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玉面虎三气沈廷芳 赛元坛一别英雄友
话说罗焜听得祁子富同张二娘商议,要搬回淮安去,因说道:“俺有一言,你们是有家眷的,比不得单身客人,踢手利脚的。倘若你们回去搬家,再耽搁了两天,露出风声,那时沈家晓得了,他就叫些打手,在途中旷野之地,假扮作江洋大盗,前来结果你们的性命。那时连我们也不知道,岂不是白白地送了性命,无处伸冤?我有一计,好在胡大哥也是淮安人氏,今日在满春园内,那沈家的家丁都是认得胡大哥的相貌了,日后被沈家看见,也是不得干休的。依我之计,请胡大哥回府,一者回去看看太太;二者回府住些时,冷淡冷淡这场是非;三者你们一路同行也有个伴儿。就是沈家有些人来,也不敢动手,岂不是两全其美!”
    胡奎听了,连声赞道:“三弟言之有理。自古道:‘为人为到底。’我就此回去,一路上我保他三人到淮安便了。”祁于富听罢,欢天喜地,慌忙称谢道:“多谢三位公子,如此大恩,叫我如何补报得?”罗焜道:“休得如此,还有一件事:你们今晚回去不要声张,悄悄地收拾停当了。明日五更就叫胡大爷同你们动身,不可迟误,要紧,要紧!”祁子富道:“这个自然”。当下六个人在船中商议已定,早到了北门。上了岸,已是黄昏时分,罗公子三人别了祁子富回府去了。
    且说祁子富就叫了原船,放在后门口准备动身。一面同张二娘回到家中,将言语瞒过了邻舍,点起灯火。三人连夜的将些金珠细软收拾收拾,打点起身。
    按下祁子富收拾停当等候不表。胡奎、罗氏弟兄回到府中,来到后堂见了太太。问道:“今日拜客,到此刻才回来?”罗灿道:“因胡大哥的朋友留住了饮酒,回来迟了。”太太笑道:“你还没有请客,倒反扰起客来了,与理不合。”胡奎接口道:“伯母大人有所不知,只因小侄的朋友明日要动身回去,他意欲约小侄同行,小侄也要回去看看家母,故此约他,明日就要告辞伯母回家去了。”太太道:“贤侄回去,如何这般匆匆的?老身也没有备酒饯行,如何是好?”胡奎道:“小侄在府多扰,心领就是一样了。”太太道:“岂有此理。”忙叫家人随便备一席酒来,与胡少爷饯行。
    家人领命,不多时酒席备完,太太便吩咐二位公子把盏。他三人哪里还有心吃酒,勉强饮了几杯。胡奎起身入内,向罗太太道:“小侄明日五鼓就要起身了,不好前来惊动伯母,伯母请上,小侄就此拜辞。”太太道:“怎当受贤侄,贤侄回去定省时,多多与我致意。”胡奎称谢,又同罗氏弟兄行礼,辞了太太,到了书房,收拾行李,藏了钢鞭,挂了弓箭。
    罗公子封了三百两银子,太太另赠了五十两银子,胡奎都收了。称谢已毕,谈了一会,早已五鼓时分。三人梳洗毕,吃毕酒饭,叫人挑了行李,出了罗府的大门,一直来到北门,城门才开,还没人行走。
    三个人出得城来,走了一刻,早到了张二娘饭店门首。祁子富早来迎接,将行李合在一处,搬到船中,张二娘同祁巧云查清了物件,拿把锁哭哭啼啼地把门锁了。祁子富扶了他二人,下了船中。正是:
    只因一日新仇恨,弃了千年旧主基。
    不表祁子富、张二娘、祁巧云三人上了船。且言罗府二位公子向胡奎道:“大哥此去,一路上须要保重,小弟不能远送,就此告别了。”胡奎洒泪道:“多蒙二位贤弟好意,此别不知何年再会?”罗氏弟兄一齐流泪道:“哥哥少要伤心,再等平安些时,再来接你。”祁子富也来作别:“多蒙二位公子相救之恩,就此告别了。”当下四人拜了两拜,洒泪而别。
    按下胡奎同祁子富回淮安去不表。这且单言那沈廷芳回到相府,又不敢做声,闷在书房过了一夜。次日清晨早间,家人进来呈上帐目。昨日打坏了店中的家伙物件,并受伤的人,一一开发了银子去了。沈廷芳道:“这才是人财两空!倒也罢了,只是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罗家两个小畜生,等我慢慢地寻他;倒是祁家三口同那个黑汉,不知住在何处?”锦上天道:“罗府之事且搁过一边;那黑汉听他口音不是本处的,相必是罗家的亲眷,也放过一边。为今之计,大爷可叫数十个家人,到北门外张二娘饭店里去访访消息,先叫打手抢了祁巧云再作道理,终不成他三人还在那里救人么?”
    沈廷芳道:“倘若再撞见,如何是好?”锦上天道:“哪里有这等巧事。我一向闻得罗太太家法严紧,平日不许他们二人出来,怕他在外生事。昨日放他们一天,今日是必不出来的,包管是手到擒拿。”沈廷芳道:“还有一言,倘若我去抢了他的女儿,他喊起冤来,地方官的耳目要紧。”锦上天道:“这个越来不怕。门下还有一计:大爷可做起一个假婚书,就写我锦上天为媒,备些花红财礼,就叫家人打一顶大轿,将财礼丢在他家,抢了人就走,任他喊官,我这里有婚书为凭,不怕他。况且这些在京的官儿,倒有一大半是太师的门生,谁肯为一个贫民倒反来同太师作对?”
    沈廷芳大喜道:“好计,好计。事成之后,少不得重重谢你。”当下忙叫书童取过文房四宝,放在桌上道:“老锦,烦你的大笔,代我写一张婚书。”锦上天随即写一张,送与沈廷芳看。沈廷芳看了一遍,收藏好了,随唤二名家人进来,吩咐道:“我大爷只为北门外张二娘饭店有个姓祁的,他有个女儿生得端正,费了我多少银钱不曾到手。方才是锦上天大爷定下一计,前去抢亲。你二人可备下礼物花红,打手跟着轿子前去,将财礼丢在他家里,抢了上轿,回来重重有赏,倘有祸事,有我大爷作主。”家人领命,忙忙备下花红财礼,藏在身上;点了三十名打手,抬了乘轿子,一齐出北门来了。
    不一刻到了张二娘饭店门首,只见大门紧闭,众人敲了半,并无人答应。众人道:“难道他们还睡着不成?”转到后门一看,只见门上有两把锁上了,问到邻居,都不知道,只得回了相府报信。
    家人走进书房,只见锦上天同沈廷芳坐在那里话说。见了家人回来,沈廷芳忙问道:“怎么的?”家人回道“再不要说起,小人们只说代大爷抢了人来,谁知他家门都关锁了,旁边邻居一家总不知道往哪里去了。”沈廷芳听见此言,急急问道:“难道他是神仙,就知道了不成?”锦上天道:“大爷休要性急,门下又有一计,就将她抢来便了。”
    不知锦天说出何计,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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