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九种 老作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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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虽异,爱欲则同。老年人只宜安静,乐享余年,切不可寻少艾在旁。不是取乐,反是自寻苦吃,又是自讨罪受,于人何尤?
予曾著《笑得好》书,载有老人房事、修养、软圈、跪香、寻齿等说,极其形容。不是有意嘲笑老人,正是谏老人也。
富贵之家,每每老夫多娶少妾,或老而断弦,仍娶幼女,只图眼前快乐,不顾后来苦楚。要知老人之精力,日渐衰败。在少年妇女,青春正艾。若要遂其欢心,则将灭之灯,何堪频去其油?必致疾病丛生,身命随丧,甚可畏也;若要不遂其欢心,则女虽有夫,如同无夫,孤守活寡,误害终身,衾寒枕冷,日夕悲怨,于心何安,甚可怜也。若要防闲太紧,则女必忧郁生病,往往夭死,岂不大损阴德;若要防闲稍宽,则种种丑事,远近哄传,岂不大辱家声。总之,老虽爱少,怎奈少不爱老。憎嫌之念一起,虽烈妇亦生心外向。请述者自想:何必贪一时之乐,而受无限之苦耶!
妇女生来情性,犹如流水,即以少配少,若有风流俊俏之勾引,还要夺其心肺,何况以老配少?既不遂其欢心,又不饱其欲念,小则淫奔,大则蛊毒,甚至计谋害命。此理势之所必然,每每极多,可不凛然。沈老之作孽,还是三妇人不曾同心计谋,留得病死,事出万幸,未可以此为法。
康熙初年,有个沈登云。他居住扬州南门外,年已六十岁,精力强健。
他生平坏病,终日只喜谋算人的田地,盘剥人的家财,自己挣积,约有六、七千金事业,仅好过活。有了正妻,又娶一妾,只是并不曾生一个儿女,此是沈老儿做人残忍,所以上天令其无后。
到了六十岁大寿日,亲友来祝贺的甚多,沈老儿备了许多酒席,款待人众。自于席上,忽想起年周花甲,尚无子息,好不苦楚,因流下泪来。近他的座上,有个樊老者,约有七十余岁,是他的好友。看见他苦恼,因劝慰道:“我也是六十岁上无子,现今生了儿子。虽然幼小,毕竟可免无后之议。你既悲伤,何不再娶个如夫人来家,还可生得一、两个儿子出来。空空流泪,有何益处?”沈老感谢他:“教得是”,散了酒席。
过了几日,算计又要娶小。家中原初的妻、妾闻知,齐劝道:“有子无子,都是前世修来的。若命里无子,就娶一个来,也没得生育。不如安分过活,何等不好?”沈老不依,主意要娶,寻了媒婆,各处说合。
寻了三叉河镇上范家女儿,名唤二姐。这女儿的父亲已故,只有寡母在堂,女才十九岁。因高不成、低不就,媒婆来说:“沈家有几万两银子的财主,田地极多,一马也跑不到,家里陈柴腊米,穿金戴银。若是嫁了他,如何享用。他情愿把岳母如何养老送终。倘若生了儿子,万贯家财,都归你手里执掌,造化不了。只是莫忘记了我说合的谋人”。
妇女们没得见识,听了这些话,满心欢喜,竟依允了。可怜把一个少年如花的女儿,活活葬送了。不多时,这沈老儿事事丰盛,娶了范二姐过门。见了这少年标致女子,极大的欢喜,床上的事,曲意奉承,十分努力。范二姐原是黄花女儿,情窦未开,趣味未知,混过了满月。这沈老儿因扒得多了,虽然强壮,终是年老,身上就添了好几般病痛,看看再扒不得了。添了那几样病?
