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钦定四库全书
    日讲四书解义卷七
    论语【上之四】
    子罕第九
    子罕言利与命与仁
    此一章书是记圣教之所谨也记者曰夫子教人有常言者诗书执礼是也有不言者怪力乱神是也若言之时甚少谓之罕言一曰利利是人情所欲然与义相背学者若有计功谋利之心则害义甚矣故罕言之欲人知所戒也一曰命命兼理气其故甚微而难测若专以命言则将怠弃人事而生怨尤之心故罕言之欲人知自修也一曰仁仁包四德其道甚大而难尽若强以示人则学者有躐等之心故罕言之欲人渐次以进也於此见圣人教人至意有在言语之外者学者宜深体之
    达巷党人曰大哉孔子博学而无所成名子闻之谓门
    弟子曰吾何执执御乎执射乎吾执御矣
    此一章书是圣人贵约不贵博之意达巷党人称赞孔子曰凡人才识常患狭小唯有孔子大哉其不可量乎大而道德性命之奥细而礼乐名物之微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可云博矣惜乎泛兼衆艺不能以一艺名之也夫孔子之大在道全德备不在博学多能党人虽称赞圣人而非能深知圣人者孔子恐门弟子误听其言将以务博为事故进门弟子而谓之曰党人言我无所成名以我不能专守一艺耳我将何所执乎夫六艺之中随执一艺皆足成名有所谓御与射者我将执御乎亦执射乎就二者较之御为易执将执御以成名矣可见随在是道不必泛求学圣人者可以悟矣
    子曰麻冕礼也今也纯俭吾从衆拜下礼也今拜乎上泰也虽违衆吾从下
    此一章书是圣人维礼之意孔子曰凡事无害於义者或可随俗有害於义者不可苟从即如冕之制绩麻成布而缁之以为冕者古礼也今也以其细密难成改用为丝较为省俭俭虽非礼然於大义无碍我固不必立异从衆亦可若夫臣之拜君必在堂下亦古礼也今则竟拜堂上是骄慢而为泰也害义甚矣虽违背衆人吾宁从下而不顾焉盖制度节文之细犹可随时三纲五常之礼万世不易孔子维持世教之意深矣哉
    子絶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此一章书是记圣人心体之虚也记者曰吾观夫子应事接物之间所絶无者凡有四焉人当事之未来先为亿度谓之意先有专主谓之必既事之後尚多留滞谓之固但顾己私谓之我四者人情所不免夫子浑然天理不任私意则毋意随事顺理不设期必则毋必过而不留无有偏执则毋固大同於物不私一身则毋我可见圣人之心如监空水止本无系累不待禁止而自絶之学者惟力以去私静以观理则亦无四者之累矣
    子畏於匡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天之将丧斯文也後死者不得与於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
    此一章书是圣人事天立命之学也鲁有乱臣阳虎曾为暴虐於匡匡人恨之孔子貌似阳虎经过其地匡人举兵围之孔子戒心於匡其时从者皆惧孔子慰之曰道之显着者谓之文文必得人而传尧舜禹汤之统传於文王文王既没其所传之文不在於兹乎夫斯文之得丧天意存焉若天将丧斯文则所赋於我者必有所靳我为後文王而死者将不得考述其礼乐修明其制度以与於斯文也今天之所以与我者如此是天未欲丧斯文也予之一身有命在天匡人其如予何窃有以自信矣於此知圣人见理之明临变不惧非达天知命乌能几此
    大宰问於子贡曰夫子圣者与何其多能也子贡曰固天纵之将圣又多能也子闻之曰大宰知我乎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牢曰子云吾不试故艺
    此一章书是圣人不贵多能之意大宰官名问於子贡曰吾观夫子殆生知之圣乎何其无所不通多能若此是大宰以多能为圣而知圣也浅矣子贡曰大宰抑知圣之所以为圣乎凡天生圣人皆有节制分限独吾夫子不为限量纵其才德使造於至圣之域德既造於至圣才自无所不通故又多能也子贡以多能为圣之余事可云知圣孔子闻大宰与子贡问答之语不敢以圣自居又恐人以多能为重因即大宰之言以明之曰大宰许我多能其知我者乎但我之多能亦自有故吾少时未为世用而微贱故能讲习衆艺此亦鄙末之事耳岂君子所重哉君子学问自有远且大者不以多能为贵也门人因记琴牢之言曰夫子平日曾云吾不为世人所试用故得习於衆艺即少贱多能之谓也可见修己之道自有大本大原治人之道自有大经大法博学多能非所急也
