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钦定四库全书
    敬乡录卷九
    元 吴师道 辑
    陈 亮
    戊申再上孝宗皇帝书
    臣闻有非常之人然後可以建非常之功求非常之功而用常才出常计举常事以应之者不待智者而後知其不济也前史有言非常之原黎民惧焉古之英豪岂乐於惊世骇俗哉盖不有以新天下之耳目易斯民之志虑则吾之所求亦泛泛焉而已耳皇天全付予有家而半没於讐敌此君天下者之所当耻者春秋许九世复仇而再世则不问此为人後嗣者之所当愤也中国圣贤之所建置而悉沦於外敌此英雄豪杰之所当同以为病也秦桧以和误国二十余年而天下之气索然而无余矣陛下慨然有削平宇内之志又二十余年而天下之士始知所向其有功德於宗庙社稷者非臣区区之所能诵说其万一也高宗皇帝春秋既高陛下不欲大举以惊动慈顔抑心俯首以致色养圣孝之盛书册之所未有也今者高宗皇帝既已祔庙天下之英雄豪杰皆仰首以观陛下之举动陛下其忍使二十年间所以作天下之气者一旦而复索然乎天下不可以坐取也兵不可以常胜也驱驰运动又非年高德尊者之所宜也东宫居曰监国行曰抚军陛下近者以宅忧之故特命东宫以监国天下之论皆以为事有是非可否而父子之际至难言也东宫聪明睿知而四十之年不必试以事也故东宫不敢安而陛下亦知其难矣陛下何不於此时命东宫为抚军大将军岁廵建业使之兼统诸司尽护诸将置长史司马以专其劳而陛下於宅忧之余运用人才均调天下以应无穷之变此肃宗所以命广平王之故事也兵虽未出而圣意震动天下之英雄豪杰靡然知所向矣天下知所向则吾之驰驱运动亦有所凭藉矣臣请为陛下论天下之形势而後知江南之不必忧和议之不必守金人之不足畏而书生之论不足凭也臣闻吴会者晋人以为不可都而钱鏐据之以抗四隣盖自毗陵而外不能有也其他南有浙江西有崇山峻岭东北则有重湖沮洳而松江震泽横亘其前虽有戎马百万何所用之此钱鏐所恃以为安而国家六十年都之而无外忧者也独海道可以迳达吴会而海道之险吴儿习舟楫者之所畏金人能以轻师而径至乎破人家国而止可用其轻师乎书生以为江南不易保者是真儿女子之论也臣尝疑书册不足凭故尝一到京口建业登高四望深识天地设险之意而古今之论为未尽也京口连冈三面而大江横陈江旁极目千里其势大畧如虎之出穴而非穴之藏虎也昔人以为京口酒可饮兵可用而北府之兵为天下雄盖其地势当然而人善用之耳臣虽不到采石其地与京口股肱建业必有据险临前之势而非止於靳靳自守者也天岂使南方自限於一方之表而不使与中国而为一哉江旁极目千里固将使谋夫勇士得以展布四体以与中国争衡者也韩世忠顿兵八万於山阳如老熊之当道而淮东赖以安寝此守淮东之要法也天下有变则长驱而用之耳若一一欲堑而守之分兵而据之出奇设险如兔之护窟势分力弱适以成戎马长驱之势耳是以二十年间纷纷献策以劳圣虑而卒无一成虽成亦不足恃者不知所以用淮东之势者也而书生便以为长淮不易守者是亦问道於盲之类耳自晋之永和以迄於隋之开皇其在南则定建业为都更六姓而天下分裂者三百余年南师之谋北者不知其几北师之谋南者盖亦甚有数而南北通和之时则絶无而仅有未闻有如今日之岌岌然以北方为可畏以南方为可忧一日不和则君臣上下朝不能以谋夕也罪在於书生之不识形势并与