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十 传第九 林凤祥吉文元朱锡琨黄益芸李开芳曾立昌陈仕保许宗扬
    林凤祥
    吉文元  朱锡琨  黄益芸
    林凤祥广西桂平县白沙人〔一〕,生于清道光五年〔二〕。务农为生,加入拜上帝会。清道光三十年八月,会友李得胜寄有耕牛在他家牧草。岭尾村地主勒索李得胜要银钱,李得胜不肯给,就有两人去凤祥家牵他的牛。凤祥把牛夺回。第二天,就有四、五十人到凤祥屋面前叫打,正要用大炮打来,凤祥等五人执兵器跳出,把敌人打散。敌人起二百多人来交战,凤祥等五十八人又把敌人打败。派人到平在山报告请示。萧朝贵假托天兄下凡作了指示,一面吩咐,现在起义筹备还没有成熟,「回去各要灵通,切不可作过当事」,一面大大夸奖会众「十人能打破贼一千」,宣传「万事有朕高老(称天父)、高兄(称天兄)差使天兵天将扶持」〔一〕,来鼓劢会众的斗志。
    金田起义,凤祥每战当先。既克永安,授御林侍卫。太平天国壬子二年九月,在长沙升土官正将军,十一月克岳州,升殿左一指挥。十二月克汉阳,升殿左一检点,率领战士先登武昌,升天官副丞相〔二〕。攻城陷阵,凤祥最为骁勇善战,与李开芳同是太平天国虎将。
    癸好三年二月,攻南京,先登义凤门。休军三天,即去取扬州,截断了清朝漕运。
    四月,命凤祥为北伐军统帅,率领前一、前二、前三、前五、后一、后三、中五、左二、右一共九军二万二千五百人北伐〔一〕。初八日(夏历四月初六日)凤祥率军从扬州出发,乘船到浦口登陆,清朝防军驚溃,遂向安徽挺进。十一日(夏历四月初九日)克滁州。十三日(夏历四月十一日)克临淮关。在此稍停。二十三日(夏历四月二十一日)克凤阳府。向东北急行军,连下还远县、蒙城县、亳州。到处布告安民〔二〕,得到人民的支持,所以势如破竹,所向无前。五月初八日(夏历五月初六日)从亳州进入河南,在商邱宋家集打败清朝河南巡抚陆应穀军队。第二天,归德府人民乡应,打开城门,迎接太平军入城〔三〕。太平军原定进军路线,要在归德府城西北四十多里的黄河南岸埠头刘家口渡河。刘家口是当时山东、河南各省商船汇集所在,属山东曹县辖境,过河就可以向山东省挺进,取道山东,进攻北京。于是凤祥与李开芳连夜带五军兵将赶到刘家口取船。不料敌人采取防守黄河计策,先把船只尽收泊北岸,到太平军将抵刘家口时,就放火把船只烧光。太平军无船可渡,不得不改变计划从河南渡黄河向直隶进军〔一〕。十二日(夏历五月初十日),大军折向西进,经睢州、杞县、陈留县、进到开封,也无船可渡,乃到朱仙镇设法渡河。十六日(夏历五月十四日),在朱仙镇派人带密禀回天京,报告入河南后的胜利,及将渡黄河克服困难、力图成功的决心,说:
    小卑职林凤祥、李开芳、吉文元、朱锡琨等回覆禀报后护又副军师北王六千岁千千岁殿下,为回禀前情剿妖事:卑职等统带兵将于五月初九日至归德府。城外有妖营盘三个,有妖前来接仗。圣兵争先追杀得妖兵四百有余,连时破城。城内妖兵妖官尽杀,约杀有三千之多。得红粉二万有余手,铁炮无数,粮料不足,同众谪(商)议起程。卑职林凤祥、李开芳二位带五军兵将,连夜先往黄河四十里之遥上下取船,并无船壹〔只〕。有鞑妖对江把守,仍在河边小村扎驻一夜。有卑职吉文元、朱锡琨二位在归德府候齐兵将正行,于初十日午刻,有妖数千在归德城边东门,分作三阵,忽然而来对仗。卑职吉文元,朱锡琨各统兵向前追杀三十里之遥,不见妖踪胜回,满坡死妖如蓆,约杀得妖二千有余,所有号衣系山东、甘肃、湖北三处之妖。得马骡五百余匹,得红粉又有二万余斤,铁炮无计其数,牛车壹百有余架。大沾天父天兄权能看顧,兵将吉昌。卑职吉文元、朱锡琨连夜布置,于十一日统兵往河南会齐,斟酌在此无船,难以过江。于十二日一同统兵前去杞县七十里之遥,扎宿一夜。十三日七十里之遥至睢州,扎宿一夜。十四日九十里之遥至陈留县,扎宿一夜,十五日四十五里至河南省。城外深深沟两重,周围并无房屋,离黄河二十里,亦无船只。卑职斟酌,四十里至朱仙镇,即时前往扎宿,近黄河七十里,亦点兵前去取船。