    子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有鄙夫问於我空空如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
    此一章书是见圣心之虚教人之诚也当时皆称孔子为无所不知故孔子谦而不自居曰我果有知乎哉我实无所知也但是平日告人不敢不尽无论贤智来问必尽抒其蕴即有鄙陋之夫来问於我彼固空空然一无所能我不敢以鄙夫而忽之必叩击发动其两端凡事之始终物之本末道器之上下事理之精粗无不尽我之知以相告焉人见我告人必尽其诚遂谓我无所不知而我则实无所知也此是孔子不执己见因人啓发正教人不倦之意学者所当深思而自得也
    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
    此一章书是圣人自叹其道之不行也孔子曰大道将行则天兆文明必有祥瑞以应之虞舜时凤仪於庭文王时凤鸣於岐山伏羲时龙马负图而出虽圣王不重祥瑞而文明之兆於此可徵至於今凤鸟不至已非虞舜文王之时矣河不出图已非伏羲之时矣世莫有用我者道其不行矣夫盖孔子非思凤鸟河图也思大道之行也圣王在上文治兴起则凤至图出自然可期岂若後世侈言祥瑞为附会夸大之辞哉
    子见齐衰者冕衣裳者与瞽者见之虽少必作过之必趋
    此一章书是见圣人仁敬之心随感而应也圣人之心寂感自然内外如一方其未感如止水明镜一有所感则油然而生故记者曰孔子见有丧服而齐衰者有尊爵而冕衣裳者无目而瞽者遇此三种人虽年少於我必作而起或行过其前必急而趋所为哀有丧尊有爵矜不成人也哀矜是仁所发见处尊礼是敬所发见处仁敬之心充积於中故随感随应不待勉强动容周旋无不中礼盛德之至也
    颜渊喟然叹曰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末由也已
    此一章书是颜子希圣之学也颜渊游於圣门学既有得喟然叹曰甚矣夫子之道之难形也尝专力以进多方以求见其高也仰之庶几可及乃仰之弥高见其坚也钻之庶几可入乃钻之弥坚又尝瞻之若在吾前恍惚之间却又在後盖仰弥高钻弥坚是道之无穷尽也瞻在前忽在後是道之无方体也使不有善教之施学者何自而入幸夫子循循有序善於诱人而使之自进焉盖道之散於万殊者谓之文就万殊中有天理节文处谓之礼夫子先博我以文使包举融会从约我以礼使操持约束囘奉夫子之教百倍加功趣味日出虽欲罢而有所不能凡吾才力可用既已竭尽无余矣义理昭明本心纯熟向之高坚前後卓然如立於我前当此之时则自大以趋於化自思勉而至於不思不勉介乎二者之境非人力所能为虽欲从之末由也已囘惟有黾勉於文礼之中而已噫非深知圣道者胡能形容亲切如此哉
    子疾病子路使门人为臣病间曰久矣哉由之行诈也无臣而为有臣吾谁欺欺天乎且予与其死於臣之手也无宁死於二三子之手乎且予纵不得大葬予死於道路乎
    此一章书是见圣人守礼以正也昔孔子有疾子路虑及身後之事以为古时为大夫者皆有家臣治丧夫子曾为大夫乃使门人为臣是尊师意也不知夫子时已去位不当复有家臣是未知所以尊之之道矣夫子病少间乃责之曰久矣哉由之行事诈而不实也昔我为大夫则有家臣今已去位则无臣矣无臣而为有臣我将谁人之欺乎无乃欺天乎且由之用家臣也欲以尊予也然尊之必以礼与其死於家臣之手而非礼自处无宁死於二三子之手而自安其礼之为愈乎且使我无家臣不得行大葬之礼然有二三子在予岂死於道路而不得葬乎由前言之见家臣之不当有由後言之见家臣之不必有可见爱人者当爱以德敬人者当敬以礼庶乎理顺心安而无踰越之失也
    子贡曰有美玉於斯韫匵而藏诸求善贾而沽诸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贾者也
    此一章书是见圣人有用世之心而不苟用於世也古人比德於玉子贡以孔子有道不仕故借美玉以为比而问之曰物之贵者莫如玉而美玉则尤贵者也今既有之於此将韫於匵中而终藏诸与抑将求贾直之善者而沽之与子贡之意盖以美玉之沽藏探孔子之行藏也孔子曰美玉本为世用以理言之断断当沽而不当藏者其沽之哉其沽之哉然天下之宝原自贵重岂可自轻若使求贾而沽於人则本然之美先失之矣我必待夫善贾之自来者也此可见孔子用舍行藏之心矣盖藏则抱道忘世圣人不忍求则枉道徇人圣人不为惟待则循乎天理而安於义命之正圣人之出处诚时中之道也
