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010卷 卷十 百源學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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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源學案(下)(黃宗羲原本 黃百家篡輯 全祖望修定)
八卦次序之圖(圖一)
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四分為八也。
《啟蒙》曰:太極之判,始生一奇一耦而為一畫者二,是為兩儀,其數則陽一而陰二,在《圖》、《書》則奇耦是也。兩儀之上各生一奇一耦而為二畫者四,是為四象,其位則太陽一、少陰二、少陽三、太陰四,其數則太陽九、少陰八、少陽七、太陰六。以《河圖》言之,則六者一而得五者也,九者四而得五者也,八者三而得五者也,七者二而得五者也。以《洛書》言之,則九者十分一之餘也,八者十分二之餘也,七者十分三之餘也,六者十分四之餘也。四象之上各生一奇一耦而為三畫者八,于是三才略具而有八卦之名。其位則乾一、兌二、離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在《河圖》則乾坤離坎分居四實,兌震巽艮分居四虛。在《洛書》則乾坤離坎分居四正,兌震巽艮分居四隅。《周禮》所謂「大卜掌三《易》之法,夏曰《連山》,商曰《歸藏》,周曰《周易》,其經卦皆八」也,《大傳》所謂「八卦成列」也。
百家謹案:《大傳》,包犧氏仰觀俯察,遠求近取,于是始作八卦,非因《河圖》而作也。至于《河圖》,自漢以來未有定說。孔安國、劉歆以八卦為《河圖》,《洪範》本文為《洛書》。鄭康成依緯書,則云《河圖》九篇,《洛書》六篇。其一六居下之圖,皆以為天地之數,初未嘗以此為《河圖》也。至劉牧謂《河圖》之數九,《洛書》之數十,亦以今之《洛書》為《河圖》,《河圖》為《洛書》。而朱子始反置之,作《啟蒙》。說詳先遺獻《象數論》中。據《啟蒙》,以圖中虛五與十為太極,一六居下、二七居上、三八居左、四九居右、奇耦數各二十為兩儀,以一二三四合五而成六七八九為四象,拆四方之合為乾坤離坎,補四隅之空為兌震巽艮,并牽扯《洛書》入之,以傅會《大傅》「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之文。而蔡氏謂伏皇但據《河圖》以作《易》,不必豫見《洛書》而已逆與之合,《圖》者伏皇之所由以畫卦,《書》者大禹之所由以衍疇也。其實八卦與《河圖》不相黏合。即朱子自于《原象篇》云:「惟皇太昊,仰觀俯察,奇耦既陳,兩儀斯設。既幹乃支,一各生兩,陰陽交錯,以立四象。兩一既分,一復生兩,三才在目,八卦指掌。」其《感興篇》又云:「皇羲古神聖,妙契一俯仰,不待龍馬圖,人文已宣朗。」其附錄語又謂:「仰觀俯察,遠求近取,安知《河圖》非其中之一事。」據此,殆亦自悟《啟蒙》之失矣。
八卦方位之圖(圖二)
此明伏羲八卦也。又曰:乾南,坤北,離東,坎西,震東北,兌東南,巽西南,艮西北。自震至乾為順,自巽至坤為逆。後六十四卦方位倣此。
「八卦相錯」,明交相錯而成六十四卦也。「數往者順」,若順天而行,是左旋也,皆已生之卦也,故云「數往」也。「知來者逆」,若逆天而行,是右行也,皆未生之卦也,故云「知來」也。
胡庭芳曰:《伏羲八卦方位之圖》,天位乎上,地位乎下,日生于東,月生于西,山鎮西北,澤注東南,風起西南,雷動東北,自然與天地造化合,先天八卦對待以立體如此。八卦之在《橫圖》,則首乾,次兌離震巽坎艮坤,是為生出之序。及八卦之在《圓圖》,則首震一陽,次離兌二陽,次乾三陽,接巽一陰,次坎艮二陰,終坤三陰,是為連行之序。
六十四卦次序之圖(圖三)
八分為十六,十六分為三十二,三十二分為六十四也。
《啟蒙》曰:八卦之上各生一奇一耦而為四畫,邵子所謂八分為十六也。是于兩儀之上各加八卦,八卦之上各加兩儀也。四畫之上各生一奇一耦而為五畫,邵子所謂十六分為三十二也。是于四象之上各加八卦,八卦之上各加四象也。五畫之上各生一奇一耦而為六畫,邵子所謂三十二分為六十四也。是八卦之上各加八卦,《大傳》謂「因而重之」者此也。自此以上又各生一奇一耦以至為十二畫,成四千九十六卦,此即焦贛《易林》卦變之數,蓋以六十四乘六十四也。
百家謹案:此邵子所謂《伏皇先天六十四卦橫圖》也。下三畫即前圖之八卦,上三畫則各以其序重之,而下卦因亦各衍而為八也。朱子《本義》于《橫圖》用黑白以別陰陽爻畫,其答袁樞有云:「黑白之位,亦非古法。但以奇耦為之,終不粲然。今欲易曉,固不若黑白之了了心目間也。」《圓圖》即以此序規而圓之,《方圖》以此割而疊之。
六十四卦圓圖(方位圖)(圖四)
先天學。心法也。圖皆從中起,萬化萬事生于心也。
乾以分之,坤以合之,震以長之,巽以消之。長則分,分則消,消則翕也。乾坤,定位也;震巽,一交也;兌離坎艮,再交也。故震,陽少而陰尚多也;巽,陰少而陽尚多也;兌離,陽浸多也;坎艮,陽浸多也。無極之前,陰含陽也;有象之後,陽分陰也。陰為陽之母,陽為陰之父,故母孕長男而為《復》,父生長女而為《姤》,是以陽起于《復》而陰起于《姤》也。自《姤》至《坤》為陰含陽,自《復》至《乾》為陽分陰。《坤》、《復》之間為無極,自《坤》反《姤》為無極之前。
乾四十八而四分之一分,為陰所克也;坤四十八而四分之一分,為所克之陽也。故乾得三十六,而坤得十二也。陽在陰中,陽逆行;陰在陽中,陰逆行;陽在陽中,陰在陰中,皆順行。
朱子曰:《圓圖》左屬陽,右屬陰。坤無陽,艮坎一陽,巽二陽,為陽在陰中逆行。乾無陰,兌離一陰,震二陰,為陰在陽中逆行。震一陽,離兌二陽,乾三陽,為陽在陽中順行。巽一陰,坎艮二陰,坤三陰,為陰在陰中順行。此以內八卦言也。若以外八卦推之:右方外卦四節,皆首乾終坤,四坤無陽,自四艮各一陽,逆行而至于乾之三陽,其陽皆自下而上,亦陽在陰中,陽逆行也。左方外卦四節,亦首乾終坤,四乾無陰,自四兌各一陰,逆行而至于坤之三陰,其陰皆自上而下,亦陰在陽中,陰逆行也。左方外卦四坤無陽,自四艮各一陽,順行而至于乾之三陽,其陽皆自下而上,亦陽在陽中,陽順行也。右方外卦四乾無陰,自四兌各一陰,順行而至于坤之三陰,皆自上而下,亦陰在陰中,陰順行也。以逆順之說推之:陰陽各居本方,則陽自下而上,陰自上而下,皆為順。若反居其位,則陽自上而下,陰自下而上,皆為逆。
《復》至《乾》凡百一十有二陽,《姤》至《坤》凡八十陽,《姤》至《坤》凡百一十有二陰,《復》至《乾》凡八十陰。
坎、離者,陰陽之限也。故離當寅,坎當申。而數常踰之者,陰陽之溢也。然用數不過乎中也。
百家謹案:邵子之說,以得半為中,又不敢至于已半,而以將半為中也。朱子謂:「邵子初只看得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心只管在那上轉,久之理透,一舉眼便成四片。其法四之外又有四焉。凡物纔過到二之半時,便煩惱了,蓋以漸趨于衰也。如見花方蓓蕾,則謂其盛;既開,則謂其衰。」其理不過如此。
方圖(四分四層圖)
《方圖》中起震巽之一陰一陽,然后有坎離艮兌之二陰二陽,後成乾坤之三陽三陰,其序皆自內而外。內四卦四震四巽相配而近,有雷風相薄之象。震巽之外十二卦縱橫,坎離有水火不相射之象。坎離之外二十卦縱橫,艮兌有山澤通氣之象。艮兌之外二十八卦縱橫,乾坤有天地定位之象。四而十二,而二十,而二十八,皆有隔八相生之妙。以交股言,則《乾》、《坤》、《否》、《泰》也,《兌》、《艮》、《咸》、《損》也,《坎》、《離》、《既》、《未濟》也,《震》、《巽》、《恆》、《益》也,為四層之四隅。
朱子曰:《圓圖》象天,一順一逆,流行中有對待,如震八卦對巽八卦之類。《方圓》象地,有逆無順,定位中有對待,四角相對,如乾八卦對坤八卦之類。此則《方》、《圓圖》之辨也。
程道大曰:邵子謂「圖皆從中起」,此「皆」字兼《方》、《圓圖》而言。天地定位,《圓圖》之從中起也;雷以動之,風以散之,《方圖》之從中起也。《圓圖》,《乾》、《坤》當南北之中;《艮》居《坤》之右,《兌》居《乾》之左,為山澤通氣;《震》居《坤》之左,《巽》居
方圓四分四層圖(圖五)
《乾》之右,為雷風相薄;《坎》居正西,《離》居正東,為水火不相射。是《圓圖》起南北之中,而分于東西也。《方圖》,《震》、《巽》當圖之中,故曰雷以動之,風以散之;《坎》次《巽》,《離》次《震》,故曰雨以潤之,日以暄之;《艮》次《坎》,《兌》次《離》,故曰艮以止之,兌以說之;《乾》次《兌》,《坤》次《艮》,故曰乾以君之,坤以藏之。是《方圖》起圖之中,而達乎西北東南也。故曰「皆從中起」。
百家謹案:《方圖》不過以前《大橫圖》分為八節,自下而上疊成八層,第一層即《橫圖》自《乾》至《泰》八卦,第二層即《橫圖》自《臨》至《履》八卦,以至第八層即《橫圖》自《否》至《坤》八卦也。
卦氣圖(圖六)
《發微》曰:邵子先天卦氣皆中起,子午卯酉o 四中,二至、二分當之;寅申巳亥為四孟,四立當之。○邵子以六十四卦分二十四氣,每月二氣,氣有在月初者,有在月半者,惟二至、二分則日在中,故《乾》、《坤》、《坎》、《離》當上下左右之中,其實于中亦得半,故以冬至子之半一例明之。○冬至日與天會,月與地會,為《復》,天地皆在《坤》,故《坤》不用。春分日在卯,為《大壯》,日月皆入《離》,故《離》不用。夏至日與天遇,月與地遇,為《姤》,天地皆在《乾》,故《乾》不用。秋分日在酉,為《觀》,日月皆入《坎》,故《坎》不用。
胡玉齋曰:當因邵子子半之說推之,依《先天卦圖》以卦分配節候。《復》為冬至,子之半;《頤》、《屯》、《益》為小寒,丑之初;《震》、《噬嗑》、《隨》為大寒,丑之半;《妄》、《明夷》為立春,寅之初;《賁》、《既濟》、《家人》為雨水,寅之半;《豐》、《離》、《革》為驚蟄,卯之初;《同人》、《臨》為春分,卯之半;《損》、《節》、《中孚》為清明,辰之初;《歸妹》、《睽》、《兌》為穀雨,辰之半;《履》、《泰》為立夏,巳之初;《大畜》、《需》、《小畜》為小滿,巳之半;《大壯》、《大有》、《夬》為芒種,午之初;至《乾》末交夏至,為午之半。此左方陽儀三十二卦也。《姤》為夏至,午之半;《大過》、《鼎》、《恆》為小暑,未之初;《巽》、《井》、《蠱》為大暑,未之半;《升》、《訟》為立秋,申之初;《困》、《未濟》、《解》為處暑,申之半;《渙》、《坎》、《蒙》為白露,酉之初;《師》、《遯》為秋分,酉之半;《咸》、《旅》、《小過》為寒露,戌之初;《漸》、《蹇》、《艮》為霜降,戌之半;《謙》、《否》為立冬,亥之初;《萃》、《晉》、《豫》為小雪,亥之半;《觀》、《比》、《剝》為大雪,子之初;至《坤》末交冬至,為子之半。此右方陰儀三十二卦也。二分、二至、四立,總為八節,每節各計兩卦,餘十六氣每氣各計三卦,合為六十四卦。以卦配氣者如此。
周一敬曰:邵子詩云:「冬至子之半,天心無改移。一陽初動處,萬物未生時。」明乎氣無中歇,但有動靜屈伸,幾希可會耳。一歲之元,以此為根。今第取每歲冬至之日,視屬何甲,甲屬何干何支,即擬此于支為一歲之冬至矣。再視此日冬至確屬何時,即擬此時為天心乍轉,定為《復卦》矣。自此《復》之一刻積而引之,五日為候,或十日,或十五日,為一氣之節,逐時逐日敘而數之,或為甲子,或為乙丑,本日所值之干支即占者所值之卦爻也。凡干支之一日,即卦中之一畫,以畫配日,毫不得謬。于是以干支詳理氣之盛衰,以卦爻詳理氣之當否。理貞者吉,不貞者凶;氣舒者昌,氣促者掩;數長者福,數盡者迍。消息盈虛,歸于太極,萬物萬事莫能遁矣。○如今年歲在辛巳,筮者于六月朔問焉,其日在乙已,則冬至當在庚辰歲戊子月九日丙戌之辰時矣。由丙戌日之辰時而順數之,至辛巳歲六月之朔,適得二百日,因就《復》之初爻順數之,遞《頤》而《屯》而《益》,以至《姤》之上及《大過》初,適得二百爻,在《姤》、《過》乘承之候,其節氣為小暑矣。視所值為《姤》之上邪,則日為甲辰,于冬至丙戌,干為生而支為沖,《姤》上角剛喜觸,黨助皆剛,無處靜之德。五月木盛,陽氣將窮,正《乾》盡午中時也。視所值者其《大過》之初邪,則日為乙巳,于冬至丙戌,干既逢生,支又助旺,初爻白茅無咎,慎德載物,濟事有人。正月木盛,而藉之用茅,又在陰候,得時得朋,有才有器者也。消息盈虛,理正如此。總之,視冬至之日時以順數,節氣配分卦畫,無不應者,在學者神而明之耳。
