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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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李文公集卷四唐 李翺 撰从道论中才之人拘於书而惑於衆传言违衆不祥书曰三人占则从二人之言翺以为言出於内则可守而为常则中人之惑者多矣何者君子从乎道也不从乎衆也道之公余将是之岂知天下党然而非之道之私余将非之岂知天下謷然而是之将是之岂图是之之利乎将非之岂图非之之害乎故大道可存是非可常也小人则不然将是之先攫其利己将非之先怖其害己然则远害者心是而非之眩利者心非而是之故大道丧是非汩人伦坏邪说胜庸可使衆言必听衆违必从之耶且夫天下蚩蚩知道者几何人哉使天下皆贤人则从衆可也使天下贤人二小人三其可以从乎况贪人以利从则富者之言胜柔人以生从则威者之言胜中人以名从则狷者之言胜而君子之处衆则谆谆然如愚怡怡然如卑当言而默者三游同而器异则默待近而责远则默事及而时未则默小人俱不然所以君子慎言而小人饰言君子俟时而小人徇时也然则君子默於衆小人默於独皆事势牵之岂心愿耶学而从之者得以择之矣呜呼治世少而乱世多贤一伸而邪百胜在上者言贵和而不贵正在下者言贵从而不贵得设使一室之中一人唱而十人和一人讷则虽欲言之羣而訧之矣是则和者人之喜默者人之怒吾宁从道而罹怒乎宁违道而从衆乎斯所谓辨难易而权是非矣或曰衆可违而不可从必乎曰未也君子怯於名而勇於实吾非衆之首衆非吾必从君子完其力而已则奚以违理不吾之问辞非人必从君子耳其声而已则奚以违所谓君子者进退周旋羣独语默不失其正而不罹其害者盖在此而已矣去佛斋【并序】故温县令杨垂为京兆府参军时奉叔父司徒命撰集丧仪其一篇云七七斋以其日送卒者衣服於佛寺以申追福翺以杨氏丧仪其他皆有所出多可行者惟此一事伤礼故论而去之将存其余云佛法之流染於中国也六百余年矣始于汉浸淫于魏晋宋之间而澜漫于梁萧氏遵奉之以及于兹盖後汉氏无辨而排之者遂使夷狄之术行于中华故吉凶之礼谬乱其不尽为戎礼也无几矣且杨氏之述丧仪岂不以礼法迁坏衣冠士大夫与庶人委巷无别为是而欲纠之以礼者耶是宜合于礼者存诸愆於礼者辨而去之安得专己心而言也苟惧时俗之怒已耶则杨氏之仪据於古而拂于俗者多矣置而勿言则犹可也既论之而书以为仪舍圣人之道则祸流于将来也无穷矣佛法之所言者列御寇庄周言所详矣其余则皆戎狄之道也使佛生於中国则其为作也必异於是况驱中国之人举行其术也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存有所养死有所归生物有道费之有节自伏羲至於仲尼虽百代圣人不能革也故可使天下举而行之无弊者此圣人之道所谓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而养之以道德仁义之谓也患力不足而已向使天下之人力足尽修身毒国之术六七十岁之後虽享百年者亦尽矣天行乎上地载乎下其所以生育於其间者畜兽禽鸟鱼鼈蛇龙之类而止尔况必不可使举而行之者耶夫不可使天下举而行之则非圣人之道也故其徒也不蚕而衣裳具弗耨而饮食充安居不作役物以养己者至於几千百万人推是而冻馁者几何人可知矣於是筑楼殿宫阁以事之饰土木铜铁以形之髠良人男女以居之虽璇室象廊倾宫鹿台章华阿房弗加也是岂不出乎百姓之财力欤昔者禹之治水害也三过其门而不入手胼足胝凿九河疏济洛导汉汝决淮江而入于海人之弗为蛟龙食也禹实使然德为圣人功攘大祸立为天子而传曰菲饮食恶衣服卑宫室土阶高三尺其异於彼也如是此昭昭然其大者也详而言之其可穷乎故惑之者溺於其教而排之者不知其心虽辩而当不能使其徒无譁而劝来者故使其术若彼其炽也有位者信吾说而诱之其君子