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三十七
    宋 禇伯秀 撰
    天地第四
    夫子问於老耼曰有人治道若相放可不可然不然辩者有言曰离坚白若县?若是则可谓圣人乎老耼曰是胥易技系劳形怵心者也执狸之狗成思猨狙之便自山林来丘予告若所不能闻与而所不能言凡有首有趾无心无耳者衆有形者与无形无状而皆存者尽无其动止也其死生也其废起也此又非其所以也有治在人忘乎物忘乎天其名为忘己忘己之人是之谓入於天
    郭注强以不可为可不然为然斯矫其性情矣悬宇言其高显易见执狸之狗猿狙之便此皆失其常然者也首趾犹终始无心无耳言其自化有形者善变不能与无形无状者并存故善治道者不以故自持顺日新之化而已其动止死生未始有常皆自然而然非其所用而然故放之而自得有治在人不在乎自用也天物皆忘非独忘已复何所有哉
    吕注可不可然不然则以齐物为事离坚白若县?则以辩物为事是若果是则是之异乎不是也亦无辩然若果然则然之异乎不然也亦无辩则可不可然不然曷为其不可哉然以是为事则是知齐而不知其所以齐也孔子曰不曰坚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湼而不缁则坚与白虽未尝离而离之若县?胡为而不可哉然以是为事则是知辩而不知所以辩也此二者虽相反物之胥易技系劳形怵心而已奚足以为圣人乎能有所技则劳形思有所系则怵心猨狙之便则以技而劳形也执狸之狗则以思而怵心也告若所不能闻与而有所不能言则有首有趾无心无耳者在天则日月星辰在地则山川草木凡有首趾无心耳者不害其为日月星辰山川草木也奚独至於人之无知无情而疑之哉苟为无知无情则有形与无形无状而皆存者尽无而已有形者人物无形者鬼神无状则造化是也此三者有介然之有则不得皆存其所皆存者尽无而已矣苟为尽无岂而所能闻而所能言哉则其动止死生废起此又非其所以也其所以者有超於六目何以齐与辩为所谓乱而非治也有所谓治者其在人也忘物忘天其名忘己忘己之人是谓入於天入於天则治而不乱矣
    疑独注有人治道若相放效制物以己可乎不可然乎不然不知以道自信徒以坚白自鸣言我能离坚白之说若县?高显可比圣人乎答以不过以是非相易此用其技艺系累其身劳形怵心如狗之系颈而猎猨狙自山林者皆失其常性者也遂告以所不能闻与所不能言首趾犹云天地大道之窅冥不可以声闻言尽凡有天地终始言与道冥会而无心无耳者衆矣有形者身无形无状者心也人皆以为有而我以其所有者尽无之则其死生动止废起皆隂阳消息之理不知所以然也有治道者皆在人耳我既忘物忘天何暇於治人乎天物俱忘名为忘巳如是则冥於自然之理又何必张县宇之辩哉
    祥道注可不可然不然此倒置於所为者也离坚白若县?此多骈於所辩者也执狸之狗成思以其能执也故不得适其适猨狙之便自山林来以其能便也故不得安其安自有以观之则有首有趾无心无耳者衆自无以观之则有形与无形无状而皆存尽无非有死生废起也所以有是者岂其所以哉故圣人亦应之以无有治则在人而已若夫在己则无所不忘与夫设倒置之能张县?之辩者固有间矣碧虚注可不可然不然饰知以求异也离坚白之辩若县?高空使衆昭然也以妄相易以技相系疲薾形体惊怵心神犹猎犬被系猨狙入槛皆因技能而致患也有首有趾形可覩也无心无耳意莫知也无耳故不能闻无心故不能言有形者有首有趾无形无状者无心无耳也皆存者体与化冥尽无者亦无无尽也其动止死生废起又非其所以也夫复於何留意有治在人自治而已忘物则同物忘天则同天忘已则不二矣何所不入哉
    鬳斋云治道若相放帝王同条共贯之意以我之可明彼之不可以我之然明彼之不然虽坚白同异之多端我能分辩之若悬於天宇之间胥易技系解见前篇成思者为人系缚而愁思自山林来为人捕而来也所不能闻所不能言即性与天道不可得闻之意有首有趾言人之顶踵同也无心无耳言其无知无见也无形无状自然而然者於形而下者见形而上者即有形者与无形无状而皆存也尽无者言世无此人也凡动止死生穷达之间皆有自然者不自知耳因人事而治之我无容心故曰有治在人天物俱忘是谓忘己忘己则入於自然入於自然则与天为一矣
