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自序
    余性嗜游,自丱已然。于先民遗宅故垄,尤喜访求。每当登眺凭吊,顿觉身在尘外,神与古会,悠然自乐,世事都忘。时复于悠然自乐中,更起无限悲凉,盖情之所发,无能自已也。久而成癖,兴之所至,辄废读冒险往,师戒友规,终弗之听。群目为放浪,而余实得真趣。方舞象,一郡之山川胜迹已探讨殆遍,自是齿日长,兴日增,而志亦日壮矣。
    甲辰岁,适赤土国,嗣督侨学,职方语文,居久渐习。乃西溯红坡娃河、经力抚里滑兰、抵那空氏贪马叻。“桴村水市,鳄窟燕岩。烟岚溟渤,炎荒奇境。”作《木暹西部游记》。
    侨戈辣,踪迹所暨,东临柬埔寨,西极缅境,北履老挝。“穴处巢居,风犹太古。文身椎髻,戏尚拔河。”作《麟城风土志》。
    己未,暹廷颁苛例,缚束华校,代表侨众晋京觐陈。时三海未与民同乐,元首优礼远人,特派大礼官黄君锡臣陪游。“太液冰融,上林花落。白头宫监,咽谈开天。”作《故苑鹃声记》。
    新秋,赴昌平,谒明十三陵,一鞭疲马,几迭荒山。“寝殿幽宫,昼眠鼯鼠。西风岭树,恸哭宁人。”作《天寿谒陵记》。
    出军都关,登八达岭。“红叶黄云,飞沙黯黯。笳声雁影,征马萧萧。”作《关山鸿印记》。
    庚申初春,游武林天竺峰巅,餐雪润肺。“放鹤亭畔,嚼梅点心。追怀先德,深惭不肖。”作《武林游草》。
    癸亥,寓建业,探胜小仓山。“七冢排连,六姬长伴。夕阳一角,仍照桃花。”作《随园遗迹记》。
    乙丑夏,至浔阳,上匡庐,宿白鹿洞。“茂草虚堂,笼灯扪碣。清宵流水,如闻弦歌。”作《鹿洞一宿记》。
    栗里访靖节,居栗树岭,式元公墓。“老树荒村,秖余醉石。守茔贤裔,犹种莲花。”作《柴桑陶居周墓记》。
    溯江至鄂,展先汉大义帝陵。“旷代英雄,碑表汉族。鄱阳一矢,景命祚朱。”作《鹄山霜露记》。
    丙寅,南航星加坡,历柔佛、马六甲、芙蓉、雪兰莪、霹雳、庇能、布厘、士吉礁诸部落。“亚欧绾毂,六洲互市。客卿执命,群酋酣处。”作《马来亚游记》。
    丁卯,游云间,寻机云玄宰故迹。“萋萋长谷,黄犬谁呼。瘽瘽云孙,拓碑易米。”作《华亭访陆董祠宅记》。
    戊辰,馆琼台,于郡西郊下田邨滨涯五龙池,访谒丘文庄、海忠介二公里墓。“遗像簪笏,奇甸精英。思陵殉国,忠坊滴血。”作《海南丘、海二公里墓记》。
    秋,赴润州,渡江游广陵,瞻欧文忠像于平山堂,展史忠正墓于梅花岭。“蝉哀天子,冈属醉翁。夕照松楸,伤看弓剑。”作《邗沟薄游记》。
    庚午,至曲江礼文献祠,登风采楼。“开元勋业,元佑壮猷。庐武芙蓉,流风宛在。”作《曲江张祠余楼瞻礼记》。
    过曹溪,参南华寺,瞻六祖、憨山、丹田三禅师遗蜕。“袈裟佛影,亚仙护法。不生不灭,录着传灯。”作《南华随喜记》。
    于役苍梧,登云盖山,探金鸡岩,峭壁中有石穴,深不可测,传舜陵在焉。“重华野死,九嶷茫茫。环佩声消,泪竹苍苍。”作《舜陵考赴戎城》。
    迂道高望村,寻明端皇帝陵。“毓英延祚,中兴莫覩。乱草丛茅,谁荐麦饭。”作《江村寻陵记》。
    秋,游端州,跻七星岩,入鼎湖山。“玉屏花挂,水月僧空。龙髯莫攀,天湖志痛。”作《星岩鼎湖揽秀记》。
    辛未,旅澄迈。“搜索幽奇,征访文献。风俗质朴,水木清华。”作《苟中小志》。
    总三十余年,所历度荒,淼陟巅危,数遭堕马,覆舟倾车,翻象之险。然所见如乡先正李景龄、萧同野、李二何、罗庸庵诸先生题咏碑;周子爱莲、韩雍遇仙诸石刻;隆武元年建桥碑,知吾郡当电光石火中犹有营造;永历《丙辰同归所碑》,知康熙十五年,吾邑仍有奉明正朔;《青龙桥碑》,知宣大边关道里形胜,详于翁襄敏之《图说》;王承恩墓碣,揭总督天下援兵、稽察京营戎政,知烈阉当年曾拜统监兵戎大命。他若张文献之铜像,丘文庄之檀像,董文敏之四颧塑像,昌敦部之宣抚司印氏萨棘之铁线桥,匹迈之半没土中红石寺,皆世人鲜所见,简篇鲜所载。
    至于山川之奇观,风俗之诡异,伙难殚述。得此奇秘真趣,故视劳为逸,视险为夷,遇豺虎满山,暴客伏路亦不之怯。此无他,意志战胜环境也。顾所践履,记者十之四,不记者十之六,其所记稿,迭被兵盗水火、白鱼巴蚁之厄,存者又不及其半。虽知向所记存,小有裨于职方掌故,稍可以公诸世。惟余本空薄,复频经世变,悲愤郁伊,心灵蔽碍,偶有抒写,率肤浅不成文,恐读者误余欲以文炫人,则与余意径庭,是以不敢付剞劂。
    阙里关为孕圣之乡,中华文化发源地,十数年间轮蹄六过鲁境,卒以事牵未获瞻仰。癸酉春,竭诚临展,始偿宿愿,凡林庙兴废,孔庭制度,曲阜沿革,闻见所及,采而录之,成《曲阜林庙展谒记》,较前诸作加详。归曾表之报端,盖欲使尊圣者读之,益有所兴感;叛圣者读之,冀速于反省。庶少尽余弼教责。
    今岁,从茶阳温明经丹铭后,襄辑《通志》。丹翁两诏余益斯记锓版,同事凤城杨文学世泽亦数促之。余荒落,丹翁、泽君知之稔之,而亟欲斯记之付梓,以广其传者,为弼扬圣教计。余文之陋,殊未遑顾,余敢不从?读斯记者,幸略余文,而体丹翁、泽君之意焉。
    峕民国二十三年甲戌立秋日,西宁山人、饶平陈沅叙于鮀江之韵古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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