属东昌府。曹州,属兖州府。寃句故城,在曹州。潭州,今长沙府。鄂州,今武昌府。饶州广信,江西府名)
陷东都,忙出走,弃了咸京。(黄巢攻陷东都,帝命选两神策弩手,得二千八百人,令张承范将之,往守淹关。时京师神策军士,皆长安富家子,未尝经战陈,闻当出征,多顾病坊贫人代行。巢攻潼关,承范兵溃,巢直趣长安。既入城,田令孜帅神策兵五百,奉帝自金光门出,趣骆谷。凤翔节度使郑畋,谒于道次,请留凤翔。帝曰:朕不欲密迩巨寇,且幸兴元,征兵以图收复。 骆谷,关名,在西安府盩厔县西南一百二十里。兴元,今汉中府)
留盗贼,富贵资,一般将帅。(初,黄巢趣襄阳,山南东道节度使刘巨容屯兵荆门以拒之,俘斩什七八,或劝巨容穷追,巨容曰:国家喜负人,有急则不爱官赏,事宁则弃之,或更得罪,不若留贼以为富贵之资。众乃止。 荆门,州名,属安陆府)
赖雁门,李仆射,破贼功成。(初,李克用为沙陀副兵马使,大同军乱,杀防御使段文楚,推克用为留后,后与父国昌俱叛,卢龙节度使李可举讨之,克用亡走鞑靼。至是黄巢作乱,帝诏敕之,克用帅鞑靼诸部万人赴之,牒河东令具顿递,节度使郑从谠闭城设备而犒给之,克用累日不发,还陷忻代州,河中留后王重荣以巢兵尚强,谋于杨复光。复光曰:雁门李仆射,骁勇有强兵,所以不来者,以与河东结隙耳。若以朝旨喻郑公而召之,必来。来则贼不足平矣。乃召克用。克用遂将沙陀万七千人趣河中,帝诏以克用为雁门节度使,克川趋进,与巢军战于渭南,一日三捷,贼众大奔,克用遂入京师。巢遁走,围陈州不克,北趋汴州。朱全忠告急于克用,克用追及,大破之。巢将尚让,帅其众降。巢东奔兖州,克用追至寃句,昼夜行二百余里,以粮尽还汴。尚让追败巢于瑕丘,巢众殆尽。巢甥林言斩巢首以献。 雁门,今大同府。大同,府名,属山西。鞑靼,北翟国名,本靺鞨之余种,居奚契丹东北,后为契丹所攻,部族分散,其散居阴山者自号鞑靼。忻代二州,皆属太原府。渭南,县名,属西安府)
如宝鸡,走散关,兴元再幸。(先是安邑解县两池,皆隶盐铁。中和以来,河中节度使王重荣专之,令孜奏复旧制,自兼两池榷盐使,重荣论诉不已,令孜乃徙重荣为泰宁节度使。重荣自以有复京城功,不肯之兖州,累表数令孜十罪。令孜结邠宁节度朱玫凤翔节度使李昌符以搞之,寻遣玫等攻河中,重荣求救于李克用,克用引兵赴之,玫与昌符大败,克用进逼京城,令孜奉帝幸凤翔,克用还军河中,与重荣表请帝还宫,因罪状令孜,请诛之。令孜劫帝如宝鸡。玫与昌符以令孜弄权,再致播迁,亦耻为之用,且惮克用等兵强,更与之合,进逼车驾。令孜奉帝发宝鸡,惟神策军使王建从之,走入大散关。时李昌符焚阁道丈余,将摧折矣,王建掖帝自烟焰中跃过,夜宿板下。玫等使山南西道节度使石君涉栅险要,烧邮驿,帝由他道至兴元。 安邑县解州,俱属平阳府。盐池有三,一在平阳府解州,一在庆阳府城北五百里,一在宁夏卫城北四百里。泰宁军,今山东兖州府。宝鸡,县名,属凤翔府。大散关,在宝鸡县南大散岭下,通襃斜大路。山南西道,今汉中府)
王行瑜,斩反者,并及襄王。(朱玫以田令孜在帝左右,终不可去,乃立肃宗元孙襄王煴权监军国事,更遣王行瑜将兵追乘舆。时帝在兴元,平章杜让能曰:杨复光与王重荣同破黄巢,相亲善。若谕以大义,宜有回虑。帝从之,重荣即听命,且请讨玫以自赎。帝诏以宦官杨复恭假子杨守亮与重荣等共讨玫,复恭传檄关中曰:得朱玫首者,以静难节度使赏之。王行瑜战数败,与其下谋曰:今无功归亦死,曷若与汝曹斩玫首,定京城,迎大驾,取邠宁节钺乎。众从之,遂引兵归长安,玫怒责之曰:汝欲反耶?行瑜曰:吾不反,欲诛反者耳。遂擒斩之。襄王奔河中,重荣诈为迎奉,执煴杀之,函煴首送行在。 静难,今静宁州,属平凉府)
唐昭宗,立名号,门生国老。(僖宗寝疾,宦官杨复恭立懿宗子寿王杰为皇太弟。僖宗崩,杰即位,是为昭宗。帝在藩邸,素疾宦官,及即位,复恭恃援立功,所为不法,帝意不平。故事多谋于宰相,后帝出复恭为凤翔监军,复恭愠怼不肯行,称疾求致仕,帝从之。寻谋反,帝遣天威都头李顺节讨之,复恭走兴元,与其假子杨守亮举兵拒命,凤翔节度使李茂贞讨之,取兴元,复恭等奔阆州,茂贞拔阆州,获复恭,献于阙下,斩之。茂贞献复恭与守亮书,诉致仕之由云:承天门乃隋家旧业,大侄但积粟训兵,勿贡献。吾于荆榛中立寿王,纔得尊位,废定策国老,有如此负心门生天子。 天威军,今真定府威州。阆州,今四川保宁府)
