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九回 吃寡醋当筵批颊 得天佑临阵反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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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帖木真烹罢了俘虏,遂即率领部众,奏凯而回。从此帖木真的声威大振,附近的部落,有布鲁特、兀鲁特两族首先投诚。帖木真受了两部的投诚,心中很是高兴,便率众出猎。行至西北境上,有泰赤乌部下的朱里耶人在那里游牧。随从之人即向帖木真道:“这些都是咱们的仇人,主子何不下令尽行捕戮呢?”帖木真道:“他又不来侵犯咱们,咱们去捕他做什么呢?”朱里耶人初时遇着帖木真前来,心内也甚疑惧,恐他记着仇恨,要加杀害。后来见帖木真并无杀戮之意,便放大了胆,一齐挨近围场前来观看。
帖木真向他们问道:“你们因何到此?”朱里耶人答道:“因为泰赤乌人待我们十分暴虐。不堪其苦,所以流离至此。”帖木真问道:“你们到此游牧,有粮食么?”朱里耶人道:“粮食虽然有些,已经食尽。”帖木真又问道:“有营帐么?”朱里耶人道:“我们流离转徙,困苦异常,为何还有营帐。”帖木真道:“既是如此,你们今夜可在我营帐内同宿,明日猎得野兽,我可分给你们。”朱里耶人听了这话,不胜欢跃!当日天晚,帖木真果然留他们宿在帐内,并且吩咐侍从之人,不得虐待。到了次日,猎得野兽,又分给他们。朱里耶人十分感激!齐声喊道:“泰赤乌人无道,剥削我们。帖木真衣人以衣,乘人以马,是个有道的主子,不如弃了泰赤乌人,去投帖木真去。”这话传扬开去,锁儿罕失刺的第二个儿子赤老温,第一个奔来归附。帖木真念他从前救命之德,款待甚厚。又有勇士哲别,精于骑射,当巴勒朱思开战的时候,哲别跟随泰赤乌的部长布答出征,一箭射死了帖木真的坐骑。帖木真颠下地来,几乎不免,幸得左右救援得快,方才保全性命。此时也因赤老温的介绍,投奔帖木真。帖木真非但不念他射马之仇,反而推诚相待。这一来,帖木真大度宽容,不念旧恶的声名,更加播扬开去,邻近的小部落陆续前来归附的,日有数起。帖木真甚是高兴!便在斡难河边,大张盛筵,以示庆祝。
帖木真有个从兄弟,名唤薛撤别吉,在巴勒朱思和札木合开战的时候,也一同出征,立了战功。所以这次贺筵,薛撤别吉也得预筵。便是薛撤别吉的两个母亲,大母忽儿真,次母也别该,也一同请来,与诃额仑同席饮酒。司膳官失乞儿上前行酒,先奉了诃额仑的,次奉也别该的,再次方才奉于忽儿真。哪知酒未献上,已听得扑塌一声,失乞儿面上忽着了忽儿真一掌。失乞儿不知自己何处失礼,呆呆的望着。只见忽儿真用手指着失乞儿的脸上,大声叱道:“你何故谄奉那小娘,不先至我处行酒?”失乞儿方知为迟献了酒的缘故,心内忽忽不平,大哭而出。诃额仑嘿嘿无语。帖木真连忙好言相劝,才得勉强终席。谁知帐内的事,方才过去,帐外又启起衅来了。原来薛撤别吉带来的从人,在帐外盗取马缰,被别勒古台瞧见,将他拿下。薛撤别吉掌马的人,名唤播里,忽然拔剑向别勒古台砍来。幸亏别勒古台躲闪的迅捷,虽未破中头颅,右肩已经着伤,血流不止。别勒古台的侍从见了这样情形,如何忍耐得住,一齐大喊道:“如此无礼,从速将他砍死。”别勒古台反而劝阻道:“我伤未重,不可衅自我启,且去通知他的主人,叫他来判别是非。”正在说着,恰巧薛撤别吉闻信走来,他也不问是非曲直,倒竖双眉,圆睁二月,向别勒古台大声喝道:“你为何欺压我的侍从?”这一来,把别勒古台的火性惹将上来,便折了一截树枝,与薛撤别吉决斗。薛撤别吉亦不稍让,就地捡了一条木棍,和别勒古台酣斗起来。薛撤别吉斗不过别勒古台,夺路逃去。别勒古台回转帐内,又闻得忽儿真掌击失乞儿的事情,愈加发怒!遂阻住了忽儿真,不准她回去。正在纷争之际,薛撤别吉已遣人前来议和,并接他两个母亲回去。