    子欲居九夷或曰陋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此一章书是见圣人之化无分中外也当时孔子因道不行欲去中国而之外国偶发欲居九夷之叹亦犹乘桴浮海之意云耳或人未之喻以为眞欲居之乃问曰外国习俗鄙陋恐不可居如之何孔子曰君子居之自能信其在我忠信笃敬无入而不自得且天地间人性皆善道德仁义之气礼乐教化之习安在行於中国者不可行於外国乎何陋之有哉盖上下古今东西南朔此心此理莫不相同圣人之化原无分於中外也
    子曰吾自卫反鲁然後乐正雅颂各得其所
    此一章书是孔子自叙正乐之事也雅是大雅小雅颂是周颂鲁颂商颂雅颂之诗词即朝庙所用之乐章必诗得其所而後乐得其正故孔子追叙之曰诗乐在鲁久矣但历年既远颇多残缺失次吾自卫反鲁之年考订既详徵验足信一一厘定之然後乐之声音节奏得归於正其二雅三颂之诗被诸管弦者篇章次序各得其所而雅用於朝廷颂用於宗庙亦无有紊乱者矣盖诗乐所传皆圣王之制作治道之精微孔子述往圣以传後世正乐之功匪浅鲜也
    子曰出则事公卿入则事父兄丧事不敢不勉不为酒困何有於我哉
    此一章书是圣人於庸德之行常见不足也孔子曰人於伦理日用之间虽甚卑近甚微小之事视之若易能而其实每多欠缺即如出而在邦国则事公卿必有所以事之者当尽其忠顺而不失上交之道也入而在家庭则事父兄必有所以事之者当尽其孝弟而克修子弟之职也若有丧事不特三年之丧即期功缌麻皆不可忽必於情所当致礼所当尽者不敢不勉力以从也至於饮酒原以合欢若饮之过节易於乱性而为所困必操存有主勿使多饮至神昏气乱也此四者虽若近易然身体而力行之工夫却极细密道理却极广大非仁熟义精涵养纯粹者不能也以我自审何者有於我哉可见为学当不忽於卑近不遗於微小诚能於天理之当然者求尽其量而於人情之易动者不踰其则虽希圣希贤不外是矣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此一章书是孔子就川流以指道妙也天地间大化流行无时少息随处可见然目前可以指示者莫如川流故孔子偶在川上有会於心而言曰天地之化往者过来者续往而复来来者复往相续不已无非逝者有如此水夫彻昼彻夜流而不已昼固如是夜亦如是未尝有一息之停止也人心体此时时存省使私欲净尽天理常存无有毫髪之间断则庶乎不亏其本体矣推而言之天理流行触处皆是天运而不已物生而不穷日往则月来寒往则暑来大而造化之开阖小而口鼻之呼吸无在不有无时不然总是一无息之体论本体则自然不息论工夫则自强不息勉强之久至於自然而纯亦不已焉则天德在是王道亦在是所谓中和位育无非此理惟在天纵之圣人察识其本体而扩充之存诚主敬无少间断以造乎其极而已
    子曰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此一章书是言好德之贵诚也孔子曰天所赋於人之正理而人得之於心者德也人之大欲最易溺情乱性者色也德色二者理欲之分判然乃吾观人情理念常衰欲念常胜德虽人所本有而气禀拘之物欲蔽之修己之德则不能亹亹焉惟日不足见人之德则不能孜孜焉乐取於人欲如好色之出於诚然至眞且切者未之见也盖好德则修身亲贤其益无穷好色则伤生伐性其害不小诚能易好色之心以好德将贤人君子日至於前而修齐治平自收其效其为乐不更多乎哉
    子曰譬如为山未成一篑止吾止也譬如平地虽覆一篑进吾往也
    此一章书是见为学进止之机皆由於己也孔子曰人之为学必求有成倘日积月累已实用工夫而一旦厌怠心生中道而止则前功尽弃究归无成譬如积土为山势已垂成其未成者但少一篑之土耳於此成山岂不甚易乃忽然中止不肯加功则前功俱置无用而山终不成矣此其止也谁止之乎只一己因循怠惰而止耳为学而至自弃亦犹是也可不戒哉人之为学勿可畏难虽为圣为贤未曾全用工夫而一旦发愤精进自强不息则积少成多不可限量譬如平地未曾积土其所覆者仅有一篑之土耳冀望成山岂不甚难乃锐然奋进不肯少停则功力积久高大山亦有时而成矣此其进也谁进之乎只一己奋发精勤以往耳为学而能自强亦犹是也可不勉哉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可见为学在锐志尤在有恒诚使工夫无有间断则盛德大业岂难致哉
    子曰语之而不惰者其囘也与
    此一章书是孔子深赞颜子之能受教也孔子教门弟子发明道理常以言语相传但诸弟子闻孔子之言未能会之於心体之於身便有怠惰之意惟颜子能明睿故闻孔子之言而心解能健决故闻孔子之言而力行欲罢不能拳拳弗失所以孔子赞之曰凡人听言半疑半信若在若亡罕有不惰者若夫语之以道而心知力行自不能已絶无怠惰之意者其惟囘也与孔子称赞颜子亦所以励羣弟子也