    自临怀(淮)至此,尽见坡麦,未见一田,粮料甚难,兵将日日加增,尽见骑马骡者甚多。忖思此时之际,各项俱皆丰足,但欠穀米一事。临怀(淮)至此,着人带文回朝数次,未知至否?如此山遥水远,音信难通。兹今在朱仙镇酌议起程,过去黄河成功,方可回禀各王殿下金安,无烦远虑也。转奏天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时清军防守黄河,河南、山东、江苏三省黄河渡口,处处严防,都把渡船撤归北岸,太平军到朱仙镇,仍然无船可渡。后来得到人民报告,知道巩县洛河泊有煤艇,可以乘煤艇从洛河入黄河。于是大军再向西进,经中牟、郑州、汜水,到达巩县。二十四日(夏历五月二十二日),大军在汜水口陆续渡河。因船少人多,至三十日(夏历五月二十八日),尚未渡尽,清军已追到,未渡河的队伍约三千人,从汜水口南归,沿途冲破清军截击,以被敌人驚为传第九林凤祥吉文元朱锡琨黄益芸李开芳曾立昌陈仕保许宗扬「馀分尤足蔽日」的威势,经湖北回到安徽军中〔一〕。
    大军渡过黄河的队伍,在二十八日(夏历五月二十六日)就进人温县。六月初三日(夏历同),四面急攻怀庆府。当地人民起义加人,声势愈大。济源、孟县人民踴躍犒军,供应粮食牲畜,源源不绝。清廷闻太平军渡河,命直隶总督讷尔经额为钦差大臣,理藩院尚书恩华、绥远将军托明阿为帮办军务,与内阁学士胜保、提督善禄、都统西凌阿等军屯东北,分五路援怀庆府。太平军外拒敌援,内攻坚城,相持五十多天,到七月二十八日(夏历同),撤围西进,经济源,从王屋山中邵原关进入山西,打算从山西乘虚直取北京,「到处黄榜安民」〔二〕,纪律严明。三十一日(夏历八月初二日)克垣曲县,八月初三日(夏历八月初五日)克绛县,初四日(夏历八月初六日)克曲沃县,初八日(夏历八月初十日)克平阳府,初九日(夏历八月十一日)克洪洞,赵城各村镇争先送驘马米粮犒军。霍州人民大开城门,储备粮食欢迎大军。十五夜(夏历八月十七夜)自洪洞折而东趨屯留,二十一日(夏历八月二十三日)克潞城县,二十二日(夏历八月二十四日)克黎城,由太行山中复入武安、涉县向直隶挺进。二十六日(夏历八月二十八日),遂克直隶军事重镇临洺关。直隶总督讷尔经额溃走。清廷褫讷尔经额职,以胜保为钦差大臣。于是凤祥统帅大军,向北急进,一路势如破竹,连下沙河、任县、隆平、柏乡、赵州、■城、藁城、晋州、深州等地。九月初九日(夏曆九月十一日),前锋迫保定,震撼了清京〔一〕。捷报传到天京、叙功封凤祥靖胡候,李开芳定胡侯,吉文元平胡侯、朱锡琨剿胡侯。清帝奕詝急派惠亲王绵愉做奉命大将军,科尔沁郡王僧格林沁做参赞大臣,总统四将军督旗营察哈尔兵会同钦差大臣胜保合力抗拒。奕詝料想北京快要失陷,诏各省巡抚将皇帝的收入送到行宫所在地热河〔二〕,他已经做了逃窜热河的准备。北京城内官僚地主看见清朝统治快要坍臺,逃离北京的不下三万家。北城是向来户口最繁盛的区域,计有一万八千多户,仅乘八千户〔三〕。北京在兵慌马乱之中。
    时清军已严扼保定,十八日(夏曆九月二十日)凤祥乃从深州乘虚而东,打算经沧州、静海从东面直取北京。二十一日(夏曆九月二十三日)克獻县。先是这年七月三十夜(夏曆八月初一夜)天津风雨大作,城西北芥园河堤决口,再筑再决,大水南趨,天津、静海、沧州、任邱、大城,弥望汪洋。到这时候,大水还没有退。清帅僧格林沁当太平军到达獻县动向已分明时,他就上奏清廷判断天津、静海一带,积水成河,不通旱道,太平军难从这一条路线去进攻北京。可是凤祥却没有侦探明白,就挥军东进,二十三日(夏曆九月二十五日)到沧州附近,就遇到大水。将士负重涉水,枵腹奔驰,经过艰苦万状的行军,于二十五日(夏曆九月二十七日)到达静海,水更大了。明天,大军继续进发,不料这一天大雾,加以大水淹没,迷失道路,竟错向天津,一片汪洋,无法行进,只得暂时留屯静海、独流〔一〕。天津杨柳青一带人民见太平军到来,他们欢欣鼓舞地欢迎,编了一首歌谣唱道:
    争天下,打天下,穷爷们天不怕来地不怕。
    杀到天津卫,朝廷好让位,
    杀到杨柳青,皇帝爷发了昏〔二〕。
    由于天津运河决口这一场大水,使太平军到静海后进军北京受到大挫折,却给清朝统治者得到调动军队的时间。十月初,清朝大军络绎到天津,重兵结集在杨村一带,太平军失却了以闪电攻取北京的时机,而被阻在静海、独流。这时候,附近村庄都被水淹,太平军共有四万人,无法供应。甲寅四年正月,粮尽〔一〕,凤祥率领大军经大城、献县南退。二月,入阜城,清军追至,平胡侯吉文元英勇牺牲。三月,凤祥突围南走,僧格林沁来追。凤祥入守东光连镇。四月,闻天京援军到山东,凤祥派李开芳带骑兵去迎接。开芳到高唐州,援军已溃败,清军来围。凤祥与开芳隔绝不通。凤祥在连镇,树木城,浚濠沟,岩守待救兵。清军来攻,辄把它打败,死伤累累,敌军心恇怯,畏缩不敢向前〔二〕。守到九月,粮米已尽,以黑豆充饥,将士都有饥色,清军才敢进迫。