帖木真便对来使说道:“薛撤别吉既已知罪,我也不加苛求,你可同了他母回去,并传谕薛撤别吉,我欲与金邦夹攻塔塔儿部,可叫他率兵来会,不得误期。”使人奉命,与忽儿真、也别该两人,相偕而去。帖木真一面预备起兵,一面守候薛撤别吉领兵前来。哪知守候了六日,还不见薛撤别吉到来,便率领部众,径自前去。看官,你道帖木真为何忽地和金邦夹攻起塔塔儿部来呢?只因探马来报,金主因塔塔儿部长违抗了命令,差丞相完颜襄,率兵征付。帖木真闻报大喜道:“塔塔儿部害我祖父,大仇至今未报,我正要去找他,以报不共戴天之仇。现在金邦既然出兵讨他,我乘势率兵夹攻,不愁塔塔儿人不灭,我的大仇报不了。”所以薛撤别吉令人来议和,帖木真一口允许,放他两母回去,并叫他率师来会。不料薛撤别吉为人异常诈伪,因为母亲在帖木真那里,不得不屈己求和,接回他的两母。两母既归,他还要与帖木真启衅,如何肯来替他效力。帖木真待他不来,知道必有反复,便带了人马,直至语勒札河,与金兵前后夹攻,破了塔塔儿部,杀死部长蔑古真,与金邦丞相完颜襄会见。完颜襄道:“塔塔儿人无故背叛,所以奉旨北征。今幸得你率兵来助,杀了他的部酋。我当奏闻朝廷,授你为招讨官,从此以后,你当归附我朝,为我邦效力。”帖木真遂即答应。完颜襄班师回国。
帖木真送过了金邦丞相,重又来到塔塔儿部中,从帐内搜得一个银摇车。车中卧着一个婴孩,裹着绣金被褥,安眠在内。帖木真见他头角峥嵘,面貌清秀,心内甚为喜爱!便交于左右,好好带回,收作第三个养子,取名失吉忽秃忽,即便班师而回。一路之上,鞭敲金镫,人唱凯歌,三军之士,甚是兴头。不料,薛撤别吉率了部众,在途中守候,等大队过去,竟由后面袭取辎重,杀死兵士十余人,夺了衣服马匹而去。帖木真得了这个信息,禁不住大怒道:“前日在酒筵上面,他母亲打了我的司膳官,又将别勒古台砍伤了,因其乃是同族,不与计较,命他率兵会攻塔塔儿,他又抗命不遵。现在竟敢袭我后队,若不加以惩戒,各族效尤,那还了得?”遂即率军攻入薛撤别吉帐中。那薛撤别吉袭了后队,知道帖木真不肯甘休,定要前来征讨,早已带了家属,逃走去了,只掳得他的部众而归。过了几时,又领兵前去征讨。薛撤别吉如何能够抵挡?逃到迭列秃口,为追兵所及,擒了回来。帖木真历数他的罪状,把他斩首,并将其弟泰出勒一同杀死,总算赦了他的家族,不加诛戮。薛撤别吉有个儿子,名唤博尔忽,生得甚是清秀,帖木真很觉喜爱,又将他收为养子。连从前所收的曲出、阔阔出、失吉忽秃忽共是四个养子,一同抚养。兵至半途,有札刺赤儿种人古温豁阿,领了儿子前来投奔。其子名木华黎,智勇兼全,深得帖木真信任。与赤老温、博尔术等,一样优待。
那札木合自从被帖木真杀败后,回至部中,心内异常愤恨,思想与帖木真结下深仇,若不决一雌雄,如何甘服?但是自己的部众,在巴勒朱思一战之后,伤亡枕藉,不能再战。平日归附自己的部落,又因烹了推戴帖木真的部长,一齐生了异心,叛离而去。现在要与帖木真决斗,唯有另外结合远处的部落,以为援助。闻得乃蛮部,地方广大,兵力雄厚,遂遣使纳币,约他会兵攻击帖木真。
这乃蛮部,在天山左近,部长太亦布哈受金邦封爵,称为大王。胡人称大王为汗,遂呼之为大王汗,蒙古人讹称为太阳汗。太阳汗有个兄弟,名唤出古敦,与其兄分部而治,自称不亦鲁黑汗。札木合的使人前来陈述意见,太阳汗犹豫不定;不亦鲁黑汗愿意相助,遂发兵至乞失勒巴失海子。帖木真已得探报,邀集了汪罕的兵马,从间道潜师而进,袭击不亦鲁黑汗。不亦鲁黑汗未及防备,突遭掩袭,全军溃散。帖木真杀败了不亦鲁黑汗,威名愈大。邻近的散只兀部、呆鲁班部、哈答斤部、弘吉刺部,闻得帖木真如此强盛,大家恐惧起来,便在阿雷泉地方开一大会,宰了一牛,一马,一举祭告天地,歃血为盟,大家联络起来,抗拒帖木真。一部有警,各部齐来援救。札木合便利用这个机会,联络他们。遂由各部公议,推札木合为古儿汗。这个消息传了出去,泰赤乌部、蔑里吉部的部长,和乃蛮部的不亦鲁黑汗,要想报怨,也来预会。便是塔塔儿部,也另立了部长,趁着各部大会的时候,连夜赶来。当下由札木合为盟主,在秃拉河畔与各部长对天宣誓道:
