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卷 卷四十九 晦翁學案(下)
    晦翁文集
    自聖學不傳,世之為士者不知學之有本,而惟書之讀,則其所以求于書,不越于記誦、訓詁、文辭之間,以釣聲名、干祿利而已。是以天下之書愈多而理愈昧,學者之事愈勤而心愈放;詞章愈麗,議論愈高,而其德業事功之實,愈無以逮乎古人。然非書之罪也。讀者不知學之有本,而無以為之地也。(《福州州學經史閣記》。)
    人之所以位天地之中而為萬物之靈者,心而已矣。然心之為體,不可以聞見得,不可以思慮求,謂之有物則不得于言,謂之無物則日用之間無適而非是也。君子于此,亦將何所用其力哉﹖「必有事焉而勿正,必勿忘,勿助長」,則存之之道也。如是而存,存而久,久而熟,心之為體,必將膫然有見乎參倚之間,而無一息之不存矣。(《存齋記》。)
    若如所謂「當應事然後思是事之理,當接物然後思是物之理」,則恐思之有豫而無所及。若豫講之,則又陷于所謂「出位而思,念慮紛擾」之病。竊意用力之久,必有說以處此矣。幸明告我,得以反復之。(《答程次卿》。)
    若此心此理,端的在我,則參前倚衡,自有不容舍者,亦不待求而得,不待操而存矣。格物致知,亦是因其所已知者推之,以及其所未知。只是一本,原無兩樣工夫也。(《答陳才卿》。)
    如釋氏擎拳豎拂、運水般柴之說,豈不見此心,豈不識此心!而卒不可與入堯、舜之道者,正謂不見天理,而專認此心以為主宰,故不免流于自私爾。前輩有言「聖人本天,釋氏本心」,蓋謂此也。(《答張敬夫》。)
    邵子又謂「心者,性之郛廓」,乃為近之,但其語意未免太粗。須知心是身之主宰,而性是心之道理,乃無病爾。所謂「察識此心,乃致知之切近者」,此說是也。然亦須知所謂識心,非徒欲識此心之精靈知覺也,乃欲識此心之義理精徽爾。(《答姜叔權》。)
    治國、平天下,與誠意、正心、修身、齊家,只是一理。所謂格物致知,亦曰如此而已矣。此《大學》一書之本指也。今必以治國平天下為君相之事,而學者無與焉,則內外之道,異本殊歸,與經之本旨正相南北矣。禹、稷、顏回同道,豈必在位乃為為政邪!(《答江德功》。)
    文字雖不可廢,惟涵養本原而察于天理人欲之判,此是日用動靜之間不可頃刻間斷底事。若于此處見得分明,自然不到得流入世俗功利權謀裏去矣。熹亦近日方實見得向日支離之病,雖與彼中證候不同,然其忘己逐物、貪外虛內之失,則一而已。程子說:「不得以天下萬物撓己,己立後自能了得天下萬物。」今自家一箇身心不知安頓去處,而談王說霸,將經世事業別做一箇伎倆商量講究,不亦誤乎!
    (梓材謹案:主一所纂此下一條,移入《東萊學案》。)
    須知「必有事焉」,只此一句,便合見天理流行活潑潑地。方要于此著意尋討,便窒礙了。如說「先難」,只此二字,已見得為仁工夫。然于此處才有計較,便夾雜了。故才說上句,便說下句,以急救之。
    來書亦于「智力」二字畢竟看不破,放不下。殊不知此正是智力中之仁義,賓中之主,鐵中之金。若苦向這裏覓道理,便落在「五霸假之」以下規模裏,出身不得。孟子、董子所以拔本塞源,斬釘截鐵,便是正怕後人似此拖泥帶水也。熹常語此間朋友:「孟子一生忍窮受餓,費盡心力,只破得『枉尺直尋』四字。今日諸賢苦心勞力,費盡言語,只成就『枉尺直尋』四字,不知淆訛在甚麼處!」此話無告訴處,只得仰屋浩歎也。
    示諭日用工夫,如此甚善。然亦且要見得一大頭腦分明,便于操舍之間有用力處。如實有一物,把住放行,在自家手裏,不是謾說求其放心,實卻茫茫無把捉處也。
    來書謂伊川先生所云「內外不備」者為不然,蓋無有能直內而不方外者,此論甚當。據此,正是熹所疑處。若使釋氏果能「敬以直內」,則便能「義以方外」,便須有父子,有君臣,三綱五常,缺一不可。今日能直內矣,而其所以方外者果安在乎﹖又豈數者之外,別有所謂義乎﹖以此而觀,伊川之語,可謂失之恕矣。然其不然,特老兄未之察爾。所謂直內者,亦謂其有心地一段工夫爾。但其用功卻有不同處,故其發有差,他卻全不管著,此所以無方外之一節也。固是有根株則必有枝葉,然五穀之根株則生五穀之枝葉華實而可食,稊稗之根株則生稊稗之枝葉華實而不可食,此則不同爾。朮以根株而愈疾,鉤吻以根株而殺人,其所以殺人者,豈在根株之外而致其毒哉﹖(以上《答呂子約》。)
    百家謹案:此內外之辯。
    涵養本原之功,誠易間斷。然纔覺得間斷,便是相續處。只要常自提撕,分寸積累將去,久之自然接續,打成一片爾。講學工夫,亦是如此。莫論事之大小,理之淺深,但到目前,即與理會到底,久之自然浹洽貫通也。(《答方賓王》。)
    前者所論,未嘗欲專求息念,但以為不可一向專靠書冊,故稍稍放教虛閒,務求親切自己。然其無事之時,猶是本根所在,不可昏惰雜擾,故又欲就此便加持養,立箇主宰。其實只是一箇提撕警策,通貫動靜。但是無事時只是一直如此持養,有事處便有是非取舍,所以有直內、方外之別,非以動靜真為判然二物也。(《答余正叔》。)
    學問臨事不得力,固是靜中欠卻工夫。然欲舍動求靜,又無此理。蓋人之身心,動靜二字,循環反覆,無時不然。但常有此心,勿令忘失,則隨動隨靜,無處不是用力處矣。(《答吳伯豐》。)
    所論為學之意,善矣。然欲專務靜坐,又恐墮落那一邊去。只是虛著此心,隨動隨靜,無時無處不致其戒謹恐懼之力,則自然主宰分明,義理昭著矣。然著箇「戒謹恐懼」四字,已是壓得重了。要之,只是略綽提撕,令自省覺,便是工夫也。(《答潘子善》。)
    夫性者,理而已矣。乾坤變化,萬物受命,雖所稟之在我,然其理則非有我之所得私也。所謂「反身而誠」,蓋謂盡其所以得乎己之理,則知天下萬物之理初不外此,非謂盡得我之知覺,則眾人之知覺皆是此物也。性只是理,不可以聚散言。其聚而生、散而死者,氣而已矣。所謂精神魂魄,有知有覺者,皆氣之所為也,故聚則有,散則無。若理,則初不為聚散而有無也。但有是理則有是氣,苟氣聚乎此,則其理亦命乎此爾,不得以水漚比也。鬼神便是精神魂魄,程子所謂「天地之功用,造化之」,張子所謂「二氣之良能」,皆非性之謂也。故祭祀之禮,以類而感,以類而應,若性,則又豈有類之可言邪﹖然氣之已散者,既化而無有矣,其根于理而日生者,則固浩然而無窮也,故上蔡謂「我之精神即祖考之精神」,蓋謂此也。然聖人之制祭祀也,設主立尸,蕭灌鬯,或求之陰,或求之陽,無所不用其極,而猶止曰庶或享之而已。其至誠惻怛、精微恍惚之意,蓋有聖人所不欲言者,非可以世俗粗淺知見,執一而求也。豈曰一受其成形,則此性遂為吾有,雖死而猶不滅,截然自為一物,藏乎寂然一體之中,以俟夫子孫之求而時出以饗之邪﹖必如此說,則其界限之廣狹,安頓之處所,必有可指言者。且自開闢以來,積至于今,其重併積疊,計已無地之可容矣。是又安有此理邪!且乾坤造化,如大洪鑪,人物生生,無少休息,是乃所謂實然之理,不憂其斷滅也。今乃以一片大虛寂目之,而反認人物已死之知覺,謂之實然之理,豈不誤哉!又聖賢所謂歸全安死者,亦曰無失其所受乎天之理,則可以無愧而死爾!非以為實有一物,可奉持而歸之,然後吾之不斷不滅者,得以晏然安處乎冥漠之中也。夭壽不貳,修身以俟之,是乃無所為而然者,與異端為生死事大,無常迅速,然後學者,正不可同日而語。今乃混而言之,以彼之見為此之說,所以為說愈多而愈不可合也。
