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四回 彩球飞去龙凤配合 哀诏颁来车驾上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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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赵匡义带领随从人等出城打围,行至皇城以外,忽见一座花园,甚为壮丽。匡义暗道:“不知谁家花园,建筑得如此齐整!”正在停马观看,忽见园内有株梅树,紧靠园墙栽着,虬枝横斜,吐出墙外,有一只喜鹊栖于枝上,对着自己叫个不住。匡义说道:“你向我叫个不休,且叫你吃我一弹!”说着,挽起弹弓,直向喜鹊打去。喜鹊左翼受弹,奋翅飞起,盘旋了一会,竟跌于园内。匡义意欲取回喜鹊,遂问左右道:“此是谁氏之园?”左右答道:“这是当今国丈符太师的花园。”匡义道:“符彦卿乃吾兄同朝之友,不妨进去索取此鹊,汝等可觅其园门,待我入内。”左右寻了一会,只见门上加着双簧锁,关闭得甚是坚牢。便回报匡义道:“此园与符太师住宅相连,寻常无事,并不启门,都从宅门出入;若要进内,须往宅门通知,请符太师发下锁匙,启门而入。”匡义道:“为了一只喜鹊,何用兴师动众,惊扰太师?待我越墙而进,取了那只喜鹊,便可速去打围。”当下遂令左右停于园外,亲自越墙而过,取那喜鹊。不料匡义越墙之时,恰值符皇姨也同了侍女前来园中游览。忽见有人越墙进园,侍女们疑是窃贼,不觉惊慌起来,大声叫喊。匡义听得喊声,连忙向前观看,见有一群侍女簇拥着一个金装玉裹,美如天仙的女子,立在那边亭下。匡义暗想,此必符彦卿之女也,彦卿年已老大,恰有艳丽的女儿藏在闺中,恰是意想不到的事,忽又转念道:“不妙!此老生性拘执,彼女在园,我无端越墙而入,被侍女们叫喊起来,惊动彦卿,必疑我有意窥视他的女儿了,且待我止住她们不要叫喊。”心内想着,急急趋向前去,向着那些侍女道:“姐姐们不要惊疑,我非歹人,乃殿前都点检检校太尉赵匡胤之弟,赵匡义是也,偶然出外打围,弹中一只喜鹊,落在园内,所以越墙觅取,姐姐们不信,现随从之人,停于墙外,且有中弹的喜鹊在梅树之下,可以为证。望姐姐们不用声张,免得惊动太师,感恩不浅!”符小姐听了匡义之语,见他生得相貌非凡,言词清朗,知是大贵之相,心内甚是爱慕!只因避着男女之嫌,不便亲自答话,便止住侍女们,不要叫喊,拣一个齿牙伶俐的侍女,传语道:“赵点检乃是太师同朝之友,公子既是其弟,小姐自当用情,不加为难。但是太师不久就要到来,倘若遇见,甚为不便,叫你从速出外。”匡义躬身答应,仍要越墙而过。小姐又令侍女止住道:“公子不可越墙,倘被路人所见,深为不雅。现有锁匙在此,当开了园门,放你出去。”匡义听了,很佩服符小姐的见识!连声道谢。符小姐早取出锁匙,侍女开了园门,将匡义放出。匡义出园,因思符小姐德容兼备,念念不已,仍旧跨了马,前去打围去了。正是:
前生曾种蓝田玉;此日欣逢宿世缘。
