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泾野子内篇卷二十六
    明 吕柟 撰
    春官外署语
    材问信而好古孔子之所以为圣也故学莫贵於信道之笃学无前进凡以斯之未信而已然尝至於朱子而疑之其告君必以格致诚正自谓平生所学在是可谓笃信之学矣然而当时莫能售其言後世未免讥其泥无乃非所谓信乎先生曰亦是信但少变通尔曰无乃信之之过将入於必果必信之归乎曰信果之信亦是孟子告君便不是如此大抵正君处是仁作用处却须智曰惟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朱子恐尚未大也曰难说未大盖亦不曾得近君之位立朝四十七日尔材问自古圣贤皆有用心之说夫心者一身之主万用之所由出也而谓之用不知用之者何物乎岂用一心而用之者又一心乎曰人心要做得主宰忽忽茫茫心不在此此是不用心用心只是敬曰今有用心於他技者亦谓之敬乎曰此所谓错用心也
    材问赵苞全城而失母当其时孝则不忠忠则不孝甚有难处者或谓姑以城降俟得母而复图城则两全矣材以为母得而城可必复如其言可也城降而或不可复则忠孝两失如之何先生曰昔潞州有仇时茂者寇将至使其族人妇女皆入城寇至问时茂借马曰不得室且焚时茂曰室可焚马不可得也室遂焚族属卒不及於害易曰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赵苞不能豫处其母於无虞之地及其为寇所得则亦末如之何已又曰今人有事边鄙果有致身为国马革裹屍之志则家属或不同行可也
    先生尝述仇时茂以其俸为乡中诸善人制深衣冠可谓好古乐善者矣
    因论及孔子曰吾岂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王材曰此处恐非孔子不可先生曰是如杨龟山因蔡京出来便不曾成得事材曰是必先量在我者有以化导得他方可曰不但化导却要诚使人信彼既真信我矣道才得行
    材问祠堂神主之次宋儒礼以西为尊今皆如宾客坐次以中为尊是否先生曰礼时为大以中为尊是也古礼庙主皆东向今朝廷太庙亦南向
    一日因感时雨材曰圣人时雨之化恐不止是顔曾凡因善而长因失而救皆是时雨先生曰此是尔资质所到如今日之雨岂但禾苗种之美者得其益凡园中蔬果之类皆沾被也圣人唘愤发悱反三隅而复皆是时雨
    材问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见朋友记先生语勿忘云若坐驰了却是忘心不可窃意既谓之必有事又何坐驰之有曰此记者误也必有事以集义为事若为他念牵扯便是忘勿忘即是不息不息最难材曰必有事即是有为有为者譬若掘井勿忘即是掘井九仞而不及泉犹为弃井也曰是
    材问君子之道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知远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先生皆以资质言恐不皆有此资质亦要学力也先生曰是资质无此资质者却要学力先变化气质也学要诚为己诚之基本也然虽是为己而无那明亦不可故又要明知几明之基本也知风之自三句最好体认风是何等风譬如外面有个毁的风便知此是我某事处有未当有个誉的风便知此是我某事差强人意知得此方能不怨天不尤人方肯慎独做工夫也
    材问操则存舍则亡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惟心之谓与程子曰心岂有出入亦以操舍言之尔材窃谓以心之躯殻言固无出入若以心之神言则有所谓仰面贪看鸟回头错应人者矣尝见役志於棊局者宾客亦不知礼驰心於文艺者饮食每失其正岂非神着於物耶要在时时省察收敛不容一物使此心明镜在此妍?随物以应而不逐於物然後为常存而不出也不知是否先生曰是
    材问贫而无谄富而无骄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如今做工夫却从乐与好礼上做还从无谄无骄上做起也先生曰既知道无谄无骄不如乐与好礼便从乐与好礼上做
    材问程子云人有笃志力行而不知道者或谓此言为司马温公发然与先生曰程子亦曾言司马温公不知道但此言恐不专为司马公发如圣门子路何等笃志力行夫子亦不许其知德材曰此等处还是不曾见得那一原处用功否曰是温公事我尝论来他亦可谓近道难谓之全不知也但不免有意必固我之私所以蔡京小人便得以行其迎合之计学者心事须要如青天白日都照得到不要被他侵了我本原动了我柄欛若程子见识比司马便自大那圣人作用处他都见得了当时就料得司马有此事若他来用自不同材曰此正是全体妙用先生曰然
    因讲为仁先生曰汝看帝尧其仁如天其知如神然当时四凶却也在朝只是不柄用他我常说君子以厚德载物譬如山林麒麟凤凰也生虎豹虺蛇也生只是不相害尝记马伯循论及其使人也器之论得好如聋者司火刖者司门瞽者跛者各有所用材曰此正是圣人无弃人尧时四凶不去想是在廷君子多了他亦不能有为故尧且容之至其恶稔罪大则舜不得而不去之矣左传却谓四凶尧不能去八元恺尧不能举他将扶舜便要抑尧先生曰此左氏所以为不知道也