    子谓颜渊曰惜乎吾见其进也未见其止也
    此一章书是孔子追思颜子之好学也凡人为学智愚贤不肖之分所争惟在进止之间耳进而不止虽至圣人而无难止而不进则终於庸人而已孔门惟颜子好学有日进而未己之势使得永年必至圣人地位故孔子当颜子既逝犹追思而谓之曰惜乎吾但见其奋往精勤方进而不已也未见其逡巡退缩欲止而不前也以其勤学如此由此日进不已其造诣所到岂可限量而不意其早逝也岂不深可惜哉孔子之惜颜子如此学颜子之学者亦惟精进不已则庶几矣
    子曰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实者有矣夫
    此一章书是孔子勉学者以有成也凡学者始有其质犹谷之始生有苗继加以学问发达其聪明犹谷之吐花为秀终焉实有诸己至於成就犹谷之成谷为实学必至於成犹谷必至於实方为有用故孔子借喻而言曰谷之生也自苗而秀自秀而实乃为有成苟或失其耕耘逆其生理培植滋养一有不到则但生苗而不吐花秀发者有矣夫即吐花秀发而不结实者亦有矣夫美而不成其何用哉可见讲学修德亦当有始有卒勿致一暴十寒则日进无疆而底於大成矣
    子曰後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也已
    此一章书是孔子教人及时勉学也孔子曰君子进德修业贵於及时若人之後生者实是可畏其年富进学有余日其力强进学有余功诚能不虚此年力乘时勉学日进不已则其造诣所到殆未可量焉知将来不如今日之可畏乎倘若因循悠忽岁月蹉跎转盼间至於四十五十之年而不以善闻则衰老无成後来更无可望斯亦不足畏也已孔子先言可畏是期望以勉励人後言不足畏是絶望以警戒人总是教人及时勉学也可见作圣之功全在春秋方富之年日新不己日进无疆则功崇业广岂有不造其极者乎
    子曰法语之言能无从乎改之为贵巽与之言能无说乎绎之为贵说而不绎从而不改吾末如之何也已矣此一章书是孔子言听言者贵有受言之实也孔子曰凡人听言必当虚己以受求其实益如见人有过以正言直论明白规谏之是谓法语之言此等言语词严义正人听之自然敬惮不得不允服其能不从乎然非贵面从而已必因所言者一一反求既有过愆随即改正乃为可贵见人有过以婉词微意委曲与之言是为巽与之言此等言语婉转和平人听之无所乖忤不得不欣喜其能无说乎然非贵一时喜悦而已必以所言者一一寻绎深得其微意之所在乃为可贵若一时喜悦而不能绎思其理外貌顺从而不能自改其过则虽正直规谏之论日陈於前委曲开导之词日闻於耳究不足以醒其昏惰救其过失吾终无如之何也已矣孔子深絶以警之如此凡听言纳谏虚己以受务求实用勿事虚文则讲学修德治国平天下均有裨益矣
    子曰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此一章书是孔子勉人立志也孔子曰凡士君子必先立志志於道志於仁皆志也所志一定方能为圣为贤至於有始有卒终不可得而夺且以势之难夺者言之如以三军之衆而卫一主帅宜若不可夺者然三军虽衆心有时不齐力有时不合则其帅可夺而取之也若以匹夫而守其志宜若可夺者然匹夫虽微在己能守其志则始终不变生死不渝必不可得而夺也可见士君子只在立志所志既定则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所谓大丈夫者如是而已
    子曰衣敝縕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者其由也与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子路终身诵之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臧
    此一章书是言进道不可自足也凡人不以贫富动其心方能进道子路识趣高明能於贫富之际毫无系累故孔子称之曰人情戚戚於处贫而汲汲於求富每於贫富相形之际未有不动心者若夫身衣敝坏之縕袍与衣狐貉贵服之人并立而恬然淡然无动於中不以为耻者其惟由也与夫由能不耻其无忮求之心可知矣凡人情嫉人之有而欲害之则必忮耻已之无而欲取之则必求忮求心生无所不至皆耻贫之念为之也今由独能不耻卫诗有云无所嫉而不忮无所贪而不求於外物一无系累用是以往何所为而不善乎此言惟由足以当之矣孔子引此以美之如此子路闻孔子许之遂将此诗词时时讽咏若将终身者是自喜其能而不复求进於道矣孔子警之曰义理无穷必有日新不已之功以求至於尽善之地是不忮不求之道特进道之阶耳若止於此何足以尽善哉盖为学不以境遇动心方可与进道然须由此而进至於中心安仁终食无违乃为尽善故孔子警子路以勉其进也
