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俗(岁时气候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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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府
台阳僻在海外,旷野平原,明末,闽人视为瓯脱。自郑氏挈内地数万人以来,闽之漳、泉,粤之潮、惠,相携负耒,率参错寄居,故风尚略同内郡(府志风俗序)。
其地广衍膏腴(国朝孙承泽春明梦余录)。
西北近海,多平地可耕,土番及人民聚落以百数(海防志)。
地宜五穀。迩来士知读书,民务稼穑,漳、泉子弟视为乐土,相率而往者岁数千人。全台土俗,皆以槟榔为礼(雍正通志)。
台海见闻录:闾里诟谇,辄易搆讼,亲到其家,送槟榔数口,即可消怨释忿。
张巡方湄诗:睚眦小念久难忘,牙角频争雀鼠伤。一抹腮红还旧好,解纷惟有送槟榔。
台地民非土着。泉之人行乎泉,漳之人行乎漳,江浙两粤之人行乎江浙两粤,未尽同风。且洋贩之利归于台湾,故尚奢侈,竞绮丽,重珍旨,彼此相傚。即备夫贩竖,不安其常,由来久矣。赌博,恶业也,父不禁其子,兄不戒其弟,挟赀登场,叫号争闘,始则出于典鬻,继则流于偷窃,实长奸之囮也。又莫盛于要盟豪健家儿,聚少年无赖之徒,指皎日以盟心,抚白水以矢誓,称兄呼弟,出妻拜母,自谓古道相期,不知往来既频,则淫酗之累作,声援既广,而嚣竞之患生。若其丧不停柩,婢不愆配,犹为近古。而视疏若亲,穷乏疾苦相为周卹,亦善俗也(诸罗杂志)。
其民五方杂处,里无一姓,人不一心。其番喜酒好杀,无冠履衣服之仪,无婚嫁丧祭之礼(季麒光蓉州文稿)。
台地房舍,俱植竹以绕之。
卢观源诗:胶庠文物遍郡县,修竹围中起诵弦。仕宦科名侔上国,拖青泥紫或占先。
台俗妇女,靓妆入市,无肩舆,以繖蒙首而行(俱台海见闻录)。
张巡方湄诗:香车碧■〈忄宪〉厌纷纭,拥盖微行拟鄂君。一队新妆相掩映,红蕖叶底避斜曛。
晚稻丰稔,千仓万箱,资赡内地,所以户鲜盖藏(黄叔璸台海使槎录)。
台郡东阻高山,西临大海,虽沿海沙岸,实平壤沃土。但土性轻浮,风起揭尘蔽天,雨过流为深沟。然宜种植,露重如雨,旱岁遇夜转润。又近海无潦患,产糖蔗杂粮,有种必获。故内地穷黎,襁至辐辏,乐出于其市(郁永河稗海纪游)。
禾麻蔽野,庐舍依然,畜牧之饶,无异中土。节候稍晚,夏乃澍雨,人始耕种。岁一收穫,丰盈常足。地无木棉,民不知蚕,布帛多资于中土。尊敬长老,孤独废疾之人,则乡社人共餔之(俱孙霖台郡闻见录)。
婚礼:倩媒送庚帖,三日内家中无事,然后合婚。间有误毁器物者,期必改卜。