    乙荣五年正月,清军进攻愈急,凤祥指挥将士,或战,或守,既整且暇,敌人攻打不下。十五日(夏历正月初三日),退集西连镇一处,敌人更番进攻,坚守到三十一日(夏历正月十九日),木城中火被焚烧,将士在烈火中鏖战,木城以内,屋宇墙垣被火烧塌,中炮,遭压,伤亡殆尽,连镇始陷。凤祥身受重伤,退入地洞,被敌人搜获,槛送北京〔三〕。二月初八日(夏历正月二十七日),凤祥在北京西市就义,他被敌人寸磔,「刀所及处,眼光犹视之,终未尝出一声」〔一〕,英勇地光荣地表现了革命英雄忠贞不屈、视死如归的高贵品质。
    癸开十三年追封求王,子某袭爵〔二〕。
    吉文元,广西老兄弟。太平天国辛开元年五月,在象州新寨时授御林侍卫。壬子二年十一月克汉阳,升伸后副侍卫。十二日克武昌,升士一副将军。癸好三年二月,大军攻南京,升殿右六指挥,文元率众先登。二十三日,加封春官副丞相,巡守天京附近沿江一带。三月,天王命将北伐,以文元骁勇,诏与林凤祥、李开芳统兵北伐〔三〕。转战数省,直抵天津。每战辄先陷阵,所向有功,封平胡侯。甲寅四年二月,北伐军退阜城,敌帅僧格林沁、胜保追到,围困阜城。十七日(夏历二月二十五日)敌人攻急,文元亲出指挥,额角中炮伤,裹创力战,不幸腰胁又中箭数枝,落马身亡〔一〕。
    朱锡琨,广西博白县人。金田起义,博白县人前来参加的很多〔二〕,锡琨被任为右军长,太平天国辛开元年七月,擢戊一监军,带中一军,屡破清兵〔三〕。
    这年秋,克复广西永安州,敌人来围困。十月,清朝钦差大臣赛尚阿遣叛徒周锡能带朱八、陈五回永安州作内应,并图行刺太平天国领导人员。朱八是朱锡琨的叔父。时永安州被困十分危急,周锡能以为利用朱八与锡琨叔侄的关系,一定可以煽动他,因此,就在黑夜裹偷偷地与朱八一同去找锡琨,竭力用诱惑的手段劝锡琨降敌,说包有封赏。锡琨听了,十分愤怒,气冲冲说:「我断不做这种事」!把周锡能、朱八赶走。第二天早晨,锡琨被派去水斗(即水秀)军营造册,他打算晚上回来,然后禀报。就在这一天,周锡能谋反阴谋给杨秀清破案了。杨秀清以锡琨闻说此情,不即回禀,命杖一百。又以他身居监军,不知缓急之事,命再杖一百。到处决叛周锡能、反革命分子朱八等的时候,锡琨也被枷锁在朝门示众。他大声呼喊道:「众兄弟,各人要醒,我朱锡宝托赖天父权能,不然险被我血叔朱八害死了!我血叔如此狼心,众兄弟要将他凌迟了」!这一件事,说明朱锡琨立场的坚定。〔一〕。
    壬子二年九月,至长沙,升土一总制。十一月克汉阳,升土官副将军。十二月克武昌,升殿左三指挥。癸好三年二月围南京,锡琨督攻大东门,既克,升殿左三检黠,即命守大东门〔二〕。四月,天王命锡琨与黄益芸统军随林凤祥北伐,从浦口登陆,错路误入六合县,宿营城外,夜二更,营中失火,顷刻十多处火药轰裂,烟燄亘天,将士死伤过半〔一〕,锡琨从大火中冲出。旋与凤祥等同向安徽、河南挺进。五月初九日,攻克归德府。第二天,清军反攻,锡琨与吉文元统率将士出击,又大败清军。十六日,到朱仙镇。这年九月,天王赏北伐诸将功,封为剿胡侯。甲寅二月,北伐军从静海、独流转移阜城时,锡琨率领先锋营驻城外,清军马步一齐合围,四面攻击,城外各营都被攻破,锡琨率领先锋营死守营垒,用砖石奋力抛击,打败敌人,城外据黠,得以保存〔二〕。从阜城这一役后,现在还未发现有记到他事迹的记载。他当牺牲於甲寅四年二月阜城这一役后,至乙荣五年正月三十一日连镇覆没这一段时间内。
    黄益芸,广西人。初为杨秀清卫士,以骁勇闻名。他善用章药治疗创伤。太平天国壬子二年二月,封为前一军拯危急,职同监军,担任急救伤员任务。旋擢木正木一甲一监军。十一月克岳州,升土二总制,领中二军,攻汉阳,战败降为伍卒。癸好三年二月。大军下南京,复升金一总制,领右一军,攻旱西门。三月升土官正将军。四月升殿右十六指挥,命与朱锡琨统军随林凤祥化伐,行军错路误入六合,夜宿营,不慎失火,被焚牺牲。这年九月,叙北伐诸将功,追封灭胡侯〔一〕。
    李开芳
    李开芳广西郁林州人〔二〕,冲锋破陈,与林凤祥齐名。太平天国辛开元年八月,授戊监军。明年七月,升金一总制,带右一军。从西王萧朝贵攻长沙,连下桂阳、嘉禾、攸县等地。九月,在长沙擢金官正将军。十一月克岳州,升殿右二指挥,率劲旅攻克汉阳,升殿右二检黠。十二月克武昌,升地官正丞相。
