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小英雄入营盗枪 老王爷出山助阵
呼延云飞举起大槊,朝双枪大将猛力一砸,砸得他在马上又裁又晃,差一点儿掉下战马。
    狄难抚踅回马头,惊叫一声:“啊,厉害呀!”
    “厉害?十分劲儿我才使了一半,还有一半呢!又来了!”话音一落,呜!大槊又砸了下来。
    狄难抚一看,啊呀,怪不得提起五虎大将,人人胆战心惊。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想到此处,双枪大将把师父教给他的几手精招,拿出来了。只见他把兵刃要开,枪风嗖嗖,寒光闪闪,就是泼水也难到他身上。呼延云飞那是多么善战的武将?嗨嗨,跟狄难抚打了足有四十个照面,也没分出高低上下。他费多大力气咱不知道,反正鬓角上见汗了。
    过二人正在奋力撕杀,云飞就听后边有人喊话:“呔!云飞,圈马回来,我助休一臂之力!”话音一落,策马冲向前敌。
    云飞心里合计,不管是谁,按换手,喘喘气儿,回来再战。想到此处,踅马回归本队。
    双枪将带马抬头一瞧,对方义上来一匹花斑豹,马上一员将官,粉白脸堂,银蓝银甲,掌端一对亮银梅花锤。狄难抚近前问话:“什幺人?”
    “金毛虎高英!”报过名姓,二话没说,两个人就厮杀起来。
    这两个人都是拼力气的。战了三四十个回台,也末分输赢。穆元帅又派出都兴虎孟通江和卧街虎焦通海临敌。这样,狄难抚一阵就轮战了四虎大将和穆桂英元帅,只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这时,太阳已经压山。穆元帅传出将令,鸣金收兵。
    狄难抚把马一勒,说道:“不战了?好吧,留你们多话一宿!”说罢,一阵狞笑,领兵撒阵。
    穆元帅带领众将进了军营,来到帅帐,议论军情。众将官你言我语,商议再三,也未想出战胜狄难抚的良策。
    穆桂英坐在一旁,低头沉思,狄难抚能为出众,真不好对付呀!今日一阵,便被他连战四虎大将。唯怀玉没与他交锋,可惜他有病在玉兰关调治,不能征杀!想到这里,她不由皱起了眉头。
    大家正在为难,就听旁边有人大笑:“哈哈哈哈!众位,这算个什么事,还把大家愁成这样!”
    众人一瞧,说话之人是曾奎。
    穆元帅问:“曾奎,你有何高见?”
    “今日疆场之上,我可没出阵。你们猜为什么?我专在阵前看门道。”
    “什么门道?”
    “我看看他的枪有什么出奇之处,为何这般厉害。我这一看哪,明白了,他的枪是对宝枪,枪尖的钢口与众不同,太阳光一晃,刷刷直冒火星。这火星一冒,晃得你双眼难睁,还怎幺胜他?”
    “嗯。有道理。那你有什么办法?”
    “这好办。他不就仗着这对枪逞凶吗?咱若把他这对枪弄来,不就得了?”
    “怎么能弄到咱手?”
    “那还不好弄?这么一拿呗!”
    “你是说偷?”
    “什么叫偷,看不见拿呗!”
    “办这种事,你父亲曾杰可是行家里手。曾奎,你能行吗?”
    “什么,我爹能偷?嗨,不是我说大话,我偷我爹都一愣一愣的!”
    “既然如此,你就进城一趟。”
    “行。你们又家别愁了,该吃就吃,该喝就喝。我现在进城,四更天就回来;四更天回不来,迟不过天亮。”
    “曾奎,此番前去,如入虎穴,千万小心。”
    “没事儿!”曾奎转过身子,到后帐按好寝行衣,把浑铁点钢镬往腰里一挂,出了连营往前走,不多时就来到西夏国城外。他定睛往城头上一看,当兵的提着灯笼,来回巡城。他们一边游动,一边说话:“今日咱城内好热闹啊!”
    “那可不!双枪将打了胜仗,全军庆功嘛!你没见又杀牛、又宰羊,每人还赏咱半斤洒、半斤肉?”
    “嗯,今日吃饱喝足,明日一上阵,穆桂英就完了。哈哈哈哈!”