    詳來諭,正謂日用之間,別有一物,光輝閃爍,動蕩流轉,是即所謂「無極之真」,所謂「谷神不死」。二語皆來書所引。所謂「無位真人」,此釋氏語,正谷神之酋長也。學者合下便要識得此物,而後將心想像照管,要得常在目前,乃為根本工夫。至于學問踐履,零星湊合,則自是下一截事,與此粗細迥然不同。雖以顏子之初,仰高鑽堅,瞻前忽後,亦是未見此物,故不得為實見爾。此其意則然矣。然若果是如此,則聖人設教,首先便合痛下言語,直指此物,教人著緊體察,要令實見,著緊把捉,要常在目前,以為直截根原之計。而卻都無此說,但只教人格物致知,克己復禮,一向就枝葉上零碎處做工夫,豈不誤人枉費日力邪﹖《論》、《孟》之言,平易明白,固無此等玄妙之談。雖以子思、周子喫緊為人,特著《中庸》、《太極》之書以明道體之極致,而其所說用工夫處,只說擇善固執,學問思辨而篤行之,只說「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靜」、「君子修之吉」而已,未嘗使人日用之間,必求見此天命之性、無極之真而固守之也。蓋  原此理之所自來,雖極微妙,然其實只是人心之中許多合當做底道理而已。但推其本,同見其出于人心而非人力之所能為,故曰「天命」;雖萬事萬化皆自此中流出,而實無形象之可指,故曰「無極」爾。若論工夫,則只擇善固執、中正仁義,便是理會此事處,非是別有一段根源工夫,又在講學應事之外也。
    為政以寬為本者,謂其大體規模意當如此爾。古人察理精密,持身整肅,無偷惰虧豫之時,故其政不待作威而自嚴,但其意則以愛人為本爾。及其施之于政事,便須有綱紀文章,關防禁約,截然而不可犯。然後吾之所謂寬者,得以隨事及人,而無頑弊不舉之處;人之蒙惠于我者,亦得以通達明白,實受其賜,而無間隔欺蔽之患。聖人說政以寬為本,而今反欲其嚴,正如古樂以和為主,而周子反欲其淡。蓋今之所謂寬者,乃縱弛,所謂和者,乃哇淫,非古之所謂寬與和者,故必以是矯之,乃得其平爾。如其不然,則雖有愛人之心,而事無統紀,緩急先後可否予奪之權皆不在己,于是奸豪得志而善良之民反不被其澤矣。此事利害只在目前,不必引舊傳、攷古今然後知也。但為政必有規矩,使姦民猾吏不得行其私,然後刑罰可省,賦斂可薄。所謂以寬為本,體仁長人,孰有大于此乎!(以上《答廖子晦》。)  
    子思以來教人之法,惟以尊德性、道問學兩事為用力之要。今子靜所說,專是尊德性事,而某平日所論,卻是問學上多了。所以為彼學者,多持守可觀,而看得義理全不子細,又別說一種杜撰道理遮蓋,不肯放下;而某自覺雖于義理上不敢亂說,卻于緊要為己為人上多不得力。今當反身用力,去短集長,庶幾不墮一邊爾。(《答項平父》。)
    人之所以嬾惰,只緣見此道理不透,所以一向提掇不起。若見得道理分明,自住不得,豈容更有嬾惰時節邪!又謂海內善類,消磨摧落之後,所存無幾,此誠可歎。若鄙意,則謂纔見消磨得去,此等人便不濟事。若使真有所見,實有下工夫處,則便在鐵輪頂上轉旋,亦如何動得他!
    天下只有一理,此是即彼非,此非即彼是,不容并立。故古之聖賢,心存目見,只有義理,都不見有利害可計較。日用之間,應事接物,直是判斷得直截分明;而推以及人,吐心吐膽,亦只如此,更無回互。若信得及,即相與俱入聖賢之域;若信不及,即在我亦無為人謀而不盡底心。而此理是非,昭著明白,今日此人雖信不及,向後他人須有信得及底,非但一時之計也。若如此所論,則在我者未免視人顏色之可否以為語默,只此意思,何由能使彼信得及乎!然此亦無他,只是自家看得道理自不曾端的,故不能真知是非之辨,而為此回枉。不是說時病痛,乃是見處病痛也。(以上《答劉季章》。)
    聖門所謂「聞道」,「聞」只是見聞玩索而自得之之謂,「道」只在君臣父子日用常行當然之理。非有玄妙奇特,不可測知,如釋氏所云豁然大悟、通身汗出之說也。如今更不可別求用力處,只是持敬以窮理而已。
    既謂之「同體」,則上面便著「人欲」兩字不得。此是義理本原極精微處,不可少差。試更子細玩索,當見本體實然只一天理,更無人欲。故聖人只說克己復禮,教人實下工夫,去卻人欲,便是天理,未嘗教人求識天理于人欲汩沒之中也。若不能實下工夫,去卻人欲,則雖就此識得未嘗離之天理,亦安所用乎﹖(以上《答吳斗南》。)
    百家謹案:此答「天理人欲同體而異用,同行而異情」,進修君子宜別之!
    二先生所論敬字,須該貫動靜看。方其無事而存主不懈者,固敬也,及其酬酢不亂者,亦敬也,故曰「毋不敬,儼若思」,又曰「事思敬」,「執事敬」,豈必以攝心坐禪而謂之敬哉!禮樂固必相須,然所謂樂者,亦不過胸中無事而自和樂爾,非是著意放開一路而欲其和樂也。然欲胸中無事,非敬不能,故程子曰「敬則自然和樂」,而周子亦以為「禮先而樂後」,此可見也。則「自得後須放開,不然,卻只是守」,此言既自得之,則自然心與理會,不為禮法所拘而自中節;若未能如此,則是未有所得,才方是守法之人爾。亦非謂既自得之,又卻須放開也。克己復禮,固非易事,然顏子用力,乃在于視聽言動禮與非禮之間,未敢便道得其本心而了無一事也。此其所以先難而後獲與!今言之甚易而苦其行之難,亦不考諸此而已矣。(《答或人》。)    
    雖至于堯、舜、孔子之德,其自處常只在下學處也。上達處不可著工夫,更無依泊處。動靜語默,無非下學,聖人豈曾離此來!(《答許順之》。)
    非氣無形,無形則性善無所賦,故凡言性者皆因氣質而言,但其中自有所賦之理爾。人心、道心,亦非有兩物也。(《答林德久》。)
    (梓材謹案:此下答嚴時亨「五行之生,各一其性」條,移入《滄洲諸儒學案》。
    孟子指齊王愛牛之心,乃是因其所明而道之,非以為必如此然後可以求仁也。夫必欲因苗裔而識本根,孰若培其根本而聽其枝葉之自茂邪﹖(《答呂伯恭問胡子知言疑義》。)
    若使道可以多聞博觀而得,則世之知道者為不少矣。熹近日因事方有省發。如鳶飛魚躍,明道以為與「必有事焉勿正」之意同者,今乃曉然無疑。日用之間,觀此流行之體初無間斷處,有下工夫處,乃知日前自誑誑人之罪,蓋不可勝贖也。此與守書冊、泥言語全無交涉,幸于日用間察知之!