    癸好三年正月,大军下江南,开芳先到南京,攻聚宝门。既克南京,命开芳与林凤祥、罗大纲取镇江、扬州。三月,下诏北伐中原,以开芳为大将〔三〕。四月,破临淮关,下凤阳府。五月入河南,从巩县渡河攻怀庆府,七月底西趋山西,复折而东,由河南入直隶境。九月,前锋直指保定,清京大震。叙功封定胡侯。旋经沧州北上,屯军独流镇,与凤祥静海太营声息相闻,清军不敢犯。
    明年二月退到阜城,平胡侯吉文元战死。三月,再退到东光连镇。四月,开芳率马队六百三十多名突围去临清迎接援军,在途中知援军溃败消息,就入据高唐州,与跟追的清朝馀差大臣胜保军相拒。开芳在朝西等城墙用布挽做软梯,南城墙下穿有地道一条。其馀三门俱用土木为垒,仅留缺口一处,以便出入。五月初十日(夏历五月二十日)以后,常乘黑夜出城袭击,每攻一处,清军马队辄被冲散,多所杀伤,而六月十九夜(夏历七月初一夜)尤甚,先把吉林马队冲散,又从南面扫荡到西南面,一直打到胜保大营后,胜保愈惶恐,惴惴自保〔一〕。
    开芳入守高唐州时,即派人回连镇向凤祥报告援军已溃散的消息,请即撤退到来,他在高唐州等候,一同南归〔二〕。到乙荣五年正月,凤祥军覆,清帝奕詝拿问胜保,命僧格林沁移军赴高唐州,合胜保所部来围攻。开芳见僧格林沁兵到,知凤祥军已覆没,始决定突围。时战士尚存五百多人。二月初十夜(夏历正月二十九夜),开芳率领出东门,纵马向东南急驰,打算经济宁入江苏丰县,渡黄河南归〔一〕。
    第二开晨,驰到茌平县冯官屯。僧格林沁带马队追到,步兵也跟着到来,把冯官屯围困,四面筑炮台,向村内轰击,房屋尽被击塌。太平军在村内掘挖土濠,盘旋三匝,可从地下通行,即在沟内掘窖潜藏,以避炮火。围濠之外,复挖小孔,战士伏在地下,向外瞭望,俟清军逼近,鸟枪打得到的地方,即向上开枪。清军伤亡累累。僧格林沁不敢进逼,他展转筹谋,因冯官屯旁旧有汉河,可通徒骇河,乃用水攻,引放运河以灌冯官屯〔二〕。
    太平军从屯内向西南面的清军礮台边开地道,打算轰开缺口突围。三月初八夜(夏历二月二十八夜),先向这一面佯作突围,与清军略一接伏,即诈败退回。清军自以为防守岩密,太平军不会再从这方面来突围了,不加警备。第二夜,太平军就在这裹放地雷把炮台前的濠墙炸塌,立刻冲出,斩杀清军。清军仓卒失措,四散逃命。时炮台外还有围濠一道,太平军正在赶急填濠,僧格林沁已闻警,飞调大军到,扼濠堵截。太平军苦战不能过濠,乃把炮台上的大炮和其他军器一起俘获,从容退回沟内。清帝奕詝得败报,命军机大臣傅谕僧格林沁等欢息说:「甚至伤亡兵勇,遗失炮位,似此情形,……以万馀兵勇,围数百之贼,百计经营,迄无把握,朕心宝深焦灼」〔一〕。
    三月十三日(夏历三月初四日),清军引河工竣,第二天,放水淹浸,围堤以内,高处有水三、四尺,低处水深至五、六尺,太平军潜伏处,都有水三、四尺,火药、穀麦半被水浸。在水淹的第二天,太平军在西北面清军炮台附近埋的地雷,其火药袋、火药篓都被水漂出。从此地已遭水淹,不可能再用地雷轰塌围墙。三月二十九日(夏历三月二十日)以后,水势已经成围,难以飞渡重濠,但英勇的太平军决不在困难前低头,连夜向清军南北炮台进攻,企图突围,终因兵力太相悬殊,敌人又靠大水作围,都被阻截退回〔二〕。
    僧格林沁要活捉开芳,假说爱他才干,望他来投。开芳正在无计可施,以为何不如将计就计,竟出下策,於四月二十一日(夏历四月十三日),先派心腹先锋黄近文带领将士一百四十多人,混入难民内,齐出诈降,在外接应。他看见僧格林沁把诈降的将士用小船渡出重濠,以为敌人中计,到二十四日(夏历十六日)晨,大凤骤起,飞沙扬尘,瞬息不辨南北。他就写一封诈降信给僧格林沁。僧格林沁要他先缴械。开芳带领将士,全副武装,乘坐小船,伪作前来缴械。他以为僧格林沁受降不会作防备,又有黄近文等在外接应,天又大凤蔽日,正是突围的好时机,一到濠边,就可以乘此脱逃。不料僧格林沁早已看出他的诈降,先把黄近文等都杀死,绝了接应,到要渡他出濠时,又暗派马步队万多人张左右翼包围着。开芳既人敌人彀中,和将士都在濠边被擒〔一〕。
    僧格林沁将李开芳及他的部下黄恣端、谢金生、李天佑,谭有桂、韦名傅、曹得相,槛送北京,其馀将士一百多人,都在冯官屯被杀牺牲〔二〕。开芳在路绝食,槛送官员屡次婉劝,均拒不食〔三〕。
    太平天国乙荣五年初五日(夏历四月二十七日),李开芳等七人在北京就义〔一〕。敌人正绑黄懿端上身时,懿端飞脚把敌人踢死两个,踢伤两个,把敌人吓倒。到刑场时,观众万头攒拥,懿端高声对观众说:「自出天京,所向无敌,清妖不堪一击,灭亡就在眼前」。当敌人把开芳和懿端用寸磔酷刑凌达处死时,他们都昂首扬眉,怒目四顾,表示蔑视敌人,英雄不屈的气概〔二〕。