    曾奎在城下一听:呸!谁完了?你们别高兴得太早,咱走着瞧!他见当兵的巡城走去,忙从兜囊里掏出爬城索,往上一扔,挂在垛口之上,两只手一拽,两条腿一蹬,噌噌噌噌蹭就上了城头。他站稳身形,把爬城索一团,掖进兜囊。一猫腰。顺着马道就往下走来。
    曾奎下得城来,在西夏城内就转游开了。干什么?找狄难抚啊!他东家进,西家出,穿大街,走小巷,找来找去,直找到一座府第门前。曾奎从门缝里一瞧,蠖!府内明灯蜡烛,照得透亮;侧耳盗听,院内传来高谈阔论之声,略停片刻,双脚拧地,噌!跳上院墙;刷!又跃入院内也稳住身子,定睛一瞅,正面有座大厅,厅内灯明如昼。曾奎高抬腿,轻落足,蹑足潜踪,来到窗外,甩唾沫洇透窗纸,来了个木匠单吊线,往里一瞧,哟!内有不少战将。当中摆着一溜桌椅,正面坐着狄难抚,大家正在向他敬酒。有几个醉鬼眼珠都红了,舌头都不好使了,端起大碗当酒杯正往脖子上倒。又见一员大将,端着大碗酒走到狄难抚面前:“狄将军,您的本领盖世无双。宋营的大将,谁能胜得了您?为您明日活擒穆桂英,干杯!”
    “谢谢你的姜言。这酒我是不能再喝了!”
    “不行!您不干这杯酒,是瞧不起我!”
    “好!”狄难抚盛情难却,端起碗来,咕咚咕咚喝了下去。接着,把碗一推,对众人说:“诸位,天己三更,大家回府歇息去吧!明日我上疆场,还需众将军观敌嘹阵。”
    “好!”说着话,一个个东倒西歪,狼狈散去。
    狄难抚吧众人走了,也站起身来:“来人哪,掌灯,领我回房。”
    “是!”当兵的打着灯笼,直奔后院。
    曾奎趁人不备,也尾追而去,走了不大工夫,曾奎一看,好!狄难抚进门了,屋里灯亮了,当兵的出来了,当啷一声,门也插上了。
    曾奎一溜小跑绕到窗前,又悄悄把窗棂纸捅破,往里一瞧,狄难抚坐在床头,旁边戳着那对双枪,正自言自浯地说话:“今日阵前取胜,全凭这对宝枪呀!怪不得师父说。他请了多少高人,才给我铸造而成。只要有我这对宝枪,穆桂英休纵有干军万马,也无济于事。嗯,这事可不能让我师父知道,他若知我在这里厮杀,可就麻烦了。”一边说着话,一边拿起双枪,又戳在床头跟前,然后,摘下头盔,将灯熄灭。
    曾奎在外边看了,不由心中一阵暗喜,睡吧,你不睡我怎么下手?他呆了一会儿,又近前一听,鼾声震耳,睡着了!曾奎来到门前,往腿上一伸手,抽出牛耳尖刀,插进门缝,咯楞!把门闩拨开,再轻轻推门,迈步走进痔中。里边挺黑,他借着外边的月色一瞧,狄难抚脑瓜朝里脚朝外,如稀泥一摊,合衣瘫在床上。曾奎暗想:待我将他的双枪拿走!他刚要伸手去拿,又一想,哎,这小子正在酣睡,我呀,不如亮出浑铁点钢镬,镬他一家伙!曾奎想到这里,伸手把镬抽出来,高抬腿,轻落足,慢慢来到狄难抚跟前,两手一捧兵刃,就要进招。
    就在这个时候,狄难抚一抬腿,当!踹出一脚,正踹在曾奎的小肚子上,把他踹得紧退儿步,咕咚!坐到地下。
    再看狄难抚,一个鲸鱼翻身,扑楞!站起身来,回身把双枪操在手中:“胆大刺客,你以为我睡着了?哼,我扎死你!”
    还没等他往外扎,曾奎眼疾手快,来了个就地十八滚,滚到院内。
    狄难抚一看,嗯!跑了?这是谁呀,怎么这么快?他大喊一声;“你给我站住!”