    子曰岁寒然後知松栢之後雕也
    此一章书是孔子托物以比君子之节行也孔子曰春夏和煖之时草木无不畅茂虽有坚刚柔脆之不齐然未可辨也及岁暮寒凝草木零落而松栢犹苍然不变然後知其後雕也盖治平无事之时小人或与君子无异至於遇事变临利害改节易操甘与草木同腐者多矣惟君子处之弥艰守之弥固威武不能挫其志死生不能动其心即如後雕之松栢然夫士穷见节义世乱识忠臣惟至时变而後知君子之不同於庸衆也然必待有事而後思得君子而用之岂不晚哉此圣王所以贵百年之计也
    子曰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
    此一章书是孔子指成德者之心体以示人也孔子曰知仁勇三者人心之本体也盖人之心体本无障蔽而不惑本无牵系而不忧本无委靡退怯而不惧自人心一有所蔽即有疑惑惟夫有知之德者格物致知不昧虚灵之体则事物之交凡是非可否无不坐照无遗何惑之有自人心一有所累即有忧患惟夫有仁之德者涵养纯熟浑然天理之公则境遇之来凡穷通得失无不顺理安行何忧之有自人心一有所怯即有恐惧惟夫有勇之德者至大至刚直养浩然之气虽当大节重任险阻艰难皆毅然处之无逡巡退缩之意何惧之有此皆成德之事学者以之修已帝王以之治天下国家皆不外此故知至於不惑则足以照临四海仁至於不忧则足以幷包九有勇至於不惧则足以裁决万几帝王之学尤所当加意者也
    子曰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可与适道未可与立可与立未可与权
    此一章书是孔子以全学望人也孔子曰人之造诣不同学贵循途而进如人志气迈往锐然以典学自命是可与共学矣然学必专心致志向道而行而後不为他岐所惑初学之人或识见未定未能实见吾道之美而勇往以从之是可与共学者未可遽与之适道也既勇往以从之矣必躬行实践有所执持而後不为外诱所夺适道之人或操守不坚未能固执而不变是可与适道者未可遽与之立也学至於固执而不变亦可矣然守而未化也惟圣人一理浑然泛应曲当於事变之来各适其轻重之宜如权之称物者然彼能立之人或不能通权达变以几夫时措咸宜之妙是可与立者未可遽与之权也学至於可权然後为学之功全矣盖为学之道不容躐等而进当循序以致其功亦不容得半而足尤贵层累而造其极也
    唐棣之华偏其反而岂不尔思室是远而子曰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
    此一章书是孔子借诗以勉人用思之意昔逸诗有云唐棣物之无情者也其花尚翩翩然摇曳若有感而动矣况我与尔人之有情者也岂无所感动而不尔怀思乎但以所居之室相去隔远而不能相及耳夫诗人之所思者固未知其所指何在孔子遂借其言而反之曰思之为妙不疾而速不行而至今诗所谓室远毕竟是未之思耳若果思之则此心之灵明虽千万里之外千百年之上一思即至初无障隔壅蔽夫何远之有夫道在於心思乃尽心求道之功人之於道只徒事口耳而不求之於心故以为远若求诸心则欲仁斯至何远之有是以君子贵近思之学也
    乡党第十
    孔子於乡党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其在宗庙朝廷便便言唯谨尔
    乡党一篇皆是记孔子容貌威仪起居动静之详盖圣人盛德积中动容周旋有自然中礼之妙也此一章书是记孔子在乡党宗庙朝廷言貌之不同也门人记曰吾夫子之居乡党也则见其言貌之间恂恂然信实而已谦卑逊顺不敢以贤智先人有似乎不能言者盖乡党乃父兄宗族之所在故礼恭而辞简如此至於与祭而在宗庙居官而在朝廷则便便然与人议论制度仪节之精微问之必审纪纲法令之详悉辨之必明但言所当言常敬谨而不放尔盖宗庙乃礼法之所在朝廷乃政事之所出又与处乡党之时不同故言之不容不尽而辨之不容不明如此此圣人盛德之至故随所处而皆合乎礼之中也
    朝与下大夫言侃侃如也与上大夫言誾誾如也君在踧踖如也与与如也
