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卷之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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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虚至德真经解卷之十三宋杭州州学内舍生臣江遹上进力命中邓析操两可之说,设无穷之辞,当子产执政,作《竹刑》。郑国用之,数难子产之治。子产屈之。子产执而戮之,俄而诛之。然则子产非能用《竹刑》,不得不用;邓析非能屈子产,不得不屈;子产非能诛邓析,不得不诛也。解曰:子产相郑三年,而善者服,恶者化,其治宜不可屈,而邓析数难而屈之。郑国用邓析之《竹刑》,宜爱其人而卒诛之,是理之不可推知者也。世谓作《竹刑》,诛邓析为子产,邓析之能,殊不知固自有不得不用,不得不屈,不得不诛者存焉。汉文帝感缇萦之言而罢肉刑,後世卒莫之能复,亦若是也。按《苟子》与夫《左氏》皆以驷颛杀邓析在子产之後,学者以是疑於经误。夫列子之书,务明道达理而已,所谓得其精而遗其粗者也,又焉用区区较其言之同异哉?可以生而生,天福也。可以死而死,天福也。可以生而不生,天罚也。可以死而不死,天罚也。可以生,可以死,得生得死有矣。不可以生,不可以死,或死或生有矣。然而生生死死,非物非我,皆命也,智之所无奈何。解曰:以康宁攸,好德而生;以寿考,终命而死。此可以生,可以死,得生得死者也。《洪范》所谓五福,此之所谓天福也。可以生而凶短折与夫疾恶忧贫而生者,《洪范》所谓六极,此之所谓天罚也。得生得死,理之常也。或死或生,则幸不幸存焉。生死一矣,或以为天福,或以为天罚,或由其常,或遭其变,至智之人,宜能观其差殊矣。然而生之所以生,死之所以死,方禀生之初,既有制其死者矣。将息我以死,亦有制其生者矣。生生死死,外非物之所能夺,内非我之所能制,皆天之所命,智之所无。如之何也?唯明乎此,然後死生无变乎也。故曰:窈然无际,天道自会,漠然无分,天道自运。天地不能犯,圣智不能干,鬼魅不能欺。自然者默之成之,平之宁之,将之迎之。解曰:际者分之余,会者运之聚。窈言幽而难见,漠言远而无极。物之生显,与道俱会。妙与道偕,运天道常。自会自运,万物亦自生自死。虽天之神,地之富,不能犯其自然,圣智之妙,不能干其自然;鬼魅之灵,不能欺其自然。若是者,默之成之,而无言无为;平之宁之,而无偏无陂;将之迎之,而无始无终。命之所为,其极如此。杨朱之友曰季梁,季梁得疾,七日大渐。其子环而泣之,请医。季梁谓杨朱曰:吾子不肖,如此之甚,汝奚不为我歌以晓之?杨朱歌曰:天其弗识,人胡能觉?匪佑自天,弗孽由人。我乎汝乎,其弗知乎?医乎巫乎,其知之乎?其子弗晓,终谒三医。一曰矫氏,二曰俞氏,三曰虑氏,诊其所疾。矫氏谓季梁曰:汝寒温不节,虚实失度,病由饥饱色欲,精虑烦散,非天非鬼。虽渐,可攻也。季梁曰:众医也。亟屏之。俞氏曰:女始则胎气不足,乳湩有余。病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渐矣,弗可已也。季梁曰:良医也。且食之。卢氏曰:汝疾不由天,亦不由人,亦不由鬼。禀生受形,既有制之者矣,亦有知之者矣。药石其如汝何?季梁曰:神医也。重既遣之。俄而季梁之疾自廖。解日:矫之为义,执枉而矫之使直,非自然也。矫氏之医欲攻其渐而在於有生之後,是为众医。俞以顺从为言,故俞氏之医在於有生之初,以为其弗可已也,是为良医。卢以总合为言,故卢氏之医齐死生而一之,其言出於禀生受形之先,精义而入神矣,是为神医。夫季梁之於生死,其能安之如此。故其死也,杨朱望其门而歌?生非贵之所能存,身非爱之所能厚。生亦非贱之所能夭,身亦非轻之所能薄。故贵之或不生,贱之或不死,爱之或不厚,轻之或不薄。此似反也,非反也。此自生自死,自厚自薄。或贵之而生,或贱之而死,或爱之而厚,或轻之而薄。此似顺也,非顺也。