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二
    上阳子金丹大要卷之二
    紫霄绛宫上阳子观吾陈致虚撰
    虚无
    道德经序
    上阳子曰:道始无名,德亦非称。自伏羲画卦,苍颉创爻,玄龟龙马,河图洛书,文王重易,箕子洪范,皆存而不名。老子垂世,始强名之曰道。夫道之为说,先天地而位天地,始万物而育万物,草木根实,非道不生,胎卵湿化,非道不产。道果何物也?其可见乎,而功用若是;其可摸捉乎,而造化若是;其可思议乎,而变通若是。自老子一指出、一强名之后,千古之上,此道得老子以明;万世之下,此道以老子为法。天以清,地以宁,三光以明,万物以荣,圣人仙佛,以修以成。噫,道果何物,而若是其大也。孔子而佛,皆明此道,非别有一道也,后来乃分三教。儒者不明曾子、子思之相受何事,却猜之为日用当行。释者不能明心见性,只得念诵顽坐。道则不究金丹窍妙,以为焚修法术。皆非道也。盖未有所授受耳。道之为物,通气而生气,复资气而育天地万物?未有非气而自生育者。然吾所谓气,却非天地呼吸口鼻往来,要知是气之名,须究外内之道。气之在外者,曰黑铅,即金丹之道也。释云佛法,儒谓仁义,道曰金丹。三教大圣必用是气,而后方能成佛作仙,即此是道,非别有一路耶。气之在内者,曰黑汞,即修定之道也。道名踵音,儒谓中和,释云世音,即自然之道。三教大圣必用此道,故名虽殊而道则同也。是以天下无二道,圣人无两心。
    昔者老子西游,关令君喜知为圣人,迎之曰:子将隐矣,强为我着书。老子乃着五千余言而去。其着书处,今京兆整屋县终南山宗圣宫是也。此书留世,始以老子名,分上下二篇。真人郑思远标注八十一章之目。唐赐号曰《道德经》。古今解注,何啻数百人。唯河上公所释,以授汉文帝者,语淡义深,今难得其真。本经中大意,第一章显而出之,了具眼者,於此早分利钝。夫道也者,本无名无为,且名亦既有,复不可常名,则无为而无不为矣。故三十八章曰:上德无为而无以为,下德为之而有以为;上仁为之而无以为,上义为之而有以为。熟於道德者,体无为而无不为也。无为者,无以为也;无不为者,有以为也。为是道者,慧饶颜闵,必待师传。
    建言有之:古之善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
    上阳子曰:岂古然哉,於今为然。盖不可识财不可见,不可见则不可思议摸捉。我师缘督真人,授锺吕王马之的旨,南岳一面,悉拜其授。致虚年甫四十,虽居林下,癖嗜诗书。尝谓寂灭虚无,其说杳冥济谈。蒙师一指,芒刺脱然,眼下便见,方知脚跟元踏实地,犹如空中浮云忽散,宝月圆明。并得所解《道德经》。焚香启视,至此两者同出而异名,早是性命双题,愈觉浑身是汗。坐对老子坐,行共老子行,佛祖在脚跟底立,似三界中我的最尊,超然有何生死。则三清剑、五岳冠、有与无、物与窍、朱裹汞、水中银、日兔月乌、雌雄黑白,以至金刚、浮幢、灯笼、佛殿、正法眼藏、涅盘妙心、百尺竿、西江水、竹麻雀苇、棒喝照用,恒河沙量佛法,莫不皆是见了悟了。日夕照觑大机大用,有时得到休歇之处,尤为快活。何以故?只为此者双关二意,直要世人明了为期。且道同出却不同入,同出又不同没,只一已是强名,况复云此两者,於下重云众妙之门。圣人无空言,一字是一个铁汉点检将来。却似大路傍草裹有两颗骊珠,寻常人都蓦直过了。明眼人一见圆陀陀、光烁烁,收拾随身去,岂不欣然。何哉?盖今世人只是看经,却不观经。圣贤仙佛留下经书,要引世人皆为圣贤仙佛。一切常人不明其意,朝念暮谓,以为祷祈,更不於中究竟生死一件实事,抑何愚哉?犹诲人医,指以诀云:左心、小肠、肝、胆、肾,明了的便以此而脉人之脉,不必劳诵千遍万遍。若病而不诊,只诵此语,虽感得叔和立现,复奈之何。经书亦然,若看而不观,亦犹病之语而不诊者,但了其字,观者要了其义。了字则讹了舌头,了义则坐断舌头。讹了非了,坐断是了。不了的是人,了底是圣贤仙佛。喻如《金刚经》云:佛说非身,是名大身。六祖释云:色身虽大,内心量小,不名大身;法身虽小,内心量大,等虚空界,方名大身。色身虽如须弥,终不为大。此欲世人早明色身、法身二事,若只口诵,不观其义,轮回生死,何有了期。三教圣师立言垂训,皆欲接引方来,非各门异户以相冰炭者。师授是经,俾之续其言外意。