百家謹案:康節《卦氣圖》卦主六日七分,亦京房日法也。而用《先天圖》六十四卦以分布氣候,去《乾》、《坤》、《坎》、《離》四正卦以主二至二分,蓋六十四卦凡三百八十四爻,去四卦二十四爻,以一爻當一日,恰合當期之三百六十日。朱子謂康節之學似楊子雲。康節謂:「楊雄知曆法,又知曆理。」又曰:「楊子作《玄》,可謂見天地之心者也。」然今觀《太玄》,有氣而無朔,有日星而無月,亦便未可謂知曆理、見天地之心者也。康節《先天卦位》,崇奉之者莫如朱子,至舉其圖架于文王、周公、孔子之上。然而辯之者亦不少。茲略採辯圖之說于後,以俟千秋論定焉。
附先天圖辯
歸震川曰:《易圖》,邵子之學也。昔者包犧氏之王天下也,仰觀俯察,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遠稽近取,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蓋以八卦盡萬物之理,宇宙之間,洪纖巨細,往來升降,死生消息之故,悉著之于象矣。後之人苟以一說求之,無所不通,故雖陰陽小數、納甲飛伏、坎離填補、卜數雙耦之類,人人自以為《易》。要之,皆可以言《易》也。《易》不離乎象數,象數之變至于不可窮。然而有正焉,有變焉。卦之明白而較著者為正,此聖者之作也。旁推而衍之者為變,此明者之述也。伏羲之作,止于八卦,因而重之,如是而已矣,初無一定之法,亦無一定之書,而剛柔、上下、陰陽之變態極矣。今所謂《易圖》者,列《橫圖》于前,又規而圓之,左順右逆以象天,填而方之,交加八卦以象地,謂出于伏羲。太古無言之數,何若是紛紜邪﹖《大傳》曰:「神無方,《易》無體。」夫卦散于六十四,可圓可方。一域于圓方之形,則局矣。故散圖以為卦而卦全,紐卦以為圖而卦局。邵子以步算之法衍為《皇極經世》之書,有分秒直事之術,其自謂得先天之學固以此。要其旨不叛于聖人,然不可為作《易》之本。故曰:推而衍之者變也。此邵子之學也。○或曰:「邵子所據,《大傳》之文也。《大傳》『《易》有太極』節,先天卦序也。『天地定位』章,先天卦位也。」「『帝出乎震』節,文王卦位也。」曰:此邵子謂之云爾。夫《易》之法,自一而兩,兩而四,四而八,其相生之序則然也。八卦之象,莫著于八物,天、地也,山,澤也,雷、風、水、火也。八者,不求為耦而不能不為耦者也。帝之出入,傳固已詳矣。以八卦配四時,夫以為四時,則東南西北繫是焉,非文王易置之而有此位也。總之,圖與《傳》雖無乘刺,然必因《傳》為此圖,不當謂《傳》為圖說也。
附洲《易學象數論》,論《先天圖》曰:邵子《先天橫圖》次序,以「《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為據。黃東發言:「生兩、生四、生八,《易》有之矣;生十六、生三十二,《易》有之否邪﹖」某則據《易》之生兩、生四、生八,而後知《橫圖》之非也。「易有太極,是生兩儀」,所謂「一陰一陽」者是也。其一陽也,已括一百九十二爻之奇;其一陰也,已括一百九十二爻之耦。以三百八十四畫為兩儀,非以兩畫為兩儀也。若如朱子以第一爻而言,則一陰一陽之所生者各止三十二爻,而初爻以上之奇耦又待此三十二爻以生。陰陽者氣也,爻者質也,一落于爻,已有定位,焉能以此位生彼位哉﹖「兩儀生四象」,所謂老陽、老陰、少陽、少陰是也。乾為老陽,坤為老陰,震坎艮為少陽,巽離兌為少陰。三奇()者老陽之象,三耦()者老陰之象,一奇二耦(、、)者少陽之象,一耦二奇(、、)者少陰之象。是三畫八卦即四象也,故曰「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八卦以象告」。此質之經文而無疑者也。又曰:「《易》有四象,所以示也。」又曰:「《彖》者,言乎象者也。」今觀《彖傳》必發明二卦之德,則象之為三畫八卦明矣。是故四象之中,以一卦為一象者,乾、坤是也;以三卦為一象者,震、坎、艮與巽、離、兌是也。必如康節均二卦為一象,乾、離、坎、坤于四象之位得矣,兌之為老陽,震之為少陰,巽之為少陽,艮之為老陰、無乃雜而越乎﹖《易》言「陽卦多陰,陰卦多陽」,艮、震之為陽卦,巽、兌之為陰卦,可無疑矣。反而置之,明背經文,而學者不以為非,何也﹖至于八卦次序,乾、坤、震、巽、坎、離、艮、兌,其在《說卦》者亦可據矣。而易為乾一、兌二、離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以緣飾圖之左陰右陽,學者信經文乎﹖信傳注乎﹖「四象生八卦」者,《周禮》《太卜》「經卦皆八,別皆六十四」,《占人》「以八卦占簭之八故」,則六十四卦統言之,皆謂之八卦也。蓋內卦為貞,外卦為悔,舉貞可以該悔,舉乾之貞而坤乾、震乾、巽乾、坎乾、離乾、艮乾、兌乾該之矣。以下七卦皆然。證之于《易》,曰「八卦定吉凶」,若三畫之八卦,吉凶何從定乎﹖曰「包犧氏始作八卦」,其下文自《益》至《夬》,所取之十卦已在其中,則八卦之該六十四卦亦明矣。由是言之,太極、兩儀、四象、八卦,因全體而見。蓋細推八卦,即六十四卦之中皆有兩儀四象之理,而兩儀四象初不畫于卦之外也。其言生者,即「生生謂易」之生,非次第而生之謂。康節加一倍之法,從此章而得,實非此章之旨,又何待生十六、生三十二而後出經文之外也﹖其謂之「先天」者,以此章所生八卦,與前章「始作八卦」,其文相合,以為宓戲之時止有三畫而無六畫,故謂之先天。又以己之意生十六,生三十二、生六十四,倣此章而為之,以補羲皇之闕,亦謂之先天。不知此章于六十四卦已自全具,補之反為重出。《易》言「因而重之」。生十六、生三十二、生六十四,是積累而後成者,豈可謂重乎﹖既不難明背,何止如東發言非《易》之所有邪!其二曰:邵子《先天方位》,以「天地定位,山澤通氣,雷風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錯」為據,而作乾南、坤北、離東、坎西、震東北、兌東南、巽西南、艮西北之圖。于是為之說曰:「數往者順,若順天而行,是左旋也,皆已生之卦也。乾一、兌二、離三、震四,生之序也。震初為冬至,離兌之中為春分,乾末交夏至。故由震至乾皆已生之卦。知來者逆,若逆天而行,是右行也,皆未生之卦也。巽五、坎六、艮七、坤八,生之序也。巽初為夏至,坎艮之中為秋分,坤末交冬至。故由巽至坤,皆未生之卦。」又倣此而演之,以為六十四卦方位。夫卦之方位,已見「帝出乎震」一章。康節舍其明明可據者,而于未嘗言方位者重出之以為先天,是謂非所據而據焉。「天地定位」,言天位乎上,地位乎下,未聞南上而北下也。「山澤通氣」,山必資乎澤,澤必出乎山,其氣相通,無往不然,奚取其相對乎﹖「雷風相薄」,震居東,巽居東南,遇近而合,故言相薄,遠之則不能薄矣。東北為寅,時方正月,豈雷發聲之時邪﹖「水火不相射」,南方炎,北方寒,猶之冬寒 夏熱也。離東坎西,是指春熱秋寒 ,誰其信之!此皆先儒所已言者,某則即以邵子所據者破邵子之說。「帝出乎震」之下文「動萬物者莫疾乎雷,撓萬物者莫疾乎風,燥萬物者莫熯乎火,說萬物者莫說乎澤,潤萬物者莫潤乎水,終萬物始萬物者莫盛乎艮」,其次序非即上文離南坎北之位乎﹖但除乾坤于外耳。而繼之以「故水火相逮,雷風不相悖,山澤通氣,然後能變化,既成萬物也」,然則前之「天地定位」四句,正為離南坎北之方位而言也,何所容先天之說雜其中邪!且卦爻之言方位者,「西南」皆指坤,「東北」皆指艮,「南狩」「南征」必為離,「西山」「西郊」必為兌。使有乾南坤北之位在其先,不應卦爻無闌入之者,康節所謂「已生」「未生」者,因擴圖乾一兌二之序。乾一兌二之序,一人之私言也,則「左旋」「右行」之說益不足憑耳。凡先天四圖,其說非盡出自邵子也。朱震《經筵表》云:「陳摶以《先天圖》傳种放,放傳穆修,修傳李之才,之才傳邵雍。放以《河圖》、《洛書》傳李溉,溉傳許堅,堅傳范諤昌,諤昌傳劉牧。」故朱子云宓戲四圖其說皆出自邵氏。然觀劉牧《鉤深索隱圖》,乾與坤數九也,震與巽數九也,坎與離、艮與兌數皆九也。其所謂九數者,天一地八定位,山七澤二通氣,雷四風五相薄,水六火三不相射。則知《先天圖》之傳,不僅邵氏得之也。
論天根月窟曰:康節因《先天圖》而創為天根月窟,即《參同契》乾坤門戶牝牡之論也。故以八卦言者,指坤震二卦之間為天根,以其為一陽所生之處也;指乾巽二卦之間為月窟,以其為一陰所生之處也。程前村直方謂天根在卯,離兌之中是也;月窟在酉,坎艮之中是也,引《爾雅》「天根,氐也」,《長楊賦》「西厭月窟」證之。然與康節「乾遇巽時觀月窟,地逢雷處見天根」之詩背矣。以六十四卦言者,朱子曰,天根月窟指《復》、《姤》二卦。有以十二辟卦言者,十一月為天根,五月為月窟。其三十六宮 ,凡有六說。以八卦言者三:乾一、兌二、離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之次序,積數為三十六。乾一對坤八為九,兌二對艮七為九,離三對坎六為九,震四對巽五為九,四九亦為三十六。乾畫三,坤畫六,震、坎、艮畫各五,巽、離、兌畫各四,積數亦三十六。以六十四卦言者二:朱子曰,卦之不易者有八,《乾》、《坤》、《坎》、《離》、《頤》、《中孚》、《大過》、《小過》,反易者二十八,合之為三十六。方虛谷回曰,《復》起子左得一百八十日,《姤》起午右得一百八十日,一旬為一宮,三百六十日為三十六宮。以十二辟卦言者一:鮑魯齋恂曰,自《復》至《乾》六卦,陽爻二十一,陰爻十五,合之則三十六;自《姤》至《坤》六卦,陰爻二十一,陽爻十五,合之亦三十六;陽爻陰爻總七十二,以配合言,故云三十六。案諸說雖異,其以陽生為天根,陰生為月窟,無不同也。蓋康節之意,所謂天根者,性也;所謂月窟者,命也。性命雙修,老氏之學也,其理為《易》所無,故其數與《易》無與也。
論八卦方位曰:離南坎北之位,見于經文,而卦爻所指之方亦與之相合,是亦可以無疑矣。蓋卦畫之時即有此方位,《易》不始于文王,則方位亦不始于文王,故不當云「文王八卦方位」也。乃康節必欲言文王因先天乾南坤北之位改而為此。朱子則主張康節之說過當,反致疑于經文,曰:「曷言『齊乎巽』,不可曉。」曰:「坤在西南,不成東北方無地﹖」曰:「乾西北亦不可曉,如何陰陽來此相薄﹖」曰:「西方肅殺之氣,如何言萬物之所說﹖」凡此數說,有何不可曉!巽 當春夏之交,萬物畢出,故謂之齊。觀北地少雨,得風則生氣郁然,可驗也。夏秋之交,土之所位,故坤位之,非言地也;。若如此致難,則先天方位巽 在西南,何不疑東北無風邪﹖其餘七卦,莫不皆然。乾主立冬以後,冬至以前,故陰陽相薄。觀《說卦》乾之為寒、為冰,非西北何以置之﹖萬物告成于秋,如何不說﹖朱子注「元亨利貞」之利曰:「利者,生物之遂,物各得宜,不相妨害,于時為秋,于人為義,而得其分之和。」非說乎﹖顧未嘗以肅殺為嫌也。然則朱子所以致疑者,由先天之說先入于中、故曰主張太過也。康節曰「乾坤交而為《泰》」,言文王改《先天圖》之意,先天乾南坤北,交而為《泰》,故乾北坤南。「坎離交而為《既濟》」,先天離東坎西,交而為《既濟》,故離南坎北。「乾生于子」,先天乾居午,而其生在子,故下而至北。「坤生于午」,坤居子,而其生在午,故上而至南。「坎終于寅」,坎當申,交于離,故終寅。「離終于申」,離當寅,交于坎,故終申。所謂交者,不取對待言之也。即以對待而論,則乾南坤北者,亦必乾北坤南而後《泰》之形可成也,今坤在西南,乾在西北;離東坎西者,亦必離西坎東而後《既濟》之形可成也,今離在上,坎在下,于義何居﹖藉變曰「再變而後為今位」,是乾南坤北之後,離南坎北之前,中間又有一方位矣。乾位戌,坤位未,坎位子,離位午,于子午寅申皆無當也。康節又曰:「震、兌,始交者也。」陽本在上,陰本在下,陽下而交于陰,陰上而交于陽。震一陽在下,兌一陰在上,故為始交,故當朝夕之位。「坎、離,交之極者也。」坎陽在中,離陰在中,故為交之極,故當子午之位。四正皆為用位。「巽、艮,不交而陰陽猶雜也。」巽一陰在下,艮一陽在上,適得上下本然,故為不交,故當用中之偏。「乾、坤,純陽純陰也,故當不用之位。」東方陽主用,西方陰為不用。夫氣化周流不息,無時不用。若以時過為不用,則春秋不用子午,冬夏不用卯酉,安在四正之皆為用位也﹖必以西南、西北為不用之位,則夏秋之交,秋冬之交,氣化豈其或息乎﹖康節又曰:「乾坤縱而六子橫,《易》之本也。先天之位,震兌橫而六卦縱,《易》之用也。」由前之說,則後自坎離以外皆橫也;由後之說,則前自坎離以外皆縱也。圖同而說異,不自知其遷就歟﹖是故離南坎北之位,本無可疑。自康節以為從先天改出,牽前曳后,始不勝其支離。朱子求其所以改之之故而不可得,遂至不信經文。吁,可怪也!