夫逆顺曲直而忘之耳高宗皇帝於金有父兄之仇生不能以报之则死必有望於子孙何忍以升遐之哀告之仇哉遗留报谢三使继遣金帛宝货千两连发而金人仅以一使如临小邦闻诸道路哀祭之辞寂寥简慢义士仁人痛切心骨岂以陛下之圣明智勇而能忍之乎意者执事之臣忧畏万端有以误陛下也南方之红女积尺寸之功於机杼岁以输金人固已不胜其痛矣金宝之出於山泽者有限而输诸金人者无穷十数年後岂不遂令尽哉陛下何不翻然思手足之倒置寻即位之初心大泄而一用之以与天下更始乎未闻以数千里之地而畏人者也刘渊石勒石虎苻坚皆外服之雄曾不能以终其世而阿固达之兴於今仅八十年中原涂炭又六十年矣父子相夷之祸具在眼中而方畏其为南方之患岂不误哉陛下倘以大义为当正抚军之言为可行则当先经理建业而後使临之今之建业非昔之建业也臣尝登石头锺阜而望今也直在沙嘴之傍耳锺阜之支龙隐隐而下今行宫据其平处以临城市城之前则逼山而斗絶焉此必後世之读山经而相宅者之所定江南李氏之所为非有据高临下以乘王气而用之之意也本朝以至仁守天下不恃险以为固而与天下共守之故因而不废耳臣尝问之锺阜之僧亦能言台城在锺阜之侧大司马门适当在今马军新营之傍耳【阙】 据高临下东环平冈以为固西城石头以为重带玄武湖以为险拥秦淮清溪以为阻是以王气可乘而运动如意若如今城则费侯景数日之力耳曹彬之登长干乌珠之上雨花台皆俯瞷城市虽一飞鸟不能逃也臣又尝问之守城以为今城不必改作若上有北方之志则此直寄路焉耳臣疑其言虽大而实未切也据其地而命将出师以谋中国不使之乘王气而有为虽省目前经营之劳乌知其异日不垂得而复失哉纵今岁未为北举之谋而为经理建康之计以震动天下而与金絶陛下之初志亦庶几於少伸矣第非常之事非可与常人谋也陛下即位之初喜怒哀乐是非好恶皦然如日月之在天雷动风行天下方如草之偃惟其或失之太快故书生得拘文执法以议其後而其真有志者私自奋励以求称圣意之所至则陛下或未之知也陛下见天下之士皆不足以望清光而书生拘文执法之说往往有验而圣意亦少衰矣故大事必集议除授必资格才者以跅弛而弃不才者以平稳而用正言以迂濶而废巽言以软美而入奇论指为横议庸论谓有典则陛下以雄心英畧委曲上下於其间机会在前而不敢为翻然之喜隐忍事仇而不敢奋赫斯之怒朝得一才士而暮以当路不便而逐心知为庸才而外以人言不至而留冺以喜怒哀乐杂其是非好恶而用依违以为仁戒喻以为义牢笼以为礼关防以为智陛下聪明自天英武盖世而何事出此哉天下非有豪猾不可制之奸金人非有方兴未艾之势而何必用此哉夫喜怒哀乐爱恶人主之所以鼓动天下而用之之具也而皇极之所谓无作者不使加意於其间耳岂欲如老庄所谓槁木死灰与天下为婴儿而後为至治之极哉陛下二十七年之间遵养时晦示天下以乐其有亲而天下归其孝行三年之丧一诚不变示天下以哀而从礼而天下服其义陛下以一身之哀乐鼓动天下以从之其验如影响矣乙巳丙午之间金人非无变故而陛下不独不形诸喜而亦不泄诸机密之臣近者非常之变金人畧於奉慰而陛下不独不形诸怒而亦不密其简慢之文陛下不以喜示天下而天下恶知机会之可乘陛下不以怒示天下而天下恶知仇敌之不可安弃其喜怒以动天下之机而欲事功之自成是闭目而欲行也小臣之得对陛下有卓然知其才者外臣之奉公陛下有隐然念其忠者而已用者旋去既去者无路以自进是陛下不得而