匡义带了随从前往打围,射飞逐走,直至天晚,方挑了许多獐兔之属,回至府中。见过匡胤,说起出外打围,误入符太师花园,遇见皇姨之事。匡胤闻言,甚为留心,因问匡义道:“汝曾亲见皇姨么?”匡义答道:“是亲见的。”匡胤道:“皇姨的花容生得如何?”匡义经此一问,倒有些不便回答,只是低头无语。匡胤笑道:“这有何妨!何必如此害羞呢?”匡义无法,只得说道:“长得很好!”说到“好”字,已是面红过耳,十分局促。匡胤道:“此事非出偶然,乃天意也,吾当为汝成之。”
次日,便请范枢密到府,范质闻是匡胤相请,即便到来,匡
胤迎入,分宾主坐定。范质动问相请之故,匡胤将匡义误入符太师花园,遇见皇姨,蒙其不加责备,开门放出的事详说一遍。又道:“皇姨与舍弟年貌相当,今日奉屈枢密玉趾,意欲仰仗鼎力,成此良缘。”说着,起身一拱道:“敢烦大驾,为舍弟执柯就永感大德了。”范质也起身还礼道:“此事甚易,符太师之夫人与寒荆通家往来,过从甚密,明日当令寒荆,亲往符师,为令弟作媒,未有不谐的。”匡胤道:“有劳夫人鱼轩亲往,于心不安!”范质道:“你我同朝好友,当得效劳,何用客气。”说罢,起身告辞,回至家中,把匡胤所托之事,告知夫人郝氏。那郝氏夫人,与符太师夫人,本是结拜姊妹,时常来往的,听了范质的话,不觉含笑道:“赵家公子,眼力居然不差!皇姨花容,生得千娇百媚,真是尘世少有的!但不知赵家公子,品貌如何,也要配得皇姨,妾身方愿前去作媒。倘若生得人物猥琐,配不上皇姨,将来受人家的埋怨,那就不便去说了。”范质道:“你尽管放心,赵公子是我见过的,生得堂堂一表,颜如冠玉,乃是大贵之相。听得人家传说,从前有个什么相士,说赵点检凤质龙姿,决非人臣之相。他的第二位兄弟尤其出色,福命更比乃兄高过十倍。这一些说法,虽是江湖术士骗人的言语,但赵公子相貌决非凡品已可想见了。”郝夫人道:“既是如此,妾身明日前往符府作媒便了。”到得次日,郝夫人乘轿来到符太师府中,符夫人接了进内,奉过香茗,叙了寒暄,便说起赵公子求亲一事,并夸奖匡义品貌如何美丽,才情如何出众,说得天花乱坠,不由符夫人不信,当下便回言道:“小女年已及笄,正该许字,承蒙夫人作媒,此段姻缘,极是相宜,但须与太师商议,妾身不能擅自作主,改日再行报命便了。”郝氏夫人道:“儿女婚姻乃是大事,夫人自应与太师商议,得了同意再行决定。妾身暂且告辞,在舍间恭候佳音。”说罢,起身辞别。符夫人也不挽留,送至仪门,看着郝氏夫人上了轿,方才回到里面,便与符太师说知范枢密夫人前来替赵点检的兄弟求亲,未知太师意下如何。符太师道:“赵点检威震人寰,位居极品,他的兄弟赵匡义,我也曾经见过,品貌才情,也不在点检之下!若是配我女儿,果是美满良缘,这头亲事,门当户对,珠联璧合,很可以允得。耽延一日,夫人可亲往范府,答应了他,我们也可了却一桩心事。”符夫人答道:“太师既然见过赵家公子,品貌才情都可以配得我们女儿,妾身改日便去答拜范夫人,允许这头亲事,叫她回报赵点检,择日纳聘就是了。”符太师点头答应道:“夫人之言,甚合吾意。”夫妇二人商议停妥,正打算过了一天便往范府去报命,不料到得次日,世宗忽传旨召符太师入宫,谕知韩通之子韩淞,欲与皇姨求亲。符太师暗想,韩通的家世门弟,固甚相当,但是韩淞的相貌,虽也生得齐整,恰有些纨袴气,才华又不及匡义。心下很有些不愿意!只因世宗出面替他说合,不敢说出不愿两个字来,只得委婉其词,把赵匡胤先来为其弟赵匡义求亲的事情,告知世宗,并说自己与韩、赵两家同为一殿之臣,未便回绝哪一家,恳请世宗作主。他的意思,以为韩通、赵匡胤,都是世宗亲信之臣,世宗也不便偏袒哪个,必定有法调停,果然不出所料!世宗命他用彩楼择配之法,以免争执。符太师领了旨意,回至府中,择定吉日,高搭彩楼,通知韩、赵二家。