附黃晦木宗炎《周易象辭先天卦圖辯》,略曰:伏皇以前,初無著之方冊,代見物理之事。伏皇欲以文字教天下,傳後世,創為奇耦之畫,使天地雷風水火山澤八象之在兩間者,煥然移于方冊之上,正所謂文字也。後聖師其大意,變成斜正縱橫之狀,而文字日增。是卦畫者,文字之根原;文字者,卦畫之支流也。八卦者,六書之指事、象形;六十四卦者,六書之聲、意、轉、借也。為陳、邵之說者視此為圖,以為不立言語文字,使人靜觀以悟其神妙,何異云孔、孟惡諛墓不為碑版,慎毀譽不為序記,《雅》、《頌》不為樂府,風人不為長律短句也﹖造為文、周、孔子只從中半說起。人至三聖,恐無可復加矣,何獨于演《易》贊《易》,不識向上精微,僅從中半說起,自戾伏皇作《易》之大道乎﹖有周之時,編簡未繁,無堆狀插架之部帙,吾夫子學《易》,韋絕窮思,極其擬議,必曰「昔者聖人之作《易》也」,推原上古,探所由來,漸及于中古,攷其窮變,一一著明,昭然旦晝,獨近摛糟粕,遺向上根原而不顧乎﹖後此二、三千年,去古愈遠,注經解傳,汗牛充棟,乃忽遇夫天根月窟,與伏皇揖遜于一堂,印心于密室。就使事事合符,吾尚未敢信其必然,況乎自相衡決,彼此乖舛,惟以大言壓人邪!試平心靜觀,文《彖》、周《爻》、孔《翼》,治亂聖狂,經國修身,吉凶悔吝,揭日月于中天,無論智愚、賢不肖,俱可持可效。循道而行,外之則治國平天下,致斯世于雍熙;內之則窮神知化,盡性以至于命。陳、邵《先天方位》,變亂無稽,徒取對待。《橫圖》乾一,兌二,離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奇耦疊加,有何義理﹖有何次序﹖又屈而圓之,矯揉造作,卦義無取,時令不合。又交股而方之,裝湊安排,全昧大道。帝王之修齊治平安在﹖聖賢之知天知人安在﹖庸眾之趨吉避凶安在﹖反謂文、周、孔子所不能窺,亦是老者曰「孔子,吾師之弟子」之意耳!古人命名立意,有典有則,可觀玩,可諷詠。今用橫圓方制為名號,亦覺俚俗鄙野,大非修辭辭文之旨。五百年來譸張戛聒,令紫色聲奪玄黃鐘鼓之席,推倒周公、孔子,壓于其上,率天下之人而疑三 聖人者,非二氏之徒,實儒者之徒也。作先天諸圖辯。
辯《先天八卦方位圖》曰:邵堯夫引「天地定位」一章,造為《先天八卦方位圖》,其說云:「『天地定位』,乾南坤北也;『水火不相射』,離東坎西也;『雷風相薄』,震東北、巽西南也。『山澤通氣』,艮西北、兌東南也。」夫聖人所謂定位,即如首章「天高地卑,乾坤定矣」之義,未可贅以南北也。天地之間,山澤最著,故次及之,言山峻水深,形體隔絕,其氣則通,山能灌澤成川,澤能蒸山作雲,未可指為西北、東南也。雷以宣陽,風以盪陰,兩相逼薄,其勢尤盛,未可指為東北、西南也。水寒火熱,水溼火燥,物性違背,非克必爭,然相遇又有和合之用,有相射害,未可誣以東西也。八象既出,或聯或間,何莫非消息往來之運行,豈必取于對待乎﹖故總言「八卦相錯」,謂不止于天地之交、山澤之遇、雷風之合、水火之重也。八象遞加,轉展變動,則成二篇之《易》矣。明白斬截,毫無藤蔓,容我裝湊者。其云「乾南坤北」也,實養生家之大旨。謂人身本具天地,但因水潤火炎,陰陽交易,變其本體,故令乾之中畫損而成離,坤之中畫塞而成坎,是後天使然。今有取坎填離之法,挹坎水一畫之奇,歸離火一畫之耦。如鍊精化氣、鍊氣化神之類,益其所不足,離得故有也;如鑿竅喪魄、五色五聲五味之類,損其所有餘,坎去本無也。離復反為乾,坎復反為坤,乃先天之南北也。養生所重,專在水火,比之為天地。既以南北置乾坤,坎離不得不就東西。坎,月也,水也,生于西方;離,日也,火也,出自東方。丹家砂火能伏澒水鉛水,結成金液,所謂火中水,水中金,混和結聚。此之先後,即承上文之變易而言,已不若乾坤之確矣。兌居東南,艮居西北,巽居西南,震居東北,直是無可差排,勉強塞責,竟無義理可尋,緣此四卦不過為丹鼎備員,非要道也。又水火木金已盡現伏于四正位,止云兌澤連接于正南之乾天。兩金相倚;艮山根種于正北之坤地,兩土相附;雷發于地,風起于天云爾。安見其必然,而欲以此奪三聖之大道與﹖○附會《先天方位》者,反疑夫子震東兌西為少長相合于正方,巽東南艮東北為少長相合于偏方。少長之合非其耦,必若伏羲八卦,以長合長、少合少為得其耦。豈直以卦畫為男女邪﹖父、母、長、中、少,亦象爾,合與耦亦象爾。如必曰男女也,則震坎艮不宜重,巽離兌不宜錯,乾坤烏可加諸六子邪﹖固哉其為《易》也!
辯《先天橫圖》曰:夫子明訓,八卦既立,「因而重之」,又曰「八卦相盪」,又曰「八卦相錯」。自有乾、坤、六子,以一卦為主,各以八卦加之,得三畫即成六畫,得八卦即有六十四卦,何曾有所謂四畫、五畫之象,十六、三十二之次第也﹖四畫、五畫,成何法象﹖雖謂陰陽剛柔,不可擬為三才。十六。三十二,何者在先,何者在後﹖其于天地雷風水火山澤,貞卦不全其八,悔卦無可指名。視之若枯枝敗荄,無理無義,以遂其遞生一奇一耦之說,縱其所如,成乾一、兌二、離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之位置,初無成見于胸中,絕無關轄于象數。有疑之者,則大言以震撼之,辭色俱厲以拒絕之,使天下盡出于詖淫邪遁之一轍,以反攻其父母。甚矣,儒者之好怪也!苟掩卷而思之,學《易》者何不以三乘三,以八加八,一舉而得六爻,再舉而得六十四卦,明白且簡易,直截且神速乎﹖惡用是牽纏羈絆,挽之不來,卻之不去者為哉!聖人作《易》仰觀俯察,近身遠物,無不勘破其情狀,體悉其至理,若巨若細,盡備于胸臆,然後宣發于文字。豈有漫無成見,隨手畫去,如小兒之搬棋砌瓦,原非心思所主宰,又非外緣所感觸,待其自成何物,然後從而名之﹖夫子所云「擬議以成其變化」,豈欺我哉!夫焦氏《易》學,傳數而不傳理,響應于一時,聲施于後世者,自有變通之妙用。分為四千九十六卦,實統諸六十四,是一卦具六十四卦之占。乾坤還其為乾坤,六子還其為六子,別卦還其為別卦,非層累而上,有七畫、八畫以至十二畫之卦也。《易林》一卦中錯綜雜出,變動不拘,豈一畫止生一奇一耦,歷千百而不改,如是其頑冥不靈者歟﹖兩間氣化,自有贏縮,或陰盛陽衰,或陽多陰少,惡得均分齊一,無輕重、大小、往來、消長之異同乎﹖若然,則天無氣盈朔虛,無晝夜寒燠,人無仁暴,地無險夷矣。若然,則人皆一男一女,鳥皆一雌一雄,獸皆一牝一牡矣。若然,則續鳧斷鶴,黔鵠浴烏,五行運氣,無偏重之性矣。夫物之不齊,物之情也。造化之參差,理義之所由以立也。聽一奇一耦之自為盤旋,于教化乎何有﹖于裁成輔相乎何有﹖于《易》不可為典要乎何有﹖是一定也,非易也。吾直曰:邵氏之《易》,欲求為京、焦,而力有弗逮也。○一奇一耦,層累疊加,是作《易》聖人不因天高地厚而定乾坤,無取雷風動入而成震巽,坎陷離麗未有水火之象,艮止兌說不見山澤之形,但信手堆砌,然後相度揣摩,贈以名號。自《乾》至《復》三十二卦為無母,自《坤》至《姤》三十二卦為無父;山澤未嘗通,雷風未嘗薄,水火未嘗濟;父與少女、中女、長男同時而產,母與少男、中男、長女同時而肓;無三畫為卦之限,無內外貞悔之序;足重半天下,首偏銳一耦,三十二物聯攣合體,上下大小殊絕,牽纏桎梏,天地不能自有其身,雷風水火山澤不能自完其性。第一畫貫三十二爻,可云廣矣;奇遺《姤》至《坤》之半,耦遺《復》至《乾》之半,則掛漏之極也。第二畫貫十六爻,第三畫貫八爻,始有八象,吾不知天何私于澤火雷而獨與之同氣,何惡于風水山而杳不相蒙也;地何親于山水風,何疏于雷火澤,親者膠固而無彼此,疏者隔塞而不相應求也。古今事理,惟簡能御繁,一可役萬,故卦止八象,爻止六位,變變化化,運用無窮。如必物物皆備,始稱大觀,則七畫以至十一畫乃魑魅現形,無有人道;及成十二畫,則頭上安頭,床上置床,徒覺狀貌之臃腫,取義之贅疣。若其所云日月星辰,水火土石,寒暑晝夜,雷露風雨,情性形體,草木飛走,耳目口鼻,聲色氣味,元會運世,歲月日辰,皇帝王霸,《易》、《畫》、《詩》、《春秋》,似校《說卦》為詳密,而其偏僻疏罔特甚。何天無霜雪雷雹虹霾也﹖地無城隍田井海岳都鄙也﹖時無溫和旱潦也﹖人無臟腑手足髮膚也﹖無盜賊蠻方也﹖經無《禮》、《樂》也﹖物無蟲魚也﹖「形體」之與「耳目口鼻」又何其重出也﹖即萬舉萬當,于神明、化裁、引伸、觸類之謂何!使吾夫子《十翼》退舍而卻行者,其宗陳、邵之流與!