    癸开十三年,太平天国叙开芳功,追封请王,子李永保袭爵〔三〕。
    曾立昌
    陈仁保  许宗扬
    曾立昌〔四〕,广西浔洲人〔五〕。太平天国癸好三年三月,任指挥,代林凤祥守扬州〔一〕五月,清闽浙总督慧成、署漕运总督查文经、漕运总督福济、左副都御史雷以诚、钦差大臣琦善等先后来犯,城围合。立昌凭城扼运河固守。琦善运一万五千斤大礮攻城,击坍城垣几处,肃州镇总兵双来乘机搭浮桥过河,架云梯,上了附城跑马楼。先是太平军因扬州城窄狭,在马路旁支铺板做楼,宽约二、三丈,高与城齐,叫做跑马楼。立昌等候敌人既上,放火攀烧,烈焰腾空,清兵不能骤下,死者无算,只来也伤坠,狼狈败退。既而复造机船来攻,立昌烧了他的船,开城纵击,斩只来。这时候,城围四合,粮道不通,粮尽,荒荆蔓草、狗、猫、鼠、雀都吃尽,吃到煮钉鞋底、煨牛皮箱,立昌与将士力悉力拒守,敌不能下。十一月,天王派赖汉英来救,从三汊河进扬州,击溃清围师。立昌见救兵到,率领军民安全撤退,会合汉英归瓜州〔二〕,叙功升夏官又正丞相〔三〕。
    当北伐军被阻静海时,派妇女扮作乞丐回天京请增兵。杨秀清以立昌坚忍不拔,有大将才,命与陈仁保、许宗扬率师北援〔一〕。甲寅四年二月初八日(夏历二月十六日),从丰工下游的包家楼渡黄河,在江苏丰县刘家庄整顿队伍,即分三路向山东挺进,疾趋千里,连克金乡、钜野、郓城、到东阿县的张秋镇集中,横扫阳穀,莘县、冠县而北。郓、钜一带捻、幅纷纷加入。三月初八日(夏历三月十六日),攻克临清州。先是北伐援军内有安徽捻军和清方归附的勇营,太平军不过三分之一,指挥已不易。入山东境后,沿途捻、幅加入,指挥更加困难。十三日(夏历三月二十一日)夜,新加入的队伍,就在城内譁变,冲出城外的数千人。第二天,北代援军也撤出临清州,打算取道故城县,进入直隶,前往阜城增援林凤祥军。乃捻军和新归附的不听命令,相率南行,退至李官庄。时清朝钦差大臣胜保统兵扎营城外,北伐援军撤出临清州城已经四天,清军才发现。十八日(夏历三月二十六日),胜保入城,以攻复州城奏闻,并率军来追。立昌拒战,不胜,二十日(夏历三月二十八日),再退清水镇,战又不胜,无处购粮,将士都忍饥。立昌料敌连日追赶,人疲马乏,且连获胜仗,警备必疏懈,二十一日(夏历三月二十九日)初更,派精兵千人,每人手拿一种叫做先锋包的火毯。乘夜突然冲到敌营帐棚放火,火随风烈,清营顷刻延烧,人马奔逃,声如山裂。立昌对众将说:「趁此追杀,不将清妖一纲打尽,从此返辙往北,直抵阜城,绝无阻滞,转败为胜,正在此时」。众不从。第二天,立昌傅令即退,众以清兵已改,连日辛苦,要休息一天而后行,立昌亦无可如何。二十三日(夏历四月初二日),从清水集将到冠县,为围练所截,胜保率追兵也赶到,前后受敌,大败。於是经冠县、梁山、钜野、金乡南退。二十八日(夏历四月初七日),退到江苏丰县。三十日(夏历四月初九日)夜二更,再向南退,天亮,退到黄河漫口支河。时河水陡涨,湍流甚急。将士骑马或浮水渡河。立昌亲自断后。敌骑大至,立昌挺鎗尘战,力竭,乃躍马渡河,人马被急流淹没牺牲〔一〕。
    陈仁保〔二〕,以功授夏官副丞相,骁勇善战,马众信服〔三〕。太平天国甲寅四年正月,奉命与曾立昌、许宗扬增援林凤祥军、经安徽蒙城折从丰工渡黄河,二月入山东境,一路势如破竹。三月克临清州,因新附者譁谋乱,军溃。四月初八晚(夏历四月十八晚),归到安徽凤台县展沟集。集内地主组织有围练,闻仁保将到,先将围练埋伏集外,假作恭迎。仁保没有警惕,贸然进集,宿营时又没有做警备,到夜深,围练从四面杀进来,措手不及,与将士三百多人都被杀死,杀开血路得脱的只有几百人〔一〕。
    许宗扬,行十八〔二〕,广西人。初授御林侍卫,太平天国癸好三年三月,升殿左七指挥。与朱锡琨、黄益芸北代,误入六合县,宿营失火,走归天京。八月,随翼王石达开经安徽,克复建德、东流等处。十一月回京,封恩赏丞相。旋升冬官副丞相〔一〕。甲寅四年正月,命与曾立昌、陈仁保率军前去直隶增援林凤祥军。到山东临清州,军溃,曾立昌、陈仁保都战死,宗扬得脱归天京,收入东牢〔二〕。
    九月,赦罪,命与殿前丞相北殿石二承宣张子朋督战船随秦日纲守田家镇江防要塞〔三〕。后任北殿右二十承宣。丙辰六年七月,天王下诏诛杨秀清。宗扬奉命带兵攻东王府,杀杨秀清〔四〕。其后事迹不详。