纳采:簪珥、绸帛,别具大饼、豚肩、糖品之属,谓之「礼盘」。无力者止烦亲属女眷送银簪二,名曰「插簪」。及笄送聘礼,书二函,收一、回一,礼榔双座,以银为槟榔形,每座四圆,上镌「二姓合婚、百年谐老」八字,收「二姓合婚」一座,回「百年谐老」一座。贫家则用乾槟榔以银薄饰之。又回礼锡盆二,如大碗式,一植石榴一株,用银石榴三、四颗及银桂花数朵缠绕枝头,名曰「榴桂」;一植莲蕉花一株,取「连招贵子」之义。此纳币之礼也。亲迎:先期送择日仪,名曰「乞日」。至期,不论贵贱,乘四人舆,鸣金鼓吹,彩旗前导,亲朋送灯,少年子弟分队擎执,沿途点放爆竹。婿至女家,驻轿庭中,连进酒食三次。饮毕,外弟携盘于轿前索爆竹,婿随取赠,名曰「舅子爆」。新人到门,新郎擎盖新妇头上。三日庙见,拜公姑、伯叔婶姆,谓之「拜茶」。是日,外弟来,名曰「探房」。四日或七日,外父母请婿及女,名曰「旋家」。饮毕,婿偕新妇同归。五日,外家再请诸亲相陪,名曰「会亲」,女先往,婿近午始至。饮毕,婿回,女留三日后始回。冠笄:或于亲迎日,或在数日前。诗书之家,女子既笄,居于房内,不复外出。
丧礼:七日内成服。五旬,延僧道礼佛,焚金楮,名曰「做功果」、「还库钱」;俗谓人初生,欠阴库钱,死必还之。既毕,除灵,孝子卒哭,谢弔客。家贫,或于年余择日做功果、除灵。小祥致祭,礼如大祥,有先三、四月择吉致祭除服,此则悖礼之尤者。若夫居丧,朔望哭奠,柩无久停,则又风俗之美者(俱赤嵌笔谈)。
台鲜聚族鸠金建祠宇。凡同姓者皆与,不必共支派也。祭于春秋仲之望,又有祭于冬至者。祭则张灯结綵作乐,聚饮祠中,尽日而罢。常人祭于家则不然,忌辰、生辰有祭,元宵有祭,清明有祭,或祭于墓,中元祭,除夕祭,端午荐角黍,冬至荐米圆。泉人日中而祭,漳人质明而祭。泉人祭以品羞,漳人有用三牲者。
台俗尚王醮,三年一举,取送瘟之义也。鸠金造木舟,设瘟王三座,纸为之。延道士设醮,或二日夜、三日夜不等,总以末日盛设筵席演戏,名曰「请王」。既毕,将瘟王置船上,凡百食物、器用、财宝,无一不具,送船入水,顺流扬帆以去。或泊其岸,则其乡多厉,更禳之。每一醮动费数百金,省亦近百,虽穷乡僻壤,莫敢吝者。
俗尚巫,疾病辄令禳之。又有非僧非道名曰「客子师」、携一撮米往占病者,谓之「米卦」,称说鬼神,乡人为其所愚,倩贴符行法,而祷于神,鼓角喧天,竟夜而罢(以上俱台湾县志)。
亲友自内地来,具酒食相招,名「洗鹹水」,谓泛重洋而至,亦犹北地洗尘之意。求子者为郎君会祀张仙,设酒馔果饵,吹竹弹丝,两偶对立,操土音以悦神(黄叔琳使槎录)。
夏之芳台湾纪巡诗
负暄童叟爱冬温,江稻成堆拥荜门。桐竹週遭鸡犬静,教人历历认花村。
虚滩水落涨沙泥,南北中分虎尾溪。一带草荒村舍少,年来新集有蒸黎。
南山中断北山连,逗漏云间半线天。道是孤城还少郭,竹环尘市起炊烟。
晚霞散彩覆阴崖,海曲人家逐岸排。烟水几湾帆几幅,顿教风景忆江淮。
赤山葱翠漾春烟,沙暖云晴别有天。日午崖边人语沸,村童队队浴汤泉。
间俗殊方竟未厌,忽教放繂转丹襜。天南水起山穷处,瑯峤云从马首瞻。
台湾县(附郭)
居台湾者皆内地人,故风俗与内地无异。婚丧沿俗礼,以贫富为丰歉。俗信巫鬼,病者乞药于神。轻生喜闘,善聚党,亦皆漳、泉旧俗(县志)。
习尚华侈,衣服概用绫罗。尤害者曰雅片、曰赌局,富者以之而贫,贫者以之为不肖,不轨之徒于是联络。必革此二者,民乃久安(县旧志)。
台人虽贫,男不为奴,女不为婢。臧获之辈,俱从内地来。此亦风俗之不多觏者(县志)。