《辯圓圖》曰:邵氏以震歷離兌乾為順,以巽歷坎艮坤為逆,順為數往,逆為知來。則震離兌乾僅能數往,不能知來;巽坎艮坤職在知來,無煩數往。夫乾知大始,乃統天,于知來乎何有,豈可但局之數往!坤以藏之,承天順天,成物代終,於數往乎何有,豈可反以為知來!亦不類矣。數 往順天左旋,乾一、兌二、離三、震四為已生之卦,知來逆天右旋,巽五、坎六、艮七、坤八為未生之卦,已屬鑿空。又云《易》數由逆而成,若逆知四時之謂,豈震離兌乾無當于《易》數,而漫列冗員者與﹖聖人知來數往,萬理萬物無不兼該,非專 為四時而設,四時節候有治曆之法,千歲日至可坐而定,絕無取乎卦氣也。今屈《橫圖》而圓之,云乾生子中,盡午中,坤生午中,盡子中,離盡卯中,坎盡酉中,皆緣冬至一陽為《復》,遂充類至義之盡,以六十四卦分配二十四節候,然亦須一候得二卦有奇,乃為恰合,何以倏多倏少,遠不相謀﹖《復》之「至日閉關」,夫子特舉象之一節。若《姤》為夏至,未見明訓,未敢信為必然。《臨》、《泰》、《大壯》、《夬》、《乾》與、《遯》、《否》、《觀》、《剝》、《坤》之配歲周,不免案圖索驥,近于顓愚,矧可牽引六十四卦,矯揉誣罔,一切不符乎﹖今去冬至《復卦》一陽生子半,閱《頤》、《屯》、《益》、《震》、《噬嗑》、《隨》、《妄》、《明夷》、《賁》、《既濟》、《家人》、《豐》、《離》、《革》、《同人》、《臨》凡十七卦,始得二陽,為十二月,已是卯半,為春分矣。《損》、《節》、《中孚》、《歸妹》、《睽》、《兌》、《履》、《泰》凡八卦,乃得三陽,為正月,已是巳初,為立夏矣。《大畜》、《需》、《小畜》、《大壯》凡四卦,乃得四陽,為二月,已是巳半,為小滿矣。《大有》、《夬》止二卦,即得五陽,為三月,已是午初,為芒種矣。至《乾》止一卦,即得純陽,為四月,已是午半,為夏至矣。至《姤》亦止一卦,一陰生午半,閱《大過》、《鼎》、《恆》、《巽》、《井》、《蠱》、《升》、《訟》、《困》、《未濟》、《解》、《渙》、《坎》、《蒙》、《師》、《遯》凡十七卦,始得二陰,為六月,已是酉半,為秋分矣。《咸》、《旅》、《小過》、《蹇》、《漸》、《艮》、《謙》、《否》凡八卦,乃得三陰,為七月,已是亥初,為立冬矣。《萃》、《晉》、《豫》、《觀》凡四卦,乃得四陰,為八月,已是亥半,為小雪矣。《比》、《剝》止二卦,即得五陰,為九月,已是子初,為大雪矣。至《坤》止一卦,即得純陰,為十月,已是子半,為冬至矣。將六十四卦破碎割裂,苦死支吾,猶然背畔若此,胡見其自然哉!若卦畫各義,毫無統屬,則精微之正論,反可姑置者也!○何謂已生、未生﹖八卦如此分屬,尚有全用乎﹖既有乾一、兌二、離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之序,則皆已生矣。就彼而言,震巽居中,有長男代父、長女代母為政之象。震順天左行,自《復》、《頤》至《夬》、《乾》,行三十二卦,遇《姤》而息。巽逆天右行,自《姤》、《大過》至《剝》、《坤》,行三十二卦,遇《復》而息。夫兩間氣化,轉轂循環,無有端緒。其來也非突然而來,即其去而來已在內;其去也非決然而去,即其來而去已下伏。焉得分疆畫界,釐然中判,其去其來,若左右不相連貫者!震巽東西背馳,亦如人之行路,畢竟先有方向,然後可揚帆策馬,行滕履屩。焉得東行者,山川原隰,歷歷可指,而云已生;西行者,悉漭瀁無憑,而待行者自為開關,乃云未生歟﹖春夏何其逸,秋冬何其勞也﹖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之數自,有則俱有,焉得震獨據一二三四,數往而順;巽獨擅五六七八,知來而逆﹖且數自一而二三四為順,今反以四三二一為順;自八而七六五為逆,今反以五六七八為逆;亦難錯說矣!震長男,陽也,陽主創,近乎未生,或可云逆,而反云順。陽而順,是不能制義者也。巽長女,陰也,陰主隨,近乎已生,本可云順,而反云逆。陰而逆,是牝雞司晨者也。陰陽順逆,一切顛倒矣!細心體驗,種種可疑。
辯《方圖》曰:邵氏又作《方圖》,謂天圓地方,置之《圓圖》之中,謂天包地外。其說,曰「天地定位」,以西北角置《乾》,東南角置《坤》為定位,又非南北故武矣;曰「《否》、《泰》反類」,東北角置《泰》,西南角置《否》,為反類;曰「山澤通氣」,《兌》二斜依《乾》一,《艮》七斜依《坤》八,為通氣;曰「《咸》、《損》見意」,斜依《否》之《咸》,斜依《泰》之《損》,為見意;曰「雷風相薄」,以《震》四斜依《離》三,《巽》五斜依《坎》六,《震》、《巽》當中,斜依交會,為相薄;曰「《恆》、《益》起意」,《恆》自《咸》而《未濟》斜來,《益》自《損》而《既濟》斜來,亦交會于子中,為起意;曰「水火相射」,以《坎》六自《艮》七斜接《巽》五,(離》三自《兌》二斜接《震》四,為相射;曰「《既濟》、《未濟》」,《既濟》、自《損》來斜連于《益》,《未濟》自《咸》來斜連于《恆》也。曰「四象相交,成十六事」。夫《橫圖》既云陰陽老少為四象,此則明明用其六畫之卦,何以又稱四象乎﹖』云「十六事」者,《乾》、《坤》、《否》、《泰》,《艮》、《兌》、《咸》、《損》,《震》、《巽》、《恆》、《益》,《坎》、《離》、《既濟》、《未濟》,俱取老、長、中、少、陰、陽正對,似乎稍有可觀。《易》卦陽爻一百九十二畫,陰爻一百九十二畫,奇耦停勻,隨人牽引,俱可布位整齊。使確守乾父坤母、一再三索而搬演之,何嘗不繡錯絲編,爛然秩然,而理則較勝也﹖《大易》全篇,何莫非神化變通,而僅取《否》、《泰》、《咸》、《損》、《恆》、《益》、二《濟》為綱領,將謂此外皆附庸之國乎﹖總之,先天卦畫,奇耦相加,亂左陽右陰之常經。《方》、《圓圖》次第撮湊小巧,紊四時之序,變八方之位,去君父母子之名分,倒老長中少之行列。曲護其說者,甚至謂乾坤無生六子之理。夫子所云乾父坤母,乾坤《易》之門,乾坤《易》之蘊,一筆塗抹;《說卦》三傳,無一可宗。可乎哉!
百家謹案:《先天卦圖》傳自方壺,謂創自伏皇。此即《雲笈七籤》中云某經創自玉皇,某符傳自九天玄女,固道家術士假托以高其說之常也。先生得之而不改其名,亦無足異,顧但可自成一說,聽其或存或沒于天地之間。乃朱子過于篤信,謂程演周經,邵傳犧畫,掇入《本義》中,竟壓置于文《彖》、周《爻》、孔《翼》之首,則未免奉螟蛉為高曾矣!歸震川疑之,謂因《傳》而有圖,圖未必出于伏聖也。豈知《傳》中所謂「天地定位」與先天八卦并初無干涉邪!況邵伯溫《經世辯惑》云:「希夷《易》學,不煩文字解說,止有圖以寓陰陽消長之數與卦之生變。圖亦非創意以作,孔子《繫辭》述之明矣。」則以此圖明明直云出自希夷也。惜朱子固不之考,震川亦不之疑耳。
經世衍易圖
太陽 - 陽-
太陰 -- 動-
少陽 - 陰
少陰 - 一動-靜之間
少剛 - 剛-
少柔 靜
太剛 - 柔
太柔
蔡西山曰:「一動一靜之間」者,《易》之所謂太極也。動、靜者,《易》所謂
兩儀也。陰、陽、剛、柔者,《易》所謂四象也。太陽、太陰、少陽、少陰、少剛、
少柔、太剛、太柔,《易》所謂八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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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世天地四象圖(圖七)
太陽 日 暑 性
目 元 皇
太陰 月 寒 情
耳 會 帝
少陽 星 晝 形
鼻 運 王
少陰 辰 夜 體
口 世 霸
少剛 石 雷 木
氣 歲 《易》
少柔 土 露 草
味 月 《書》
太剛 火 風 飛
色 日 《詩》
太柔 水 雨 走
聲 時 《春秋》
蔡西山曰:動者為天,天有陰陽,(陽者動之始,陰者動之極。)陰陽之中又各有陰陽,故有太陽、太陰、少陽、少陰。太陽為日,太陰為月,少陽為星 ,少陰為辰,是為天之四象。日為暑,月為寒,星為晝,辰為夜,四者天之所以變也。暑變物之性,寒變物之情,晝變物之形,夜變物之體,萬物之所以感于天之變也。靜者為地,地有柔剛,(柔者靜之始,剛者靜之極。)剛柔之中又各有剛柔,故有太剛、太柔、少剛、少柔。太柔為水,太剛為火,少柔為土,少剛為石,是為地之四象。水為雨,火為風,土為露,石為雷,四者地之所以化也。雨化物之走,風化物之飛,露化物之草,雷化物之木,萬物之所以應于地之化也。暑變走飛草木之性,寒變走飛草木之情,晝變走飛草木之形,夜變走飛草木之體;雨化性情形體之走,風化性情形體之飛,露化性情形體之草,雷化性情形體之木。天地變化,參伍錯綜而生萬物也。萬物之感于天之變,性者善目,情者善耳,形者善鼻,體者善口;萬物之應于地之化,飛者善色,走者善聲,木者善氣,草者善味,蓋其所感應有不同,故其所善亦有異。至于人,則得天地之全,暑寒晝夜無不變,雨風露雷無不化,性情形體無不感,走飛草木無不應。目善萬物之色,耳善萬物之聲,鼻善萬物之氣,口善萬物之味。蓋天地萬物皆陰陽剛柔之分,人則兼備乎陰陽剛柔,故靈于萬物,而能與天地參也。人而能與天地參,故天地之變有元會運世,而人事之變亦有皇帝王霸。元會運世有春夏秋冬,為生長收藏;皇帝王霸有《易》、《書》、《詩》、《春秋》,為道德功力。是故元會運世,春夏秋冬,生長收藏,各相因而為十六;皇帝王霸,《易》、《書》、《詩》、《春秋》,道德功力,亦各相因而為十六。十六者,四象相因之數也。凡天地之變化,萬物之感應,古今之因革損益,皆不出乎十六。十六而天地之道畢矣,故物之巨細,人之聖愚,亦以一、十、百、千四者相因而為十六。千千之物為細物,千千之民為至愚;一一之物為巨物,一一之民為聖人。蓋人者,萬物之最靈;聖人者,又人倫之至也。自天地觀萬物,則萬物為物;自太極觀天地,則天地亦物也。人而盡太極之道,則能范圍天地,曲成萬物,而造化在我矣。故其說曰:「一動一靜,天地之至妙歟!一動一靜之間,天地人之至妙歟!」一動一靜之間者,非動非靜而主乎動靜,所謂太極也。又曰:「思慮未起,鬼神莫知。不由乎我,更由乎誰!」所謂範圍天地,曲成萬物,造化在我者也。蓋超乎形器,非數之能及矣。雖然,是亦數也。伊川先生曰:「數學至康節方及理。」康節之數,先生未之學;至其本原,則亦不出乎先生之說矣。(補。)
百家謹案:先儒云《經世》全書六十二篇,及弟子所記《外篇》上下,通六十四篇。內《元會運世》三十四篇,橫列甲子,起堯元年甲辰,終五代周顯德九年己未,繫歲紀事,以驗天時人事之得失;十六篇以聲音律呂更唱迭和,為圖三千八百四十,以窮萬物之數;又有《皇極體要》、內外《觀象》數十篇。子文又著《一元消息》等圖。書甚浩繁,近世不能得其全書,無傳其學者。茲載入先遺獻《象數論》中所論《皇極》五篇,并《掛一》、《既濟》陰、陽三圖,及《聲音論》數篇。其文雖約,大體已備。觸類引伸,一隅可三反矣。
經世掛一圖
元之元 (元之元之元之元)泰(冬至)(元之元之元之會)損 (元之元之元之運)大畜 (元之元之元之世)節
(元之元之會之元)需 (元之元之會之會)中孚(元之元之會之運)小畜 (元之元之會之世)歸妹
(元之元之運之元)大壯 (元之元之運之會)睽 (元之元之運之運)大有(小寒)(元之元之運之世)兌
(元之元之世之元)夬 (元之元之世之會)履 (元之元之世之運)乾 (元之元之世之世)困
元之會 (元之會之元之元)咸 (元之會之元之會)未濟 (元之會之元之運)旅 (之元會之元之世)解
(元之會之會之元)小過 (元之會之會之會)渙(大寒) (元之會之會之運)漸(元之會之會之世)坎
(元之會之運之元)蹇 (元之會之運之會)蒙 (元之會之運之運)艮(元之會之運之世)師
(元之會之世之元)臨 (元之會之世之會)謙 (元之會之世之運)坤(元之會之世之世)遯
元之運 (元之運之元之元)晉(立春) (元之運之元之會)觀 (元之運之元之運)比(元之運之元之世)剝
(元之運之會之元)巽 (元之運之會之會)升 (元之運之會之運)否(元之運之會之世)豫
(元之運之運之元)井 (元之運之運之會)豐 (元之運之運之運)屯雨水(元之運之運之世)革
(元之運之世之元)恆 (元之運之世之會)蠱 (元之運之世之運)訟(元之運之世之世)益
元之世 (元之世之元之元)離 (元之世之元之會)大過 (元之世之元之運)姤(元之世之元之世)隨
(元之世之會之元)家人 (元之世之會之會)震(驚蟄) (元之世之會之運)鼎(元之世之會之世)噬嗑
(元之世之運之元)既濟 (元之世之運之會)頤 (元之世之運之運)萃(元之世之運之世)明夷
(元之世之世之元)復 (元之世之世之會)同人 (元之世之世之運)妄(元之世之世之世)賁
會之元 (會之元之元之元)損(春分) (會之元之元之會)大畜 (會之元之元之運)節(會之元之元之世)需
(會之元之會之元)中孚 (會之元之會之會)小畜 (會之元之會之運)大壯(會之元之會之世)睽
(會之元之運之元)大有 (會之元之運之會)兌 (會之元之運之運)夬(清明)(會之元之運之世)履