    百家謹案:勿忘勿助,原是活潑潑地,鳶飛魚躍,乃是自然之事,無容造作者。
    或問子程子曰:「心術最難執持,如何而可﹖」子曰:「敬。」又嘗曰:「操約者,敬而已矣﹖」惟其敬足以直內,故其義足以方外。義集而氣得所養,則夫喜怒哀樂之發,其不中節者寡矣。孟子論養吾浩然之氣,以為「集義所生」,而繼之曰「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也」,蓋又以居敬為集義之本也。夫「必有事焉」者,敬之謂也,若曰「其心儼然肅然,常若有所事」云爾。夫其心儼然肅然,常若有所事,則雖事物紛至而沓來,豈足以亂吾之知思,而宜不宜、可不可之機,已判然于胸中矣。如此,則此心晏然,有以應萬事之變,而何躁妄之有哉!(以上《答何叔京》。)
    夫道之極致,物我固為一矣。然豈獨物我之間驗之,蓋天地、鬼神、幽明、隱顯、本末、精粗、無不通貫而為一也。《正蒙》之旨,誠不外是。然聖賢言之則已多矣,《正蒙》之作,復何為乎﹖恐須反復研究其說,求其所以一者而合之,于其所謂一者,必銖銖而較之,至于鈞而必合,寸寸而度之,至于丈而不差,然後為得也。孟子曰:「博學而詳說之,將以反說約也。」正為是爾。今學之未博,說之未詳,而遽欲一言探其極致,則是銖兩未分而億料鈞石,分寸未辨而目計丈引,不惟精粗二致,大小殊觀,非所謂「一以貫之」者,愚恐小差積而大謬生,所謂鈞石、丈引者亦不得其真矣。此躐等妄意之蔽,世之有志于為己之學而未知其方者,其病每如此也。《明道先生行狀》云:「先生教人,自致知至于知止,誠意至于平天下,灑掃應對至于窮理盡性,循循有序。病世之學者舍近而趨遠,處下而窺高,所以輕自大而卒無得也。」此言至矣!(《答江彥謀》。)
    觀舜居深山之中,伊尹耕于有莘之野,豈不是樂此以終身。後來事業,亦偶然爾。若先有一毫安排等待之心,便成病痛矣。(《答甘吉甫》。)
    伊川先生言「性即理也」,此一句自古無人敢如此道。心,則知覺之在人而具此理者也。橫渠先生又言「由太虛有天之名,由氣化有道之名,合虛與氣有性之名,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其名義亦甚密,皆不易之至論也。蓋天之生物,其理固無差別,但人物所稟形氣不同,故其心有明暗之殊,而性有全不全之異爾。若所謂仁,則是性中四德之首,非在性外別為一物而與性并行也。然惟人心至靈,故能全此四德而發為四端;物則氣偏駁而心昏蔽,固有所不能全矣。然其父子之相親,君臣之相統,間亦有僅存而不昧者。然欲其克己復禮以為仁,善善惡惡以為義,則有所不能矣。然不可謂無是性也。若生物之無知覺者,則又其形氣偏中之偏者,故理之在是物者,亦隨其形氣而自為一物之理,雖若不復可論仁義禮智之彷彿,然亦不可謂無是性也。又謂「枯槁之物只有氣質之性而無本然之性」,此語尤可笑!若果如此,則是物只有一性,而人卻有兩性矣。此語非常醜差。蓋由不知氣質之性只是此性墮在氣質之中,故隨氣質而自為一性,正周子所謂「各一其性」者。向使元無本然之性,則此氣質之性又從何處得來邪﹖況亦非獨周、程、張子之言為然,如孔子言「成之者性」,又言「各正性命」,何嘗分別某物是有性底,某物是無性底﹖孟子言「山之性」、「水之性」,山水何嘗有知覺邪﹖若于此看得通透,即知天下無無性之物。除是無物,方是無性;若有此物,即如來諭木燒為灰,人陰為土,亦有此灰土之氣,既有灰土之氣,即有灰土之性,安得為枯槁無性也﹖(《答徐子融》。)
    天之生物,有有血氣知覺者,人獸是也;有無血氣知覺而但有生氣者,草木是也;有生氣已絕而但有形色臭味者,枯槁是也。是雖其分之殊,而其理則未嘗不同。但以其分之殊,則有其理之在是者不能不異,故人為最靈而備有五常之性,禽獸則昏而不能備,草木、枯槁則又并與其知覺者而亡焉。但其所以為是物之理,則未嘗不具爾。若如所謂「絕無生氣便無生理」,則是天下乃有無性之物,而理之在天下乃有空闕不滿之處也,而可乎﹖(《答余方叔》。)
    「人生而靜」,靜者固是性,然只是「生」字便帶卻氣質了。但生字已上又不容說,蓋此道理未有形見處,故今纔說性,便須帶著氣質,無能懸空說得性者。「繼之者善」,本是說造化發育之功,明道此處卻是就人心發用處說,如孟子所謂「乃若其情,則可以為善」之類是也。伊川所言「極本窮源之性」,乃是對氣質之性而言,言其氣質雖善惡不同,然極本窮源而論之,則性未嘗不善也。
    性之始終,一于善而已,不當云性之初只有善也。若如所云,則謂性之終為有惡,可乎﹖性之發用,非情而何。情之初,則可謂有善而無惡爾。(以上《答王子合》。)
    孟子所謂「性善」者,以其本體言之,仁義禮智之未發者是也。所謂「可以為善」者,以其用處言之,四端之情發而中節者是也。蓋性之與情,雖有已發未發之不同,然其所謂善者則血脈貫通,初未嘗有不同也。此孟子道性善之本意,伊洛諸君子之所傳而未之有改者也。(《答胡伯逢》。)
    善惡二字,便是天理人欲之實體。今謂性非人欲,可矣;由是而并謂性非天理,可乎﹖必曰極言乎性之善而不可名,又曷若直謂之善而可名之為甚易而實是也﹖
    釋氏只是恍惚之間見得些心性影子,亦卻不曾子細見得真實心性,所以都不見裏面許多道理。正使有存養之功,亦即是存養得他所見底影子。固不謂之無所見,亦不可謂之不能養,但所見所養非心性之真爾!(以上《答胡季隨》。)
    心體固本靜,然亦不能不動;其用固本善,然亦能流而入于不善。夫其動而流于不善者,固不可謂心體之本然,然亦不可不謂之心也,但其誘于物而然爾。故先聖只說「操則存,舍則亡,出入無時,莫知其鄉」,只此四句,說得心之體用、始終、真妄、邪正,無所不備,又見得此心不操即舍,不出即入,別無閒處可安頓之意。若如所論「出入有時者為心之正」,然則孔子所謂「出入無時」者,乃心之病矣,不應卻以「惟心之謂與」一句直指而總結之也。(《答游誠之》。)
    (梓材謹案:此下有答嚴時亨問「明道言『人生而靜』以下不容說」條,移入《滄洲諸儒學案》。)
    夫讀書固收心之一助,然今只讀書時收得心,而不讀書時便為事所奪,則是心之存也常少,而其放也常多矣。且胡為而不移此讀書工夫向不讀書處用力,使動靜兩得,而此心無時不存乎﹖然所謂涵養工夫,不是閉眉合眼如土偶人,然後謂之涵養也,只要應事接物,處之不失,此心各得其理而已。(《答陳膚仲》。)
    所論「才說存養,即是動了」,此恐未然。人之一心,本是光明,不是死物。所謂存養,非有安排造作,只是不動著他,即此知覺炯然不昧,但無喜怒哀樂之偏,思慮云為之擾爾。當此之時,何嘗不靜。不可必待冥然都無知覺,然後謂之靜也。(《答孫敬甫》。)
    纔說性字,便是以人所受而言,此理便與氣合了。但直指其性,則于氣中又須見得別是一物始得,不可混并說也。(《答李晦叔》。)
    百家謹案:性即氣之有條理者是,非別是一物也。
    至于孔、孟言性之異,則其說又長,未易以片言質。然略而論之,則夫子雜乎氣質而言之,孟子乃專言其性之理也。雜乎氣質而言之,故不曰「同」而曰「近」,蓋以為不能無善惡之殊,但未至如其所習之遠爾。以理而言,則上帝之降衷,人心之秉彝,初豈有二理哉﹖但此理在人,有難以指言者,故孟子之告公都子,但以其才與情者明之。辟如欲觀水之必清,而其源不可到,則亦觀諸流之未遠者,而源之必清可知矣。(《答宋深之》。)
    孟子固未嘗不畏大人,但藐其巍巍然者爾。辦得此心,即更掀卻臥房,亦且露地睡。似此,方是真正大英雄人。然此一種英雄,卻是從戰戰兢兢、臨深履薄處做將出來。若是血氣粗豪,卻一點使不著也。(《答陳同甫》。)
    白鹿洞書院教條
    父子有親。  君臣有義。  夫婦有別。  長幼有序。  朋友有信。
    右五教之目。堯、舜使契為司徒,敬敷五教,即此是也。學者,學此而已。而其所以學之之序,亦有五焉,其別如左:
    博學之。    審問之。    慎思之。    明辨之。  篤行之。
    右為學之序。學、問、思、辨四者,所以窮理也。若夫篤行之事,則自修身以至處事、接物,亦各有要,其別如左:
    言忠信。    行篤敬。    懲忿窒欲。      遷善改過。
    右修身之要。
    正其誼,不謀其利。        明其道,不計其功。
    右處事之要。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行有不得,反求諸己。
    右接物之要。
    熹竊觀古昔聖賢所以教人為學之意,莫非使之講明義理,以修其身,然後推以及人,非徒欲其務記覽,為詞章,以釣聲名、取利祿而已也。今人之為學者既反是矣,然聖賢所以教人之法具存于經,有志之士,固當熟讀深思而問辨之。苟知其理之當然,而責其身以必然,則夫規矩禁防之具,豈待他人設之,而後有所持循哉!近世于學有規,其待學者為已淺矣,而其為法又未必古人之意也,故今不復以施于此堂,而特取凡聖賢所以教人為學之大端,條列如右,而揭之楣間。諸君其相與講明遵守,而責之于身焉,則夫思慮云為之際,其所以戒謹而恐懼者,必有嚴于彼者矣。其有不然,而或出于禁防之外,言之所棄,則彼所謂規者,必將取之,固不得而略也。諸君其亦念之哉!