凤山县
由县治南至金荆潭,稍近乔野,自淡水溪以南,番汉杂居,客庄尤伙,好事轻生,健讼乐闘(县旧志)。
服贾则用舟楫,任载必需车牛。岁不再收,济以麻菽。农无火耕、水■〈耒唇〉之瘁,商有冰纨、毡裘之华(县志)
平原沃野,有竹木果植之饶,滨海溪渠,萃鱼盐蜃蛤之利(县志)。
嘉义县(旧为诸罗县,乾隆五十二年改今名)
土壤肥沃,种植后听其自生,不事耘耡(赤嵌笔谈)。
土着既鲜,流寓者视同井,犹骨肉,疾病死丧相卹,贫无归者集众捐囊助,虽悭者犹畏讥议(县旧志)。
兄弟同居,或至数世,邻里诟谇,片言解纷。通有无,济缓急,失路之人望门投止,鲜闭而不内者(县志)。
自急水溪以下,距郡治不远,俗亦颇同。自下加冬至斗六门,客庄(俗称粤人所居曰客庄)漳泉人相半,稍失之野,然近县,故畏法。斗六以北,客庄愈多,杂诸番而各自为俗,高富下贫,好訾毁,以赌蕩为豪,嫁娶送死仿郡治,遇事蜂起,喜闘轻生,以歃血相要约(县志)。
彰化县(雍正元年设,风俗与诸罗同)
彰虽新设,而愿耕于野、愿藏于市者四方纷至,故街衢巷陌,渐有可观。山海珍错之物,亦无不集。其风颇仿郡城(县志)。
淡水厅
厅所属为竹堑、淡水二保,市廛渐兴,人烟日盛。淡水内港,户颇繁衍,风俗朴实,终年鲜闘殴争讼之事(旧郡志)。
噶玛兰厅(嘉庆十六年设)
噶玛兰自嘉庆十五年收入版图,生齿日繁,人烟辐辏。其间工商农业者十居八、九,多以强霸力健为能,明于孝弟礼让者十难一、二。地方僻陋,学校未施,必先设书院,延师教育人材,日渐观摩,以期振兴文教。僻在荒裔,既入图籍,建城设官,制田赋,宣教化,雕题凿齿之人,渐知伦理,粗习衣冠,而游民乐业,群聚室家,其秀者亦稍知诵读矣(俱姚莹东槎纪略)。
澎湖厅
屹立巨浸中,环岛三十有六,如排衙。居民以苫茅为庐舍,推年大者为长,以畋鱼为业,惟牧牛羊,散食山榖间,各剺耳为记(海防考)。
煮海为盐,酿秫为酒,採鱼虾螺蛤以佐食,工商兴贩以广利。土瘠不宜禾稼,产胡麻绿豆(以上俱元志)。
胡建伟澎湖记略:郡志称澎湖居民,煮海为盐,酿秫为酒。查澎湖并无煮盐晒盐之处,其盐政俱系台湾府管理,贩运至澎,散卖民食。至酿秫为酒,澎地并无秫酒。妈宫铺以糖酿酒,名曰「糖烧」,以薯酿酒,名曰「地瓜烧」,人家宴客俱饮此。
澎湖以海为田,男子日则乘潮掀网,夜则往海捕钓。女人亦终日随潮长落,赴海拾取鰕蟹螺蛤之属,名曰「讨海」。土瘠民劳,善心易生,人无作奸犯科,亦无僧尼左道之惑。秀业诗书,愚安渔佃,夜户不蔽,牛羊散牧于野。士知自爱,遵守卧碑,十三澳中,鸡窗萤火,朗朗书声,不减内地。信鬼尚巫,疾病不问医药,止求福问卜而已(俱澎湖纪略)。
唐施肩吾澎湖屿诗:腥臊海边多鬼市,岛夷居处无乡里。黑皮年少学採珠,手把牛犀照鹹水。
国朝谢家树澎湖诗:又见人间大洞庭,罗罗七十二山青。桶盘妥贴凭谁挈,虎豹狰狞唤欲醒。怪石鲛纹添禹贡,花螺贝锦注葩经。黄昏点点归渔艇,呕哑一声月满汀。注:屿似盘、似桶、似禽、似兽,形状非一,出绞石花螺。
岁时
元旦制红白米糕以祝神,于四五鼓时拜贺亲友(赤嵌笔谈)。四日,家家备牲醴,烧纸礼神,是谓「接神」(府志)。