(會之元之世之元)乾 (會之元之世之會)困 (會之元之世之運)咸(會之元之世之世)未濟
會之會 (會之會之元之元)旅 (會之會之元之會)解 (會之會之元之運)歸妹(會之會之元之世)渙
(會之會之會之元)漸 (會之會之會之會)坎(榖雨)(會之會之會之運)蹇(會之會之會之世)蒙
(會之會之運之元)艮 (會之會之運之會)師 (會之會之運之運)泰(會之會之運之世)臨
(會之會之世之元)謙 (會之會之世之會)小過 (會之會之世之運)觀(會之會之世之世)剝
會之運 (會之運之元之元)蠱(立夏) (會之運之元之會)井 (會之運之元之運)屯(會之運之元之世)遯
(會之運之會之元)姤 (會之運之會之會)訟 (會之運之會之運)妄(會之運之會之世)大過
(會之運之運之元)豫 (會之運之運之會)鼎 (會之運之運之運)比(小滿) (會之運之運之世)巽
(會之運之世之元)坤 (會之運之世之會)升 (會之運之世之運)萃(會之運之世之世)隨
會之世 (會之世之元之元)晉 (會之世之元之會)噬嗑 (會之世之元之運)否(會之世之元之世)離
(會之世之會之元)革 (會之世之會之會)頤(芒種) (會之世之會之運)復(會之世之會之世)恆
(會之世之運之元)豐 (會之世之運之會)震 (會之世之運之運)家人(會之世之運之世)益
(會之世之世之元)既濟 (會之世之世之會)賁 (會之世之世之運)明夷(會之世之世之世)同人
運之元 (運之元之元之元)大畜(夏至) (運之元之元之會)節 (運之元之元之運)需(運之元之元之世)中孚
(運之元之會之元)小畜 (運之元之會之會)歸妹 (運之元之會之運)睽(運之元之會之世)大有
(運之元之運之元)兌 (運之元之運之會)夬 (運之元之運之運)履(小暑)(運之元之運之世)乾
(運之元之世之元)困 (運之元之世之會)未濟 (運之元之世之運)解(運之元之世之世)大壯
(運之會之會之元)姤 (運之會之會之會)隨(大暑) (運之會之會之運)旅(運之會之會之世)噬嗑
(運之會之運之元)小過 (運之會之運之會)震 (運之會之運之運)渙(運之會之運之世)巽
(運之會之世之元)益 (運之會之世之會)井 (運之會之世之運)屯(運之會之世之世)坎
運之運 (運之運之元之元)漸(立秋) (運之運之元之會)晉 (運之運之元之運)萃(運之運之元之世)泰
(運之運之會之元)蹇 (運之運之會之會)豫 (運之運之會之運)遯(運之運之會之世)咸
(運之運之運之元)師 (運之運之運之會)艮 (運之運之運之運)剝(處暑)(運之運之運之世)觀
(運之運之世元之)妄 (運之運之世之會)離 (運之運之世之運)豐(運之運之世之世)復
運之世 (運之世之元之元)蠱(運之世之元之會)革(運之世之元之運)家人(運之世之元之世)否
(運之世之會之元)比 (運之世之會之會)升(白露)(運之世之會之運)頤(運之世之會之世)賁
(運之世之運之元)蒙 (運之世之運之會)謙 (運之世之運之運)坤(運之世之運之世)同人
(運之世之世之元)明夷 (運之世之世之會)臨 (運之世之世之運)損(運之世之世之世)既濟
世之元 (世之元之元之元)升(秋分)(世之元之元之會)蒙 (世之元之元之運)蠱(世之元之元之世)井
(世之元之會之元)坎 (世之元之會之會)巽 (世之元之會之運)渙(世之元之會之世)解
(世之元之運之元)恆 (世之元之運之會)未濟 (世之元之運之運)鼎(寒露)(世之元之運之世)困
(世之元之世之元)大過 (世之元之世之會)姤 (世之元之世之運)訟(世之元之世之世)隨
世之會 (世之會之元之元)兌 (世之會之元之會)乾 (世之會之元之運)萃(世之會之元之世)噬嗑
(世之會之會之元)夬 (世之會之會之會)否(霜降) (世之會之會之運)妄(世之會之會之世)睽
(世之會之運之元)咸 (世之會之運之會)革 (世之會之運之運)遯(世之會之運之世)大有
(世之會之世之元)履 (世之會之世之會)泰 (世之會之世之運)剝(世之會之世之世)頤
世之運 (世之運之元之元)益(立冬)(世之運之元之會) 豐(世之運之元之運)歸妹(世之運之元之世)大壯
(世之運之會之元)小過 (世之運之會之會)臨 (世之運之會之運)賁(世之運之會之世)中孚
(世之運之運之元)既濟 (世之運之運之會)晉 (世之運之運之運)損(小雪)(世之運之運之世)節
(世之運之世之元)家人 (世之運之世之會)需 (世之運之世之運)大畜(世之運之世之世)小畜
世之世 (世之世之元之元)坤 (世之世之元之會)謙 (世之世之元之運)漸(世之世之元之世)艮
(世之世之會之元)離 (世之世之會之會)比(大雪) (世之世之會之運)蹇(世之世之會之世)豫
(世之世之運之元)師 (世之世之運之會)同人 (世之世之運之運)旅(世之世之運之世)屯
(世之世之世之元)觀 (世之世之世之會)震 (世之世之世之運)復(世之世之世之世)明夷
世,三十。 運,三百六十。
會,一萬八百。 元,十二萬九千六百。
世之世,九百。
世之運,一萬八百。
世之會,三十二萬四千。
世之元,三百八十八萬八千。
運之世,一萬八百。
運之運,十二萬九千六百。
運之會,三百八十八萬八千。
運之元,四千六百六十五萬六千。
會之世,三十二萬四千。
會之運,三百八十八萬八千。
會之會,一億一千六百六十四萬。
會之元,十三億九千九百六十八萬。
元之世,三百八十八萬八千。
元之運,四千六百六十五萬六千。
元之會,十三億九千九百六十八萬。
元之元,一百六十七億九千六百十六萬。
元會運世本數四,互相乘,則變為十六。
世之世之世之世,八十一萬。(以九百乘九百而得。)
世之世之世之運,九百七十二萬。(以九百乘一萬八百。)
世之運之世之運,一億一千六百六十四萬。(以一萬八百乘一萬八百。)
世之世之世之會,二億九千一百六十萬。(以九百乘三十二萬四千。)
世之運之運之運,一十三億九千九百六十八萬。(以一萬八百乘十二萬九千六百。)
世之世之世之元,三十四億九千九百二十萬。(以九百乘三百八十八萬八千。)
運之運之運之運,一百六十七億九千六百一十六萬。(以十二萬九千六百自乘。)
世之世之運之元,四百一十九億九千四十萬。(以九百乘四千六百六十五萬六千。)
世之世之會之會,一千四十九億七千六百萬。(以九百乘一億一千六百六十四萬。)
世之世之運之元,五千三十八億八千四百八十萬。(以一萬八百乘四千六百六十五萬六千。)
世之世之會之元,一萬二千五百九十七億一千二百萬。(以九百乘十三億九千九百六十八萬。)
運之運之運之元,六萬四百六十六億一千七百六十萬。(以十二萬九千六百乘四千六百六十五萬六千。)
世之世之元之元,一十五萬一千一百六十五億四千四百萬。(以九百乘一百六十七億九千六百十六萬。)
世之會之會之會,三十七萬七千九百十三億六千萬。(以三十二萬四千乘一億一千六百六十四萬。)
世之運之元之元,一百八十一萬三千九百八十五億二千八百萬。(以一萬八百乘一百六十七億九千六百十六萬。)
世之會之會之元,四百五十三萬四千九百六十三億二千萬。(以三十二萬四千乘十三億九千九百六十八萬。)
運之運之元之元,二千一百七十六萬七千八百二十三億三千六百萬。(以十二萬九千六百乘一百六十七億九千六百十六萬。)
世之會之元之元,五千四百四十一萬九千五百五十八億四千萬。(以三十二萬四千乘一百六十七億九千六百十六萬。
會之會之會之會,一兆三千六百四萬八千八百九十六億。(以一億一千六百六十四萬自乘。)
運之會之元之元,六兆五千三百三萬四千七百億八千萬。(以三百八十八萬八千乘一百六十七億九千六百十六萬。)
會之會之會之元,十六兆三千二百五十八萬六千七百五十二億。(以一億一千六百六十四萬乘十三億九百六十八萬。)
運之元之元之元,七十八兆三千六百四十一萬六千四百九億六千萬。(以四千六百六十五萬六千乘一百六十七億九千六百十六萬。)
會之會之元之元,一百九十五兆九千一百四萬一千二十四億。以一億一千六百六十四萬乘一百六十七億九千六百十六萬。)
會之元之元之元,二千三百五十兆九千二百四十九萬二千二百八十八億。(以十三億九千九百六十八萬乘一百六十七億九千六百十六萬。)
元之元之元之元,二萬八千二百十一兆九百九十萬七千四百五十六億。(以一百六十七億九千六百十六萬自乘。)
又以十六數互相乘,如元之會為一數,其下之運之世為一數,乘之,變為二百五十六數,分配二百五十六卦。自《泰》起,元之元之元之元,得二萬八千二百十一兆九百九十萬七千四百五十六億。至《明夷》卦終,為世之世之世之世,得八十一萬。今舉二十五條為例。
以《方圖》裂為四片,每片十六卦。西北十六卦為天門,《乾》主之;東南十六卦為地戶,《坤》主之;東北十六卦為鬼方,《泰》主之,西南十六卦為人路,《否》主之。《陽圖》以天門十六卦為律,每一位各唱地戶呂卦十六位,謂之動數,律左呂右,從右橫觀,上體與上體互,下體與下體互,又成兩卦,每一位變西南之卦三十二,共成一千二十四卦。《陰圖》以地戶十六卦為呂,每一位各唱天門律卦十六位,謂之植數,呂右律左,從左橫觀,又成兩卦,每一位變東北之卦三十二,共成一千二十四卦。
經世聲音圖
正聲 平上去入 正音 開發收閉
日月星辰 水火土石
一聲 多可個舌 古甲九癸
禾火化八 □□近揆
開宰愛○ 坤巧丘
回每退○ □□乾虯
二聲 良兩向○ 音二 黑花香血
光廣況○ 黃華雄賢
丁井亙○ 五瓦仰□
兄永瑩○ 吾牙月堯
三聲 千典旦○ 音三 安亞乙一
元犬半○ □爻王寅
臣引艮○ 母馬美米
君允巽○ 目兒眉民
四聲 刀早孝岳 音四 夫法□飛
毛寶報霍 父凡□吠
牛斗奏六 武晚□尾
○○○玉 文萬□未
五聲 妻子四日 音五 卜百丙必
衰○帥骨 步白鼻
○○○德 普扑品匹
龜水貴北 旁排平瓶
六聲 宮孔眾○ 音六 東丹帝
龍甬用○ 兌大弟
魚鼠去○ 土貪天
烏虎兔○ 同覃田
七聲 心審禁○ 音七 乃妳女
○○○十 內南年
男坎欠○ 老冷呂
○○○妾 鹿犖離
八聲 ●●●● 音八 走哉足
●●●● 自在匠
●●●● 草釆七
●●●● 曹才全
九聲 ●●●● 音九 思三星
●●●● 寺□象
●●●● □□□
●●●● □□□
十聲 ●●●● 音十 山手
●●●● 土石
●●●● □耳
●●●● □二
音十一 莊震
乍□
叉赤
崇辰
音十二 卓中
宅直
拆丑
茶呈
附聲音論
邵伯溫曰:物有聲色氣味,可考而見,唯聲為甚。有一物則有一聲,有聲則有音,有律則有呂。故窮聲音律呂,以窮萬物之數。數亦以四為本,本乎四象故也。自四象而為八卦,自八卦而為六十四,天下萬物之數備于其間矣。此與前元會運世其法同。日日聲即元之元、日之日也,日月聲即元之會、日之月也,日星聲即元之運、日之星 也,日辰聲即元之世、日之辰也。其餘皆可類推。
鐘過曰:天之體數四十,地之體數四十八。天數以日月星辰相因,為一百六十;地數以水火土石相因,為一百九十二。于天數內去地之體數四十八,得一百一十二,是為天之用聲。于地數內去天之體數四十,得一百五十二,是為地之用音。凡日月星 辰四象為聲,水火土石四象為音。聲有清濁,音有闢翕。遇奇數則聲為清,音為闢;遇耦數則聲為濁,音為翕。聲皆為律,音皆為呂。以律唱呂,以呂和律。天之用聲別以平上去入者一百一十二,皆以開發收閉之音和之;地之用音別以開發收閉者一百五十二,皆以平上去入之聲唱之。
又曰:東方之音在齒舌,南方之音在脣舌,西方之音在舌,北方之音在喉舌。便於喉者不利于脣,便於齒者不利于,由是訛正牽乎僻論,是非出乎曲說,繁然殽亂于天下矣!不有正聲正音,烏能正之哉!
又曰:天有陰陽,地有剛柔,律有闢翕,呂有唱和。一陰一陽交而日月星 辰備焉,一柔一剛交而金土火水備焉,一闢一翕交而平上去入備焉,一唱一和交而開發收閉備焉。日月星辰備而萬情生焉,金土火水備而萬形成焉,平上去入備而萬聲出焉,開發收閉備而萬音生焉。律隨天而變,呂隨地而化,闢隨陽而出,翕隨陰而入,唱隨剛而上,和隨柔而下,然後律呂隨音,宮徵角羽之道各得其正矣。陽生日,陰生月,剛生星,柔生辰;剛生金,柔生土,陽生火,陰生水。日月星辰、金土火水正而天地正焉,是知律呂聲音之道可以行天地矣。日生目,月生耳,星生鼻,辰生口;金生氣,土生味,火生色,水生聲。目耳鼻口、氣味色聲正而人道正焉,是知律呂聲音之道可以行人事矣。目之體數十,耳之體數十二;色之體數十,聲之體數十二。進目鼻氣色之體數,退耳口味聲之體數,是為正律之用數。進耳口味聲之體數,退目鼻氣色之體數,是為正呂之用數。以正律之用數協正呂之用數,是為正音之用數。以正呂之用數和正律之用數,是為正聲之用數。正律之用數一百一十二,正呂之用數一百五十二,正聲之用數萬有七千二十四,正音之用數萬有七千二十四。律感呂而聲生焉,呂感律而音生焉。律呂與天地同和,聲音與律呂同順。是故古之聖王見天地萬物之情暢,然後作樂以崇之,命工以和之,以詩言志,以歌永言,以聲依永,以律和聲,此所謂八音克諧而百獸率舞,人神以和而鳳凰來儀。則是學也、豈直言釋音文義而已哉!