    太平天国於癸好三年二月建都天京,四月初八日(夏历四月初六日),即派大将林凤祥、李开芳、吉文元率领最精锐的军队进行北伐。太平天国在决定建都於南京之后,派遣孤军北伐,是在军事决策上的重大错误。
    太平天国不应建都南京,而应该从天王的策略,暂在开封为都,在黄河南岸与清朝的首都北京遥遥对峙,摆开进攻的阵势,然后派大军渡河,直攻北京,有坚固的后方,给前线源源支援,在当时革命形势下,北京是断定可以取得的。由於杨秀清不遵从天王的主张,竟在南京建都,造成了偏安局面,犯下策略上根本性的大错误。但是,如果太平天国建都南京后,以全力底定东南,在刘丽川上海起义时,便有兵力前去支援,当曾国藩反革命湘军初起时,就有足够的兵力把它消灭,而当时外国侵略者盘踞的上海也得收回,后来反封建反侵略就会有完全不同的形势。到东南既定,然后出师北代,如朱元璋的取元朝,还不失为中策。而杨秀清一误再误,在策略上犯了根本性大错误之后,又在战略上犯了另一个大错误,这就是孤军北伐。当北代军因兵车粮缺不得不从天津退却后,杨秀清不是下令迅速合师南归,以保存有生力量,而是派遣援军,再投孤注。他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地把太平天国最精锐的部队断送了。他还派出第二次援军。幸亏这次援军到达安徽舒城的时候,遭到敌人阻击,看清楚孤军深入的危殆,全军退归,才得保存〔一〕。必须指出,由於建南京,丧失克复北京,统一全国的大好时机,造成困守长江一隅的恶果;而孤军北伐,又丧失底定东南的军事宝力,才给地主阶级政权以喘息、整顿以至重新组织力量进行对抗的时间和根据。杨秀清在决定革命成败的关头,竟采取了下策。
    北伐军进入河南时才二万人,到静海时,就算清朝统治者的报告没有放大,也不过四万人。而清朝兵力在北京城内便设有常备军十四万九千多名〔一〕,在太平军进攻南京时,还预备调察哈尔、归化城、土默特、黑龙江、东三盟古等马队一万名,到离北京五百里内驻屯,以备警急,五、六日间即可到北京〔二〕。此外,清朝全国设有绿营额兵七十多万名,两年以来,陆续徵调各省兵及战区本省兵祇九万七千七百馀名〔三〕,固然绿营兵大部份防守本地不能徵调的,而徵兵必须粮饷,这又是困难的,但还不曾到无兵可调无力调动的地步。当时清朝统治虽然腐朽,而太平天国要以四万人的兵力攻取北京,那是力量差得远的。所以北代军四月出发,五月就渡过黄河,在怀庆府停留三个月,不能向北挺进,而不得不西入山西,企图从山西进攻北京。到在山西被阻,又转回河南,进入直隶,前锋直指保定,因敌人大兵赶到保定,又不得不改为乘虚东向,打算经静海从东面进取北京。北伐军之所以采取避宝击虚,忽西忽东的战术,这正说明兵力车薄的情况。产伐军不仅兵力车薄,而且是孤军深入,与后方隔绝,犯了兵家的大忌。北伐军的后方在南京,进攻的目的地在北京,一过浦口,就是敌人统治区。所有军粮、军械、人力、物力的补充,后方无法接济,一切须要在战斗中自筹。其中最困难的是军粮,便只好依靠沿途人民的供应,所以在未渡黄河前便已经发生粮良困难问题了。过黄河以后,得到河南、山西人民的热烈供应,维持一个时期,到屯军静海、独流时,就因为没有大村庄供应,无法长期维持四万人的粮良,到粮尽就不得不退却,以至於全军覆没。后来干王洪仁玕谕北伐失败的原因是由於「孤军深入」〔一〕,那是完全正确的。
    北伐失败的责任在杨秀清决策的错误。北伐军却以他们的机智、勇敢、坚韧、顽强去克服任何困难,担负起上级交给他们的任务。他们只抱着一个目的,就是攻取北京,「得胜回朝」,在任务没有完成前,是至死不移的。他们从静海转移,是就粮待援,在连镇分兵,是成攻取北京的任务,始终坚守北方不退,血战两年,壮烈牺牲。北伐军这样勇敢坚决,真不愧革命英雄。呤唎太平天国革命亲历记谕事说:「这支小小的军队表现了惊人的勇气和纪律,他们面临着不能克服的困难,以坚忍不拔的精神勇往直前,沉着地抵抗穿着皮衣的、耐寒的、在人数上占压倒优势的鞑靼骑兵的袭击。敌人的这种装备,他们是完全缺乏的,也难以抵御的。他们顽强地忍受着他们所不习惯的,而且毫无防御准备的北方冬季的冰天雪地的酷寒,他们孤立无援地进行了一千四百英里以上的长征,他们以英雄气概进攻敌人,最后又以英雄气概进行退却,这一切都形成了近代战史上的奇迹〔一〕。很熟悉太平天国情的英国驻上海领事密迪乐评谕为:「有史以来最出类拔萃的一次行军」〔二〕。他们赢得了人们的衷心钦佩到了这个地步。