    附錄
    先生之父韋齋,建炎間為南■州尤溪尉。罷官待調,遷寓于隔溪鄭氏之書室,于庚戍九月十五日生先生,後人因名所近之山曰毓秀峰。
    先生幼有異稟,五歲入小學,始誦《孝經》,即了其大義,書八字于其上曰:「若不如此,便不成人。」間從群兒嬉遊,獨以沙列八卦象,詳觀側玩。又嘗指日問韋齋曰:「日何所附﹖」曰:「附于天。」又問:「天何所附﹖」韋齋異之。
    韋齋疾,以家事屬劉子羽,而訣于籍溪胡憲、白水劉勉之、屏山劉子翬,且俾先生父事之。白水以女女焉。不數年,二劉俱沒,獨事籍溪最久。
    孝宗即位,應詔上封事,首論聖學,次論金人有不共之讎,萬無可和之理,即參以利害,亦有百害而無一利。次年趨召命,又極言之。
    乾道四年,建州饑,先生請于府,貸粟散給,民多免死。社倉之法始此。
    淳熙二年,呂東萊自東陽來訪,先生留止寒泉精舍月餘,商訂《近思錄》。餞東萊至鵝湖,陸子壽、子靜、劉子澄來會,相與講辯其所聞。
    六年,知南康軍,立濂溪祠,以二程配。別立五賢堂,祀陶靖節、劉西澗父子、李公擇、陳了齋。復白鹿洞書院。
    十三年,入對,上封事。次年戊申,又上封事。
    紹熙元年,知漳州,刊《四經》、《四子書成》。
    光宗之立也,趙忠定求能通信于長信宮者,未有其人。或言韓侂冑于太皇后為親屬,遣入白,不許。侂冑出,遇內侍關禮于門,告之故,禮請獨入,涕泣固請,太皇許之,命呼侂冑入,使喻意廟堂,其論遂定。侂冑自謂有定策功,依託肺腑,居中用事。先生惕然為憂,因疏寓其意,且進對面陳之。又數戒忠定,勿使預政,而忠定謂其易制,不復遠慮,先生因講畢  奏疏極言之。侂冑大怒,陰使其黨謀去先生,乃于禁中為優戲,以熒惑上聽。及先生再申前疏,而御批與祠,先生去國矣。
    慶元元年,侂冑誣趙相以不軌,竄置永州,且創「偽學」之名以斥善類。先生草疏萬言,極諫奸邪蔽主之禍,白宰相之。諸生力諫,遂筮之,遇《遯》之《同人》,先生默然焚其稿,更號遯翁。朝廷時治黨人方急,趙相死于道。
    先生自筮仕以至屬纊,五十年間,歷事四朝,仕于外者僅九考,立朝纔四十日。
    初居崇安五夫,築書院于武夷之五曲,榜曰紫陽,識鄉關也。後築室建陽蘆峰之巔,曰雲谷,其草堂曰晦庵,自號雲谷老人,亦曰晦庵或晦翁。晚居考亭,作精舍曰滄洲,號滄洲病叟。最後曰遯翁。
    方伯謨勸先生少著書。答曰:「在世間喫了飯後,全不做得些子事,無道理。」
    張南軒與先生書曰:所與廣仲書,言語未免有少和平處。從共甫詳問日用間事,使人歎服處固多,但其間于氣質偏處,似未能盡變乎舊。蓋自他人謂為豪氣底事,自學者論之,亦是爭氣病痛。元晦要學顏子,卻不于此等偏處下自克之功,豈不害事﹖願于平時以為細故者,作大病醫療,異時相見,當觀變化氣質之功。(以下補。)
    又曰:聞兄行社倉,一鄉之人賴焉。或者妄有散青苗之譏,兄聞之,作而曰:「王介甫獨有散青苗一事是爾!」奮然欲作《社倉記》以述此意,是則過矣。王介甫竊《周官》泉府之說,強貸而規取其利,逆天下之公理而必欲其說之行,前輩辯之甚悉。其與元晦今日社倉之意,義利相異,固亦曉然。元晦初豈有取于介甫,特因或者之言有所激,故并介甫而是之,不自知其偏。譬之墊權以稱物之輕重,初未至于偏也,或指而告之曰:「此為重。」執權者主其說曰:「吾猶覺此之輕也!」于是復就所指之處增之使重,而其偏始甚。此雖為一事,然因人之激而至于偏,則懼其有害爾!
    又曰:又慮元晦學行為人尊敬,眼前多出己下,平時只是箴規他人,見他人不是處多,己是處多;他人亦憚元晦,縱有所疑,不敢以請。諛言多而拂論少,所偏不加省察,則異日流弊,恐不可免。
    又曰:所與共甫書,似乎逆億,而少含宏感悟之意,殆有怒髮衝冠之象。理之所在,平氣而出之可也。
    又曰:《或問》所條晰,誠恐前輩說中偏處有誤後學,不可不辯。但一二辨晰,恐未能盡,又似太費力。只舉其大者與其條目,使人推尋之,如何﹖
    又曰:《或問》書未須出。極力辯說,恐使輕易趨薄。
    又曰:編《通鑑綱目》極善。以鄙見,每事更釆舊史尤佳。恐《通鑑》亦有所闕遺。
    又曰:聞刊小書版以自助,想是用度大段逼迫。今日此道孤立,信向者鮮,若刊此文字,取其贏以自助,竊恐聞者別生思維,愈無靈驗。為貧之故,寧別作小生事不妨,此事殊于心未穩。
    又曰:《太極圖解》後面不必辯論如此之多,只于綱領處拈出可也。不然,卻只是騁辯求勝,轉將精當處混汩。
    又曰:得伯恭書,云兄猶有傷急不容耐處。某又恐伯恭卻有太容耐處。吾曹氣質之偏,乘間發見,誠難消化,想兄存養有道也。陸子壽兄弟如何﹖肯相聽否﹖
    又曰:山中諸詩,其間猶時有未和平之語。此非是語病,正恐氣稟發處所偏尚微有存,幸深察之!
    又《與呂伯恭書》曰:濂溪自得處,誠渾全。元晦持其說,句句而論,字字而解,未免流于牽強,亦非濂溪本意也。
    又曰:元晦議論商確間,終是有意思過處。
    又《答胡季隨書》曰:秦、漢以來,學道不明,士之見于事業者固多可憾,然其間豈無嘉言善行與一事之得者。要當以致遠自期,而于人則一善之不廢。元晦《名臣言行錄》編得未精細。
    呂東萊與先生書曰:汪丈所謂道不同不相知,昨因其說思之,誠未允當。但詳觀來諭,激揚振厲,頗乏廣大溫潤氣象,若立敵校勝負者,頗似未宏。如注中「東坡」字改為「蘇軾」,不知以諸公例書名而釐正之邪﹖或者因辯論有所激而加峻邪﹖出于前說固無害,出于後說則因激增怒,于治心似不可不省察也。
    又曰:比聞五夫旁近料理補助,已有端緒,不知其詳如何。頗聞豪右間有旅拒者,或不免封倉送郡之類。此于時位頗似侵過,恐更須于「意、必」兩字上點檢。伊川莊上散藥,謂只做得此等事,此意可玩也。耳目所接,疾痛凍餒,惻然動心,蓋仁之端。至于時位則有所止,乃仁之義。莫若擇其可告語者,至誠勸率之;其不可告語者,容養而使之自發,足矣。就上增添,便成意必。自葉知根,所當加澄治之功也﹖
    又曰:或者傳著述探索過苦,要須放令閒暇從容為善。
    又《與陳同甫書》曰:朱元晦英邁剛明,工夫就實入細,殊未可量。陸子靜亦堅實有力,但欠開闊爾。
    陳龍川復先生書曰:浙間議論,自始至末,亮并不曉一句。道之在天下,至公而已矣。屈曲瑣碎,皆私意也。有公則無私,私則不復有公。王霸可以雜用,則天理人欲可以并行矣。亮所以縷縷者,不欲更添一條路,所以開拓大中,張皇幽眇,而助秘書之正學也。豈好為異說乎!不深察其心,則今可止矣。比見陳一之《國錄》,(梓材案:陳一之當是陳益之,止齋從弟也。)說張體仁太博為門下士,每讀亮與門下書,則怒髮衝冠,以為異說;每見亮來,則以為異人,輒舍去不與共坐。由此言之,未能免罪于流俗,而得罪于門下士亦多矣。不止,則楚人又將鉗我于市。進退維谷,可以一笑!