可以理服其小人可以令禁其俗之化也弗难矣然则不知其心无害为君子而溺於其教者以夷狄之风而变乎诸夏祸之大者也其不为戎也幸矣昔者司士贲告于子游曰请袭於牀子游曰诺县子闻之曰汰哉叔氏专以礼许人人之袭於牀失礼之细者也犹不可况举身毒之术乱圣人之礼而欲以传於後乎解惑王野人名体静盖同州人始游浮山观原未有室居缝纸为裳取竹架树覆以草独止其下豺豹熊象过而驯之弗害也积十年乃构草堂植茶成园犂田三十亩以供衣食不畜妻子少言说有所问尽诚以对人或取其丝约酬利弗问姓名皆与或负之者终不言凡居二十四年年六十二贞元二十五年五月卒於观原茶园村人相与凿木为空盛其屍埋于园中观原积无人居因野人遂成三百家有尚怪者因谬王野人既死处士陈恒发其棺惟见空衣翺与陈恒相遇问其故恒曰作记者欲神浮山故妄云然元和四年十一月翺以节度掌书记奉牒知循州五年正月准制祭名山大川翺奉牲牢于山致帝命遂使斲木为棺命将吏村人改葬野人迁於佛寺南冈其骨存焉乃立木於墓东志曰王处士葬于此削去谬记以解观听者所惑命解或曰贵与富在我而已以智求之则得之不求则不得也何命之为哉或曰不然求之有不得者有不求而得之者是皆命也人事何为二子出或问曰二者之言其孰是耶对曰是皆陷人於不善之言也以智而求之者盗耕人之田者也皆以为命者弗耕而望收者也吾无取焉尔循其方由其道虽禄之以千乘之富举而立诸卿大夫之上受而不辞非曰贪也私於己者寡而利於天下者多故不辞也何命之有焉如取之不循其方用之不由其道虽一饭之细犹不可以受况富贵之大耶非曰廉也利於人者鲜而贼於道者多故不为也何智之有焉然则君子之术其亦可知也已帝王所尚问夏尚忠殷尚敬周尚文何也曰帝王之道非尚忠也非尚敬与文也因时之变以承其弊而已矣救野莫如敬救鬼莫如文救僿莫如忠循环终始迭相为救如火之菑而烧也人知胜之于水矣胜于水者土也水之溃遏其流者则必大为之防矣故夏禹之政忠殷汤之政敬武王之政文各适其宜也如武王居禹之时则尚忠矣汤居武王之时则尚文矣禹与汤交地而居则夏先敬而殷尚乎忠矣故适时之宜而补其不得者三王也使黄帝尧舜居三王之天下则亦必为禹汤武王之所为矣由是观之五帝之与夏商周一道也若救殷之鬼不以文而曰我必以夏之忠而化之是犹适於南而北辕其到也无日矣孔子圣人之大者也若王天下而传周其救文之弊也亦必尚乎夏道矣是文与忠敬皆非帝王之所尚乃帝王之所以合变而行权者也因时之变以承其弊不可休而作为之者尔正位善理其家者亲父子殊贵贱别妻妾男女高下内外之位正其名而已矣古之善治其国者先齐其家言自家之刑於国也欲其家之治先正其名而辨其位之等级名位正而家不治者有之矣名位不正而能治其家者未之有也是故出令必当行事必正非义不言三者得则不劝而下从之矣出令不当行事不正非义而言三者不得虽日挞于下下畏其刑而不敢违欲其心服而无辞也其难矣或宠其妻或嬖其妾或听其子或任其所使既爱之则必信其邪言信其邪言则害於人也多益於身者无有苟如此则名位必僭矣他人拒其间则不和顺其过则亏礼不正之则上下无章正之则不得其情不如己者言之则为愚贤於己者言之则为吾欺此治家之所以难也彼人者岂言其家之不治哉纵其心而无畏欲人之於我无违故及於斯而不知也然则可改而为善乎曰耳目鼻口四支百骸与圣人不殊也圣人之道化天下我独不能自化亦足羞也思其不善而弃之则百善成虽希於圣人犹可也改为何有如不思而肆其心之所为则虽圣人亦无可奈何学可进百骸之中有心焉与圣人无异也嚚然不复其性惑矣哉道其心弗可以庶几於圣人者自弃其性者也终亦亡矣茫茫乎其将何所如冉求非不足乎力者也画而止进而不止者顔子哉噫顔子短命故未到乎仲尼也潢污之停不流也决不到海矣河出崐崘之山其流徐徐行而不休终入于海吾恶知其异於渊之自出者邪李文公集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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