    狄难抚的话音刚落,这府内可就乱套了。霎时间,护院的军卒敲锣打鼓乱嚷嚷:“快点儿,抓活的!”
    “可别让他跑了!”
    曾奎在院内一看,这可坏了!枪也没盗成,人也没扎死,反惹出眼前这场麻烦。他四处一踅摸,见前后左右的军卒,打着灯笼火把,朝他涌来;又见狄难抚拎着双枪,也奔出房来。曾奎心里话,你们想拿我呀?没门儿!只见他朝西跑了几步,双脚拧地,噌!越房而去。
    狄难抚一看:“上房了!快搬梯子!”为什么搬梯子?不搬梯子,谁也上不了房啊!就这样,又搬梯子又上房,乱成一窝蜂了。
    趁着这般乱劲儿曾奎他窜房越脊,一口气跑出了西夏城。他真是忙不择路。出得城来,头也不回,照直往山沟里跑去,生怕人家追来。他边跑边想,唉!真来晦气。我回营该怎么对众人说呀?嗯,撒个谎吧,就说狄难抚一宿没合眼,我白等了一夜,明下晚我再去…?-
    曾奎只顾合计心思了,等他打定主意,抬头一看:“唉哟!这是哪儿啊?”他再往四周细瞅,坏了,没见宋营!曾奎抬头看了看三星,明白了:我走错路了。应该走东门,却走了北门了。啊呀,但不知哪条路通向宋营?若叫人家追来,我该怎么办?哎,跑吧!他又向前跑去。
    曾奎脚不沾地,一直向前奔跑,直到东方发自,天光大亮。曾奎站稳身子,向四外一看,好嘛!这里除了山就是岭,遍地是树木丛林。
    此时,他真为难了。这该怎么办呢?找人打听一下吧,可这地方真缺德,连个人影儿也没有。他心想,嗳!一不做,二不休,走,反正总会碰到人的。他迈开双脚,又朝前走去。
    曾奎沿着山路,又走了顿饭工夫,抬头一瞧,前边闪出一大片树林,树林之中影绰绰好象有兰问草舍。曾奎心想:哎,有房就有人,待我进去打听打听。想到此处,又朝树林中走去。
    曾奎进了树林,来到草房跟前,用手一推,柴门关着。他伸右手,紧握拳,嘭嘭嘭叫人开门:“开门哪!”
    工夫不大,就听里边说话:“谁呀?大清早怎么就来叫门?”话到人到,咣当!两扇柴门一开,从里边走出一个老头。
    曾奎上眼一看,这老人,年纪七十开外,发似山头雪,须赛九重霜;面如古铜,皱纹堆垒,两只眼睛,灼灼发光。头戴黄缎子鸭尾巾,身穿土黄色长袍。看他的相貌打扮,决非一般庶民。
    曾奎看罢,忙上前施礼:“老爷子您好!”
    老头仔细打量来人说:“啊!你是一”
    “我是走道的。老爷子,请赏给碗水喝。”
    “好,随我进屋。”
    “不。天刚大亮,你家里有大姑娘、小媳妇的,我进去不大方便。’
    “不不不,这儿没有家眷,就有孤身一人。走,进屋!”
    “啊,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话,老一少进到屋内。
    曾奎进屋一看,屋内陈设十分简陋,除一桌一床之外,就是些日用家俱。
    此时,老头叫他坐在桌旁,又递过一碗茶水。曾奎端起碗来,咕噜噜倒入肚内。喝罢,他正要询问路径,老头却开口问请:“这一壮士,看你穿了身夜行衣,不象一般之人。你这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呀?”
    “啊呀,你还挺内行呀!“
    “哈哈哈哈,不敢说内行,老朽我略知一二。”
    “哎,老爷子,你是干什么的?”
    “过去我是个保镖的;如今年事已高,保不了啦。”
    “那一,怎么就你一个人呀?”
    “唉!儿女都有,都死在我前头了。”
    “你老伴呢?”
    “也下世了。”
    “唉哟,你老人家孤身一人,可够可怜了。”
    “还好。我身体还健壮,一个人倒也自在逍遥。我来问你,你贵姓啊?”
    “好吧,你要问我,我就跟你说说。老爷子,你久居深山,孤陋寡闻,其实,提起我的名讳,可大着哩!”
