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卷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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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二十八 明 湛若水 撰
进徳业三
左传庄公八年夏师及齐师围郕郕降于齐师仲庆父请伐齐师公曰不可我实不徳齐师何罪罪我之由夏书曰臯陶迈种徳徳乃降姑务脩徳以待时乎秋师还君子是以善鲁庄公
臣若水通曰孟子云仁人无敌于天下盖言有仁则强弱非所较也齐之于鲁犹齐鲁之于郕也其大小强弱之不敌皎然矣以齐鲁之大而可加于郕之小则夫以齐之强而可加于鲁之弱也不难矣向使鲁庄计不出此徒欲以逞一时其不为郕者防希不用庆父之言而惟脩徳是务则固已无敌矣是故君子善之
僖公十九年宋人围曹讨不服也子鱼言于宋公曰文王闻崇徳乱而伐之军三旬而不降退脩教而复伐之因垒而降诗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今君徳无乃犹有所阙而以伐人若之何盍姑内省徳乎无阙而后动
臣若水通曰宋襄急于求霸不顾省徳惟务伐人围曹之役是也至于鹿上之盟反欲以小国争盟公子目夷之所忧以为祸者其证成矣子鱼之言虽不见用然其引文王之事则固可法然子鱼之意盖欲以善服人而文王则脩徳而人服者也进徳业者又不可以不辨
宣公十一年晋郤成子求成于众狄众狄疾赤狄之役遂服于晋秋会于櫕函众狄服也是行也诸大夫欲召狄郤成子曰吾闻之非徳莫如勤非勤何以求人能勤有继其从之也诗曰文王既勤止文王犹勤况寡徳乎臣若水通曰成犹言和好也櫕函地名召谓召其来会也非徳犹言寡徳也前此郤成子为赵宣子谋者善矣特其言尔今观不欲召狄之会乃欲徃而从之拳拳以勤为言则以身践之非徒能言之而已也用此道也虽得志于天下可也于众狄也何有
国语周语有神降于莘王问于内史过曰是何故国有之乎对曰有之国之将兴其君齐明正精防恵和其徳足以昭其馨香其惠足以同其民人神飨而民听民神无怨故明神降之观其政徳而均布福焉
臣若水通曰齐一也中也馨香芳香之升闻者同犹一也夫人君之徳所以协上下而致休徴通于神明者一理之感应然也故夏兴而祝融降于崇山商兴而梼杌次于丕山非其大验邪内史谓莘神降以观徳政有天下者可不务脩徳政以为天地神人之主乎
周语富辰曰夫义所以生利也祥所以事神也仁所以保民也不义则利不阜不祥则福不降不仁则民不至古之明王不失此三徳者故能光有天下而龢寜百姓令闻不忘
臣若水通曰富辰周大夫也三徳仁义祥也有此三徳则福利民至理之自然非为三者而后脩徳也周郑兄弟之国也武庄之平桓有大勲劳者也如以防孙伯之故而弃之则周亦不义不祥不仁矣尚何以昌其业乎是故光有天下而令闻赫然必其谨是三徳者也为人君者其可不勉诸
晋语范文子曰夫王者成其徳而逺人以其方贿归之故无忧
臣若水通曰大学曰是故君子先慎乎徳有徳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有财此有用故古之明王必文徳脩备然后逺人来归方物毕至反之则忧在我矣奚其乐此厉公伐郑文子止之以见惟徳为能动人也伏惟皇上为天下四方之主而四夷各以方物入贡岂非闻风慕义而来乎惟益脩徳以宾服之幸甚
晋语范献子曰人之有学也犹木之有枝叶也木有枝叶犹庇防人而况君子之学乎
臣若水通曰学以成徳徳以润身是故可以知本矣范献子以人犹木也学犹枝叶可以庇防得矣惜乎不知枝叶之畅荗由于根本也语曰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是故道生则仁民爱物而可以保防四海矣故人君求圣学以脩徳以庇天下不可以不知本
汉武帝建元元年董仲舒告汉武帝引曽子曰尊其所闻则髙明矣行其所知则光大矣髙明光大不在乎他在乎加之意而已
臣若水通曰心学之不明也久矣是以道化不明而卒无善治髙明光大吾心之本体也加之意在反求之而已耳仲舒之告武帝诚知徳业之本矣他如一则曰王心未加焉二则曰设诚于内合而观之岂非以二帝三王之心学望武帝乎惜乎内多欲而外施仁义其蔽固已深矣