示天下以爱也大臣之弄权陛下既知其有塞路者议人之多私陛下既知其有罔我者而去之惟恐伤其意发之惟恐其怅恨而不满是陛下不得而示天下以恶也陛下翻然思即位之初心岂知其今日至此乎臣犹为陛下怅念於既往而天生英雄岂使其终老於不济乎长江大河一泻千里苟得非常之人以共之则电扫六合非难致之事也本朝以儒道治天下以格律守天下而天下之人知经义之为常程科举之为正路法不得自议其私人不得自用其智而二百年之太平由此其出也至於艰难变故之际书生之智知议论之当正而不知事功之为何物知节义之当守而不知形势之为何用宛转於文法之中而无一人能自拔者陛下虽欲得非常之人以共斯世而天下其谁肯信乎臣於戊戌之春正月丁巳当极论宗庙社稷大计陛下亦慨然有感於其言而卒不得一望清光以布露其区区之诚非廷臣之尽皆见恶亦其势然耳臣今者非以其言之小验而再冒万死以自陈实以宗庙社稷之大计不得不决於斯时也陛下用其喜怒哀乐爱恶之权以鼓动天下使如臣者得借方寸之地以终前书之所言而附寸名於竹帛之间不使邓禹笑人寂寂而陛下得以发其雄心英畧以与四海才臣智士共之天生英雄殆不偶然而帝王自有真非区区小智所能附会也干冒天威罪当万死
    高士传序
    三代尚矣士之生乎其时者习有常业仕有定时利不能更其所守而不以名汨其真养性以安命修道以成德教化之渐使然也即不类不齿诗序曰人人有士君子之行当此之时士亦乌知其高哉周泽既衰异端并起所以贼其良心者厥端非一士之能固其所守艰矣然顔闵之徒终身陋巷朝不及夕蔬食以自如鼓瑟以自娱视天下之乐举无以易此者或曰贫则无用无用则无累无累则乐余以为二子者岂诚有乐於贫贱哉由其道虽富贵可也彼其所乐者在此而不在彼也贫贱者人之所恶二子何好焉而富贵又何异故曰穷亦乐通亦乐又曰无入而不自得由此言之彼其心岂有狥於外岂必後世之知我哉其屹然立於颓波靡俗之中可以为高矣故世之言二子者往往尊於王公而王公亦荣於见齿则夫苟一时者是果何得哉故自顔闵以来若四皓严光黄宪徐穉之流皆其信道之至者平时不言而人化之虽不遇犹玉之在山其光辉已不可掩廹之而小应已与夫汲汲然愿为之者异矣令其遇时行道以正风俗岂不犹反手哉余历观诸史见若此者窃有慕焉而恨当时之自閟於山林者史不得而尽载也总而为高士传以备日览谚曰非尔之高我之下也将与学者尽心焉
    忠臣传序
    余读书至武庚之事何尝不为之流涕哉嗟夫忠孝者立身之大节为臣而洗君之耻父仇而子复之人之至情也度不可为不頋而为之者抑吾之情不可不伸也逆计而不为人乌知吾心生犹愧耳况卒不免於死则将藉口谓何哉武王之伐纣也以至仁顺天命以大义拯斯民然君父不以无道贬尊则武庚视太白之旗必有大不忍於此者然而未即死者犹有待也及武王既立而没嗣子幼君臣兄弟之间疑间方兴故将挟管蔡之隙以义起成败之不问姑明吾心奋而为之是以殒首而不顾余以为武庚者古之忠臣孝子也世立是非於成败故无褒而孔氏又讳而不道然则武庚之死越二千载目之瞑未也虽然武庚受之嫡嗣处义之必不可已而非有深计於後世若翟义王陵毋丘俭诸葛诞之徒非清议之所必责俛首相随属未过也而数子者忠胆愤发视其国倾身之危不啻不暇熟权其力趣起扶之意虽不就此其心可诬也哉作史者谓宜大书以示劝廼惟旅次之然且不免不量之讥甚遂传之叛臣语曰盖棺论定是果可信乎昔者贯高有言人情岂不各爱其父母妻子乎今吾三族皆已论死顾岂以王易吾亲哉然则数子之心壮矣廼其寃有甚於武庚者余悲之故列为忠臣传信千古以兴颓俗此圣人惩劝之法也