    至於北伐援军。他们也同北伐军一样的英勇无敌。他们奉命增援北伐军,在进入敌境后,以疾风落叶的威势,不过一个月时间,就长驱横扫安徽、江苏、山东三省,攻入运河重镇临清州。但是,他们的部队复杂,沿途复加濫收,太平军只占三分之一。那些不良队伍,在克临清州后,已群起哗变,到撤出临清州,又不听命令,给敌人乘机反扑,遂致全军溃败。古语说:「尾大不掉」,是不错的。
    本传考证
    一  林凤祥北伐九军人数
    林凤祥率领的北伐军共九军。张维城供说:「在怀庆者共九军,前一、前二、前三、前五、後一、後三、中五、左二、右一。此九军皆从扬州出来」(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陈思伯复生录说:「伪东王杨逆在五十军中分出九军,以伪天官副丞相林凤祥、伪地官正丞相李开芳、伪春官副丞相吉明远(吉文元)为首督带九军,……奉旨扫北。」
    清咸丰三年七月初九日湖广总督张亮基附陈各路贼情片说:「由滁北窜共有九军」(见张大司马奏稿卷四)。又考佚名虏在目中系记北伐军作战事说:「贼营出阵,皆以大率小,如:伪丞相当头;次伪检点,左、右伪指挥;次伪将军;次九军伪总制,率各属下伪典官、监军、军帅、师帅、旅帅、卒长、司马等。以三军居中,六军分左、右翼」,也记为九军。据以上考证,林凤祥率领的北代军共九军是可以确定的。到一九八○年,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在所编的清代档案史料丛编第五辑内发表林凤祥供说:「三年二月破了金陵,住了三天,我到扬州踞了城後,杨秀清叫我金陵,派我同地官正丞相李开芳、春官副丞相吉文元、检点朱姓,带九军兵渡黄河」,证实了我的考证。
    至於九军实数究竟有多少人呢?这是研究北伐战役必须稽考的一个问题。案太平天国每军照太平军目所规定的名额连军帅计算在内,应为一万三千一百五十六人,但据记载,每军实际人数只有二千五百人(请参看本书卷二十五兵制)。考清咸丰三年五月初九日,办理安徽防剿事务周天爵奏说:「据所获粤匪杨悰传等供称,正贼不过千人,裹胁虽有两万,号令实不能行」(见剿平粤匪方略卷三十八)。同月二十五日,代理河南布政使沈兆澐、河南按察使林扬祖奏说:「连日研讯生擒之贼,据供自扬州逃出不过千人,沿路裹胁至汴梁约万馀人,亦有称两万人者」(见剿平粤匪方略卷四十三)。邵懿辰半岩庐遗文补清咸丰三年五月初七日与王吉云书说:「探信有二万馀众,遍扎长淮卫两岸之说。」又考林凤祥、李开芳、吉文元、朱锡琨回覆北王韦昌辉军情禀报说:「林凤祥、李开芳二位带五军兵将连夜先往黄河四十里之遥上下取船。」案林凤祥、李开芳在入河南归德府城後带五军兵将连夜前往的地方是离归德府城西北四十多里的黄河南面的渡口刘家口。清咸丰三年五二十三日山东巡抚李侩说:「接据曹州府县禀报,贼於初八、九等日分窜刘家口。……此次南岸刘家口贼匪不下数千」(见剿平粤匪方略卷四十二)。同月十三日沈兆澐、林扬祖奏说:「臣等於初十日辰刻接到抚臣陆应穀来函,知在商邱宁家集与贼接仗得胜,不意贼由间道潜至归德,府城失守,即带兵径赴刘家口,而贼已先派一万人进驻该处」(见剿平粤匪方略卷三十九)。据清朝方面的报告,林凤祥、李开芳带到刘家口的五军人数,山东的报告为「数千」人,河南的报告「一万」人。如果照太平军目的规定,五军人数便是六万五千七百八十人,断不只此数了。据上考证,可知北伐军九军人数并不是照太平军目的规定,而是照每军二千五百人的实际人数。即共约二万二千五百人,所以当时清方报告北代军进入河南时为二万人,这是与太平军每军的实际人数符合的。据张亮基附陈各路贼情片说北伐军「共有九军,约三万馀名」,大概是到河南沿途群众加入後的总人数。北伐军到驻军直隶静海、独流时,据僧格林沁等报告曾发展到四万人(见剿平粤匪方略卷一百二十七,清咸丰五年四月二十四日僧格林沁、西凌阿奏)。至陈思伯复生录说北伐军「九军约十一万人」,是他於四十年後追忆往事时照太平军目编制的数字计算,那是错的。
    由於孤军深入,是北伐军覆没的原因,故本书详考其人数於此。
    二  北伐军向天津进的问题
    北伐军向天津进军有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要攻取天津呢?还是迷失道路,误向天津呢?第二个问题,是北伐军以摧枯拉朽的威力沿途攻下了不少府县,为什么到了天津,却不能攻取这个没有重兵设防的城市呢?