此亦自死,自厚自薄。解曰:生死厚薄,已制於禀生受形之先,岂贵贱爱恶之所能增损於有生之後哉?盖身为天地之委形,生为天地之委顺,彼天地既已委化於我矣,犹不能犯其分之自然,矧非汝之所有,又岂贵贱之所能存亡,爱恶之所能厚薄哉?虽然,贵贱存亡,爱增厚薄,生於有见。妄为同异,众见则同,独见则异。以同为顺,以异为逆,循其本然,奚有逆顺?谓之逆顺,似之而非,究其所为,咸其自尔。是以推原有生有身之所自,虽生不知身,身不知生,而况於贵贱爱恶哉?虽然,列子论此,亦明有生有身之妙咸本於自然,将以袪世之惑者贪生夫理、徇利累形尔。至於尊生重本,欲为天下之寄托者,宁蹈其似顺,不为其轻薄也。斋熊语文王曰:自长非所增,自短非所损,算之所亡若何?老聃语关尹曰:天之所恶,孰知其故?言迎天意,揣利害,不如其已。解曰:长短之不可增损,犹凫鹤之不可断续也。方未生无身之时,既有制之者矣。算犹智也,岂智之所能奈何哉?皆天而已矣。是以人之所恶,即天之所恶也。天岂私恶於人哉?其故必有所自矣,特不止於耳目之所接,不可俄而知耳。 顺而受之,可也。若夫以智为凿,揣而锐之,弊精神而妄亿度,《德经》谓之前识,此道之华而愚之始也。故其语关尹喜以迎天意,揣利害,为不如其已。亿则屡中,孔子所以恶子贡也。杨布问曰:有人於此,年兄弟也,言兄弟也,才兄弟也,貌兄弟也。而寿夭父子也,贵贱父子也,名誉父子也,爱憎父子也。吾惑之。杨子曰:古之人有言,吾尝识之,将以告若。不知所以然而然,命也。今昏昏昧昧,纷纷若若,随所为,随所不为。日去日来,孰能知其故?皆命也。解曰:在我者有性,在天者有命,性可修不可弛,命可听不可干。君子之处已行法,以俟命而已,亦奚欲以此道而微此福哉?杨朱乃区区度年德才貌之厚薄,而计其寿夭贵贱名誉爱憎之差殊,父子而兄弟之。兄弟以言长少之相从,父子以言尊卑之不等也。此谓以惑复於惑是为大惑,殊不知命之所为。昏昏昧昧而非智之所能明,纷纷若若而非理之所能辩,随所为而不匿於无,随所不为而不滞於有。日去而与化俱运,日来而与时偕显,夫孰能知其故?此造化之所以妙万物也。如造化亦计斯人当生之所为而为之响应,则其生化万物,其道亦浅矣。夫信命者,亡寿夭;信理者,亡是非;信心者,亡逆顺;信性者,亡安危。则谓之都亡所信,亡所不信。真矣慤矣,奚去奚就?奚哀奚乐?奚为奚不为?解曰:所谓亡寿夭、是非、逆顺、安危者,非无之也。有若频寿而跖夭,虽使有道者诚能信命矣,安能厚诬其人,谓颜子为寿而彭祖为夭哉?亦於寿夭之间任其自然而不有之尔。夫唯不有,则寿夭两行,是所以为无之也。其於是非,逆顺、安危,亦若是而已矣。谓之都亡所信,则以亡寿夭,亡是非,亡逆顺,亡安危也。谓之都亡所不信,则以信命,信理,信心,信性也。若然者,好恶不存,故无有於避就。忧喜不形,故无有於哀乐。随所不为,故无所为。随所为,故无所不为。斯可名於真矣,悫矣。真言,精而不伪也。悫言,实而不妄也。黄帝之书云:至人居若死,动若械,亦不知所以居,亦不知所以不居;亦不知所以动,亦不知所以不动。亦不知所以众人之观易其情貌,亦不谓众人之不观不易其情貌。独往独来,独出独入,孰能碍之?解曰:居若死,心如死灰也,言其无心而自止也。动若械,发若机,括也,言其因物而後动也。随时动,随时止,是居与不居,动与不动,因其自然,皆所不知。若是则物我兼忘而视听俱泯矣,奚有於观?骨肉都融而情貌寄矣,奚有於易?超然疑独,无与为偶,独出独入?独往独来,夫孰得而碍之?若夫众人之动止异是矣,内外之分不定,荣辱之境不辩,以有名为尊荣,以无名为卑辱,情貌之易不易,乃在於人之观不观,是以畏威、畏刑、畏鬼、畏人、愁结其五脏,桎梏其形体,终身役役,与化俱徂,可不悲哉?曷亦不思吾之为我,奚假於人?审夫吾之我,则众人之观不观不足知,吾之情貌不必易矣。然则至人之不离於真,众人之不能见独,岂有他哉?在我而已。冲虚至德真经解卷之十三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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