    义士传序
    昔三代之王也贤圣之君商为多敷政出令不拂民欲惇德行化以固民心虽纣之暴而民未厌商也故文王抑畏以全至德孔子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岂不大哉至武王不忍天下之乱而卒废之虽违商而周者十室而八然商之余民睠念先王之旧泽执义以自守虽谆复喻之嚚乎其不肯顺从也而周卒不敢以刑罚驱之不惟不敢亦其心有所愧而不忍故惟遵商之旧政以渐服其心历三世而後帖然从周推此之时稚者已壮壮者已老老者已死耆旧强壮之民卒不肯从而从之者皆生长於周之民也可不谓义乎然犹见称顽民则周人之言也於商义矣伯夷叔齐孔子以义而许之而商民之事亦详见於书夷齐是则商民不非矣夫夷齐非以一死为足以存商明君臣之义者虽有圣者不可易也商民非以不肯顺从为足以拒周顾先王之德泽有以使之而弗克自已也夫义者立人之大节而爱生惮死人之情也其不以此而易彼者诚知所处矣由商而降惟东汉之治惇节义尚亷退有商之遗风故其亡也义士亦畧如之然亦可以为流涕也已若夫王蠋申包胥之伦皆非有所激而兴故特行其志而从之者不衆也然使夫人气沮而胆禠则其功效岂小哉嗟夫商远矣其民之姓氏不得详也故序存之而传夷齐以为义士首於东汉之士加详焉其他特起者附之庶乎其闻风而兴者岂徒备观览而已哉
    谋臣传序
    昔尧舜之际专尚德化三代之王以仁政伯国以谋战国以力治乱之不同所从来异矣由汉迄今有国家者始兼而用之然德化之与仁义皆人主之躬行者也至於排难解纷则岂可不以谋而力焉用哉此权智之士所以为贵也虽然权智可贵矣行之以谲则事以辨亦或以否否必不可以继也君子行权於用智以理若庖丁之解牛是以智不劳而事迎解功已成而无後患盖五常之用智为难仁义礼信过则近厚过於智贼矣故凡列国之策士皆行穿窬而衣人之衣以自齿於编氓者也此不足论论汉以来智而不贼者然亦无几故身名俱全惟张子房他皆不逮已要以排难解纷故不得而举少之虽然事固有幸不幸遇左马之笔则片谋可长声迹烜灼史笔中絶虽有奇谋至计类欎而弗耀余甚慨焉故将章列其行事以备谋国者之览廼取太史迁之所尝载者若张陈之徒标於卷首其他删次论列惟意之从合而曰谋臣传其奇可资以集事其贼可以戒不为无取云耳
    辨士传序
    古者兵兴使在其间夫使也者所以通两国之情释仇而约易恨而欢者也彼古人之用兵非以为得己也使而不失辞两国之民实赖之顾亦何恶哉孔子曰诵诗三百使於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盖曲尽人情者莫如诗达乎诗而使则道之以义开之以理广譬而约喻用能曲尽人情事无有不集者矣然则古者之使本乎曲尽人情纷挐之辨不贵也及至列国之际强弱之相形衆寡之相倾一时鲜亷寡耻之徒往乎其间摇吻鼓舌刼之以势诱之以利怒之以其所甚辱趣之以其所甚欲捭阖而钳制之以苟一时之成事者此无异於白昼而攫者也盖其原起於鬼谷子而成於仪秦当是时也相师成风其习已胶而不可解世之所谓有道之士若孟荀庄周其立言论事犹时有辨士之风要其归以正是以无讥焉汉兴郦陆侯随辈皆以辨闻然嗜利无耻不闻道理之习亦少衰矣以比古之肤使诚为有间至其辨析利害切见事情彼乌可废哉由数子以降士之肆伟辨以济人之事者不可胜数厥迹之着阙然有愧史氏之罪也故余録其可采者为辨士传又为叙古今使者之所以异而首之俾奉命以行者有考焉