少阳院,苦幽囚,尔汝难听。(时宰相崔胤与帝谋诛宦官,中尉刘季述等谋曰:主上轻佻变诈,难奉事,专听任南司官,吾辈终罹其祸。不若奉立太子。乃召百官,陈兵殿廷,作胤等状,请太子监国。将士大呼入思政殿,帝惊起,季述乃扶帝与何后嫔御纔十余人,适少阳院。季述以银挝画地数帝曰:某时某事,汝不从我,其罪一也。如此数十不止,乃手锁其门,镕铁锢之,遣兵围之,穴墙以通饮食。矫诏立太子裕。后崔胤密遣人说神策指挥使孙昭德讨诛季述等,帝始复位)
信崔胤,召汴兵,凤翔迁劫。(崔胤请尽诛宦官,但以宫人掌内诸司事,宦官韩全诲等求美人知书者数人,内之宫中,阴令诇察其事,尽得胤密谋。时朱全忠李茂贞各有挟天子令诸侯之意,胤知谋泄,急遗全忠书,令全忠以汴兵迎车驾。全忠遂举兵发大梁,至河中,表请车驾幸东都。全诲等陈兵殿前,言于帝曰:全忠欲劫天子幸洛阳,求传禅,臣等请奉陛下幸凤翔,收兵拒之。帝不许,拔剑登乞巧楼,全诲等逼帝下楼,即于御院纵火。帝不得巳,与后妃诸王百余人皆上马,恸哭而出,李茂贞出迎,遂入凤翔。 汴州大梁,即今开封府)
李茂贞,夺天子,输与朱温。(崔胤诣河中,泣诉于朱全忠,请以时迎奉。全忠乃将兵发河中,茂贞自将与全忠战于虢县,大败而还,全忠遂进围凤翔。攻城者诟城上人云劫天子贼,乘城者诟城下人云夺天子贼。时城中食尽,茂贞方密谋诛宦官以自赎,乃独见帝,请诛韩全诲等与全忠和,奉车驾还京。帝喜,即收全诲斩之,并诛宦官七十余人,帝遂幸全忠营。 朱全忠,原名温。虢县故城,在凤翔府宝鸡县东六十里)
纥干山,冻雀儿,离乡背井。(朱全忠屯河中,遗牙将奉表称邠岐兵逼畿甸,请迁都洛阳。时帝御延喜楼,及下,裴枢已促百官东行,驱徙士民,号哭满路。骂曰:贼臣崔胤,召朱温来,倾覆社稷,使我曹至此。帝遂发长安,至华州,民夹道呼万岁,帝泣曰:勿呼万岁,朕不复为汝主矣。馆于兴德宫,谓侍臣曰:鄙语云,纥干山头冻杀雀,何不飞去生处乐。朕今漂泊,不知竟落何所!泣下沾襟,遂至洛阳。 纥干山,即纥真山,在大同府城东北,其山春夏积雪。岐即凤翔府。邠州华州,俱属西安府)
醉醺醺,椒殿里,疾走无门。(帝自离长安,日忧不测,与何后终日沉饮,或相对悲泣。全忠方西讨,以帝有英气,恐变生,欲立幼君,易谋禅代。乃遣判官李振至洛阳,与蒋元晖等图之,元晖选牙官史太等百人,夜叩宫门,帝在椒殿方醉,遽起,单衣绕殿走,太追弒之)
昭宣帝,软膗膗,孤儿寡妇。(蒋元晖矫诏立昭宗第九子辉王祚即位,更名祝,是为昭宣帝。朱全忠使元晖邀昭宗子德王裕等九人,置酒九曲池,悉缢杀之,投尸池中。昭宗诸子,于是皆死,所存者惟何太后与帝孤儿寡妇,而唐祚移矣)
母先亡,儿后死,惨雾愁云。(初,柳璨与蒋元晖等相结,为全忠谋禅代事,何太后使宫人达意,求传禅之后,子母生全。王殷赵殷衡谮元晖等与太后夜宴,焚香为誓,兴复唐祚,全忠信之,令殷等杀太后于积善堂,斩元晖等。全忠归大梁,帝遣御史大夫薛贻矩劳之,贻矩以臣礼见,北面拜舞于庭。还言于帝曰:元帅有受禅之意矣。帝遂下诏禅位于梁王,奉帝为济阴王,明年弒之。谥曰哀帝。 济阴,今兖州府曹州)
薛贻矩,蒋元晖,真为狗辈。(薛贻矩蒋元晖俱注见前,狗辈注见后)
愧殿下,孙供奉,丧尽人心。(昭宗有猴,善拜跪,每朝谒,猴亦拜敬尽礼,号孙供奉。朱温篡位,令朝贺,猴望见殿上为温,号哮不拜,温杀之。顾氏曰:薛贻矩狗苟辈,急成贼温受禅之意,堂堂臣宰,食禄多年,回面污行,效忠盗贼,视殿下孙供奉,能不愧死入地哉!)
三百载,大唐朝,二十一帝。(唐高祖至哀帝,凡二十一主,共二百八十九年)
乱离多,宁静少,几日升平。(女后淫虐于前,安史倾败于后,羣阉浊乱于中,藩镇尊大于外。又以盗贼剪殄其宗,祸衅乘除,鸱张蟠结,东撑西倾,以至于亡)
春风回首何人在 五代纷纷起战争
追想千年往事,六朝踪迹茫然。隋唐相继统中原,世态几回云变。 杨柳凄迷汴水,丹青惨淡凌烟。乐游原上草连天,飞起寒鸦一片。 西江月
东风扫尽隋唐憾 百二山河换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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