头里昏晕,眼里流泪,
鼻里清涕,喉里痰喘,
心里火烧,肚里胀塞,
腰里酸疼,腿里软瘫。
沈老周身病痛,请医百般调治,医令:“独宿保养。”原旧的一妻一妾,不必说起,仍是常守活寡。新娶的范二姐,如何守得?捱过了两个多月,沈老的病症,幸喜好了。怎奈那下身物件,竟软如棉花,一些不硬,扶捏不起,如何干事?沈老舍不得范二姐娇媚,未免做干工夫,越挑拨得二姐春心缭乱,情兴火热,无处发泄。沈老没奈何,只得睡在二姐身上,将物件勉强挨塞。不料,这件东西绵软折转,他还在上叠个不了。
二姐怒啐道:“我里边一些也不曾进来,你还在上边叠个什么?”沈老也自觉没趣,只得扒将下来,说道:“我有许多钱财,又有许多田庄,我与你穿好的、吃好的,尽好快活过日子。”二姐恼怒,道:“古人说得好:‘良田万顷,不如日进分文’,我要家财何用?”沈老又勉强应道:“我因害病,被你吵笑,待我调养几日,与你耍要,只怕你还要讨饶哩。”二姐把手在沈老脸上一抹道:“你自己好不知羞,还来说大话哄人!”因而男女俱扫兴而止。
自此以后,二姐看见俊俏后生,恨不得就吞在肚里。只因嫁了这老年人,不由得她不痛恨母亲,不由得她不咒骂媒人,苦在心里,说不出来。
偶一日,在后门口闲玩散闷。看见一个美少年走过去,彼此对看个不住。正在看得有兴,忽被家人冲散。原来这少年姓张,因他生得标致、俊俏,人都叫他做“赛张生”,只离沈家半里路远。此生一见二姐,魂都留恋,每日来盼望。一早一晚,竟与二姐勾搭上了。你贪我爱,如胶似漆,乘沈老养病,不必红娘勾引,亦不必跳墙。每晚竟是二姐于更深时,从内里开门,接迎“张生”入房做事,黑早送出。原旧的妻妾以及家里人,俱也知道风声,都不管事。如此往来,也有两个多月。
一日晚间,沈老到二姐房里来,在门外听得有男人在房内低声嘻笑。沈老着实动疑,敲门多时,二姐假推睡着,将人藏躲桌下,才开门。俟沈老进房,于黑处遮掩放出。沈老只推不曾看见,说了几句闲话,回到书房里再三思量:“若要声张,只恐丑名遍传,如何做人?若要不声张,如何容得?”想出一计,正屋后一进有高楼三间,沈老将二姐移到高楼上做房。
二姐恐沈老疑心,只得依从。又着原妻妾看守,不许下楼。沈老又在楼旁一间屋里独宿。沈老只是病不离身,有一长者来候他的病,也略知他家些消息,因劝他道:“尊体年老多病,何不把二位小夫人早早配与人,就积了些阴德,又省了些烦恼,且又得了些财礼,岂不甚好?”沈老口虽答应,心还不舍。
过了两个月,二姐日夜思想那少年,渐渐饮食减少,面色枯黄,医药不效,意成了相思百日痨。果然,未满百日,呜呼死了。二姐的寡母来吵了几场,哭死了几回,过了十多日,伏在棺上死了。
这“赛张生”,终日在后门前痴望,杳无消息。买棺的日子。才知道二姐日夜相思死了,这“赛张生”走头无路,只得回家,日夜痛哭了几十回,着实想念不舍,白日里看见二姐牵了去,竟是“活捉张三郎”真正戏文,也是他奸人的妻女现报。
沈老原初的妾,终日孤眠,守得没出头日子。虽看上了几个人,奈看得严紧,总不能到手,随后月余,也忧郁死了。原配首妻,无人做伴,孤苦伶仃,终日烦恼,不上半年,也往阎家去了。沈老见儿女不曾生半个,一妻二妾都死了,心上好生不过意,好生孤苦凄惨。看见原初妻、妾的两个棺村,想起当日她两个人曾说许多好话,劝我莫再娶小,只因我一时昏迷,都不依从,致有今日,痛哭一场。
又看见寡妇的棺材,想起她在生时,费了多少辛苦,养成一个上好女儿,指望配人图后来快活养老,都因我不曾把她女儿安置好处,坑害死了,以致她衰年无靠,苦恼死了,又痛哭一场。及至看见二姐的棺材,又想起初婚的月内,我与她两个人恩爱绸缪,何等亲厚,都因我不自谅衰老,早遣另配,保全她性命,以致把她活活害死了,又痛哭不止。
自此日夜悲啼,声哑泪枯,病症日添,服药不效,时常看见寡妇同三个妇人讨命,没有几日,活拉了去。族众并不理着收殓,都来吵闹家财。停尸四日,臭气薰人,蛆虫满地,方才草率买棺入殓。幸有一个略好的,将公项提起些须,雇人把五个棺材抬去埋了,随即把房卖银瓜分。
可叹这个老儿,只喜谋算人的家财,苦挣一生,不曾做件好事,只落得将许多产业,一旦都分得精光。他把四个妇人性命,活活的坑害死了。后世又不知如何果报?岂不是老来作孽,世人不可不知警戒。
求嗣真铨
今之无子者,往往多置少姬,恣行淫欲。要知妾婢既多,嫌疑必起,一遇妒妻,遂有冤屈横死之惨。其为我宠者,枕席迭侍,精液内于,其究也必成我之病。外或不能遍御,幽闭一室,怨恨愁苦,灭绝上天,生生种子,其究也复成人之病。因无子而造诸孽,因造孽而愈无子,且以少年之妾,守一衰迈之翁,徒苦人子女为活寡妇。如此损德而欲望生子,何能哉?况精竭神枯,一旦弃世,其间丑名播扬,闺门失节,尤多不可言者。从来寡欲多男,每见富贵之士,一子或艰,贫贱之家,多男为累。总在欲之寡与不寡,异之也。
昔一人无子,有医者教之,保惜精神,忽过思过劳,勿大扰大怒,俟经净施之,有娠即异榻。如此半年,果然生子。要知生者,生道也。若不以生生之道,求之句能应乎?要法曰:莫阴险、莫残刻、莫杀生。凡种种无子之行,俱悉改除。久之又久,未有不获多男之庆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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