十五夜元宵,家家门首各悬花灯。别有善歌曲者数辈为伍,制灯如飞盖状,一人持之前导,行游市中,丝竹杂奏,谓之「闹繖」。更有装故事,向有吉事人家作欢庆歌,主人厚为赏赉。数日之间,烟花火树,在在映带(府志)。上元节,花灯箫鼓,镇夜喧闹。至二十五、六日方止。十六日,各市廛竞餍酒肉,名曰「头压」。自是月以为常。腊月既望,踵而行之,名曰「尾压」(赤嵌笔谈)。
二月二日,社里张灯演戏,为当境土地庆寿,名曰「春祈福」(府志)。
三月三日,採鼠麴草合米粉为粿,以祀其先,谓之「三月节」(府志)。
清明祀祖先,祭扫坟墓(府志)。
四月八日,僧童舁佛,奏鼓作歌,沿门索施,谓之「洗佛」(府志)。
五月五日清晨,然稻梗一束,向室四隅熏之,用楮钱送路旁,名曰「送蚊」。午时,为小儿女结五色缕,男系左腕,女繫右腕,名曰「神鍊」(府志)。
六月一日,各家杂红曲于米粉为丸,名曰「半年丸」(赤嵌笔谈)。
七夕呼为巧节,家供织女,称为「七星娘」。纸糊彩亭,晚备花粉香果、酒醴三牲、鸭蛋七枚、饭七碗,祭献毕,将端阳男女所结綵缕翦断,同花粉掷于屋上。食螺蛳以为明目。黄豆煮熟,洋糖拌里,及龙眼、芋头相赠贻,名曰「结缘」(赤嵌笔谈)。
士子以七月七日为魁星诞日。是夜为魁星会,备酒肴欢饮,村塾亦然(旧郡志:莆田陈蔚台湾竹枝词:「家家杀狗祭魁星」,自注:「七夕,士子屠狗,取其头以祭魁星」)。
张巡方湄诗:露重风轻七夕凉,魁星高讌共称觞。幽窗还听喁喁语,花果香灯祝七娘。
中秋祭当境土地,张灯演戏,与二月二日同,春祈而秋报也。士子宴讌赏月。制大月饼,名为「中秋饼」。硃书「元」字,掷四红夺之,取秋闱夺元之兆。山桥野店,歌吹相闻,谓之「社鼓」(府志)。
重阳,童子制风筝如鸢、如宝幢、如八卦河洛图,竞于高原因风送之,以高下为胜负。夜或繫灯其上,远望若巨星(府志)。
冬至作米丸祀先祭神,阖家食之,谓之「添岁」,即古所谓亚岁也。门扉器物,各黏一丸,谓之「饷秏」。是日长幼祀祖贺节,略如元旦(府志)。
十二月二十四日,家备茶果牲醴,印幡幢与马仪从于楮,焚而送之,谓之「送神」。至来岁孟陬四日,具仪如前,谓之「接神」(府志)。
二十五日,各家斋戒焚香,莫敢狎亵,俗传天神下降之日,(府志)。
除夕前数日,以各种生菜沸水泡瓮中,以供新岁祭祀之用,余则待发变后食之,名曰「隔年菜」。杀黑鸭以祭神,谓压一岁凶事。为纸虎,口内实以鸭血或猪血生肉,于门外烧之,以禳除不祥(赤嵌笔谈)。
气候
台僻东海隅,地势最下,四面环海,遥隔重洋数千里,其气候与内郡悬殊。大约暑多于寒。钟鼎之家,狐貉无所用之。细民无衣无褐,亦可卒岁。花卉则不时常开,木叶则历年未落。瓜蒲蔬茹之类,虽穷冬亦华秀。此寒暑之气候不同也。春频旱,秋频潦,东南云蒸则滂沱,西北密云鲜润泽,所以云行雨施,必在南风盛发之时。此雨旸之气候不同也。四时之风,南飓居多。七、八月间因风击浪,楫摧樯倾,沙涛之声,远闻数百里外。晓东暮西,风之所自,与中土顿殊。此风飈之气候不同也。且一郡之中,而穷南极北,气候亦迥不侔。自府治至凤山,渐南渐热;凤山至淡水等处,冬少朔风,土素和暖,蕴隆之气,昼为特甚,入夜转寒,未晡而露降,日出而雾消。自府治至诸罗、彰化,渐北渐寒。彰化至八里坌、鸡笼城等处,地愈高风愈烈,寒凉愈甚。每朔风起,飞沙拔木,山岚海气,交酿为露,值夜霏霏如霰,村舍山林,咫尺莫辨,茅檐日高,尚溜余滴。常阴风细雨,或骤雨如注。人日在烟雾中,瘴毒尤甚。此穷南极北之气候不同也(郡旧志)。