祝子涇曰:宮商角徵羽分太少,為十聲,管以十干;六律六呂合為十二音,管以十二支,攝之以聲音之字母二百六十四。聲分平上去入,音分開發收閉,鋪布悉備,以為三千八百四十圖,各十六聲十六音,總三萬四千四十八音聲,蓋取天聲有字無字與無聲字一百六十位。地音有字無字與無音字一百九十二位,衍忒而成之。聲之位去不用之四十八,止百十二,所以括《唐韻》之內外八轉而分平上去入也;音之位去不用之四十,止百五十二,所以括切字母脣舌牙齒喉而分開發收閉也。何謂無聲﹖百六十位中有位而調不出者。何謂無音﹖百九十二位中有位而切不出者。以聲音統攝萬物之變,及于無聲無音,則備矣。其間有聲有音,雖無字,皆洪纖高下,遂其生育者也。若有聲而無音,有音而無聲,則天地不相唱和,獨陽不生,獨陰不成,徒有其位,實無其物也。聲音字母二百六十四,相交而互變,始于一萬七千二十四,極于二萬八千九百八十一萬六千五百七十六,以取掛一之二百五十六卦,以觀天地萬物之進退盈虛消長也。
上官萬里曰:自胡僧了義以三十六字為翻切母,奪造化之功。司馬公《指掌圖》為四聲等字,蒙古韻以一聲該四聲,皆不出了義區城。蓋但欲為翻切用,而未及于物理也。惟《皇極》用聲音之法,超越前古。以聲起數,以數合卦,而萬物可得而推矣。詳見祝氏《鈐》,而祝氏又或與康節有異同處。
彭長庚曰:鄭夾漈云:「四聲為經,七音為緯。江右之儒為韻書,知縱有四聲,而不知衡有七音。縱成經,衡成緯,經緯不交,所以失立韻之原。」今考《經世》書,聲為律,音為呂,律為唱,呂為和,一經一緯,一縱一橫,而聲音之全數具矣。聲有十,音有十二者,如甲至癸十,子至亥十二也。于聲之用數中去音之體數四十八,于音之用數中去聲之體數四十者,如天數無十,地數無一也。以聲配音而切韻生焉,翕闢清濁辨焉,三萬四千四十八音聲在其中矣。天下之聲既具,而天下之若色若臭若味皆在其中矣,此所以為萬物之數也。
袁清容《答高舜元問邵子聲音之學及字母淵源》曰:縱為四聲,橫為七音,鄭漁仲之說備矣。邵子聲音之學,出于其父,名古號伊川丈人,有圖譜行于世,溫公《切韻》皆源于此。然此學由西域來,今所謂三十六字母亦從彼出。中國四聲甚拙,至沈約始明七音。先儒嘗言中聲合于天籟,若如近世祝泌《觀物解》中韻譜,卻又入樂工清濁之拘。莊子謂「樂出虛」,乃邵子心法,但得伊川丈人圖子一觀,方得髣。后漢風角鳥占,亦不出此。然非至靜工夫,未易能通也。
附洲皇極經世論
《皇極》之數,一元十二會,為三百六十運;一會三十運,為三百六十世;一運十二世,為三百六十年:一世三十年,為三百六十月:一年十二月,為三百六十日:一月三十日,為三百六十時;一日十二時,為三百六十分;一時三十分,為三百六十秒。蓋自大以至于小,總不出十二與三十之反覆相承而已。以《掛一圖﹚之二百五十六卦分配,凡一運,一世、一年、一月、一日、一時,各得四爻,其為三百六十者盡二百四十卦。餘十六卦,分于二十四氣,亦每氣得四爻,以寓閏法于其間。不論運世年月日時,皆有閏也。然推求其說,多有可疑。夫自一年成數言之,為三百六十日;自十二月言之,為三百五十四日;自二十四氣言之,為三百六十五日三時;自閏歲言之,為三百八十四日。今以康節之術,案之于曆,辰法三百六十,(其數皆以秒言。)日法四千三百二十,月法十二萬九千六百,歲法一百五十五萬五千二百,世法四千六百六十五萬六千,運法五千九百八十七萬二千,會法一百六十七億九千六百十六萬,元法二千一十五億五千三百九十二萬,皆成數也。在一月為三十日,于朔策強二千一百六十,于氣策弱一千八百九十。在一年為三百六十日,于歲實弱二萬二千六百八十,于十二朔實強二萬五千九百二十。既不可施之曆矣,乃于二氣相接之際,各增一日以為閏,以準一年三百八十四之數,可謂巧矣。然三百八十四日,有閏之歲也。閏雖每歲有之,亦必積之三歲兩歲,而後滿于朔實,故有三百八十四日之歲。若一歲之閏策只四萬八千六百,今概之三百八十四日,是歲歲有閏月也,豈可通乎!且所謂閏者,見之于年月日時者也。就如其說,增此四爻,亦當增于三百六十之中,徒增之于卦,其為三百六十者如故,是有閏之名,而無閏之實矣。是故運世歲無閏,而月日時有閏,六者不可一例。一年之日三百五十四,以運準之,則少六日;一月之時三百五十四,以世準之,則少六時。康節必欲以十二與三十整齊之,其奇零豈可抹殺乎﹖如以康節之數而立法,歲實一百五十七萬七千八百八十,朔策一十二萬七千四百四十,氣策六萬五千七百四十五,閏法四萬八千六百,由此推而上之為元會運世,庶乎可通耳!康節之為此書,其意總括古今之曆學,盡歸于《易》。奈《易》之于曆,本不相通,硬相牽合,所以其說愈煩,其法愈巧,終成一部鶻突曆書而不可用也。(《皇極一》《□□》。)
《乾》、《兌》、《離》、《震》為天之四卦,四卦自交成十六卦,十六而十六之,得二百五十六卦,謂之《掛一圖》,以之分配元會運世年月日時。然在一元,會止十二,止以辟卦配之。一元之中有三百六十運,一會之中有三百六十世,一運之中有三百六十年,一世之中有三百六十月,一年之中有三百六十日,一月之中有三百六十時,凡此六者,則以《掛一圖》配之,皆用四爻直一,三百六十盡二百四十卦。餘十六卦,每氣之首各用四爻,二十四氣恰盡餘卦。顧六者起卦,各有不同。一曰運卦:張文饒得牛無邪之傳,以為堯當《賁》之六五,堯即位在日甲、月巳、星癸、辰未之甲辰年,已歷一百八十運。若起元之元之元之元《泰卦》,至此在會之世之世之世,其卦為《同人》,與無邪之傳異矣。惟起于世之元之元之元《升卦》,則至此是元之世之世之世,始合于無邪之《賁》直。三四五上爻,一爻直三世,其世在己未,則是五爻以來四十一年也,故文饒據此遂起《升卦》。番陽祝謂起《泰》者未然之卦,運世用之,起《升》者已然之卦,歲月日時用之,直以堯當《同人》。然無邪有所授受,祝氏以意逆之,故不舍無邪而從祝氏也。二曰世卦:起于會首所當之卦。子會起《升》,丑會起《否》,寅會起《損》,卯會起《泰》,辰會起《渙》,巳會起《屯》,午會起《損》,未會起《坎》,申會起《比》,酉會起《大畜》,戌會起《隨》,亥會起《剝》。夏禹八年入午會。祝氏起卦用《泰》,午會之首在《大畜》,故以《大畜》六五至《節》九二為世之始,其卦雖異《損》,其起于午會同也。但以堯之已未世直《賁》,歷《明夷》、《同人》,與午會之《大畜》相接續,不知逆推而上,則巳會甲子世一千八百一,亦起于《大畜》矣。以巳會而用午會之起卦,何所取義﹖蓋祝氏聞堯運在《賁》之說,用元之元以推運卦,既不能合,而午會世起《大畜》,其上適與《賁》接,遂謂無邪所言為堯之世卦,非運卦也,亦未嘗逆推,知其乖戾耳!文饒言世卦隨大運消長,遇奇卦則取後卦,遇耦卦則取前卦,并二卦以當十二世。據之,是世卦不煩別起,只在運卦左右,如己未世之運卦是《賁》,為耦卦,則取前卦之《妄》合之,分配癸亥運內之十二世可也。三曰年卦,所謂小運也。以世當月,以年當日,視其世所當之辰而起。子起冬至,丑起大寒,寅起雨水,卯起春分,辰起穀雨,已起小滿,午起夏至,未起大暑,申起處暑,酉起秋分,戌起霜降,亥起小雪。(所謂中朔同起。)三十日分二氣,一氣分三候,一月六候。甲己孟季仲各值五日,子午卯酉為仲,辰戌丑未為季,寅申己亥為孟。仲、孟逆生,先候五日;季順行,後候五日。即如唐堯以己未世為月,甲辰年為日,甲辰是大暑,以甲己季日,當後五日起卦,直《師》之三四五上,至十一年甲寅,得《蠱》之初六,為立秋節。己未世之季氣,即庚申世之初氣也。若漢高小運以己未為月,甲午為日,亦是大暑。以甲己仲日,當先五日起卦,直《歸妹》初九。祝氏用《元之元卦圖》,其起卦皆氣後月十五日,非也。四曰月卦:以甲子、甲午年之正月起《升》、《蒙》,三十年而一周。文饒又言月卦隨小運進退,如世卦之法。如堯時《師》為甲辰年,耦卦,則取前卦《艮》合之,一爻配一月也。五曰日卦:從氣不從月,以立春起《升》、《蒙》,一年而周。六曰時卦:以朔日之子起《升》、《蒙》,一月而周。康節當時有數鈐,私相授受,後之為學者多失其傳,余為攷定如此。即如十二會之辟卦,朱子曰:「《經世書》以十二辟卦管十二會,繃定時節,卻就中推吉凶消長。堯時正是《乾卦》九五。」案一會得一卦,會有三十運,是五運得一爻也。巳會當星之巳一百七十六,已入《乾》上九。唐堯在星之癸一百八十,是上爻將終,安得云九五哉!于其易明者且然,況科條煩碎,孰肯究心于此乎!(《皇極二》《起運》。)
《卦氣圖》二百五十六位之序,雖曰《乾》、《兌》、《離》、《震》四卦自交而成,然案之《方圖》又錯雜,時有出入,則別立取卦之法,于通數中除極數,以謂即見聖人畫卦之旨。通數,二萬八千九百八十一萬六千五百七十六。(陽剛太少,其數十,凡四位,為四十。以四因之,得一百六十。陰柔太少,其數十二,凡四位,為四十八。以四因之,得一百九十二。以二數相唱和,各得三萬七百二十,謂之動植體數。于一百六十陽數之中除去陰數四十八,得一百十二;于一百九十二陰數之中除去陽數四十,得一百五十二。以一百五十二與一百十二相唱和,各得一萬七千二十四,謂之動植用數。以用數自乘,得通數。)極數,元之元一,元之會十二,元之運三百六十,元之世四千三百二十;會之元十二,會之會一百四十四,會之運四千三百二十,會之世五萬一千八百四十,運之元三百六十,運之會四千三百二十,運之運一十二萬九千六百,運之世一百五十五萬五千二百;世之元四千三百二十,世之會五萬一千八百四十,世之運一百五十五萬五千二百,世之世一千八百六十六萬二千四百。假令元之元置通數,(從左起,至右六,凡九位。)以其中位之一萬分列,于右四位為九千九百九十九。(其通數萬下之六千五百七十六除去不用,以此列之。)除卦身八算,(在千位除之。)又除元之元極數一,餘二萬八千九百八十萬九千九百九十九。以中位(萬為中位。)左見八,八屬坤;右見一,一屬乾;左為外卦,右為內卦,成地天《泰》。其第二卦即以第一卦餘算除卦身,除極數。滿六十四卦,方去餘算,再置通數。如在元之會,即以十二餘起。凡除卦身,動中萬除右卦身,進動百萬除左卦身。然取卦往往不能相合,則別有五法:一法退陰,于右卦減一算或二算。二法進陽,于左卦增一算或二算。進退不過三。三法虛張,奇畫虛張五則為《乾》六畫。四法分布,耦畫分布十則為《坤》十二畫。五法消息,移右算補左謂之消陰息陽,移左算補右謂之消陽息陰,數不過。牛無邪亦傳如此,又謂退陰而不合則又進陽,進陽而又不合則又虛張,以至于消息而止,皆必先右而後左。以某推之則不然。有不合者方用五法,若右合而左不合,當竟用其法于左,安得先陰而後陽乎﹖(左為陽,右為陰。)右不合者,進退可合則用進退,虛張、分布可合則用虛張、分布,消息可合則用消息,不須從進退以至于消息也。此無邪之說,胡庭芳所以謂之繁晦歟﹖然用此五法以增減,則無卦不可附會,故必知卦而後可算卦,。若欲從卦以定算,則五法俱不可用,而通極二數有時而窮也。圖之為序,當必有說,張、祝二家皆影響矣。(《皇極三》《卦氣序》。)