汉光武中元二年光武受尚书通大义召桓荣入说甚善之每朝防輙令荣敷奏经义帝称善帝每旦视朝日昃乃罢数引公卿郎将讲论经理夜分乃寐皇太子见帝勤劳不怠谏曰陛下有禹汤之明而失黄老养性之福愿頥爱精神优防自寜帝曰我自乐此不为疲也臣若水通曰夫学所以进徳业也光武虽孜孜经术惜乎徒事讲説不能体于身心而明善诚身之功未之闻也然荣固徒事稽古者也格心之学引君当道而志于仁者则荣非其人尔故光武虽光复旧物身致小康然父子夫妇君臣之间不能无可憾者焉后之人君欲进徳脩业者请自明善诚身始
汉明帝永平二年上幸辟雍初行养老礼礼毕引桓荣及弟子升堂上自为下说诸儒执经问难于前下诏赐荣爵关内侯上自为太子受尚书于桓荣及即位犹尊荣以师礼
臣若水通曰孔子云徳之不脩学之不讲盖言徳业不可不兼进也宋儒胡寅曰显宗事师之意百千年鲜有其俪可谓人主之髙致惜乎桓荣受业専门章句不知脩身治天下之大义故其君之徳业止于如是臣愚于显宗未见其为徳业特为一时之羙观尔向使显宗以其尊师重傅之心荣有格心之辅脩徳以为之本讲学以为之资徳业合一太甲髙宗何尚焉而君臣之间皆不能然未防崇信西佛而遣使求之佛入中国自永平始孔子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已孟子曰我亦欲正人心息邪说距诐行放淫辞以承三圣者夫徳业在心术之微其端一而已尔显宗事异端壊心术可谓之徳业乎仰惟圣明好学不倦立心以为徳业之大本而讲学以培养之则髙出百王矣天下幸甚
汉章帝元和二年帝之为太子也受尚书于东郡太守汝南张酺及廵幸东郡引酺及门生掾史并会庭中帝先备弟子之仪使酺讲尚书一篇然后脩君臣之礼臣若水通曰宋儒真徳秀云章帝尊经事师不愧前人又惜其以严惮不得久在左右所以辅成徳业如是而止臣谓徳业生于心者也尚书所载皆帝王脩徳业之要张酺徒能讲说而不能启心沃心以辅君徳岂非格心之学未闻乎
汉献帝建安十五年吴主孙权谓吕防曰卿今当涂掌事不可不学防辞以军中多务权曰孤岂欲卿治经为博士邪但当涉猎见徃事尔卿言多务孰若孤孤尝读书自以为大有所益防乃始就学及鲁肃过寻阳与防论议大惊曰卿今者才畧非复吴下阿防防曰士别三日即当刮目相待大兄何见事之晩乎肃遂拜防母结友而别
臣若水通曰权语防以学是矣但其所谓学止于涉猎读书尔而孔门黙识徳行之学未闻曽是以为学乎虽然防就学未防而论议惊人亦其气质之小变邪抑其矜伐之心形于词气所谓以学问骄人者非邪虽曰学臣不敢信也宋儒胡寅谓权防皆以学进而大其益过矣夫权奸雄之邪心未损岂古人之所谓学易之所谓益者乎
晋武帝泰始九年周鲂之子处膂力絶人不脩细行乡里患之处尝问父老曰今时和嵗丰而人不乐何邪父老叹曰三害不除何乐之有处曰何谓也父老曰南山白额虎长桥蛟幷子为三矣处曰若所患止此吾能除之乃入山求虎射杀之因投水抟杀蛟遂从机云受学笃志读书砥砺节行比及期年州府交辟
臣若水通曰成汤懋徳不吝改过闻过非难改过为难改过非难而不吝尤难周处闻父老三害之言除蛟虎以自励其行可谓勇于改过而得处仁迁义之法矣以其果敢之资茍自得师闻孔孟之学则下为子路上为成汤其徳业可量邪而师机云下不过辞章记诵上不过节行不闻大道之要岂非学负其质哉
陈文帝天嘉四年周太傅燕国公于谨对周武帝曰去食去兵信不可去愿陛下守信勿失又曰言行者立身之基愿陛下三思而言九虑而行勿使有过天子之过如日月之食人莫不知愿陛下慎之
臣若水通曰易曰言行君子之枢机于谨以为立身之基是也殊不知言心声也行心迹也言行由中则发皆天理而动无不善若徒求无过于三思九虑之间诚使发皆中节亦谓之克伐怨欲不行其诚伪何如也此何故欤不见天理故也孔子曰言顾行行顾言顾也者其体认天理之谓乎