    英豪録序
    今天子即位之初金再侵边君忧臣劳兵民死之而财用匮焉距靖康之祸於是四十载矣虽其中间尝息於和而养安之患滋大踵而为之患犹昔也起而决之则又惮乎力之不足嗟乎事势之极其难处非一日也蔡谟有言创业之事苟非上圣必由英豪今上既圣矣而英豪之士阙乎未有闻也余甚惑焉夫天下有大变功名之机也抚其机而不有人以制之岂大变终已不得平此非天意也顾天实生之而人不知所用耳彼英豪者非即人以求用者也寜不用死耳而少贬焉不可也故饥寒廹於身视天下犹吾事也见易於庸人谓强敌吾剿也信口而言惟意之为礼法之不可羁也死生祸福之不能惧也一有事焉君子小人一见而得其情是非利害之间一言而决理繁剧则庖丁之解牛也处危疑则匠石之刈鼻也盖其才智过人者远矣然而旅出旅处而混於不可知之间媢之者谓狂而实狂者又偶似之将特自标树则夫虚张以求贾者又得而误之矣此英豪之所以困而不达而谓无人焉者非也抑余闻之昔人有以千金求千里马者不得则以五百金买其骨焉不踰期而千里至者三何则趋其所好人之情也不得於生者见其骨犹贵之可谓诚於好矣生者之思奋故也故余备录古之英豪之行事以当千里马之骨诚想其遗风以求之今未必不有得也顾其诚好不耳盖晋武帝称安得诸葛亮者而与之共治正使九原可作盍亦思所以用之凡所以区区於此者夫岂徒哉
    中兴遗传序
    初龙可伯康游京师辈饮市肆方叫呼大噱赵九龄次张旁行过之雅与伯康不相识俄追止次张牵其臂廹与共饮次张父时守官河东方以疾闻次张以实告伯康曰母苦乃翁疾行瘳矣子可人意者为我姑少留次张不得已从之箕踞笑歌诙谐纵谑旁若无人次张固已心异一日行城外过麻村观大閲之所伯康勃然曰子亦喜射乎次张曰颇亦好之而不能精也伯康曰姑试之次张从旁取弓挟矢十发而贴中者六七次张心颇自喜伯康拾矢而射一发中的矢矢相属十发无一差者次张惊曰子射至此乎伯康曰此亦何足道千军万马头目转动不常意之所指犹望必中况此定的又何怪乎次张吐其舌不能收俄指其地而谓次张曰後三年此间皆敌人子姑识之火龙骑日飞雪满天此京城破日之兆因吁嘻长叹不能自禁後三年京城失守其言皆验中原流离伯康自是不复见矣岂丧乱之际或死於兵抑有所奋而不能成也次张每念其人言则叹惜绍兴初韩世忠拒敌於淮西力颇不敌次张献言乞决淮西之水以灌敌营朝廷易其言而不之信已而金师咸退世忠力请留战金人使谓曰闻南朝决水以灌我营我岂能落人计中次张言虽不用犹足以攻敌人之心者类如此次张尝为李丞相所辟得承务郎督府罢次张亦径归大驾南渡次张侨居阳羡故将岳飞尝隶丞相军中次张识其人於行伍言之丞相给帖补军校後为统制遇大驾廵永嘉与诸将旁徨江上莫知所适又乏粮将谋抄掠次张闻而径往说飞移军阳羡州给之食飞得无他而州境赖焉人有言次张生平干丞相者丞相喜欲用之後有譛者曰此人心志不可保使其得志必为曹操丞相疑沮而止次张度时不用屏居不出竟死昔参政周公葵屡为余言其人且曰我尝荐之朝廷诸公皆诘我子端人正士胡为喜言此等狂生我因告之曰吾侪平生谈王道说诗书一日得用从容庙朝执持纪纲可也至於排难解纷仓卒万变此等殆不可少吾侪既不能办而恶他人之能办是诬天下以无事而期国事之必不成也是乌可哉 