    此一章书是记孔子在朝廷事上接下之不同也门人记曰吾夫子之入朝也方君未视朝之时正臣工议政之际如与下大夫言其势分犹卑言或可以直遂则当言即言正辞断义无所委曲但见其侃侃然刚而直也若与上大夫言其体貌尊重言不可以径情虽理之所在持正不阿然必颜色和婉辞气从容但见其誾誾然和悦而诤也至君既出而视朝夫子极其敬谨不敢一毫怠忽则踧踖如而恭敬不宁也但常人过於矜持未免失之拘迫夫子却又从容和缓动容周旋不过其则与与如而威仪中适也圣人之事上接下各中其节如此
    君召使摈色勃如也足躩如也揖所与立左右手衣前後襜如也趋进翼如也宾退必复命曰宾不顾矣此一章书是记孔子为君摈相之容也古者列国诸侯朝聘往来主宾相见之时有为之摈相者主谓之摈言其接待宾客也客谓之相言其辅相行礼也门人记曰吾夫子当君命有召使之为摈迎接宾客此乃两君交好大礼所系故夫子一闻君命敬愼之至顿改常容观其颜色则勃然变动不类平时之安和自适观其步履则盘桓不安屏营不宁有似欲前进而不能之状此是承命之初其敬有如此及宾至而君迎之时宾主有命为摈者递传宾主之命以相达夫子此时适为次摈有上摈居於身之右有末摈居於身之左故拱揖所与同为摈者或揖左人传命而出则以手向左或揖右人传命而入则以手向右然手虽有左右而身则端整自如未尝随之而动但见其衣之前後襜如其整齐也及宾主相见之後主君延宾而入为摈者当从其後而趋入以有事夫子於疾趋而进之时足容虽疾手容自恭张拱端好如鸟之舒翼然此是行礼之时其敬有如此行礼既毕主君送宾以出宾方退出之际主君之敬未解夫子必复命於君曰宾已出不复囘顾矣所以舒君之敬不使劳於瞻望也此是礼毕之後其敬有如此夫以为摈一事自始至终无不中礼如此此所以为盛德之至也
    入公门鞠躬如也如不容立不中门行不履阈过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其言似不足者摄齐升堂鞠躬如也屏气似不息者出降一等逞颜色怡怡如也没阶趋翼如也复其位踧踖如也
    此一章书是记孔子在朝之容也门人记曰吾夫子趋朝之时方入宫门去君虽远敬心已切但见其曲身而行鞠躬如也虽公门高大郤似不能容其身者然其立也必不敢当门之正中避所尊也其行也必不敢践履门限恐不恪也敬於入门之始如此由此而进则为君所宁立听治之虚位夫子过之见位如见君其颜色则勃然而变动其行步则躩然而盘旋其言语则讷讷然谨愼收敛似气不足以出声者敬於过位如此盖去君渐近故其敬渐加与入门之初不同矣当升堂之时则两手抠衣下缝使之离地以防倾跌之患历阶升堂曲身而行鞠躬如也其心敬气肃深自屏藏似不息者盖愈近君则愈敬愼视过位之时又不同矣夫子见君已毕由是下堂而出降阶级一等始稍舒其颜色有怡怡然和悦之意然其敬君之心有终不能忘者但见其下尽阶级趋走以就於下则端拱如翼手容之恭如故也复其朝班之位而立依旧踧踖而恭敬不宁身容之肃如故也盖自始至终一於礼如此可以为人臣法矣
    执圭鞠躬如也如不胜上如揖下如授勃如战色足蹜蹜如有循享礼有容色私觌愉愉如也
    此一章书是记孔子为君聘於邻国之礼容也门人记曰夫子承君命以聘问邻国执持国君之命圭以通其信则敬谨之至鞠躬如也有如至重而力不能举者身容何肃也执之平衡心与手齐有时举手向上则如与人相揖者未尝失之太高有时俯手向下则如以物与人者未尝失之太卑手容何恭也其色之见於面者勃然变动如临战阵之时色容何庄也其容之形於足者举足促狭曳地而行若缘物然足容何重也及聘问之後以君命献礼物於邻国之君所以达君之情但见夫子有和悦之色视聘时渐舒也享毕又以私礼见邻国之君所以伸己之敬则愉愉如而又加和也盖敬以尽聘问之礼和以达聘问之情惟夫子其能不辱君命乎
    君子不以绀緅饰红紫不以为?服当暑袗絺綌必表而出之缁衣羔裘素衣麑裘黄衣狐裘?裘长短右袂必有寝衣长一身有半狐貉之厚以居去丧无所不佩非帷裳必杀之羔裘玄冠不以吊吉月必朝服而朝此一章书是记孔子衣服之制也门人记曰圣人持身即一衣服亦不苟如常服则不用绀緅二色以为衣之领缘盖绀乃深青扬赤色为齐服之饰緅乃绦色为练服之饰故不以之饰常服也私居之服不用红紫二色合赤白而成红合赤黑而成紫皆色之不正者也且近於妇人女子之服故不以服之私居也其致谨於服色之辨如此时当乎暑则服单葛之衣或取夫絺而精者或取夫綌而麤者然必先着里衣表絺綌而出之於外盖暑服宜於轻浅而不宜见体也时当乎冬则随所服之裘裼以所宜之衣如黑羊之裘服以朝觐则裼以缁衣欲黑色相称白麑之裘服於聘享则裼以素衣欲白色相称黄狐之裘服於蜡祭则裼以黄衣欲黄色相称此公服之制也若私居之裘其制则长取其温暖而短其右边之袖盖作事常用右手取其便於举动也私居之裘则用狐貉为之以其毛深温厚可以御寒而适体也其致谨於裘葛之制如此服必有佩也居丧之时去文就简非所宜佩若已免丧乃去凶即吉之时也必玉以象德器以备用无所不佩焉衣必有裳也朝祭之服取其方正其下裳则用正幅如帷幔然谓之帷裳然人身之腰为小故於两旁为襞积有衣褶而无杀缝也若非正服之帷裳则不用襞积而旁有斜裁倒合之杀缝矣以其杀於下齐者一半故谓之杀缝其制上窄下寛取其省约而不妄费也其丰俭各有所宜如此如吊服所以哀死也若羔裘之朝服元冠之祭服则不用之以吊盖不以吉服而用之於凶服也朝服所以觐君也孔子时虽致仕每月之朔必服其朝服而北面以朝盖不以致仕而忘乎君也其谨於吉凶之礼又如此盖衣服所以文身亦圣人之所必谨也