    关於第一个问题,我是根据当时在河南按察使衙门当幕客的龚淦耕馀琐闻。这部书所记太平军北伐事是根据探报记述的,核对各事多实。他在书中记北伐军并不是有意到天津因雾迷路所误说:
    贼在静海,本欲窜往保定或京师,初无至天津之意,是日大雾,迷失道路。查清代档案史料丛编第五辑内刊布的李开芳又供说:
    洪逆在广西,便欲到南京。到南京意欲不动,打发我们过黄河,到天津扎住,再告诉他,再发兵来。
    据李开芳说到天津扎住是预定的。考北伐军原定进军计划是从河南归德府刘家口渡黄河,经山东向北京进军,先到天津扎住,再增兵来取北京是可信的。但这是原计划,後到刘家口不能渡河,西进河南巩县过黄河,再从怀庆西进山西,转回直隶向保定,早已改变了。因在山西被阻转回直隶,进到保定又被阻,始改从深州乘虚而东,打算经沧州、静海从东面取北京。其误向天津,是因大雾迷失道路所致。
    关於第二个问题,北伐军不能攻取天津,是因受大水所阻。张焘津门杂记卷上吴惠元天津剿寇纪说:「八月朔夜,风雨大作,城西北芥园河堤决口,……再筑再决。……津邑地势,东凹於西,乃水不东趋,反灌西南,……於是静海、沧州一带,弥望汪洋,歧途皆为水没,仅馀大道,津城西南亦然,众皆惊异」。附编又记道:「咸丰癸丑秋,津邑剿寇获胜,其间天人感召,良非偶然。是年八月朔夜,风雨大作,城西芥园河堤陡决,天津道张公起鵷再筑再决,……城南一片汪洋,倏成巨浸。後乃知虽十万兵力不及此,盖津邑无险可守,数千团练,何以御七、八万之强寇,……此中殆有天焉。」根据反革命分子的自供,可知此次太平军进不入天津,实因受大水所阻,不能前进,而不是打不进这个清朝没有重兵设防的城市。又据上引记载天津芥园河堤在清咸丰三年八月初一夜(即太平天国癸好三年七月三十日),因大风雨溃决,此时太平军正撤河南怀庆府围,向山西进军,还在河南、山西交界。而在河堤溃决後,清朝天津道张起鹓还曾再筑再决,又天津地势东凹於西,乃水不东趋,反灌西南,事出反常,使「众皆惊异」,可知天津这一次运河决口,并非清朝统治者开挖,以阻挡太平军的进攻。侯桢天津谢公庙碑说:「先是郡人张锦雯输家财浚濠,濠成,而运河之水大至,环城数里地洼下,皆成巨浸,而葡萄洼尤甚,公得阻濠守」(见缪荃孙纂续碑传集卷五十七)。案这一个反动文人侯桢在谀墓的碑文里,为着要吹大那一个反革命分子天津知县谢子澄的「功劳」,捏造一个「阻濠守」的事实,但当时明明是大水阻挡了太平军,他只得歪歪曲曲地说成先浚濠,濠成,而运河之水大至」,「公得阻濠守」。这是一段并非事实的记载。有人曾引伸这一段话,说是天津清朝统治者掘开运河堤岸来阻挡北伐军的进攻,这是不对的。我们要辨明这一个事实,目的是要指出当时北伐军侦探不确,自陷困难,使清朝得争取时间在杨村布防,失却迅速进攻北京的机会。
    三  吉文元的战死
    吉文元战死於何时何地有几个不同的说法。钦差大臣直隶总督讷尔经额、帮办军务江宁将军托明阿奏报战死於河南北部怀庆府城外,清咸丰三年六月二十日讷尔经额、托明阿奏报到北京说:「臣托明阿……驰抵怀庆,督兵分三路进剿,……是日共计杀贼一千馀名,内有黄巾黄袍贼目二名,前执春正令旗一名,据生擒贼供,即系贼首伪丞相吉汶元」(见剿平粤匪方略卷四十六)。河南巡抚陆应穀却奏报说战死於河南南部遂平县,同月二十二日陆应穀奏报到北京说:「据遂平县知县刘鸿勋禀称,初十日有贼股由西平一路直扑县城,该县带勇迎头堵截,……杀毙头扎黄巾、手执伪令逆匪,查验胸前补服,系春官正丞相五字」(见同上)。同是吉文元一人,断不能战死於两地,所以清帝奕詝下谕陆应穀叫他查覆此事(据清咸丰三年六月二十二日谕,见同上)。除了朝清将帅这两个歧异的奏报外,在当时反革命分子的记载中,还有马振文粤匪北犯纪略「贼据独流逆首吉文元伏诛」一说。其实都是错的。
    考清咸丰四年三月初二日到僧格林沁等片说:「再据连日逃出难民等供称二十五日我兵进攻东门外贼巢,伪丞相吉文元额角中有炮伤,腰胁中箭数枝,登时毙命。逆众当时将尸身抬回,埋在县署後院。……查二十五日奴才僧格林沁在阜城西门外督队,奴才胜保在东门督攻贼巢,连用大炮轰击,逆匪情急出拒,即令我兵开放枪炮。……伏查二十五日在东门外打仗,射死贼目,系吉林甲兵金升、黑龙江甲兵伊勒喜二名,应恳皇上天恩赏给六品翎顶,以示鼓励」(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清廷接到僧格林沁的奏报,即照他的奏请赏功,清文宗显皇帝实录咸丰四年三月辛丑记事说:「以歼毙直隶阜城逆首吉文元,赏甲兵金升、伊勒嘉六品翎顶」(见卷一百二十三)。又考清咸丰四年五月初七日山东巡抚崇恩奏:「臣拿获奸细杜有仲,据供……贼目吉文沅已在阜城被兵轰毙」(见剿平粤匪方略卷九十二)。案吉文元在阜城战死,有僧格林沁等根据情报作详细的奏报。清帝奕詝对吉文元之死曾作过调查,这一次得到僧格林沁等的奏报,就照他们的奏请赏功,也必因有可信的根据才这样做。此外,还有山东巡抚崇恩得到的情报。吉文元当是於太平天国甲寅四年二月十七日(夏在二月二十五日)在直隶省阜城县战死。近年在清代档案史料丛编第五辑刊布的林凤祥供说:「四年正月窜至舒城、阜城,吉文元受伤死了」。证实了吉文元确战死於阜城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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