    上阳子曰:大哉!五千余言。多以天下国家、用兵治民之说,以翼其道。然以之平天下、治国家、用兵使民,无施不可。仁者见之谓之仁,智者见之谓之智。故莹蟾子有治道、丹道、兵机、禅机之说也。将以无为之道,奏之於吾皇,以仿陶唐无为之治也。其将以有为之道,告之于宰辅,行治平日新之德也。其将以无不为、有以为之道,训诸学道之士,以修金丹也。得此道以无为而治天下者,汉文帝之谓矣。得此道以佐汉而定天下者,张子房之谓矣。得此道而其鬼不神者,张辅汉之谓矣。得此道而善摄生者,许旌阳之谓矣。妙哉是经,其言父则云教父,母则云物母。此其为《道德经》也。其旨意先有为而后无为,非蠢然无为也。本道德而后仁义,非毁於仁义也。先仁义而后礼,非弃於礼者也。如恍惚中有象有物,杳冥中有精有信,不贵难得之货,此皆直指大道,显露玄机者也。经内隐八十余异名,如众甫、神器、玄牝、橐钥之类,盖深注意於道,使后之人从是而悟,因悟而入,因入而有焉,即有为者,金丹也。噫,后之人峨其冠者,不明玄牝窍妙之门,曳其裾者,不修无为有为之道。使彼之有目者视之为异端之教,彼之有口者呼之为异端之徒。而世之明敏器识之士,甘与彼之下愚,或侪或躐,奔竞是非,至于老死而不知有神仙之道,惜哉。且三教圣贤之所建立者,始焉莫不各有其道,而继之者特未善也。老子者,圣人也,太上也,巍巍尊居三清之境,以生育天地,运行日月,宰制劫运终始,万物为心。其视天下民物,一不安者,若已有之。中下之人恣其狂愚,不知源流,妄诞诋排,谓彼之非圣人者罔谴,益彰惑之甚也。谓此之归太上者罔福,是未得其道也。原其着此书者,其欲引道修行之士以成真人,使天下有以匡世救劫者也。如降魔斩蛟,平潮弭灾之事焉。然悟者自悟也,迷者自迷也。悟也者,因缘时节之来也。迷也者,宿昔所未种也。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兄弟也,朋友也,此大道之纲常也,万世之不可易也。降魔也,斩蛟也,此道成之事也,适时而就其功也。老子之道,即金丹大道也。夫金丹之道,先明三纲五常,次则因定生慧。纲常既明,则道自纲常而出,非出纲常之外,而别求道也,是谓有为。故云和其光,同其尘也。乃至定慧圆明,是谓无为。故云知其雄,守其雌也。道至无为,则神仙之事备矣。知此经者,则明其道。故曰太上下知有之。不知者则辩其语。故曰夫唯无知,是以不我知。今遵师训,因并释之,每章就下转语。夫如此者,特为此老垂一只方便手,为天下人具一只智慧眼。垂手者接济迷途,具眼者早自明了,使人人回首,物物知归,长生升仙,必有真实根器的。
    至顺辛未中秋后三日,紫霄上阳子观吾陈致虚谨序。
    道可道章解
    道可道,非常道。
    上阳子曰:夫道也者,位天地育万物曰道,揭日月生五行曰道,多於恒河沙数曰道,恒河者,西之界,此河四十里,沙细如面,比数多者之也。孤则独一无侣曰道,直入鸿蒙而还归溟涬曰道,善夺造化而顿超圣凡曰道,目下机境未兆,而突尔灵通曰道,眼前生杀分明,而无能逃避曰道。处卑污而大尊贵曰道,居幽暗而极高明日道。是道也,有大识见之眼而无睛,有大智慧之耳而无闻,有吸西江之口而无齿,有诸妙香之鼻而不嗅,有杀活舌头而味不味,有金刚法身而在自在,有生死剑而武士不敢施用,有一字义而文人不能形容。虽黑漫漫,不许一眨,暗而日彰;任峭巍巍,辟立万仞,放身无怖。细入剎尘曰道,大包天地曰道,将无入有是道,作佛成仙是道。佛经五千四十八卷,也说不到了处;《 中庸》 三十三章,也说不到穷处;《 道德》 五千余言,也说不到极处。道也,果何谓也?一言以定之曰:气也。故郑真人曰:道乃气之用。当知体其道者,是气也。可道者,道有号,道有名,道有讳。比如道之号曰万物宗,是道号也;名曰涅盘妙心,是表德也。道之号与表,皆可呼可言,故曰可道。至如道之讳,却是生万物之道,虽有其名,而不可以常道,故曰非常道。何谓非常道?盖可自见而不可以人见、众生见;可自道而不可以人道、众生道,是云可道非常道也。何谓非常道?以其至广大而尽精微,故不可以常道也。以其浄裸裸、赤洒洒、巍巍尊高,故不可以常道也。以其杳冥恍惚,有物混成,先天地生,故不可常道也。是谓非常道者也。