唐太宗于文殿聚四库书二十余万卷置文馆于殿侧精选天下文学之士虞世南禇亮姚思防欧阳询蔡允恭萧徳言等以本官兼学士令更日宿直听朝之隙引入内殿讲论前言徃行商确政事或至夜分乃罢臣若水通曰太宗聚书于文馆选文臣以更直讲论古今亦云盛矣其果古之博学审问之谓邪帝王之学格物而已诚意正心脩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皆随处体认天理以格物者也岂徒讲说而已邪太宗不知大学之道群臣皆非正学之人而昧圣学之本故学不纯而心不正治不古以杂于霸有由然矣伏惟我祖宗有君臣同游轮直文华讲习文楼之典甚盛举也仰惟皇上圣学日新今年盛暑不以例辍讲废学诏日讲经筵官日各轮一员入直文华是能复祖宗之旧章而唐不足论矣臣愚谓人君之学贵知本也方今道学渐明之时正心一徳之臣布于中外四方茍选取入京以本官兼文职俾之入侍日讲经筵之班则其诚意徳气亦足以薰陶防养而正君心矣诚为莫大之益天下幸甚
唐太宗贞观二年六月戊子上谓侍臣曰朕观隋炀帝集文辞博奥亦知是尧舜而非桀纣然行事何其反也魏徴对曰人君虽圣哲犹当虚已以受人故智者献其谋勇者竭其力炀帝恃其俊才骄矜自用故口诵尧舜之言而身为桀纣之行曽不自知以至覆亡也上曰前事不逺吾属之师也
臣若水通曰魏徴虚之一言庶乎知徳业之本矣虚明者心之本体也亦在乎尽心与否而已譬之鉴焉今日明烛妍媸非加光也不翳于尘尔明日一物莫烛非始无光也蔽之深尔君子能去其蔽光者则本体自见矣是之谓尽心而知性隋炀帝知是尧舜非桀纣心之本体有时而明然而身口顿异身为桀纣防于亡而不知非其欲蔽之深乎揆厥所由惟其不学故无以成其徳业尔或曰炀帝著书三十万巻谓之不学可乎噫不立其本而徒事夫文词之末虽曰充栋祗足以为惑尔奚学之云学也者其圣狂之判乎
唐太宗贞观三年十二月上问给事中孔頴达曰论语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何谓也頴达具释其义以对且曰非独匹夫如是帝王亦然帝王内蕴神明外当黙故易称以蒙养正以明夷涖众臣若水通曰曽子此言谓昔者吾友尝从事于斯则此乃孔门之学所从事者也盖学以虚心受人为本唐太宗之问可谓善矣頴达者宜以此义开其君之心心虚则善日生帝王之学可基矣不知出此徒具训释以对遂使论语之义晦而孔门之学不明也噫有君如此而不遇格心之臣以佐之此太宗之所以多惭徳而贞观之治不克终岂非辅臣之罪哉
唐太宗贞观十五年指殿屋谓侍臣曰治天下如建此屋营构既成勿数改移茍易一榱正一瓦践履动揺必有所损若慕竒功变法度不恒其徳劳扰实多
臣若水通曰太宗以殿屋喻治道且戒慕竒功变法度而又本于其徳之恒若太宗可谓知进脩矣向使当时有知学之臣将顺其羙必曰屋以基为本如道以心为本帝恒徳之言若知本矣屋之榱瓦之损小而基崩之害大人君之治法度之损小而壊心之祸大心恒则徳恒徳恒则无法度之变矣徳业之成岂至贞观之不终乎
唐徳宗建中四年十一月陆贽上疏曰臣闻仲虺賛成汤不称其无过而称其改过吉甫歌诵周宣不羙其无阙而羙其补阙是则圣贤之意较然着明惟以改过为能不以无过为贵盖为人之行已必有过差上智下愚俱所不免智者改过而迁善愚者耻过而遂非迁善则其徳日新遂非则其恶弥积
臣若水通曰改过迁善进徳之基也陆贽以是而告徳宗可谓对病之药矣惜乎刚愎自任而不能此其所以卒成乱阶也欤
贾谊新书曰人主仁而境内和矣故其士民莫弗亲也人主义而境内理矣故其士民莫弗顺也人主有礼而境内肃矣故其士民莫弗敬也人主有信而境内贞矣故其士民莫弗信也
臣若水通曰仁义礼信人之性也性也者心之理也是故心性感于上而民心应于下其心同也故进徳脩业存之于身孚之于家国天下之人而治道具矣可不重乎
刘向说苑曽子曰君子脩礼以立志则贪欲之心不来君子脩礼以脩身则怠惰慢易之节不至君子脩礼以仁义则忿争暴乱之辞逺
臣若水通曰立志脩身居仁由义君子之徳业备矣礼也者理也体用之贯也故在心则志立在身则身脩在事则仁义而无贪欲怠慢争乱之邪焉何患乎徳业之不成哉
陆贽奏议曰愚智兼纳洪纎靡遗葢之如天容之如地埀旒黈纩而黜其聪察匿瑕藏疾而务于包涵不示威而人畏之如雷霆不用明而人仰之如日月此天子之徳也
臣若水通曰天子之徳与天同体者也与天同覆而无外与地同载而不遗与日月同明而不蔽与雷霆同威而不怒所以复徳之本体而配天者也其徳崇矣其业广矣脩之者非在乎他在吾心之本体始尔伏惟皇上加之意焉因陆贽之言而求之本心廓天地日月雷霆之徳以治天下幸甚
格物通卷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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