    齐必有明衣布齐必变食居必迁坐
    此一章书是记孔子谨齐之事也门人记曰夫子将祭祀而齐戒沐浴既毕必更明衣而衣以布为之不但内志之清明而且外体之纯洁也齐戒之时既不可解衣而寝又不可着明衣而寝故必别有寝衣以防其?而寝衣之制周身之外仍长有一半使其可以覆足也其致洁以尽敬如此至於平居之食有常品矣齐则必变其所食不饮酒不茹荤恐以臭味之故昏吾精明之德也平居之坐有常处矣齐则必迁其所坐不安常不袭故恐以便安之习夺吾愼重之心也其变常以尽敬如此此可以得圣人谨齐之心矣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食饐而餲鱼馁而肉败不食色恶不食臭恶不食失饪不食不时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酱不食肉虽多不使胜食气惟酒无量不及乱沽酒市脯不食不撤姜食不多食祭於公不宿肉祭肉不出三日出三日不食之矣食不语寝不言虽蔬食菜羮瓜祭必齐如也
    此一章书是记孔子饮食之节也门人记曰圣人之饮食不特为养生计盖亦有道存焉饭食虽不求其精而亦不厌其精牛羊与鱼之腥聂而切之之脍虽不求其细而亦不厌其细盖食精脍细有益於人者圣人所不去也夫食之有益於人者固不厌而伤人者岂食之乎故食取其精也苟饭伤热湿而饐或味变而餲则不食脍取其细也苟鱼烂而馁与肉腐而败则不食若未败而色已变此色恶也则不食未败而气已变此臭恶也则不食人事之烹饪或失其节者不食天时之成熟未至其期者不食盖以上数者食之皆足伤生故夫子谨之夫物之有害者固不食而无害者亦岂苟食之乎割肉以正为贵不正则与心体违不苟食焉用酱各有所宜不得则致用不备不苟食焉且不徒不苟食而所常食者亦自有节盖人资谷气以养生若肉味过多反胜五谷之气致失养生之道故必节之虽不辞其多而不使其太过也饮酒以合欢若崇饮不已既能昏性而丧德又能致疾而伤生故必节之虽不限其量而不及於醉乱也至若酒出於沽脯出於市恐不精洁或至伤人故皆不食若夫姜可以通神明去秽恶故每食常设而不撤去凡饮食之道惟适可而止不太多而过饱恐伤生也其养生不既周乎夫日用之饮食固愼而颁於人者亦有节夫子当助祭於公庭而有胙肉之得也归即颁赐不得经宿盖重神惠而尊君赐故不敢迟也至於家庙之祭肉虽可少缓未能当日分赐然亦不过三日皆以颁之於人若过三日则肉败而人不食之是?神之余矣故不久留也其颁食有当可之节如此夫子当食之时则心安於食虽人有问及亦不轻於答也当寝之时心安於寝亦不轻於言也其食也虽蔬食菜羮亦必每种各出少许置之豆间之地以祭先代始为饮食之人其祭虽小亦必齐如其诚敬焉此皆圣人饮食之节无不中礼如此盖不止於养身而亦所以养德学者能随事而体察焉何莫非道之所在也
    席不正不坐
    此一章书是记孔子所处必以正也门人记曰夫子心安於正事事皆整齐严肃故於席位或偏向不正自不苟於坐焉盖东西南北各有正位在圣人心安於正席不正则与心不合心便不安故虽小不苟也则其出入起居之无不正可知矣
    乡人饮酒杖者出斯出矣乡人傩朝服而立於阼阶此一章书是记孔子居乡之事也门人记曰夫子之居乡也或与乡人宴会饮酒时则少长咸集矣其中有六十以上执杖而行之老人夫子必加尊敬宴毕之後杖者出夫子即随之而出未出不敢先既出不敢後也其敬长如此周礼方相氏主索疫鬼而驱逐之季冬之月则命有司大傩以驱除鬼祟而迎纳吉祥也盖此礼虽古而近於戏夫子家居遇乡人行天傩之礼则敬君命而服朝服以立於东阶焉以乡人傩於我家我有主道也其敬古礼如此此居乡之道也
    问人於他邦再拜而送之康子馈药拜而受之曰丘未达不敢尝
    此一章书是记孔子与人交之诚也门人记曰夫子之与人交也一出於至诚而不欺如所交之人在於他邦夫子遣使候问使者临行则必从後再拜而送之有如亲见其人不以其在远而废敬也季康子曾馈以药夫子拜而受之以答彼之殷勤也且直告使者曰丘尚未知此药所用何品所疗何病不敢尝也盖药有未达自不可尝然受而不饮则又虚人之赐故直以不敢尝告之其受馈之诚又如此夫子诚善与人交者哉