    “噢?”
    “你知道大宋天朝有个浑天侯穆桂英吧?”
    “知道。”
    “我就是在她老人家手下听令!”
    “嗖?你姓什么?”
    “姓曾。你听说过曾杰吗?”
    “听说过。他是你的什么人?”
    “那就是我爹,我叫曾奎。现在,我跟着穆元帅征西。今日是这么回事……”他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还说:“老人家,这个狄难抚,纯碎是个孬种!穆元帅怎么劝他,他都不听。哼,老狄家没一个好人。俗话说,‘上粱不正下梁歪。’他爹狄龙就不是个好东西,他爷爷狄青也不怎么样!”
    “啊?!如此说来,这个奴才保鄯善了?”
    “对!老爷子,你生气了吧?不光你气,谁听了谁生气。老爷子,请给我指引一下通往宋营的路径,我要走了。”
    “等一等。想不到狄难抚这奴才保鄯善,打大宋,老朽我岂能容他?我跟你一块走!”
    “你?拉倒吧!四虎大将都打不了他,你能顶个啥用?”
    “暧!不用我打他,只要我到前敌把眼一瞪,他就得乖乖下马伏绑!”
    “啊?老爷子,照你这么说,你还有两下子,不是吹牛吧?”
    “不吹!”
    “那好,跟我走吧。哎,你叫什么名字?”
    “不用多问,见元帅我自会报名。你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这老头说完话,转身形往后走,从后边拉出一匹战马,将扣带安牢,收拾利索,又转身形进到内屋。
    曾奎等在外屋,工夫不大,老头出来了。曾奎一看,哟,变了!只见这位老爷子:头顶银盔,身贯银甲,外套战袍,虎头靴,红中衣,宝剑,弯弓,雕翎,全带在身上。
    这老爷子浑身收拾紧衬,又伸手从墙上摘下一件兵器,外边罩着黄套,走到马前,挂在得胜钩上。
    一切准备停当,二人出了柴门,老爷子回头把门一锁,说道:“曾奎,跟我来!”
    “你认识道吗?”
    “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说着话,老爷子抓过战马,扳鞍跨上战骑,冲马下喊话:“曾奎,哎,哪儿去了?”
    “在这儿哪!”
    老爷子回头一看,哟!在他马屁股上站着哪!老爷子扭过头去,对他说:“你怎么站到这儿了?”
    “像骑马走,叫我跟着跑啊?一马双跨,正合适。加鞭吧!”
    “好!”老爷子答应一声,马上加鞭,出了树林,穿山越岭,拐山沟,绕山坳,一直往前走去。
    这二人走了好长对问,曾奎手搭凉棚往前一瞅,好!远远闪出宋国的军营。忙说:“快到了!”
    “知道。”说话间,他们来到辕门以外。
    老爷子一带战马,冲曾奎说:“快进去报知元帅,就说老朽前来报号立功!”
    “好,你且少等。”曾奎跳下马来,噔噔噔向帅帐跑去。
    再说宋营将官。自曾奎出营去盗双枪,众人无不为之担心。整整一夜都没合眼,眼巴巴盼着他回营。大家正在静静等候,就见曾奎进了帅帐。大伙一看:“唉哟,你可回来了!”
    穆元帅忙问;“曾奎,盗枪之事办得如何?”
    “唉,别提了。”他把昨夜详情述说了一遍,又说:“我碰到一个老头,这老头一听说狄难抚保了鄯善,立即就生气了。他非要给咱帮忙,跟着我也一块来了,现在辕门等候。”
    穆元帅一听,忙问:“此人姓甚名谁?”
    “他贵贱不说,说见元帅才讲呢?”
    “不管怎样,人家既来助阵,咱就该以礼相待。众将官,随本帅出迎!”
    穆桂英领众将到了辕门,抬头一瞧,啊?!这个人怎么如此眼热!
    穆桂英正在发愣,就见这位老爷子甩镫离鞍,下了坐骑,紧走几步,来到穆桂英面前,一撩鱼褥尾,跪倒在地;
    “穆元帅,死不了的狄青给你见礼!”
    穆桂英定睛一看;“啊呀,原来您是平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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