七十二蓍合一曰太極,分為二以象兩,置左不用,揲右以四,視其餘數,一為元,二為會,三為運,四為世。既得象矣,(元、會、運、世為四象。)復合而分之,取左之四拜于右,(既分之后,從左手取四策入于右手。)置左不用,揲右以八,視其餘數,為上卦之體。復合而分之,取右之四拜于左,(取右手四策入于左手。)置右不用,揲左以八,視其餘數,為下卦之體。二體相附,既得卦矣,復合而分之,置右不用,揲左以六,視其餘數,自一為初,訖六為上,以定直事之爻。假令初揲餘一,于象為元;再揲餘五,上體為巽;三揲餘七,下體為艮;巽艮合為《漸》,在《卦氣圖》得元之《漸卦》。終揲餘六,則上九為直事之爻,《漸》當元之會之會之運。以《律呂圖》求之,元之會為日月聲,卦當《履》;會之運為火土音,卦當《蒙》;合而為物數,則卦當《遯》,因以《觀物》之象準之,為皇之帝之帝之王,(皇帝王霸。)飛之走之走之木,(飛走草木。)士之農之農之工,(士農工商。)一之二之七之六之類是也。上九爻變陰則為《蹇》,(爻自下而上,奇位為陽,耦位為陰,當位則不變,不當位則變。以九處上為不當位,故變。)上體巽變震則為《小過》。(乾兌離震居上,坤艮坎巽居下,為當位。反是,為不當位。當位則不變,不當位則變。以巽居上體,故變。卦、爻皆以當位為吉,不當位為凶。)《漸》者戌鴢h變。以巽居上體,故變。卦、爻皆以當位為吉,不當位為凶。)《漸》者艮歸魂之卦,以九三為世爻,上九為應爻。今上九為當世直事之爻,則應復為世,與本爻狩。此占之大略也。康節本無蓍法,張文饒立之以配《易》、《玄》、《包》、《虛》。《易》、《玄》、《包》、《虛》有辭,而《經世》無辭。有辭者以辭占,無辭者占其陰陽之進退,卦爻之當否,時日之早暮,五行之盛衰。爻者時用也,卦 者定體也。爻之變不變以觀其隨時,卦之變不變以觀其大定。變不變者數也,利不利者命也。辨其邪正則有理,制其從違則有義。若愛惡之思不忘于胸中,則吉凶亦情遷矣。雖專心致志,不可謂之誠也。(《皇極四》《蓍法》。)
致用之法,以一定之卦推治亂,以聲音數取卦占事物。凡占一卦,視其卦之當位與否,當位則不變,不當位則變。卦既變矣,視其所直之爻當位與否,當位則不變,不當位則變。以終變之卦為準,終變之卦即不當位亦不變。本卦為貞,變卦為悔。當位則吉,不當位則凶。視其卦為奇為耦,于《方圖》中奇卦在右為陽中陽,在左為陰中陽;耦卦在左為陰中陰,在右為陽中陰。陽為順,陰為逆。視其卦在某會某運某世,大運以會當月,以運當日,以世當辰,如堯之巳會、癸亥運、己未世,即一歲之五月三十日未時也;小運以世當月,以年當日,以月當時,如堯之己未世、甲辰年,即一歲之六月十一日也。視其卦之納甲與所當之年月日時有無生剋,視其卦之世應與所值之爻有無倫奪,又以《律圖》求之。運在四大象中某所,得天門唱卦,居左;世在四大象中某所,得地戶和卦,居右。合兩卦並觀,在《既濟圖》第幾位,合《掛一圖》何卦,然後以其卦變化進退之,而推其時運之吉凶。若用年配世,則以世求天門唱卦,居左,以年求地戶和卦,居右,與上一例。取卦之時,視算位中餘數,以六位配六爻,元自一起,世至九終。無問十百千萬,皆以當一為甲,二為辛,三為丙,四為癸,五為戊,六為乙,七為庚,八為丁,九為壬,十為己。甲乙為木,為饑饉,為曲直之物。庚辛為金,為兵戈,為刃物。丙丁為火,為大旱,為銳物。壬癸為水,為淫潦,為流溼之物。戊己為土,為中興,為重滯之物。此致用之大凡也。《皇極》包羅甚富,百家之學無不可資以為用,而其要領在推數之無窮。宋景濂作溟涬生贊,記蜀道士杜可大之言曰:「字宙,太虛一塵耳!人生其間,為塵幾何,是茫茫者尚了然心目間。」此一言已盡《皇極》之祕,能者自有冥契,則予言亦說鈴也。(《皇極五》《致用》。)
百家謹案:以上均先遺獻《皇極經世論》,見《易學象數論》中。
康節語(補。)
山川風俗,人情物理,有益吾學者,必取諸,(語鄭夬。)
道滿天下,何物不有,豈容人關健邪﹖(語秦玠。)
附錄
二程嘗侍太中公訪先 生于天津之廬。先生移酒飲月坡上,歡甚,語其平生學術出處之大致。明日,明道謂周純明曰:「昨從堯夫先生遊,聽其議論,振古之豪傑也。惜其無所用于世。」周曰:「 所言何如﹖」曰:「內聖外王之道也。」
居洛四十年,安貧樂道,自云未嘗攢眉。所居寢息處,名安樂窩,自號安樂先生。又為甕牖,讀書燕居其下。旦則焚香獨坐,晡時飲酒三四甌,微醺便止,不使至醉。嘗有詩云:「斟有淺深存燮理,飲無多少係經綸。莫道山翁拙于用,也能康濟自家身!」
先生與富鄭公早相知。富初為相,屬大卿田棐挽之出,先生不答,以詩謝之。文潞公尹洛,以兩府禮召見先生,先生不往。既王拱辰尹洛,以先生與常秩同薦,俱不起。至熙寧二年,詔舉遺逸,呂誨、吳充、祖無擇交薦先生,歐陽文忠薦常秩,除先生祕書省校書郎、潁川團練推官。辭,不許。既受命,即引疾,以詩答鄉人曰:「平生不作皺眉事,天下應無切齒人。斷送落花安用雨,裝添舊物豈須春!幸逢堯舜為真主,且放巢由作老臣。六十病夫宜揣分,監司無用苦開陳。」常秩就官,依附安石,盛言新法之便,天下薄之。較之先生,一龍一豬矣。
先生為隱者之服,烏帽縚褐,見卿相不易也。
司馬溫公見先生,曰:「明日僧修顒開堂說法,富公、晦叔欲偕往聽之。晦叔貪佛,已不可勸;富公果往,于理未便。光後進,不敢言,先生曷不止之﹖」先生曰:「恨聞之晚矣。」明日:富果往、後先生見富,謂曰:「聞上欲用裴晉公禮起公。」富笑曰:「先生以為某衰病能起否﹖」先生曰:「固也。或人言:上命公,公不起;一僧開堂,公乃出。無乃不可乎!」富驚曰:「某未之思也!」富以先生年高,勸學修養,先生曰:「不能學人胡亂走也!」
圖數之學,由陳圖南摶,种明逸放,穆伯長修、李挺之之才遞傳于先生。伯長剛躁多怒罵,挺之事之甚謹。先生居百源,挺之知先生事父孝謹,勵志精勤,一日,叩門勞苦之曰:「好學篤志何如﹖」先生曰:「簡策之外,未有適也。」挺之曰:「君非簡策者,其如物理之學何!」他日,又曰:「不有性命之學乎!」先生再拜,願受業。其事挺之也,亦猶挺之之事伯長,雖野店,飯必襴,坐必拜。
一日雷起,先生謂伊川曰:「子知雷起處乎﹖」伊川曰:「某知之,堯夫不知也。」先生愕然曰:「何謂也﹖」曰:「既知之,安用數推之。以其不知,故待推而知。」先生曰:「子云知,以為何 處起﹖」曰:「起于起處。」先生咥然。
晁以道問先生之數于伊川,答云:「某與堯夫同里巷居三十餘年,世間事無所不問,惟未嘗一字及數。」
明道云:堯夫欲傳數學于某兄弟,某兄弟那得工夫。要學,須是二十年工夫。堯夫初學于李挺之,師禮其嚴,雖在野店,飯必襴,坐必拜。欲學堯夫,亦必如此。
明道聞先生之數既久,甚熟。一日,因監試無事,以其說推算之,皆合。出謂先生曰:「堯夫之數,只是加一倍法。以此知《太玄》都不濟事!」
先生與商州趙守有舊,時章惇作商州令。一日,守請先生與惇會,惇縱橫議論,不知敬先生也。因語及洛中牡丹之盛,守因謂惇曰:「先生,洛人也,知花甚詳。」先生因言洛人以見根撥而知花之高下者為上,見枝葉而知者次之,見蓓蕾而知者下也。惇默然。後從先生遊,欲傳數學,先生謂須十年不仕乃可,蓋不之許也。
邵子文云:邢和叔亦欲從先君學,先君略為開其端倪,和叔援引古今不已。先君曰:「姑置是!此先天學,未有許多言語。且當虛必滌慮,然後可學。」此和叔《留別》詩有「圯下每慚呼孺子,前時得拜龐公」之句。先君和云:「觀君自比諸葛亮,顧我殊非黃石公。」斷章云:「出人才業尤須惜,慎弗輕為西晉風!」
百家謹案:先生數學,不待二程求而欲與之。及章惇、邢恕,則求而不與。蓋兢
兢乎慎重其學,必慎重其人也。上蔡云:「堯夫之數,邢七要學,堯夫不肯,曰:
『徒長奸雄。』」章惇不必言矣!
伊川云:「邵堯夫臨終時,只是諧謔,須臾而去。以聖人觀之,則亦未是,蓋猶有意也。比之常人,其懸絕矣。他疾革,頤往視之,因警之曰:『堯夫平生所學,今日無事否﹖』他氣微不能答。次日見之,卻有聲如絲髮來大,答云:『你道生薑樹上生,我亦只得依你 說。』是時諸公都廳上議事,他在房間便聞得。諸公恐喧他,盡之外說話,他皆聞得。一人云『有新報』云云,堯夫問有甚事。曰:有某事。堯夫曰:『我將謂收卻幽州也。』以他人觀之,便以為怪。此只是心虛而明,故聽得。」問:「堯夫未病時不如此,何 也﹖」曰:「此只是病後氣將絕,心無念,慮不昏,便如此。」又問:「釋氏亦先知死,何也﹖」曰:「只是一箇不動心。釋氏平生只學這箇事,將這箇做一件大事。學者不必學他,但燭理明,自能之。只如堯夫事,他自如此,亦豈嘗學也。」
張 述行略曰:先生治《易》、《書》、《詩》、《春秋》之學,窮意言象數之蘊,明皇帝王霸之道,著書十餘萬言,研精極思三十年。觀天地之消長,推日月之盈縮,攷陰陽之度數,察剛柔之形體,故經之以元,紀之以會,始之以運,終之以世。又斷自唐、虞,訖于五代,本諸天道,質以人事,興廢治亂,靡所不載。其辭約,其義廣;其書著,其旨隱。嗚呼,美矣,至矣,天下之能事畢矣!
明道銘其墓曰:嗚呼先生,志豪力雄。闊步長趨,凌高厲空。探幽索隱,曲暢旁通。在古或難,先生從容。有《問》有《觀》,以沃以豐。天不憖遺,哲人之凶。鳴在南,伊流在東,有寧一宮 ,先生所終。
百家謹案:《晁氏客語》:「邵堯夫墓誌後題云:『前葬之月,河南尹賈昌衡言于朝。既刻石,詔至,以著作佐郎告先生第,賻粟帛。熙寧丁已歲也。』」
元祐中,韓康公尹洛,請諡于朝,常博歐陽棐議曰:「君少篤學,有大志。久而後知道德之歸,且以為學者之患,在于好惡先成乎心,而挾其私智以求于道,則蔽于所好,而不得其真。故求之至于四方萬里之遠,天地陰陽屈伸消長之變,無所不可,而必折哀于聖人。雖深于象數,先見默識,未嘗以自名也。其學純一而不雜,居之而安,行之而成,平夷渾大,不見圭角,其自得深矣」云云。案《諡法》,溫良好樂曰康,能固所守曰節。
百家謹案:棐字叔弼,文忠公之子,官至大理評事。(梓材案:叔弼歷官吏部、右司二郎中,不僅至大理評事。)考晁說之集,叔弼謂以道曰:「棐從母王宣徽夫人得疾洛陽,先妣夫人亟以棐入洛。時先公參大政,臨行告戒曰:『洛中有邵堯夫,吾獨不識,汝為吾見之。』棐既至洛,求教,先生特為棐徐道其立身本末,甚詳。出門揖送,猶曰:『足下其無忘鄙野之人于異日。』棐伏念先生未嘗辱教一言,雖欲不忘,亦何事邪!歸白大人,則喜曰:『幸矣,堯夫有以處吾兒也。』後二十年,棐入太常為博士,次當作諡議,乃恍然回省先生當時之言,落筆若先生之自敘,無待其家所上文字也。」
楊龜山曰:《皇極》之書,皆孔子所未言者。然其論古今治亂成敗之變,若合符節,故不敢略之,恨未得其門而入耳!