    廐焚子退朝曰伤人乎不问马
    此一章书是记孔子仁民先於爱物也门人记曰一日夫子养马之廐被火焚烧夫廐为火焚伤马必矣夫子自君之朝退而来归闻之即问曰火得毋伤人乎未尝问及马也盖惟恐人之伤故不暇及於马耳夫天地之生物於人为重当仓卒发问之时意不在马而专在人圣人其体天地之心为心者乎
    君赐食必正席先尝之君赐腥必熟而荐之君赐生必畜之侍食於君君祭先饭疾君视之东首加朝服拖绅君命召不俟驾行矣
    此一章书是记孔子事君之礼也门人记曰凡臣之於君务期尽礼毋论事之大小悉当以谨敬持之若夫子则无一事之越於礼者君或赐以熟食必正席致敬而先尝之然後颁之於人尊君赐也君或赐以生肉必烹调使熟而荐之祖考荣君赐也君或赐以生牲必畜之於家无故不杀仁君赐也其尽礼於受赐有然夫子或侍於君而食於君之侧其时君祭而置品物於豆间则已不祭而先饭盖礼君赐之食而客之则命之祭夫子不敢当君之客已故先饭以示为君尝食之意其尽礼於侍食有然夫子或以疾寝而君视之倘得扶疾而以臣礼接君固其心矣势必不能则首居东以受生气加朝服於身又拖大带於上不忘恭也其不以疾而废礼又有然君或有事而以命来召倘可即升车而行所不辞矣若犹未驾则迫不容待徒步以往不俟驾而遂行急君命也其不以劳而废礼又有然盖分义之必循斯礼文之必谨夫子於纤悉委曲无所不竭其诚敬是不独持一身之小节而正以立万世人臣之大常也与
    朋友死无所归曰於我殡朋友之馈虽车马非祭肉不拜
    此一章书是记孔子交朋友之义也门人记曰朋友为五伦之一原以义合者也夫子之於朋友莫不以义为断如朋友不幸而死无亲属以主之是无所归者於义为当殡者也夫子即曰於我殡盖揆乎事理之宜遂直任而不辞也如朋友之馈或轻或重皆交际之常於义所不当拜者也是以虽重如车马非馈祭肉者比则直受之而不拜盖祭肉之所以拜者敬其祖考同於己亲也车马岂其伦乎此夫子所为悉合乎当然也盖义受裁於心夫子不以存殁易其心不以货利动其心惟心能有主故义无不尽也
    寝不尸居不容见齐衰者虽狎必变见冕者与瞽者虽?必以貌凶服者式之式负版者有盛馔必变色而作迅雷风烈必变
    此一章书是记孔子容貌之变也门人记曰容貌乃德之符夫子随事顺应适当乎理其形诸身而见於色者各有不同凡人寝处恒易流於肆夫子虽舒布其四体而不至偃卧以如尸私居不必过於拘夫子虽愼持於平日而不事矜庄以为度其容貌之见於处己者如此若夫有丧之人所当哀也夫子见齐衰者虽所亲狎必变色以待之有爵与无目之人所当致其尊与矜之诚也夫子见冕者与瞽者虽当燕见必礼貌加之至夫子当在车之时见有服凶服者则恻然不宁而为之式见有负版籍者则肃然起敬而为之式此一以哀有丧一以重民数也至夫子当燕享之时主人设盛馔以相待必变色而起以致其敬所以重主人之礼也其容貌之见於接人者如此至迅雷风烈乃天变之大者夫子当此必变其常色惕然恐惧盖敬天之怒而不敢逸豫以自安也其容貌之见於敬天者又如此夫圣人动容周旋无不中礼其出之也非有心而观之者则各异至如见负版而式遇风雷而变则尤所以重邦本而畏天威也哉
    升车必正立执绥车中不内顾不疾言不亲指
    此一章书是记孔子升车之容也门人记曰我夫子正直存於中而肃恭着於外随其所在莫不见其有敬容无肆容人当升车自无不立而执绥者然或未免於偏倚也惟夫子则必正立执绥而一无偏倚焉及既在车中则瞻视有常未尝囘首而顾也言语必愼未尝急遽而言也手容必恭未尝妄有所指也盖敬容之见於乘车者如此夫礼大夫得乘车苟或稍纵即不足以见盛德之容而且惑人之视听夫子之不待谨而自谨也此其所以为圣人也与
    色斯举矣翔而後集曰山梁雌雉时哉时哉子路共之三嗅而作
    此一章书是见孔子时中之圣其所会心者无非时也门人记曰鸟之为物虽微见人之颜色不善斯举翮而他往又必回翔审视择可止之地而後集焉何其能见几而举择地而集如此昔者孔子见雌雉存於山梁之上因感而叹曰彼山梁之雌雉当飞则飞其飞也以时当下则下其下也以时时哉时哉子路不悟以为时物而共向之有执之之意焉遂三嗅而作其在山梁也非翔而集於山梁者乎其嗅而作也非见子路之色而举者乎是可以知鸟矣更可以知夫子之有取乎时矣盖孔子於君臣朋友父兄宗族之间一言一动莫不各尽其道非屑屑以求其合时当然自无不然耳此所以深有取乎时也记者记此以终乡党正以明圣人之悉因乎时云
    日讲四书解义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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