    又《跋晦庵送寫照郭秀才序後》曰:廣漢張敬夫、東萊呂伯恭,于天下之義理,自謂極其精微,世亦以是推之。其精深紆餘,于物情無所不致其盡,而于陰陽、卜筮、書畫、技術,及凡世間可動心娛目之事,皆斥去弗顧,若將浼我者。新安朱元晦論古聖賢之用心,平易簡直,直欲盡擺後世講師相授,流俗相傳,入于人心而易解之說,以徑趣聖賢心地而發揮其妙。其不得見于世,則聖賢之命脈猶在,而人心終有時而開明也。抱大不滿于秦、漢以來諸君子,然而于陰陽、卜筮、書畫、技術,皆存而信之。豈悅物而不留于物者,固若此乎﹖予因以見秦、漢以來諸君子,猶煩新安之刮剔,而後聖賢之心事可盡白也。
    祖望謹案:同甫譏朱子,多不中肯,獨此篇則朱子難以自解。
    又志錢叔因曰:朱元晦齒牙所至,噓枯吹生,天下學士大夫往往繫其意之所向背,雖心誠不樂而亦陽相應和。若予,非不願附,而第其品級,不能高也。予亦自咎其有所不講而未敢怨。
    陸復齋《與趙景明書》曰:元晦《論語集解》已脫稿,此書必傳于世。若《詩集傳》、《中庸》《大學章句》,則殊有未安,恐終不能傳遠。
    祖望謹案:論朱子《學庸章句》、《詩傳》一條,黃氏蓋亦非之,而愚以為其說不為無見。
    沈叔晦曰:晦翁是進退用舍關時輕重者,且願此老無恙。
    舒廣平《答袁恭安》曰:晦翁當世人傑地步,非吾儕所及。其有不合者,姑置之。向在新安,未嘗與諸友及此,後有發者,能自知之。後生未聞道,吾儕之論一出,便生輕薄心,未能成人,反以誤人。
    葉水心序《陰陽精義》曰:朱公元晦聽蔡季通豫卜藏穴,門人裹糗行紼,六日始至。乃知好奇者,固通人大儒之常患也。(以上補。)
    黃勉齋狀其行曰:其為學也:窮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踐其實。居敬者,所以成始成終也。謂致知不以敬,則昏惑紛擾,無以察義理之歸;躬行不以敬,則怠惰放肆,無以致義理之實。持敬之方,莫先主一。既為之箴以自警,又筆之書,以為小學、大學,皆本于此。終日儼然,端坐一室,討論曲訓,未嘗少輟。自吾一心一身,以至萬事物,莫不有理。存此心于齋莊靜一之中,窮此理于學問思辨之際,皆有以見其所當然而不容已,與其所以然而不可易。然充其知而見于行者,未嘗不反之于身也。不睹不聞之前,所以戒懼者愈嚴愈敬;隱微幽獨之際,所以省察者愈精愈密。思慮未萌而知覺不昧,事物相接而品節不差。無所容乎人欲之私,而有以全乎天理之正。不安于偏見,不急于小成,而道之正統在是矣。其為道也:有太極而陰陽分,有陰陽而五行具,稟陰陽五行之氣以生,則太極之理各具于其中。天所賦為命,人所受為性,感于物為情,統性情為心。根于性,則為仁義禮智之德;發于情,則為惻隱羞惡辭遜是非之端;形于身,則為手足耳目口鼻之用;見于事,則為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之常。求諸人,則人之理不異于己;參諸物,則物之理不異于人。貫徹古今,充塞宇宙,無一息之間斷,無一毫之空闕。莫不析之,極其精而不亂;然後合之,盡其大而無餘。先生之于道,可謂建諸天地而不悖,質諸聖賢而無疑矣!故其得于己而為德也,以一心而窮造化之原,盡性情之妙,達聖賢之蘊;以一身而體天地之運,備事物之理,任綱常之責。明足以察其微,剛足以任其重,弘足以致其廣,毅足以極其常。其存之也,虛而靜;其發之也,果而確;其用之也,應事接物而不窮;其守之也,歷變履險而不易。本末精粗,不見其或遺;表裏初終,不見其或異。至其養深積厚,矜持者純熟,嚴厲者和平。心不待操而存,義不待索而精,猶以為義理無窮,歲月有限,常歉然有不足之意。蓋有日新又新,不能自已者,而非後學之所可擬議也。其可見之行,則修諸身者其色莊,其言厲,其行舒而恭,其坐端而直。其閒居也,未明而起,深衣幅巾方履,拜于家廟,以及先聖。退坐書室,几案必正,書籍器用必整。其飲食也,羹食行列有定位,匕箸舉措有定所。倦而休也,瞑目端坐;休而起也,整步徐行。中夜而寢,既寢而寤,則擁衾而坐,或至達旦。威儀容止之則,自少至老,祁寒盛暑,造次顛沛,未嘗有須臾之離也。行于家者,奉親極其孝,撫下極其慈。閨庭之間,內外斬斬;恩義之篤,怡怡如也。其祭祀也,事無纖鉅,必誠必敬。小不如儀,則終日不樂。已祭無違禮,則油然而喜。死喪之禮,哀戚備至;飲食衰絰,各稱其情。賓客往來,無不延遇;稱家有無,常盡其歡。于親故,雖疏遠必致其愛;于鄉閭,雖微賤必致其恭。吉凶慶吊,禮無所遺;賙卹問遺,恩無所闕。其自奉,則衣取蔽體,食取充腹,居止取足,以障風雨,人不能堪,而處之裕如也。若其措諸事業,則州縣之設施,立朝之言論,經綸規畫,正大宏偉,亦可概見。雖達而行道,不能施之一時;然退而有道,足以傳之萬代。謂聖賢道統之傳,散在方策,聖經之旨不明,則道統之傳斯晦,于是竭其精力以研窮聖賢之經訓。于《大學》、《中庸》,則補其闕遺。別其次第,綱領條目,燦然復明。于《論語》、《孟子》,則深原當時答問之意,使讀而味之者如親見聖賢而面命之。于《易》與《詩》,則求其本義,攻其末失,深得古人遺意于數千載之上。凡數經者,見之傳注,其關于天命之微,人心之奧,入德之門,造道之域者,既已極深研幾,探賾索隱,發其旨趣而無遺矣。至于一字未安,一辭未備,亦必沈潛反覆,或達旦不寐,或累日不倦,必求至當而後已,故章旨字義,至微至細,莫不理明辭順,易知易行。于《書》,則疑今文之艱澀,反不若古文之平易。于《春秋》,則疑聖心之正大,決不類傳注之穿鑿。于《禮》,則病王安石廢罷《儀禮》而《傳記》獨存。于樂,則憫後世律尺既亡,而清濁無據。是數經者,亦嘗討論本末,雖未能著為成書,然其大旨固已獨得之矣。若歷代史記,則又考論西周以來,至于五代,取司馬溫公編年之書,繩以《春秋》紀事之法,綱舉而不繁,目張而不紊,國家之理亂,君臣之得失,如指諸掌。周、程、張、邵之書,所以繼孔聖道統之傳,歷時未久,微言大義鬱而不彰,為之裒集發明,而後得以盛行于世。《太極》、《先天》二圖,精微廣博,不可涯涘,為之解剝條畫,而後天地本原,聖賢蘊奧,不至于泯沒。程、張門人,祖述其學,所得有深淺,所見有疏密,先生既為之區別,以悉取其所長,至或識見小偏,流于異端者,亦必研窮剖析而不沒其所短。南軒張公,東萊呂公,同出其時,先生以其志同道合,樂與之友,至或識見少異,亦必講磨辯難,以一其歸。至若求道而過者,病傳注誦習之煩,以為不立文字,可以識心見性,不假修為,可以造道入德,守虛靈之識而昧天理之真,借儒者之言以文佛、老之說,學者利其簡便,詆訾聖賢,捐棄經典,猖狂叫呶,側僻固陋,自以為悟。立論愈下者,則又崇獎漢、唐,比附三代,以便其計功謀利之私。二說并立,高者陷于空無,下者溺于卑陋,其害豈淺淺哉!先生力排之,俾不至亂吾道以惑天下,于是學者靡然向之。先生教人,以《大學》、《語》、《孟》、《中庸》為入道之序,而後及諸經。