尝大周公之言异二生之为人而惜其屈尝欲传其事而不能详因叹曰世之豪杰倜傥之士沉没於困穷不能自奋以为世用欲用而卒沮於疑忌如二生者寜有限哉然自古乱离战争之际往往奇才辈出崭然有赴功名之会如建炎绍兴之间诚亦不少虽或屈而不用用而不大大或不终未四十年已有不能道其姓字者记事之文可少乎哉自是始欲纂集异闻为中兴遗传然犹恨闻见单寡欲从先生故老详求其事故先为之纂例而以渐足之其一曰大臣若李纲宗泽吕颐浩赵鼎张浚其二曰大将若种师道岳飞韩世忠吴玠吴璘其三曰死节若李若水孙溥刘韐霍安国杨邦乂其四曰死事若种师中王禀张叔夜何?刘现徐徽言其五曰能臣若陈则程昌禹郑刚中其六曰能将若曲端姚端王胜刘光世刘鋭其七曰直士若陈东欧阳澈吴若其八曰侠士若王友张所刘位其九曰辨士若邵公序祝子权汪若海其十曰义勇若孙韩葛进石头其十一曰羣盗若李胜杨进丁进其十二曰贼臣若徐秉哲王时雍范琼合十二门而分传之摠目曰中兴遗传聊以发其行事而致我之意然其端则起於惜二生之失其传故序首及之昔司马子长周游四方纂集旧闻为史记一百三十篇其文驰骋万变使观者壮心骇目顾予何人岂能使人喜观吾文如子长哉方将旁求广集以备史氏之缺遗云耳
    二烈女传
    烈女杜氏永康大姓女也生而端庄且丽宣和庚子冬妖腊起所在啸聚相剽杀里有悍贼辈谒杜氏门大言曰以女遗我即不肯今族汝矣其家惊泣欲与则不忍不与祸且及言於女女曰无恐以一女易一家曷为不可待我浴而出趣具汤其家以告贼相与懽笑以俟既浴取镜抺朱粉具衫衣尽饰俄登几而立系帛於梁而圈其下度不容冠抽之笼其首整髪复冠廼死其家遑遽号噭贼闻亦惊舍去於乎学士大夫遭难不屈者万或一见焉而谓女子能之乎方杜氏之不屈以死犹未足难也独其从容处死而不乱无异乎子路之结缨是其难也不可及已陈子曰余世家永康去杜氏不十里许余虽不及目其事大父母屡为予言如此虽古之烈女何以进焉余既传其事以示余友应仲寔仲寔因谓余言宣和辛丑官分军捕贼所过乘势抄掠道永康将之缙云及境富民陈氏二女并为执植其刃於旁曰从我从我妇之否者死长女不为动掠髪伸颈请受刃官军斫之决女竟污焉後有谂之曰若独不能为姊所为乎次女惨然连言曰难难世之喜斥人者每曰儿女态陈杜之态亦儿女乎人之落患难而儿女者事已即纵辞自解昂然有德色视陈氏次女已愧他又何说仲寔得之胡先生经仲二君谨言君子也余是以志之巩丰字仲至号栗斋上世自郓州须城县渡江即所寓土断为婺之武义人以太学上舍对策高第教授汉阳军次授江东提刑司干办公事母丧免又授浙东避本路改干办福建帅司公事以格知临安县久之提辖左藏库奉祠卒公尝从朱子问学声实着甚诸公间而陆沉冗调以终时论嗟惜叶水心志墓三致意焉尤工於诗多至三千余首今东平集二十七卷又有耳目志若干卷
    炊熟日有怆松楸
    小楼吹断玉笙哀春半余寒去复来五岁一浇坟上土望江心折刺桐开
    敬乡録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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