匡胤、韩通,自然遵着世宗旨意,到了吉日,匡义、韩淞各带了八名家将,来到彩楼之前。匡义人品轩昂,仪表出众,安安详详,从容不迫的立于彩楼之左。那韩淞虽然衣服华丽,辉煌夺目,立于楼右,品貌怎能及得匡义!此时汴京城里的人,早已纷纷传说:皇丈高搭了彩楼,由皇姨抛球为定,选择韩、赵二家婚姻,都来观看。因奉着旨意,只准赵匡义、韩淞立近楼前,其余闲杂人等,只准远看,不许上前,且不得喧哗吵闹。所以前来观看的人虽多,但离着彩楼远远立定,并无声音。到了吉时,忽听
鼓乐齐奏,先有一个管家立在楼上,向楼下朗声说道:“今天乃是符皇姨奉了圣旨,高抛彩球,以定韩、赵两公子的婚姻,只凭彩球击中,便是婚姻所在,两下各无怨言。”说罢,即高声吟诗道:
“彩楼高搭一时新,天上人间富贵春;
凭语蓝桥消息好,尽教仙娥意殷勤。”
吟罢四句诗词,回转身躯,朝着楼内打了一拱道:“良时已到,请皇姨出来选择贵人!”邀请已毕,那管家退立一旁。早见十二名侍女,都打扮得齐齐整整,簇拥着皇姨,轻盈慢步,来到楼中,真是嫦娥离月殿,仙姬下蓬莱。四围观看的人,莫不齐声喝采,欢呼如雷,虽有禁军奉着圣旨,禁止喧哗,哪里禁止得住!就这喝采声中,皇姨已经端坐金交椅上,举起凤目,向楼下观看。只见前日在园内无意中遇见的那位公子,立于楼左,那一种堂皇富丽的仪表,雍容华贵的态度,好似鹤立鸡群,可以压倒一切!又见楼右立定一人,有八名家丁,分立左右,皇姨料知必是韩通之子韩淞,但见他裘马辉煌服装明艳也是一位翩翩公子,但是气概人品,哪里及得来匡义呢?皇姨一眼看去,心内早已分出了高下。便有一个侍女,捧着个五色彩球献于皇姨,皇姨纤手接过,轻轻举起,却将球略偏左些,抛将出去。只见那个彩球在空中滴溜溜滚个不已,乘着皇姨偏左之势,直奔匡义那边而去。匡义大喜!忙抢一步,举起双手一接,已将五色彩球,端端正正捧在手中。韩淞的八名家将,见彩球向匡义那边飞去,正要上前抢夺,早被匡义的家将上前拦住,说道:“此事早经圣旨宣谕在前,只凭天命,各不争执,你们如要动蛮便是违旨了。”韩淞的家将,见彩球已入匡义手内,知道抢亦无益,只得懊丧而退。匡义接着了彩球,便吩咐牵过了青骢马,捧定彩球,由家将围绕着,喜孜孜的回去。那些看热闹的人,见匡义得了彩球,都拍着手大声欢呼,跟着匡义的马,看他回去。韩淞立在楼右,冷清清的,无人过问,愈加觉得羞愧难当,便同了家将上了坐骑,静悄无声的回至家中,将彩球被匡义接去的事情,告知韩通。韩通大怒道:“不为吾儿夺得皇姨,怎泄胸中之气!”当下又传李智商议道:“皇姨抛球之时,不向正中,偏向赵匡义一边抛去,以致彩球被他抢去,这明明是鄙弃吾儿,两下串通,故有此举。吾欲面奏主上,说赵匡胤、符彦卿预先接连,呵通一气,有意将彩球抛中匡义,求主上仍将皇姨判归吾儿如何?”李智道:“不可!主上降旨,本说彩球击中,即为婚姻,两下不准争执的。现皇姨有意将彩球抛向匡义,并无证据,君侯倘若启奏主上,彼有彩球为凭,恐亦无益。”韩通道:“既不能启奏主上,难道一任他们成亲么?这口气如何忍得下去呢?”李智道:“匡义既得彩球,不久便要迎娶皇姨,君侯只要探知他的吉期,预命心腹勇士伏于要道,将皇姨的喜轿抢来,立刻与公子成亲,即使主上得知,生米已成熟饭,皇姨既属公子,也就只得周全此事,不便降罪的了。”韩通想来,也无别法,即便依从李智之言,暗中打听匡义迎娶皇姨的吉期,预备半路抢亲,不提。