    名可名,非常名。
    上阳子曰:夫名也者,事物用以称题曰名,人神借以呼唤曰名。可名非常名者,喻如乾阳物也,曰乾则可,曰阳物则不可。又如坤,阴物也,曰坤则可,曰阴物则不可。故曰可名非常名也。又如今有人名曰谷神,小名曰刍狗,而字曰众甫,讳与小名,上之呼下,可也,故曰可名。众人则不可呼,若众人呼人之小名,则其人勃然而怒矣。何以故?众人不可呼人之小名?若於僻陋之所,人不闻见之地而言之则可,若於稠人中呼之则必自取辱焉。故曰非常名也。何谓非常名?盖人人有一个讳名,或可以自题,而不可托人言,是云非常名。我师曰:道以用言,在人未尝不可行,但非泛常所行之道。名以体言,在人未尝不可称,但非泛常所称之名耳。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无者,待之而后动也。有者,已动而将形也。天地始者,雌雄蟠纠而物所自晖。万物母者,阴阳感兆而气所自育。以无而偶有者,犹以天而配地。以母而匹始者,犹以气而合神。是知有与无二者峙,而天地位焉。始与母二者出,而万物育焉。我师云:人之灵明知觉者,即无也,神也。絪缊活动者,即有也,气也。此论玄远,安其大方眼,然后可以见不见之处,照不照之所也。
    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窍。
    一定之中而求变化曰常。未见之前而将兴发曰欲。冲虚至圣曰妙,包元含灵曰窍。常无欲以观其妙者,於一定之中而求变化,待之而后动,而於未见之前而将兴发,此即观其冲虚至圣之妙也。常有欲以观其窍者,於一定之中而求变化,已动而将形,形於未见之前而将兴发,此即观其包元含灵之窍也。我师曰;观其妙者,见其智慧之精微;观其窍者,见其功用之远大也。
    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
    两者,道与名也,无与有也,始与母也,妙与窍也。皆云两者,而当以无与有为先。同出而异名者,有无同出於一,而名乃分矣。玄者,不可见、不可闻、不可说。同谓之玄者,无与有两者,皆不可得而见闻名说也。玄之又玄者,以其无与有两者,愈不可见,愈不可闻,愈不可名谓。即佛云不可说不可说。转不可说者,即此道也。众妙之门者,言其玄乃万物冲虚,至圣出入之所也。而我师谓:有言外意。
    上阳子曰:有物先天地,眼下甚分明。道之体者,自然也。道之用者,虚无也。虚无者,先天地也。《契》#1曰:委志归虚元。《悟真篇》曰:道自虚无生一气。我师云:先天一气自虚无中来,此乃为之而有以为也。自然者,复天地也。人禀父母阴阳二气而生而长,浑混未判,抱一无离,此乃无为而无以为也。道本无名,强名之曰道,是有名矣。既有名矣,又不可常名,既不可常名,则不可得而闻见也。是道也,是物耶?是有形也,是无形耶?乃不可常道常名,而不可闻见者也。是以从古圣人以至于今,成仙作佛者何限,虽遗千经万论于世,而终不显题者,唯是道之尊,德之贵也。夫人本来清静,若脚跟下见得明了,无他障碍,何必更向经句上寻觅。盖为世人翻着见解,讷处不能讷,知处不能知,是故圣人慈悲方便,假名托字,百般迁就而为之讳,亦只先天地一物耳。三教大圣,殊途同归,初无差别。如孟子集义所生之道,即孔子一贯之道也。释迦拈花以传涅盘妙心之旨,即达么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也。老子有无、玄牝、物母之道,即玄关一窍,大道金丹也。深山妙窟裹,代不乏人。所谓透到是处,一明一切明,一了一切了。利根上士,获睹此经,字上求义,义裹通禅,句中得意,意外悟道,忽若智慧眼开,感得天人相与,宁不庆快。
    上阳子金丹大要卷之二竟
    #1契:当作『参同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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