    材问祭止高祖礼之制也宗子世数多速及如宗子易世而高祖之上当祧有叔伯父者视高祖以上之祖犹为高曾也则将祧之於彼以祀之也乎曰祧之於彼而祀之礼也己亲尽彼亲未尽也可以已而絶彼乎曰苟於彼也亦亲尽则祧矣祧而藏之於墓所礼与曰礼也初旦问於材言祠堂之祭可以伯叔祖父母伯叔父母否材应之曰继别为小宗伯叔祖父母伯叔父母自有为之祭者矣其可祭者其子姓同居与无後者乎问於先生先生曰是也然初氏闻其族人亦多支庶有不能祭者为是而不忍唘东之厚也吾尝谓父母之多男子者衆子贫一子富富者岂可以衆子之多而缺父母之养哉伯叔父母有不能祭者聚其子孙同祭之可也材问孟子云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只此二句省了多少兵家说话孔子所谓我战则克其道想亦是如此先生曰然看来只是要得人心就如程子云今将
    数千人【阙】     得饭吃亦是难事左氏所谓三军之士皆如挟纩便是人和至於昔日之羊子为政今日之事我为政虽有天时地利无所用之材曰就是吴起所以成功亦是能与士卒同甘苦但此【阙】便是差一着先生曰是教之孝弟忠信之行务农讲武之法【阙】凶年饥岁使老穉转乎沟壑壮者散而之四
    方则所谓夫民今而後得反之矣
    材问一乡之善士斯友一乡之善士注言己之善盖於於一乡然後尽友一乡之善士夫在我之善既已盖於一乡则一乡人皆将来友於我如晦翁之云恐非所以论於我之交友也先生曰然盖言能友一乡之善士者乃成一乡之善士也其要只在心虚若先有一毫自是自足之心则善斯不可入矣便是为人君者位已极高势已极隆若不是虚心乐善则天下之善何由而至故曰匹夫匹妇不获自尽民主罔与成厥功
    因论伊尹王材曰观伊尹方其在有莘之野辞受取予一介不苟其仕汤也必待三聘之诚处则乐尧舜之道出则欲天下之人匹夫匹妇咸被尧舜之泽此其道已不下於孔子矣而孟子等之夷惠乃若是班乎先生曰子言是也伊尹於夷惠为大矣但方诸孔子少不及尔材曰仲尼全无辙迹伊尹不及者其惟有迹乎先生曰然
    有建言人材须於岩穴中求者先生曰此说亦偏今日寻吴康斋辈恐亦少矣即闲散之任罢黜及致政之官其中何尝无人材曰前时科目未盛故有康斋辈今国家承平既久科目之途多矣所以山林全德亦少而科目亦不可尽谓无人先生曰是却说康斋将安贫的事昨日记其学不可当後来陈白沙亦不及康斋材曰看来邵康节陈白沙之乐似尚与孔顔之乐微有不同先生曰然孔顔之乐只忧处解下来便是乐故曰发愤忘食曰乐以忘忧曰乐以天下忧以天下材曰如今言乐却是推开了事去乐先生曰其流之弊便是晋人竹林之风矣
    材问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朱子谓前节为造其理後节为履其事窃谓孔子不惑知命必於四十五十言之学至於尽心知性知天则已穷神知化与天为一矣如是而後存且养而履其事乎阳明公以前节为生知安行之事次节为学知利行之事如何曰朱子之说是也阳明以末节为困知勉行不然盖人所最惑者殀夀也至於殀夀不贰修身以俟之则命自我立矣到命自我立处知天事天又不足言此乃是至极然则知天与五十而知天命不同乎曰不同彼是兼行言此只是知
    材问二南何以皆妇人之诗如嘒彼小星便说行役丈夫虽劳而安命未为不可先生曰抱衾与裯一句还是妇人之诗天下易私而难化者惟妇人妇人既化丈夫可知矣此文王刑于之效也章诏曰尧之试舜亦自二女始先生曰文王之道便自尧舜传下来故孔子教伯鱼曰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盖就是夫妇之间一步不可行矣伯鱼以是传之子思故子思曰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
    材问射礼延射云败军之将亡国之大夫与为人後者不得入夫为人後者自是昭穆应继不得已而为之何以与败军之将亡国之大夫等先生曰此为人後当是异姓养子之类背父离母失其家矣与败军亡国者又何异也若同姓为後礼经有明徵矣周璞曰注疏谓与为求先生曰此说更明可见古注疏不可不读
    六月二十六日先生宴於玄真观王材问字焉曰旧字子卿心所不欲也请更之先生笑曰卿相未为不好也苟问本原则以德如问勉励则以难材曰德则有所讳谓之难则材方以材为不足也先生曰不足者今世之见也难也者古人之才也唐虞之际於斯为盛孔子犹叹其难矣甚哉难易之间不可不辨也生民之休戚天下之治乱皆系於是知其难则所谓材者古人之材也生民於是乎休焉天下於是乎治焉止於易则所谓材者末世之材也生民其戚而天下其不治矣胡大器曰古之成材也易今之成材也难材退而叹曰先生之所教者切而所期者远矣乃孺道复加勉焉某敢不其难其慎以求无负於今日也哉
    往年冯御史之狱张廷尉具疏欲救之问於寇凃水曰此徒足以成子之名而不足以救子仁子如诚意於救子仁也则非此可能也张问计凃水曰此必会同三法司请於汪诚斋张罗峯使意出於彼事乃可济张从之子仁免於死先生尝称凃水之能成事也材曰大都必是不为一己之名而後可以济天下之事先生曰事势变迁又不常亦有本不为名然卒止得名而事弗济者至若壹意於委曲济事此处恐又有病材曰盖行权所以济经苟至於屈身则又不可以不伸道先生曰然章诏问自古难事之主莫如武后而狄梁公克济其艰後世无是主何为之臣者卒无复见梁公辈先生曰不可谓无也武氏事与吕氏同吕氏当时周勃刘章掌南北军权在刘氏但用周勃却出高帝之见狄梁公时有张柬之桓彦范崔玄暐袁恕己敬晖等羽林军属他掌唐之羽林军犹汉之南北军也此却是梁公能用人其告武氏曰姑与母孰亲未闻侄为天子而祔姑於庙此是通他明处
    泾野子内篇卷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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