台湾环海孤峙,极东南之澳,气候与漳、泉相似。春燠独先,夏热倍酷,秋多烈日,冬鲜凄风。四、五月之交,梅雨连旬,多雷电,山溪水涨。自秋及春,则有雨而无雪,多露而少霜。田禾播种以后,亦喜露而畏雨。此一郡之大概也。诸罗自半线以南,气候同于府治,半线以北,山愈深,土愈燥,水恶土瘠,烟瘴愈厉,易生疾病,居民鲜至。鸡笼社孤县海口,北高风烈,冬春之际,时有霜雪焉。此又一郡之中而南北异宜者矣(诸罗杂识)。
广东志云:岭南阴少阳多,故四时之气,闢多于阖,一岁间温暑过半,元府常开,毛腠不掩,每因汗溢,即致外邪,盖汗为病之媒,风为汗之本,二者一中,寒疟相乘,其疾往往为风淫。又云:盛夏士庶出入,率以青布里头,盖南风为厉,一侵阳明,则病不可起。此地正相同(赤嵌笔谈)。
天气四时皆夏,恆苦郁蒸,遇雨成秋。比岁渐寒,冬月有衣裘者。至霜霰则无有也(稗海纪游)。(台湾见闻录:台湾草木,经岁不萎,花开无节。黄巡方叔琬云:余仲冬按部,至斗六门见桃花方盛,至笨港见人擎荷花数枝,回署见榴花照眼。张巡方湄有「真个四时皆似夏,荷花度腊菊迎年」之句)。
南北淡水,均属瘴乡。南淡水之瘴作寒热,号跳发狂,治之得法,病后加谨即愈矣。北淡水之瘴,瘠黝而黄,脾泄为痞为鼓胀,盖阴气过盛,山岚海雾郁蒸,中之也深,又或睡起醉眠,感风而发,故治多不起,要节饮食、薄滋味、慎起居,使不至为所侵而已(府志)。
淡水在磺山下,日出磺气上腾,东风一发,感触易病。雨则磺水入河,食之往往得病。七、八月芒花飞飏入水,染疾益众。气候与他处迥异。秋冬东风更盛(府志)。
澎湖居大海中,地势最下。其气候与闽中内郡迥别。内郡春则多雨,澎则频旱。夏日西北风则有雨。语云:夏北风,雨太公;澎则北风无雨,必待东南风方得有雨。此雨旸气候之不同也。内郡中四季草木长青,澎则自立春至清明草芽不发,至夏方生,立秋以后草则渐黄,更无花卉。此生植之气候不同也。内郡春风融和,夏风温煦,秋日清肃,天高气爽,最足宜人,冬日北风虽寒,无栗烈之威、摧折之势。澎则春时东南风起,入人腠理,以致头晕,土人每以青布裹头御之。夏日则赤日炎蒸,无高山樾荫,暑气袭人,与瘴疠相似,土人多嚼槟榔解之。至秋则西风时作,稍晴仍以夏日。冬日虽无祁寒,然风声无日不聒耳,甚至飞沙走石。此寒暑之气候也(澎湖记略)。
国朝蔡世远再与满总督保书
夫平台匪易,而安台实难。台湾五方杂处,骄兵悍民,靡室靡家,日相鬨聚,风俗侈靡,官斯土者不免有传舍之意,隔膜之视,所以致乱之由,阁下其亦闻之熟矣。今兹一大更革:文武之官,必须慎选洁介廉能者,保之如赤子,理之如家事,兴教化以美风俗,和兵民以固地方;内地遗亲之民,不许有司擅给执照,恐长其昉乱之心;新垦散耕之地,不必按籍编粮,恐扰其乐生之计;三县县治,不萃一处,则教养更周;南北宽阔,酌添将领,则控驭愈密。为圣天子固海外之苞桑,为我闽造无疆之厚福,惟此时可行,亦惟阁下能行之。安集之后,常怀念乱之心是区区之嫠卹也。