单说匡义得了彩球,跨马回府,见了匡胤,告知已得彩球。匡胤大喜!仍请范枢密为媒,行盘纳聘,选定吉日,迎娶皇姨。匡胤乃是精细之人,知道韩通气量狭隘,一心要为儿谋娶皇姨,如今被匡义夺来,一定不肯甘休,必有诡谋,于中捣乱,便命得力家将暗中打听韩通有何举动。家将奉命而去。不多几日,早将韩通听从李智之谋,要在迎娶皇姨的时候,半途邀截的事情打听清楚,报告匡胤。匡胤怒道:“此乃奉了主上圣旨,言明各无争执的,如何行此无理之事,半路抢劫呢?待我预伏兵士,将他们拿住,奏知主上,看他吃罪得起么?”郑恩听了笑道:“这韩老儿,想替儿子娶皇姨,想疯了心了,怎么出此强盗打抢的下策呢?赵兄正该把他抢亲的人拿住,惩戒这老儿一番,以儆其后。”赵普道:“不可和他硬做,我们但戏弄他一番,使之有苦难言就是了,何用兴师动众呢?况且皇城之内,两下争斗起来,必然扰及人民,惊动主上,韩通野蛮无理,我们不可和他一般见识。”匡胤道:“则平之言有理!但不知如何可戏弄韩通,请教妙计?”赵普道:“我们可预备两乘喜轿,令一人假扮皇姨,排着执事,鸣锣喝道,从大路而行;却将皇姨的喜轿,由小道抬归,那韩通不防我们已有预备,必定派人在大路等候,待他抢了假皇姨去,看他还有何法与我们作对?”匡胤道:“此为接木移花之计,免得两下在皇城争斗,惊扰百姓,亦是好事。但命谁假扮皇姨和他戏耍呢?”郑恩拍手笑道:“此事只有我老郑来得,待我坐了轿儿,被韩老儿抢去,好讨扰他一顿盛筵,喝个大醉而回。使韩老儿计谋不成,倒反赔贴了酒菜,岂不开心么?”匡胤等商酌已定,到了迎娶的吉期,果然由郑恩坐了一乘轿儿,大排执事,鼓乐齐鸣,径向大道而行。恰将皇姨另用轿儿抬了,绕着小道,来至府中,与匡义参拜天地,结了婚姻,送入洞房。韩通哪里知道匡胤暗中用计,早令心腹勇士数十人埋伏在大道旁,等得喜轿到来,吆喝一声,向前扑来。那些鼓乐人等,以及抬喜轿的轿夫,预经匡胤吩咐,韩通如来抢亲,可将喜轿抛弃,不必和他抵抗,此时见众人扑来,便呐喊一声,将轿儿弃在路旁,四散奔走。那些抢亲的勇士,见喜轿在道旁放着,并不追赶,只将轿儿抬了回来。韩通已令韩淞着扮齐整,一等轿儿抢到,即行参拜天地,将新人送入房中,赵家若有人来理论,只把府门紧闭,令部兵把守,到得次日亲事已成,看他有何法想!韩通准备好了,眼巴巴的盼望抢亲的人回来,不到一会,已见心腹勇士抬轿而归。韩通知已得手,急命将轿儿抬入中堂,令人开放,搀扶新人出外行礼。谁知轿门一开,那新人用不着人搀扶,早已大踏步走出轿来,摇摇摆摆,踱至正中,高声喊道:“韩老兄,今日请我老郑到府,想是备了美酒佳肴,请我喝个痛快的!”韩通见轿中的人并非新人,乃是郑恩,知道中计,暗暗叫苦不迭。又因郑恩性气刚强,是世宗亲爱之臣,如何敢得罪他?连忙陪笑说道:“不知是郑老兄光降,多多有罪!我这里酒筵齐备,正要奉敬一杯。”郑恩哈哈笑道:“你没有抢着皇姨,反要请我吃酒,岂不太蚀本么?”韩通忙道:“郑兄休要见笑,快请饮酒。”郑恩也不推辞,便在正中坐下,叫道:“快取大杯来,酒要喝得痛快,我不做新人,用不着这小杯。”韩通无法,只得命左右取过大杯,斟酒奉于郑恩,亲自在旁相陪。