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侠义传》评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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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义传》评赞
颜昚敏是三侠五义领袖,看似一无所能,但观其初遇白玉堂于风尘仓卒之中,独具只眼,索盛馔则慨然应之,赠重金则泰然受之,如此气概不凡,已具宰相之器。玉堂在侠义中最为兀傲不群,乃于杯酒立谈之间,使生龙活虎自然就我钤束,即此便是驾驭英雄手段。徒以羞涩空囊,当筵豪举,谓颜、白缔交因此,则视玉堂太卑,视昚敏太浅,所见更出雨墨下矣。余故于上上人物中,不得不为颜昚敏首屈一指也。
展昭自是上上人物。写得如此精细老成,居然儒将,且有德器。
北侠亦是出色写来。但狮子搏象搏兔,处处都用全力,究是狮子笨处。且其平昔交游,至契莫如沙龙,至亲莫如艾虎,烘托殊不高妙,即主峰亦为之减色,止可定为上中人物。
丁兆兰、丁兆蕙以双侠齐名,自是难兄难弟矣。但二官人使觉妙手灵心,神光四射,大官人却乏精采。丁兆蕙自是上上人物,兆兰便是上中人物。
卢方并无正传,但写得忠厚到十二分,义气到十二分,不独四义甘心作弟,即三侠在坐亦不得不以老大哥推之,安得非上上人物。
韩彰写得稳,徐庆似逊之,然天真烂漫处亦不可及,均是上中人物。
蒋平水中功夫几成绝技,写得精神百倍,绝后空前矣。而心地过于曲折,言语过于尖酸,少一种光明磊落之概,竟是中中人物。
三侠以展昭为主,五义以白玉堂为主。观二人一见仁宗,均立授四品护卫,际遇视诸人独优,固已立竿见影,不待同拜殿帅,姑为特达之知也。书申于展、白二人;处处用两峰对峙法。苗家集双龙抱柱,其点睛处也。有白玉堂结交颜昚敏,则先以展昭救援包公引之,有白玉生娶元翠绡,则先以展昭娶丁月华引之。有白玉堂困地牢,则先以展昭困水寨引之。甚至玉堂夫妇有干、莫两剑,亦先以展之巨阙、丁之湛卢引之。而展昭之屈于玉堂,与玉堂之屈于欧阳春,皆以双侠为解围归宿之地,尤其穿插无痕者矣。就前半而论,则展以德胜,白以才胜,似乎展优于白。及地牢出险之后,玉堂如良骥追风,一日千里。结处展出白隐,则仙凡顿别,玉堂其犹龙乎!细玩全书脉络,又明明以玉堂为主,而展昭亦主中之宾。其进德之猛,避世之超,识力迥出诸人之上,在上上人物中,是谓无上上品。
柳青自是中下人物,除却哭玉堂一副眼泪,别无可取。
沙龙身价何尝不重,但如画疥骆驼,终带三分蠢气。定为中下-还是从老员外体面上挣来。
艾虎即作馆僮,亦尚不及雨墨。裁赃证主,虽云弃暗投明,究非端人举动。以此得小侠之名,不亦怪哉!后半虽出力描写,总觉身分不高,所谓“婢学夫人,举止羞涩”也。匹以玉兰,尚觉相称。吾于凤仙,有“邯郸才人,嫁为厮养卒妇”之感,其品次当在中下、下下之间。
智化直是下下人物。观其举动,颇多暖昧不明之处。所谓穿窬之雄也。以世家子弟无故游马强之门,徘徊不去,其心叵测。收伏钟雄似乎善于补过,然导以正言,钟雄已能乐受,又何必行诡秘之计?且有同生同死之五义在前,而彼竟视结义为儿戏。一诚一伪,判若天渊。噫,狐本媚兽也,狐而黑,黑而妖,观其绰号,何止春秋一字之贬乎!
钟雄费却无数笔墨,而观其举动,不但不得为大将,亦并不得为盗魁。其轻信智化,震于唇吻之虚锋,委以腹心之重寄,以致顷刻之间命悬掌握,全家几致丧亡。其极豁达处,正其极顸处。崠既无治军之律,又无知人之明。此人即不收伏,亦卢尤冲、杨烈等耳。并不能及吕武也,亦下下人物而已。
公孙策周旋包、颜之间,如药中甘草,处处用得着,却处处不担沉重。考其生平无一件出色之事,置之中中已觉过量。
包公之有王马张赵,颜之有焦孟龙姚,譬如庙中有一神,照例有四个皂隶;衙中有一官,照例有四个轿夫;戏场中有一个元帅,照例有四个摇旗呐喊兵丁。备数而已,不足置论。
全书中如倪继祖、金必正、汤梦兰、金辉、施俊,及破襄王时之总管、都监、防御、提辖,以及姜铠、史云、陆彬、鲁英等,均如棋中散子,无关全局之势。或写得好,或写得不好,乃风行水止,自然之文,不足计较也。
丁月华以双侠为兄,以展昭为夫,身分自然名贵,但一激即出,终欠大家风范。
凤仙、秋葵、玉兰都是野花点缀春色,不足助名闺瓶供,其身分直与飞奴等耳。
柳全蝉便超出牡丹、绛贞之上,岂所谓“随夫贱,随夫贵”乎?诵义山“我亦举家清”之句,颜、柳可谓双清矣。
然皆未若元翠绡之超群绝伦也。未写翠绡,先写其仆婢。元全是书中奴仆第一,飞奴是书中婢媪第一。继而写其世系,元侍郎是书中戚畹第一。继而写其父母,元修撰是书中隐逸第一,裴夫人是书中礼法第一。继而写其姑母,元妃是书中后妃第一。烘云托月,已将翠绡置之百尺楼上。谓之才女,才女不足尽之;谓之贤女,贤女不足尽之;谓之孝女,孝女不足尽之;谓之侠女,侠女亦不足以尽之。读其传,不独隐娘一传有青蓝、冰水之别,即一切列女传、侠女传都为之减色。不图于小说中得未曾有,即择书中侠义第一之白玉堂以为之配,亦如隐娘之适磨镜少年,铢两未能悉称耳。
元全、雨墨均是奴仆中上上。两人作翁婿,亦可云冰清玉润矣。有元全,则展忠、颜忠、裴福皆常奴耳;有雨墨,则锦笺直顽童耳。即奴仆一门,写得错错落落,亦自“群山万壑,都赴荆门”。
襄王宜是杀才,作者其有感于烛影摇红之狱乎?罪襄王所以罪太宗也!
魏明公写得狡猾可爱,巡按处竟无一谋士足以当之。若无荆门一走,竟不得谓草泽无人。
写吕武竟是《水浒传》豹子头林冲。抬高吕武,正是深恶钟雄也。
沈仲元生平,孝肃之断简而严,明公之骂详而快,智化之义,独拳拳于仲元,气味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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