蓝鼎元论台疆经理书
台湾郡县既有城池,兵防既已周密,哀鸿安集,匪类革心,而后可施富教。而台湾之患又不在富而在教。兴学校,重师儒,自郡邑以至乡村,多设义学,延有品行者为师,令朔望宣讲圣论十六条,多方开导,家喻户晓,以「孝、弟、忠、信、礼、义、廉、耻」八字转移士习民风,斯又今日之急务也。
又论治台湾事宜书
台地讼师最多,故民皆健讼,宜严反坐之法。台俗好动公呈,多武举、武进士主之,皆因以为利,非义举也。每有争讼,动辄盈庭,宜遏绝。
台俗豪奢,平民宴会,酒席每筵必二两五、六钱以上或三两、四两不等,每设十筵、八筵,则费中人一、二家之产矣。游手无赖,绫袄锦袜,摇曳街衢。负贩菜佣不能具体,亦必以绫罗为下衣,宽长曳地。舆夫多袒裸,而茧绸、绵绸裤不可易也。家无斗米,服值千缗。饘粥弗充,槟榔不离于口。习俗相沿,饿死不变。则夫崇奖节俭,稍示等威,实转移风俗之急务也。
鸦片烟不知始自何来。煮以铜锅。烟筒如短棍。无赖恶少,群聚夜饮,遂成恶俗。饮时以密糖诸品及鲜果十数碟佐之。诱后来者赴饮,不用钱,久则不能自已,倾家赴之矣。能通宵下寐,助淫慾。始以为乐,后遂不可复救,一日辍饮,则面皮顿缩,脣齿齞露,脱神欲毙。复饮乃愈。然三年之后,无不死矣。闻此为狡黠岛夷诳倾唐人财命者(南洋诸番称中国为唐,犹言汉云;今台湾人称内地亦曰唐山)。愚夫不悟,传入中国已十余年。厦门多有而台湾特甚,殊可哀也。
台湾赌风最盛,兵民皆然,废事失业,损财召祸,争闘作非,胥由于此。宜知会台镇实心实力共禁之。然表正者影直,上行则下效,未乱之先,皆鸣锣张盖,呵道而聚赌,无怪乎禁令不从也。前人覆辙,可为车鉴。
台中胥役,比内地更炽。一名皁快,数十帮丁,一票之差,索钱六、七十贯或百余贯不等。吏胥权势,甚于乡绅,皁快煊赫,甚于风宪,由来久矣。近或稍为歛戢,亦未可知。宜留心访察,惩创一、二,以儆其余。至本衙门胥役,善窥伺本官意旨,招摇撞岁,见事风生,尤不可不防。
民生各遂家室,则无轻弃走险之思。台俗婚娶论财,三十老女,尚有待年不嫁者,此等怨旷,最足伤天地之和,召水旱之灾,所当急为严禁。凡民间室女年二十四、五以上者,限三月之内逐一嫁完,违者拿其父兄治罪。
广东饶平、程乡、大埔、平远等县之人,赴台佣僱佃田谓之「客子」,每村落聚居千人或数百人,谓之「客庄」。客庄居民,朋比为党,睚眦小故,譁然起争,或殴杀人匿灭其尸。健讼,多盗窃。白昼掠人牛,铸铁印重烙,以乱其号(台牛皆烙号以防盗窃,买卖有牛契,将号样注明)。凡牛入客庄,莫敢向问,问则缚牛主为盗,易己牛赴官以实之。官莫辨,多堕其计。此不可不知也。
台地不蚕桑,不种棉苎,故其民多游惰。妇女衣绮罗,妆珠翠,好游成俗,则桑麻之政,不可缓也。制府满公保抚闽时,尝着蚕桑要法,绘十二图颁行邵县。台土广旷,最利树桑,可仿而行之。漳、泉多木棉,俗谓之吉贝,可令民于内地收其核赴台种之。并令广种麻苎,织纴为冬夏布。妇女有蚕桑纺织之务,则勤俭成风,民可富而俗可美也。
郭起元书台湾诗文后