    今有人焉若放效先王之治道立法度以律衆兴敎化以导民而法度不近乎人情敎化不循乎物理可天下之不可然天下之不然所谓离坚白若县?者也若是者可比圣人乎盖讥当时尚杨墨以为治而自比圣人老聃曰是犹胥徒在圄以能相易以技相系而劳形怵心无异猎犬被缚猨狙出林皆以能而召患此喻鄙之之极也余告若所不能闻与而所不能言直指道之微妙难明处以啓其蒙有首有趾谓凡顶天立地之人无心无耳谓不能思道不能闻道者往往皆是也有行者人无形无状而皆存者道也尽无则至於俱忘前所谓不能思不能闻者可见矣其动止死生废起特人事之代谢若认而有之以为治在人而已何足以入天乎倘能忘物则天与已不期忘而自忘是之谓入於天言道合自然无容人为於其间也此章与应帝王篇杨子居见老聃问答相类但结语有优劣耳
    蒋闾葂见季彻曰鲁君谓葂也曰请受敎辞不获命既已告矣未知中否请尝荐之吾谓鲁君曰必服恭俭拔出公忠之属而无阿私民孰敢不辑季彻局局然笑曰若夫子之言於帝王之德犹螳螂之怒臂以当车轶必不胜任矣且若是则其自为处危其观台多物将往投迹者衆蒋闾葂覤覤然惊曰葂也汒若於夫子之所言矣虽然愿先生之言其风也季彻曰大圣之治天下也揺荡民心使之成敎易俗举灭其贼心而皆进其独志若性之自为而民不知其所由然若然者岂兄尧舜之敎民溟涬然弟之哉欲同乎德而心居矣
    郭注必服恭俭非忘俭而俭拔出公忠非忘忠而忠虽无阿私而不足以胜矫诈之任此皆自处高显若台观之可覩将使物不止性分而矫?以附之举足投迹不安其本步也夫志各有趣不可相效因其自揺而揺之虽揺而非为因其自荡而荡之虽荡而非动故贼心自?独志自进敎成俗易泛然无迹复性而不知所由皆云我自然矣溟涬自贵之谓不肯多谢尧舜而推之为兄心居者不逐於外故德同也吕注必服恭俭所谓忍性以视民则其自为处危矣拔出公忠所谓尚贤也其为台观多矣如是则吾不能无迹人投迹者衆夫大圣之治天下揺荡民心使之成敎易俗所谓鼓之舞之以尽神也民不窥观以投上之迹则?贼心而进独志若性之自为不知其所由然若然者德遗尧舜而不为岂兄尧舜之敎民而推先之溟涬然弟之而继其後哉欲同乎德而心居心居则无为而万物化矣
    疑独注蒋闾葂以必服恭俭拔出公忠为辑民之要季彻以其未能安於无为自然故局局然俯身而笑且若以斯言治国是自处至高以耸动天下之视听使物皆归之投迹於台观之下者衆矣葂闻言若失愿言其流及於下风而自化矣季彻告以大圣之治天下也因民心之自然如风雨揺荡万物而使之成敎易俗也外物入害其良心曰贼心贼心既?则独志进矣独言其无偶而不累於物若性之自为而不知其所由然百姓日用而不知此神人之治也其尘垢粃糠足以陶铸尧舜岂以尧舜之敎民为兄而以己自然之道为弟哉欲同乎德而心居矣心居则不逐外物也
    祥道注必服恭俭非无为也拔出公忠是尚贤也帝王之德为无为则天下无疲薾之患不尚贤则天下无夸?之争如此则因其自揺而揺之因其自荡而荡之故其贼心随?独知日进若性之自为而民不知其所由然今也葂以服恭俭拔公忠为事则是开人之天而导其贼心开天之天而捐其独志其於帝王之德不亦远乎夫乐饵於可悦而过者止利於暂而不可以常湿沬以不足而不相忘利於衆而不该乎衆此所以神人恶衆至而执大象天下往也若夫鼓螳螂之怒臂设台观之危形使人奔合而投迹岂非乐饵湿沬之论与昔舜以卷娄累其圣列子以馈浆惊其诚南郭子綦以知而鬻之为忧庚桑楚以社而稷之为患要在处隂以休影处静以息迹然後为至也
    碧虚注恭俭公忠非无为也危其台观非安稳也尚贤则佞归迹衆则伪集民之揺动圣人因而任之民之放荡圣人因而安之使敎成俗易贼害之心随化絶?民各进其已志若性之自然也兄尧舜之敎者尊其圣知民溟涬然弟之者下之散漫不明也今既民安其自然何用尊尧舜之圣知而使散漫哉欲同乎德而心居有所着矣言其有所尚非自然也鬳斋云螳螂怒臂以当车辙言力小不足任大也其为自处者言自然之地如此则似危其台观以示人人往归之投足者衆矣言以声自累也揺荡犹转移贼心有为之心独志独得之志民既成敎易俗?去私心而进於道如生知之性而不知为上之化以尧舜为高而我次之故曰兄尧舜之敎民而弟之溟涬有低头甘心之意同乎自然之德则其心安矣欲者圣人欲其民如此也
    有为而化物者其用劳无为而自化者其济博拔公忠危台观此有为而化者?贼心进独志无为而化也揺荡犹鼓舞鼓舞民心使之成敎易俗顺导之而勿撄此化之始也?贼心而进独志则因病施药化之中也至於若性之自为而民不知其所由然化之终也尧舜之治不过此耳奚必尊之为兄溟涬然弟之哉溟涬无分别貌如此则是欲同尧舜之德而心有所着矣凡此皆所以袪有为之治扫尧舜之迹而归乎絶圣弃知之意云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三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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