以為不先乎《大學》,則無以提綱挈領,而盡《論》、《孟》之精微;不參之以《論》、《孟》,則無以融會貫通,而極《中庸》之旨趣。然不會其極于《中庸》,則又何以建立大本,經綸大經,而讀天下之書,論天下之事哉!其于讀書也,又必使之辯其音釋,正其章句;玩其辭,求其義;研精覃思,以究其所難知;平心易氣,以聽其所自得。然為己務實、辨別義利、毋自欺、謹其獨之戒,未嘗不三致意焉,蓋亦欲學者窮理反身而持之以敬也。從遊之士,迭誦所習,以質其疑。意有未諭,則委曲告之,而未嘗倦;問有未切,則反覆戒之,而未嘗隱。務學篤,則喜見于言;進道難,則憂形于色。講論經典,商略古今,率至夜半。雖疾病支離,至諸生問辨,則脫然沈之去體。一日不講學,則惕然常以為憂。摳衣而來,遠自川蜀;文辭之傳,流及海外。至于荒裔,亦知慕其道,竊問其起居。窮鄉晚出,家蓄其書,私淑諸人者不可勝數。先生既沒,學者傳其書、信其道者益眾,亦足以見理義之感于人者深也。繼往聖將微之緒,啟前賢未發之機,辯諸儒之得失,闢異端之訛謬,明天理,正人心,事業之大,又孰有加于此者!至若天文、地志、律歷、兵機,亦皆洞究淵微。文詞字畫,騷人才士疲精竭神,常病其難,至先生,未嘗用意,而亦皆動中規繩,可為世法。是非姿稟之異,學行之篤,安能事事物物,各當其理,各造其極哉!學修而道立,德成而行尊,見之事業者又如此。
    劉剛中問黃直卿曰:「先生學有淵源,群弟子皆知之矣。比以古昔聖賢,未識到得何人地位﹖」直卿曰:「自洙泗以遠,博文、約禮,兩極其至者,先生一人而已。」「然則先生之學,其踵孔、顏乎﹖」直卿曰「然。」
    剛中退,見李方子,問曰:「先生作《綱目》,愈于涑水《通鑑》。殆法《春秋》以立綱,法傳文以著目與﹖」方子曰:「宏綱細目,實本《大學》三綱領、八條目,所以規制盡善,前此未有也。」
    謝山《書朱子綱目後》曰:黃榦嘗謂《綱目》僅能成編,朱子每以未及修補為恨,李方子亦有「晚歲思加更定,以歸詳密」之語,然則《綱目》原未成之書。其同門賀善爭之,以為《綱目》之成,朱子甫踰四十,而後修書尚九種,非未成者。又力言朱子手著。但觀朱子《與趙師淵書》,則是書全出訥齋,本之朱子者不過《凡例》一通,餘未嘗有所筆削,是左證也。著述之難,即大儒不能無餘論。雷同附和之徒,遂以為《春秋》後第一書,可謂耳食。苟或能成朱子之志,重為討論,不可謂非功臣也,但必為蚍蜉所大駭爾!
    李季札曰:先生遊鍾山書院,見書籍中有釋氏書,因而揭看。先君問其中有所得否,曰:「幸然無所得!吾儒廣大精微,本末備具,不必他求。」
    陳北溪序《竹林精舍錄》曰:先生寢疾,某每入臥內聽教,諄諄警策,無非直指病痛所在。以為所欠者下學,惟當專致其下學之功而已。致知必一一平實,循序而進,而無一物之不格;力行必一一平實,循序而進,而無一事之不周。如顏子之博約,毋遽求顏子之卓爾;如曾子之所以為貫,毋遽求曾子之所以為一。其所以痛切直截之意,比之向日從容和樂之論,又不同。(以下補。)
    又《答李貫之》曰:先生平日教人,「尊德性」、「道問學」固不偏廢,而著力處卻多在「道問學」上。江西一派,只是厭煩就簡,偏于尊德性上去。先生力為之挽,乃確然自立一家門戶,而不肯回。
    又《答陳伯澡》曰:晦翁《論語》《孟子集註》及《大學》《中庸章句》、《或問》,時時修改,至屬纊而後絕筆,最為精密。如《論語或問》著之丁酉,年已高矣,然後來置之不修,未得為成書。今細觀之,時覺有枯燥處,亦多有不穩處,亦時有失之太甚處。比之《大學》《中庸或問》大不同。若以參訂《集註》之所未詳,則可矣,未可全案之以為定論。
    又《答蘇德甫》曰:文公表出《近思錄》及《四子》,以為初學入道之門,使人識聖門蹊逕,于此融會貫通,以作權度,去讀天下群書,究人生萬事。非謂天下道理皆叢萃該備于此,可以向此取足,便安然兀坐,持循把守,以為聖賢事業盡在此,無復他求,便可運用施為,無往而不通,是大不然也。程子曰:「須大其心,使開闊。」如只孤孤單單,窄窄狹狹去看道理,左動右礙,前觸後窒,更無長進之望矣。
    祖望謹案:此段甚佳。然愚謂《四子》之書,道理自無不該備,特博觀事變,誠有不可以此自畫者。前此大儒如尹和靖,持守甚固,卻是不教人讀書。得此說,可以捄其流弊。
    又《答郭子從》曰:《尚書》先師只解得三篇。蔡仲默、林子武皆有《書解》,聞皆各自為一家。昨見子武《中庸解》,以《書》相參為說,中間分章有改易文公舊處。又見蔡伯靜《易解》,訓詁依《本義》,而逐字分晰,又太細碎,及大義則與《本義》不同,多涉玄妙,不脫莊、列之習。直卿去年南康講《乾》三、《坤》二爻義,似舉子時文態,大義殊不出。則真見之粹然者,最為難也。
    劉漫堂《回湯德遠書》曰:朱氏書年來盛行,立要津者多自謂嘗登先生之門,而趣向舛錯,使人太息。
    魏鶴山《師友雅言》曰:晦翁《講筵劄子貼黃》引《中庸》「人一己百、人十己千、愚明柔強」節注,謂:「以鹵莽滅裂之學,或作或輟,果于自棄,為不仁。」某因此言,惜陰愛日,義理愈探索而愈無窮。歲月逾邁,令人慨然以懼。
    王深寧《困學紀聞》曰:觀朱文公《答項平甫書》「尊德性,道問學」之說,未嘗不取陸氏之所長。
    黃東發《日鈔》曰:《六經》之文皆道,秦、漢以後之文鮮復關于道,甚者害道。韓文公始復古文,而猶未必盡純于道。我朝諸儒始明古道,而又未嘗盡發于文。晦庵先生表章《四書》,開示後學,復作《易本義》,作《詩傳》,面授作《書傳》,分授作《禮經疏義》,且謂《春秋》本魯史舊文,于是明聖人正大本心,以破後世穿鑿。《凡例》謂《周禮》周公未必盡行,于是教學者非所宜先。于身事一句無預,提挈綱維,疏別緩急,無一不使復還古初,《六經》之道賴之而昭昭乎如揭中天之日月。其為文也,孰大于是,宜不必復以文集為矣。然其天才卓絕,學力閎肆,落筆成章,殆于天造。其剖析性理之精微,則日精月明;其窮詰邪說之隱遁,則神搜霆擊。其感慨忠義,發明《離騷》,則苦雨淒風之變態;其泛應人事,遊戲翰墨,則行雲流水之自然。究而言之,皆此道之流行,猶化工之妙造也。(以上補。)