功令:文武官弁过海者不携女口。将卒分番代戍,非久土着。而闽粤间觅鱼盐之利者,类多无赖子弟。以兵民商贾数十万,靡室靡家,鬨然聚处。又物多利赢,则怙侈骄淫,易生争攘,怨仇易起。而番民至愚,每得觞酒豆肉,即以死殉。匪流贪利者,又于番界钓鹿抽籐,激其愤恨。是以沙虫风鹤之警,间岁有之。惟在监司守令秉廉隅、振纪纲、修教养,约束而拊循之,澡其戾心以导迎善气,斯为得耳。其总帅必严弹压、勤训练,利甲兵、建斥堠,使有赫然斧钺之威,凛然金汤之势,庶几守在四裔,为巩固苞桑之助也。
夏之芳海天玉尺编初集序
夫台湾,山海秀结之区也。万派汪洋,一岛孤峰,磅礡郁积之气,亘绝千里,灵异所萃,人士必有锺其秀者。况数年来沐国家休养教育之泽,涵濡日深,久道化成,固已家絃户诵,蒸蒸然其跻于声名文物矣。第四民之众,士为之倡。士习之邪正,风俗因之。台郡人文蔚起,宁患无才?有才不醇,则庞杂与卑汙同病。昔人谓士先器识而后文艺,士习不端,祗以文藻夸世,匪惟无益,抑且为民害焉。稽台郡初闢时,岁科抡才,多借资于瘴、泉内郡。近已诏下釐剔,非生长台地者不得隶于台学。此又盛朝作养边陲之至意。都人士即得秀于山海锺毓,尤当厚自鼓舞,以上副皇恩,毋自域于棫朴菁莪外也。柳州云,报国恩惟文章士。生此唐虞之世,诚读书积学、修身立品,使文章积为有用,而又以其诗书絃诵,训其子弟,化导乡人,俾淳厖之世,和气遍于蛮天菁岭间,则上以鼓吹休明,下以转移风俗。是固宣铎者所厚望,而观风训俗之责,亦可藉此以仰报天子矣。
郑光策台湾善后事宜书
台地孤悬海外,官司体制,极为尊严。凡属在官,无不凭藉权宠,焜耀闾里。于是刁诈者皆依草附木,充为胥吏,正役一而散役则十矣,散役十而帮役则百矣。一县有千百之虎狼,肆其蚕食,民何由安?俗何由治?是吏胥不可不额也。
台地闽广杂处,土肥地阔,易于谋生。沿海一带,单丁游手及作奸犯科之人,多託为逋逃之薮,愿而弱者则为游惰,点而强者则归于■〈艹佳〉苻。必严里党之查,始足辨贤奸之迹。是保甲不可不行也。
台地淫风流行,倚门卖妍,恬不为怪。而且宝场、骰席,十屋九家,灯火丛街,夜张赌市。而顽兵衙蠹,又互相包蔽,以为渔利之媒。今新更乱离,民气思善,正宜痛为更革,则淫、赌不可不除也。
台地初尚敦,近岁以来,侈靡成风,酒馆歌楼,通宵达旦。舆台甿隶,装服轻华。揆其所由,皆开自上。在官丁役、流寓杂流,以不耕不织之财,为逾制无等之举。观者仿傚到处蔓延。财源几何,岂不易竭?是侈靡不可不禁者也。
杨廷理东瀛纪绩序
自郑氏殄灭、朱一贵蕩平以来,海疆无事,垂数十年矣。其始特以地沃民稠,志骄服侈,守土者忽不加意,以为风俗固然。渐且奸胥猾吏,恣为民患,而不知止。其民之黠者,则又交结吏胥,舞文弄墨,枉法干纪,蔽上耳目。桀悍者至于持械闘很,千百为群,白昼相杀于道,而官不可禁,或因以取贿而免之。此乱之所由生,非一朝夕之故也。
——以上录自重纂福建通志卷五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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