“五仿我等齐心协力,共击帖木真,倘或私泄机谋,及阴怀异志,将来如颓土断木一般。”
宣誓既毕,大家举足踏岸,挥刀连林,作为警戒的榜样。当下议定,各出人马,暗袭帖木真的营帐。不料有个豁罗刺思种人,名唤豁里歹,他是帖木真的同族,连夜驰往告变。帖木真得了警报,一面戒备,一面去约汪罕,同击札木合的联军。汪罕率兵来到克噜涟河,帖木真的人马已经驻扎在那里。出营迎接,两下会见,共议军情。汪罕言道:“敌人潜师而来,必有谋诈,须多设哨探,免坠诡汁。”帖木真道:“我已派阿勒坛等三人作为头哨了。”汪罕道:“你既派了头哨,我亦应派人前去。”遂命其子桑昆为先行,率领部众,分头侦探。过了一宿,阿勒坛前来报告道:“敌人的兵马,已至阔奕坛旷野了。”帖木真道:“阔奕坛与这里相距非遥,我们须要前去迎战,免得为他所蹙。”汪罕道:“我派桑昆往哨,如何不来报告?”阿勒坛道:“我来的时候,桑昆已率部兵前去迎战了。”帖木真急道:“桑昆恃勇躁进,恐为敌人所乘,我等快去救应要紧。”汪罕连声称是,遂领了两部大军,分头疾进。札木合已领了各部的人马,整队于阔奕坛旷野。乃蛮部酋不亦鲁黑汗,自恃骁勇,充当前锋。却值桑昆的部众到来,不亦鲁黑汗见他只有数百人,不觉笑道:“这几个敌兵,还值得一扫么?”方要纵兵掩击,忽然尘头大起,汪罕与帖木真的两路大军,已如风驰电掣而来,又不禁惊愕道:“我等欲乘其不备出兵袭取,他怎么已经知道了呢?”正在疑虑不定的时候,札木合的大军已至,不亦鲁黑汗忙去报告。
札木合有恃无恐,慢慢的说道:“不要紧,蔑里吉有个部将,名唤忽都,善能呼风唤雨,只要他作起法来,迷住了敌军,我们就可乘势掩杀了。”不亦鲁黑汗道;“这是一种巫术,我也能够施行的。”札木合大喜!遂即立成阵势,命他们施行法术。不亦鲁黑汗同了忽都各取一盆净水,从怀中掏出几颗石子,大的好似鸡蛋,小的仅如棋子,浸入水内,望着空中,默诵咒语,顷刻之间,天地昏暗,狂风大作,走石飞沙,那雨也随着风势,打将下来。札木合见法术应验,心中大喜!忙整饬队伍,预备冲杀。帖木真立马阵前,忽见阴云四布,霎时之间,天昏地暗,风雨骤至,不免有些惊慌,忙饬令部众,严行守备,以防敌军掩击。汪罕的部下见了这般行径,便鼓噪起来。汪罕要想禁止,哪里禁止得住。帖木真恐自己的人马为他牵动,十分着急。哪里知道,在这个当儿,风势忽然掉转,吹着雨点,皆向札木合阵上打去。札木合正在扬扬得意,不料有此变故,忙与不亦鲁黑汗、忽都商议。两人的本领,只能呼取风雨,却不能驱使风雨,也是束手无策。帖木真已乘着这个机会,挥动全军,大呼杀上。
札木合见势头不佳,仰天叹道:“老天,何故保佑帖木真那厮,独不保佑我呢?”正在叹息之际,只见自己的军马,已纷纷倒退下来,料知禁止不住,只得拨马返奔。各部的部长,已是惊心荡魄,如何还敢抵敌?大家一哄而逃,全军大溃,自相践踏,落涧坠河的不计其数。帖木真、汪罕催着两路军马,大刀阔斧,如入无人之境,杀的杀,砍的砍,擒住的绳捆索绑,倒地的马踏足践。各部的人马,也不知死伤了多少,只剩几个腿生得长,跑路迅速的,逃了性命,没有做刀头之鬼,总算是万幸了。独有那泰赤乌部的部长阿兀出把阿秃儿,自知与帖木真是仇人,恐怕他记着前恨,赶杀自己,当人马奔溃的时候,他已领了部众,争行逃出。偏偏被帖木真一眼瞥见,仇人当面,分外眼明,便请汪罕追赶扎木合,自己领兵追赶泰赤乌人。
阿秃儿走了一阵,见帖木真紧追不舍,只得回兵迎战。无奈部下已经丧胆,屡战屡败,只得弃了部兵,独自逃回部中,起了全部之众,来与帖木真拼命。帖木真见他倾部而来,人马众多,倒也不敢轻敌,就地扎下营寨。次日开战,不分胜负。帖木真急躁起来,怒马而出,往来冲突,忽然一箭飞来,射中颈间,血流如注,勉强跑回营中,倒在塌上,昏晕过去。军中仓惶无主,十分惊骇,大有支持不住之势。未知帖木真的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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