謝上蔡曰:堯夫直是豪才。在風塵時節,便是偏霸手段。
又曰:堯夫詩「天向一中分體用」,此句有病。(補。)
又曰:堯夫見得天地萬物進退消長之理,便敢做大。于下學上達底事,更不施功。(補。)
又曰:堯夫精《易》,然二程不貴其術。(補。)
或問:「邵堯夫詩云:『廓然心境大無倫,盡此規模有幾人﹖我性即天天即我,莫于微處起經綸!』此理說得盡。」橫浦曰:「孟子已說了。已說了,則無說。其第一句云『廓然心境大無倫』,料得堯夫于體認中忽然有見,故輒為此語。不然,又是尋影子,畢竟于活處難摸索。『起經綸』之語,決亦不是摸索不著者,然亦須自家體認得可也。他人語言,不可準擬。」(《橫浦心傳》。)
朱子曰:康節為人須極會處置事。為他神間氣定,不動聲色,須處置得別。蓋他氣質本來清明,又養得純厚,又不曾枉用了心,他用心都在緊要上。為他靜極了,看得天下事理精明。
又曰:康節本是要出來有為底人,然又不肯深犯手做。凡事直待可做處,方試為之。纔覺難,便拽身退。正張子房之流。
又曰:伊川之學,于大體上瑩徹,于小小節目上猶有疏處。康節能盡得事物之變,卻于大體上有未瑩處。
又曰:程、邵之學固不同,然二程所以推尊康節者至矣。蓋以其信道不惑,不雜異端,班于溫公、橫渠之間。則亦未可以其道不同而遽貶之也。
葉水心《習學記言》曰:「初分大道非常道,纔有先天未後天。」大道、常道,孔安國語;先天、後天,《易》師傳之辭也。《三墳》今不傳,且不經孔氏,莫知其為何道。而師傳先後天,乃義理之見于形容者,非有其實。山人隱士輒以意附益,別為先天之學。且天不以言命人,卦畫爻象皆古聖知所為,寓之于物以濟世用,未知其于天道孰先孰後,而先後二字亦何繫損益。山人隱士以此玩世自足,則可矣;而儒者信之,遂有參用先後天之論。夫天地之道,常與人接,柰何舍實事而希影象也﹖(補。)
又曰:邵某以玩物為道,非是。孔子之門惟曾皙。此亦山人隱士所以自樂,而儒者信之,故有雲淡風輕、傍花隨柳之趣。(補。)
又曰:「獨立孔門無一事,惟傳顏氏得心齋。」案顏氏立孔門,其傳具在,「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能,既竭吾才」,非無事也。「心齋」,莊、列之寓言也。「無聽以耳而聽以心,無聽以心而聽以氣」,蓋寓言之無理者,非所以言顏子也。(補。)
又曰:邵某無名公傳,尊己自譽,失古人為學之本意,山林玩世之異也。(補。)
魏鶴山曰:邵子平生之書,其心術之精微在《皇極經世》,其宣寄情意在《擊壤集》。凡歷乎吾前,皇帝玉霸之興替,春秋冬夏之代謝,陰陽五行之變化,風雷雨露之霽曀,山川草木之榮悴,惟意所驅,周流貫徹,融液擺落,蓋左右逢源,略無毫髮凝滯倚著之意。嗚呼,真所謂風流人豪者歟!或曰:「揆以聖人之中,若勿合也。『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聖人之動靜語默,無非至教,雖常以示人,而平易坦明,不若是之多言也。『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聖人之心量,直與天地萬物上下同流,雖無時不樂,而寬舒和平,不若是之多言也。」曰:是則然矣。宇宙之間,飛潛動植,晦明流峙,夫孰非吾事!若有以察之,參前倚衡,造次顛沛,觸處呈露。凡皆精義妙道之發焉者,脫斯須之不在,則芸芸並驅,日夜雜糅,相代乎前,顧于吾何有焉!若邵子者,使猶得從遊于舞雩之下,浴沂詠歸,毋寧使曾皙獨見稱于聖人也歟!洙泗已矣!秦、漢以來諸儒,無此氣象。讀者當自得之。
熊勿軒《祀典議》曰:或謂:「涑水之學,不由師傳,其德言功烈之所就,亦不過盡其天資之所到而已。若康節,則《先天》一圖,《皇極》一書,謂之無聞于斯道則不可,又何以不進之于五賢乎﹖」曰:康節之高明,涑水之平實,蓋各具是道之一體。要其所見,則涑水之于康節,固不可以同日語也。康節《先天圖》心法與濂溪《太極圖》實相表裏。至于《皇極》一書,則其志直欲以道經世,而自處蓋欲作雍熙泰和以上人物。此豈易以世俗窺測!但其制行,不免近于高曠。若使進之聖門,則曾皙非不高明,子貢非不穎悟,終不可謂與顏、曾同得其傳。百世以俟,不易吾言矣!
又曰:間嘗以此求正于鄉先生福清林若存,謂此論直可質無疑而俟不惑。且謂康節作《長曆》,書「建成、元吉作亂,秦王世民誅之」,可與溫公作《通鑑》書「諸葛入寇」同科,此亦一證。寧德陳子芳謂:此說已是。程子亦曰「堯夫直是不恭」,又曰「堯夫根本帖帖地」,其不滿溫公處亦多,更以此參之,當益明矣。並識于此,以俟來者。
胡敬齋曰:程子言康節空中樓閣,朱子言其四通八達,須實地上安腳更好。
又曰:明道作康節墓誌,言七十子「同尊聖人,所因以入者,門戶亦眾矣」,是未嘗以聖學正門庭許他。言「先生之道,可謂安且成矣」,是康節自成一家。
問高忠憲:「明道許康節內聖外王之學,何以後儒論學只說程、朱﹖」忠憲曰:「伊川言之矣。康節如空中樓閣,他天資高,胸中無事,日日有舞雩之趣,未免有玩世意。」
宗羲案:康節反為數學所掩。而康節數學,《觀物外篇》發明大旨。今載之《性理》中者,註者既不能得其說,而所存千百億兆之數目,或脫或訛,遂至無條可理。蓋此學得其傳者,有張行成、祝泌、廖應淮,今寥寥無繼者。余嘗于《易學象數論》中為之理其頭緒,抉其根柢。
◆百源講友
文忠富彥國先生弼(別見《高平學案》。)
太中程先生■(別見《濂溪學案》。)
◆百源學侶
獻公張橫渠先生載(別為《橫渠學案》。)
純公程明道先生顥(別為《明道學案》。)
正公程伊川先生頤(別為《伊川學案》。)
◆百源家學
布衣邵先生睦
邵睦,康節先生異母弟也,少于康節二十餘歲。力學孝謹,其事康節如父。三十三歲暴卒。嘗賦《東籬》之詩,竟殯後圃東籬下,論者以為其有前知之鑒焉。(補。)
修撰邵子文先生伯溫。
邵伯溫,字子文,康節之子也。二程、司馬溫公、呂申公俱屈名位輩行,與再世交。先生入聞庭訓,出友長者,故學益博,尤熟當世之務。元祐中,以薦授大名助教,調潞州長子縣尉。蔡確之罷相也,邢恕亦被黜知河陽,間道謁確于鄧,謀定策事。恕出司馬溫公之門,又與其子康同登第。及是,康免父喪赴闕,恕邀康至河陽。先生力止之,曰:「恕傾巧,必有事要兄,將為異日之悔。」既恕果勸公休作書,稱確有定策功。後為梁燾、劉安世所論,始歎先生之前知,悔不用其言也。逮公休卒,子植幼,宣仁后憫之。呂汲公曰:「康素謂伯溫可託,請以為西京教授教之。」先生至,誨植曰:「溫公之孫,大諫之子,賢愚在天下,可畏也!」植因力學,有成立。章惇嘗師事康節,及為相,欲引先生,百計避之。徽宗初,以日食上書,懇切言復祖宗制度,辯宣仁誣謗,解元祐黨錮,別君子小人,戒勞民用兵。又為書曰《辯誣》,為小人所忌。後置先生于「邪等」中,以此書也。元符末,有旨復元祐后位號,或曰:「上于后,叔嫂也。叔無復嫂之禮。」伊川亦疑之,曰:「論者未為末說。」先生曰:「不然。《禮》曰:『子不宜其妻,父母以為善,子不敢言出。』今皇太后同聽政,于哲宗,母也;于后,姑也。母之命,姑之命,何為不可﹖非以叔復嫂也。」伊川喜曰:「子之言得之矣!」歷主管永興軍耀州三白渠公事。聞童貫為宣撫,出他州避之。除知果州,擢提點成都路刑獄,除利路轉運副使。紹興四年,卒,年七十八。初,康節言世將亂,惟蜀安,可避居。宣和末,先生載家徒蜀,得免于難。丞相趙忠簡公少嘗從先生遊,追贈祕閣修撰,又表其墓曰:「以學行起元祐,以名節居紹聖,以言廢于崇寧。」世以三語足盡其出處。先生嘗曰:「二程先生教某最厚。某初除服,宗丞謂曰:『人之為學忌標準。若循循不已,自有所立。』及某入仕,侍講 謂曰:『凡作官,雖所部公吏,有罪,立案而後決。或出于私怒,莫倉卒。每決人,有未經杖責者,宜慎之,恐其或有所立也。』某終身行之。」著有《易辯惑》一卷、《河南集》、《聞見錄》、《皇極系述》、《皇極經世序》、《觀物內外篇解》。三子:溥、博、傅。
語錄
道生一,一為太極。一生二,二為兩儀。二生四,四為四象。四生八,八為八卦。八生六十四,六十四具而後天地萬物之道備矣。天地萬物莫不以一為本,原于一而衍之以為萬,窮天下之數而復歸于一。一者何也﹖天地之心也,造化之原也。
備天地,兼萬物,而合德于太極者,其唯人乎!日用而不知者,百姓也;反身而誠之者,君子也;因性而由之者,聖人也。故聖人以天地為一體,萬物為一身。
一動一靜者,天地之妙用也;一動一靜之間者,天地人之妙用也。陽闢而為動,陰合而為靜,所謂一動一靜者也;不役乎動,不滯乎靜,非動非靜,而主乎動靜者,一動一靜之間者也。自靜而觀動,自動而觀靜,則有所謂動靜;方靜而動,方動而靜,不拘于動靜,則非動非靜者也。《易》曰:「《復》,其見天地之心乎!」天地之心,蓋于動靜之間有以見之。夫天地之心于此而見之;聖人之心即天地之心也,亦于此而見之。雖顛沛造次,未嘗離乎此也。《中庸》曰:「道,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退藏于密」,則以此洗心也;「吉凶與民同患」,則以此齋戒也。夫所謂密,所謂齋戒者,其在動靜之間乎!此天地之至妙至妙者也。聖人作《易》,蓋本乎此。世儒昧于《易》本,不見天地之心,見其一陽初復,遂以動為天地之心,乃謂天地以生物為心。噫,天地之心何止于動而生物哉!見其五陰在上,遂以靜為天地之心,乃謂動復則靜,行復則止。噫,天地之心何止于靜而止哉!為虛無之論者,則曰天地以無心為心。噫,天地之心一歸于無,則造化息矣。蓋天地之心,不可以有無言,而未嘗有無,亦未嘗離乎有無者也;不可以動靜言,而未嘗動靜,亦未嘗離乎動靜者也。故于動靜之間,有以見之。然動靜之間,間不容髮,豈有間乎!惟其無間,所以為動靜之間也。
夫太極者,在天地之先而不為先 ,在天地之後而不為後,終天地而未嘗終,始天地而未嘗始,與天地萬物圓融和會而未嘗有先後始終者也。有太極,則兩儀、四象、八卦,以至于天地萬物,固已備矣。非謂今日有太極,而明日方有兩儀,後日乃有四象、八卦也。雖謂之曰「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其實一時具足,如有形則有影,有一則有二,有三,以至于無窮,皆然。是故知太極者,有物之先本已混成,有物之後未嘗虧損,自古及今,無時不存,無時不在。萬物無所不稟,則謂之曰命;萬物無所不本,則謂之曰性;萬物無所不主,則謂之曰天;萬物無所不生,則謂之曰心。其實一也。古之聖人窮理盡性以至于命,盡心知性以知天,存心養性以事天,皆本乎此也。
待制邵澤民溥(別見《劉李諸儒學案》。)
◆百源門人
王天悅先生豫
常簿張先生 (並為《王張諸儒學案》。)
侍講呂原明先生希哲(別為《滎陽學案》。)
庶官呂先生希績
待制呂先生希純(並見《范呂諸儒學案》。)
校書李端伯先生籲(別為《劉李諸儒學案》。)
進士周先生純明(別見《劉李諸儒學案》。)
簽判田先生古(別見《安定學案》。)
學官尹先生材
教授張先生雲卿(並見《涑水學案》。)
(梓材謹案:百源弟子,自別見諸《學案》外,並見《王張諸儒學案》。)
◆百源私淑
詹事晁景迂先生說之(別為《景迂學案》。)
忠肅陳了齋先生瓘(別為《陳鄒諸儒學案》。)
牛先生師德(附子思純。)
牛師德者,不知何許人也。(雲濠案:先生字祖仁。)晁公武曰:「師德自言從溫公傳康節之學,未知其信然否。」所著有《先天易鈐》、《太極寶局》二卷。陳直齋曰:「蓋為邵子而專于術數者。」子思純,傳其學。或曰:《易鈐》師德所著,《寶局》則思純所著也。(補。)
謝山跋《槁簡贅筆》曰:章淵乃惇子援之後,此一卷其所著也。其曰:「邵堯夫精《易》數,嘗云惟先丞相申公與司馬溫公可傳,申公以敏,溫公以專。」此言可為失笑。淵欲躋其先人于溫公之列,不知幽、厲之難揜也。且溫公、康節老友,非傳學也。當時如牛師德之徒,妄託言康節傳之溫公,溫公傳之師德,淵信之耳。惇求附于康節弟子而不得,乃謂與溫公并蒙許可;至謂康節之母自江鄰幾家得此書,出為民妾而生康節,則猶誣妄之言。蓋憤伯溫《聞見錄》中有詆惇語,故為此以報之也。惇之後如傑,附會秦檜,興獄于趙豐公鼎謫死之後,汪玉山幾為所陷,而范炳文以淳夫之孫,至避地避之,世濟凶德。淵薄有文釆,亦復謬誕至此!
◆子文門人(百源再傳。)
忠簡趙得全先生鼎(別為《趙張諸儒學案》。)
司馬先生植
司馬植,字子立,溫公孫,公休子也。公休卒,方數歲。公休素以屬邵伯溫,如范純夫內翰輩皆曰,將以成溫公之後者,非伯溫不可。朝廷知之,伯溫自長子縣尉移西京國子監教授,俾得以卒業。既長,其賢如公休,天下謂真溫公門戶中人也。亦早卒。(參《邵氏聞見錄》。)
◆百源續傳
庶官劉先生衡
劉衡,字兼道,崇安人。建炎初,以勤王補官。從韓世忠敗敵于濠,累功遷秩。晚年,棄官歸,依郭為樓,扁曰大隱,閉門謝客,潛心康節之學。久乃徙武夷,為小隱堂,又為奪秀亭,與胡致堂遊涉其中。先生吹鐵笛,或慷慨舞劍,浩如也。(補。)
蔡牧堂先生發(附見《西山蔡氏學案》。)
王先生湜
王湜,同州人也。潛心康節之學。其《易學》一卷,自序曰:「康節有云:『理有未見,不可強求使通。』故愚于《觀物篇》之所得,既推其所不疑,又存其所可疑。亦以先生之言自慎,不敢輕有去取故也。」(補。)
郎中張觀物先生行成(別為《張祝諸儒學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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