    熊勿軒《考亭書院記》曰:周東遷而夫子出,宋南渡而文公生。世運升降之會,天必擬大聖大賢以當之者,三綱五常之道所寄也。道有統。羲、軒邈矣!陶唐氏迄今六十二甲辰。孟氏歷敘道統之傳,為帝為王者千伍百餘歲,則堯、舜、禹子于冀也,湯、伊尹之于亳也,文、武、周公之于岐、豐也。自是以下,為霸為強者二千餘歲,而所寄僅若此,儒者幾無以藉口于來世。嗚呼!微夫子《六經》,則五帝三王之道不傳;微文公《四書》,則夫子之道不著,人心無所于主,利欲持世,庸有極乎!《七篇》之終,所以近聖人之居而尚論其世者,其獨無所感乎﹖嗚呼!由文公以來,又百有餘歲矣。建考亭視魯闕里,初名竹林精舍,後更滄洲。宋理宗表章公學,以公從祀廟庭,始錫書院額,諸生世守其學不替。龍門毋侯逢辰灼見斯道之統有關于世運,故于此重致意焉。歲戊子,侯為郡判官,始克修復,邑令古澶郭君瑛又從而增闢之。乙巳,侯同知南劍郡事,道謁祠下,顧謂諸生曰:「居已完矣,其盍有所養乎!」書院舊有田九十餘畝,春秋祀猶不給,侯捐田為倡,郭君適自北來,議以克協,諸名賢之冑與邦之大夫士翕然和之,合為田五百畝有奇,供祀之餘,則以給師弟子之廩膳,名曰義學田。初,省府以公三世孫朱沂充書院山長,既歿,諸生請以四世孫朱椿襲其職。侯白之當路,仍增弟子員,屬其事于邑簿汪君蒙,且以書來曰:「養可以粗給矣,而教之不可以無師也!」謂禾猶逮前聞,俾與前貢士魏夢牛分教大小學,蓋有甚欿然者。既又屬禾記其事,其將何以為詞﹖重惟文公之學,聖人全體大用之學也。本之身心則為德行,措之國家天下則為事業。其體則有健順仁義中正之性,其用則有治教農禮兵刑之具。其文則有《小學》、《大學》、《語》、《孟》、《中庸》、《易》、《詩》、《書》、《春秋》、《三禮》、《孝經》、《圖》、《書》、《西銘》傳義及《通鑑綱目》、《近思錄》等書,學者學此而已。今但知誦習公之文,而體用之學曾莫之究,其得謂之善學乎﹖矧曰體其全而用其大者乎﹖公之于考亭也,門人蔡氏淵嘗言,其晚年閒居,于大本大原之地,充養敦厚,人有不得窺其際者。蓋其喜怒哀樂之未發,蚤聞師說于延平李先生者,體驗已熟。雖其語學者非止一端,而「敬貫動靜」之旨,聖人復起,不易斯言矣。嗚呼!此古人授受心法也。世之溺口耳之學,何足以窺其微哉!公之修《三禮》,自家鄉至邦國王朝,大綱小紀,詳法略則,悉以屬之門人黃氏榦,且曰:「如用之,固當盡天地之變,酌古今之宜,而又通乎南北風氣,損文就質,以求其中可也。」使公之志克遂,有王者作,必來取法矣。嗚呼!古人為治之大經大法,平居既無素習,一旦臨事,惟小功近利是視,生民亦何日蒙至治之澤乎﹖秦人絕學之後,《六經》無完書,若井田,若學校,凡古人經理人道之具盡廢。漢猶近古,其大機已失之矣。當今治宇一統,京師首善之地,立冑學,興文教,文公《四書》方為世大用,此又非世運方升之一幾乎﹖邵氏《觀物》所謂「善變之,則帝王之道可與」者,以時考之,可矣。誠能于此推原羲、軒以來之統,大明夫子祖述憲章之志,上自辟雍,下逮庠序,祀典、教法,一惟我文公之訓是式,古人全體大用之學復行于天下,其不自茲始乎!今公祠以文肅黃氏榦配,舊典也;從以文節蔡氏元定、文簡劉氏爚、文忠真氏德秀,建安、武夷例也。我文公體用之學,黃氏其庶幾焉!餘皆守公之道不貳,其侑公也實甚宜。公以建炎庚戌生于■之南溪,父吏部韋齋先生仕國也。公蘊經世大業,屬權奸相繼用事,鬱鬱得展。道學為世大禁,公與門人益務堅苦,泊如也。慶元庚申歿于考亭。後十年庚午,疆場事起。又六十七年丙子,宋亡,公之曾孫浚以死節著。嗚呼!大聖大賢之生,其有關于天地之化、盛衰之運者,豈可以淺言哉!夫子之《六經》不得行于再世,而公之《四書》乃得彰于當代,公之身雖詘于當時,而公之道卒信于其後者,天也。過江來,中州文獻欲盡。自左丞覃懷許公衡倡明公學,家誦其書,人尊其道,凡所以啟沃君心,栽培相業,以開治平之原者,皆公餘澤也。方侯創義學,東平袁君壁適以臬事至閩,訪求公後,表浚二子林、彬于省,長南溪、建安二書院,奉韋齋及公祠。又以考亭乃公舊宅,懇懇為語諸生小學入門之要,尤以師道不立為憂。既而金華陳君公舉司文吳會,為冑學徵藏書,考尋文獻,且欲于此繼成公志,以復《六經》古文為屬,誠詎典也,而必欲有焉。天道循環,無往不復,欲觀周道,舍魯何適﹖正學一派,亟起而迓續之,則天地之心,生民之命,萬世之太平,當于此乎在,侯之功不亦遠乎!侯世以德顯,其仕閩,以化為政。道南七書院,皆其再造也。考亭西北偏,有山曰雲谷,晦庵在焉,亦為之起廢。汪君于山之麓為門以識之,凡公墳宅,悉從而表樹焉,庶乎知為政之先務矣。精舍創于紹興甲寅,前堂後室,制甚樸。寶慶乙酉,邑令莆陽劉克莊始闢公祠。今燕居廟,則淳祐辛亥漕使眉山史侯季溫舊構也。書院之更造,惟公手創,不敢改,棟宇門廡,煥然一新,邑土劉熙寶終始之。義學創興,宋燮、黃樞首帥以聽,華恭孫、葉善夫、趙宗叟、盱江李廷玉與有謀焉。而厚帑庾,完塈茨,以迄于成,則虞子建、劉實也。賢勞皆可書。時提調官總管燕山張仲儀、教授三山黃文仲。助田名氏,悉書石陰。後甲辰三歲,大德十一年四月朔日記。
    ◆晦翁講友
    宣公張南軒先生栻(別為《南軒學案》。)
    成公呂東萊先生祖謙(別為《東萊學案》。)
    忠定趙先生汝愚(別見《玉山學案》。)
    趙先生汝靚
    趙汝靚,忠定公汝愚之從弟也。苦節講學。餘干有東山書院,先生所建,以延朱子講學。餘干學者祀朱子,以先生配。(補。)
    尚書韓南澗先生元吉(別見《和靖學案》。)
    顯謨潘先生畤(別見《元城學案》。)
    縣令方先生耒(別見《劉胡諸儒學案》。)
    縣令張先生杰(別見《玉山學案》。)
    知軍石克齋先生
    石,字子重,其先新昌人,大父公孺始遷臨海。先生自少警悟不群。及長,刻意為學。與晦庵朱子交好,嘗稱其論仁之體要甚當,願與長者各盡力于斯。又謂《心說》甚善,但更須收斂造約為佳。以紹興十五年進士,歷四縣,知南康軍。卒,年五十有五。晦庵志其墓。晚名其燕居之室曰克齋,讀書其間,沒身不懈,後生執業就正者多賴以知響方。陳耆卿修郡乘,謂里人自克齋知有洛學。車若水亦云:「克齋石公,所謂大人為己之學,深造而自得者也。」所集《周易》、《大學》、《中庸解》數十卷,《文集》十卷,傳學者。(參《台學源流》。)
    附錄
    子重問:「『止于至善』,至善乃極則否﹖」朱子答曰:「不然。至善者,本也,萬善皆于此乎出。」
    縣令何臺溪先生鎬
    何鎬,字叔京,邵武人。龜津先生兌之子,以父蔭為安溪主簿,與朱子為友。後調善化令,未至,卒。學者稱臺溪先生。有《易》、《論語說》,朱子稱其可傳。(參《閩大紀》。)
    (梓材謹案:朱子為先生墓志云:「予獲從之遊,相好也。」是先生與朱子為友之證。而或以為朱子門人,誤。)
    ◆晦翁學侶
    龍圖項平庵先生安世
    項安世,字平甫,其先括蒼人,後家江陵。登淳熙進士,除秘書正字。光宗以疾不過重華宮,先生上書切諫,不報,求去,尋遷校書郎。寧宗即位,先生應詔言當省兵及宮掖之費。時朱子召至闕,未幾予祠。先生言:「朱熹本二千里外一庶官,陛下即位未數日,召侍經幄,天下皆以為初政之美。供職甫四十日,即以內批逐之,舉朝不知所措。願留朱熹,使輔聖學。」不報。俄以偽黨罷。先生素善吳文定獵,坐學禁久廢。開禧用兵,文定起帥荊渚,先生起知鄂州。淮、漢師潰,以文定為宣撫使,尋以宣諭使入蜀,朝命先生權宣撫使,陞太府卿。因私忿殺文定客王度,坐免。繩以道誼之交,先生不能無遺議也。後以直龍圖閣為湖南運判,未上,用臺章奪職罷。嘉定元年,卒。所著《易玩辭》等書,行于世。(參史傳。)