郑恩不客气,狼餐虎饮,如风卷残云,把酒肴吃个干净,方把杯箸放下,正色向韩通说:“韩老兄,你和赵点检乃是同僚,又都是主上亲信的臣子,皇姨这门亲事,乃奉了旨意,抛球择配,各听天命不得争执的。彩球既然中了匡义,不中你的令郎,可知与你令郎没有姻缘之分,理应由匡义迎娶成亲,你如何怀恨在心,竟令多人半途抢亲?在这皇城之中辇毂之下,胆敢手执刀仗,居然强抢硬夺,倘被主上得知,降罪下来,怎样承当呢?”韩通被郑恩正言相责,惭愧无地,做声不得。郑恩见他如此模样,又用好言相劝道:“韩老兄,不必把这件事介于心,你令郎青年英俊,人才出众,何患没有佳偶?不用和匡义争取皇姨,有伤同朝之谊。我老郑素性伉直,所以毫无避忌,请你不要见怪。今天讨扰了你的盛筵,改日再当备酒相邀,此时我且告退。”说罢,立起身来,说声“韩老兄,老郑去了。”便摇摇摆摆,踱出韩府。早有从人备了马来,在门外侍候,郑恩见了,跨上马背,如飞而去。韩通瞧着郑恩,一无法想,只得目瞪口呆的望着他出外,待到去远,方才透过一口气来,勃然怒道:“赵匡胤、郑恩欺人太甚!竟敢到我门上当面羞辱,若不奏明主上,报此仇恨,也不能在朝为官了。”韩通气了一夜,次日入宫,将一切情由奏知世宗。又说匡胤、郑恩有意羞辱,臣实无颜在朝伴驾。世宗慰谕道:“此事恰是卿的不是,皇姨婚姻,由朕降旨,彩楼择配,原是替卿与匡胤解纷的。彩球既中匡义,自应匡义与皇姨成婚,卿何得与之争执,半路抢亲呢?朕为一国之主,未便偏袒谁人,倘若追究此事,卿实不免罪戾,还是不要提起的好。况匡胤与卿皆为朕之亲臣,无分高下,皇姨归了匡义,也是美满良缘,卿子尚未择配,朕当探明朝臣之女,有美貌贤淑,与卿子年齿相当的,为之主婚可也。”韩通听得世宗之谕,只得谢恩而出,不在话下。
单说世宗自火毁赏花楼,秦弱兰、杜文姬两个美人葬身火窟以后,每日思念不已,因此忧郁成疾,不能视朝。虽经太医官诊视,服了药下去,也如石沉大海一般,全无功效,非但不见轻减,倒反日加沉重,竟是饮食不进,大势垂危。世宗自知不起,亟召范质、王溥等入受顾命,重言嘱咐道:“储君年幼,卿等宜善辅之,且言翰林学士王著,乃朕藩邸故人,朕若不起,当召之入相,卿等谨记勿忘!”范质等顿首受命,退至宫门,私相谓道:“王著日在醉乡,乃酒徒也,岂可入相,此是主上乱命,不可遵依而行,我们当谨守秘密,勿泄此语。”大家点首会意,绝不提起此事。是夜世宗崩于寝殿,远近闻之,莫不嗟悼!后人有咏之道:
五代相承十二君,世宗英武更仁明;山师命将谁能敌,立法均田岂为名。木刻农人崇本业,铜销佛像便苍生;上天倘假数年寿,坐使中原见太平。
世宗既崩,群臣奉梁王宗训即位,是为恭帝。文武大臣,山呼已毕,尊符皇后为皇太后,垂帘听政。在朝诸臣,皆加一级,惟匡胤改受归德军节度使,并检校太尉,仍任殿前都点检,并以慕容延钊为副都点检。延钊与匡胤,本系总角之交,十分莫逆,至是同值殿廷,格外要好;两人时相过从,暗中密议事情,人皆莫测。
单说周兵部侍郎窦仪,奉了朝命,往南唐告哀,抵江南时,正值冬天雨雪。唐主在宫围炉御寒忽闻周主驾崩,不觉将手中铜炉
惊坠于地,仰天长叹,说出几句话来。
未知唐主说的什么话,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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