    雲濠謹案:謝山《奉臨川貼子》云:「項平甫來往于朱、陸之間,然未嘗偏有所師。」又案:謝山《學案》原底于《嶽麓諸儒序錄》有「項平甫」三字,後定刊本抹之。)
    附錄
    魏鶴山《師友雅言》曰:最愛項平甫《孚齋詩》云:「乳中函天渾沌,浮筠破處玉嶙峋。」
    錄參黃敬齋先生樵仲
    黃樵仲,字道夫,龍溪人,御史預之孫,號敬齋。登淳熙第。居家每旦率子弟衣冠見家廟,退則默坐終日,飲食衣服不求鮮美。居喪三年,人未嘗見其有笑容。鄉里有為非者,恐先生知之。朱文公守漳,禮延入學,牒云:「器資渾厚,操履端方。杜門讀書,不交權利。鄉閭有識,莫不推高。若以禮請,屈居教導,必能使諸生觀感而化,有所興起。」及講小學,文公每稱善。初尉永福,再調汀州錄參,咸有善績。自書于屏云:「俸薄儉亦足,官卑清自尊。」有《禮記解》、《小學口義》行于世。
    侍郎陳先生景思
    陳景思,字思誠,弋陽人。丞相文正公康伯之孫也。用丞相恩補承奉郎,仕至朝請大夫、直煥章閣,遷太府卿,兼夏官侍郎。先生競朗通達,而以門閥自畏。問學師友,出于嗜欲。水心客錢塘,不擇晨暮過從。為僚于徐,夜失睡者再三。朱文公在建安,接牘續簡無曠時。時攻偽日峻,士重足不自保,浮薄者以時論相恐喝,先生每為所親正說不忌。與文公書,具言其無他。文公答曰:「其然!其然!韓丈于我本無怨惡,我于韓丈亦何嫌猜乎!」所親見之,意大折。道學不遂廢,先生之力為多。(參《葉水心集》。)
    ◆晦翁同調
    宣簡趙先生不息
    趙不息,南塘之祖也。雅敬朱子,云:「某恨見公晚。自見公,從始至末,無一語為無益,以是敬之。今觀其行,尤合。」因上疏請用之,又乞賜南軒張子謚。累官大宗正,封崇國公,謚宣簡。(補。)
    (梓材謹案:先生名當從《宋史》《宗室傳》作不,其字仁仲。為憂之古文,字當作,因而傳寫為。蓋取「仁者不憂」之義。嗣濮王宗暉曾孫也。紹興二十七年登第。然《宗室世系表》已誤作不息。又載長子善臨,善臨子汝訓、汝諿、汝詁、汝淡、汝鐺。汝淡、汝鐺即汝談、汝就之■也。)
    教授劉孝敬先生靖之
    知州劉靜春先生清之(并為《清江學案》。)
    文節劉後溪先生光祖(別為《丘劉諸儒學案》。)
    ◆晦翁家學(楊、胡三傳。)
    中散朱先生塾(附子鑑。)
    朱塾,字受之,文公長子。從呂東萊學,以蔭官將仕郎。早卒,贈中散大夫。子鑑,字子明,官奉直大夫、湖廣總領。(參《姓譜》。)
    朝奉朱先生埜
    朱埜,字文之,文公次子。以蔭補官,歷朝奉郎。(同上。)
    侍郎朱先生在(附孫浚。)
    朱在,字敬之,文公季子。以恩補承務郎,歷官至工部侍郎。侍經筵,日讀父《四書》。玉音訪問不已,因請黜楊雄,乞以二程、張載從祀,帝嘉納之。孫浚,字深源,累官吏部侍郎,死節。(同上。)
    (梓材謹案:謝山《學案劄記》引葉紹翁曰:「考亭子在趨媚時好,遂階法從,
    視其父異矣。」)
    朱小翁先生洪範(別見《介軒學案》。)
    ◆晦翁門人
    文節蔡西山先生元定(別為《西山蔡氏學案》。)
    文肅黃勉齋先生榦(別為《勉齋學案》。)
    文定李宏齋先生燔
    文憲張主一先生洽(并見《滄洲諸儒學案》。)
    朝奉輔傳貽先生廣(別為《潛庵學案》。)
    輔先生萬(別見《潛庵學案》。)
    通直陳潛室先生埴(別為《木鐘學案》。)
    文修葉西山先生味道(別見《木鐘學案》。)
    主簿杜南湖先生煜
    杜方山先生知仁(并為《南湖學案》。)
    隱君蔡節齋先生淵
    運幹蔡復齋先生沆(并見《西山蔡氏學案》。)
    文正蔡九峰先生沈(別為《九峰學案》。)
    文安陳北溪先生淳(別為《北溪學案》。)
    陳後之先生易(別見《北溪學案》。)
    吏部廖槎溪先生德明
    通判李果齋先生方子(并見《滄洲諸儒學案》。)
    州判余先生元一
    漕帥趙先生師恕(并見《勉齋學案》。)
    安撫趙先生崇憲
    朝散趙節齋先生崇度(并見《玉山學案》。)
    文節趙章泉先生蕃
    郡守宋先生之源
    特奏劉先生黼
    許先生子春(并見《清江學案》。)
    忠肅彭止堂先生龜年
    知州趙先生善佐
    張錦溪先生巽
    學博潘先生友端
    胡季隨先生大時(并見《嶽麓諸儒學案》。)
    朝奉王定庵先生瀚
    縣令王先生洽
    侍郎詹先生儀之
    尚書李先生大同
    周先生介
    府判鄒先生補之
    黃先生謙
    忠簡王渾尺先生介(并見《麗澤諸儒學案》。)
    呂先生喬年(別見《東萊學案》。)
    教授高先生松(別見《止齋學案》。)
    傅先生定(別見《說齋學案》。)
    文靖舒廣平先生璘(別見《廣平定川學案》。)
    通判傅曾潭先生夢泉
    判軍孫燭湖先生應時
    進士諸葛先生千能
    進士周先生良
    包克堂先生揚
    包先生約
    包先生遜
    知軍石先生斗文
    侍從石先生宗昭
    喻先生仲可
    趙先生師
    直閣趙先生師雍(并見《槐堂諸儒學案》。)
    (梓材謹案:晦翁弟子綦繁,自別見諸《學案》外,百餘人并入《滄洲諸儒學案》。)
    ◆晦翁私淑
    宣獻樓攻媿先生鑰(別見《丘劉諸儒學案》。)
    正肅吳先生柔勝(父口。)
    吳柔勝,字勝之,宣城人。幼聽其父講伊洛書,,知持敬之學。淳熙中進士,調都昌簿,差嘉興教授。御史湯碩劾其救荒浙右,擅放田租,為趙汝愚收人心,且主朱氏之學,不可為師儒,自是閒居十餘年。嘉定初,歷國子正,以晦庵《四書》與諸生誦習,于是士知趣向。後以秘閣修撰奉祠。卒,謚正肅。(參史傳。)
    特奏陳先生縝(附子口、孫口。)
    陳縝,字德容,羅源人。淳質有守,毅然任道。少慕伊洛、考亭之學。屢試禮部,獨以正心誠意為說,俱見黜。後對時務擢第,廷試復如初,始終發明伊洛、考亭之旨,孝宗擢特奏第一。時淳熙八年也。子孫世其家學。(參《道南源委》。)
    獻肅柴南溪先生中行(別見《丘劉諸儒學案》。)
    文靖魏鶴山先生了翁(別為《鶴山學案》。)
    學錄詹流塘先生初(別見《勉齋學案》。)
    堂長蔡白石先生和(別見《北溪學案》。)
    文節李貫之先生道傳(別見《劉李諸儒學案》。)
    常博李先生大有(別見《東萊學案》。)
    秘丞謝夢頤先生夢生(別見《木鐘學案》。)
    迪功陳先生均
    陳均,字平甫,興化人,俊卿從孫。安貧力學,以累舉當奉大對,不就。參稽宋史及司馬《稽古錄》、徐氏《國紀》、李氏《續通鑑長編》諸書,用朱子《綱目》義例,提要備言,輯成《宋編年舉要》、《備要》二書,起太祖建隆庚申、迄寧宗嘉定甲申,凡八十八卷。端平初,時宰言于朝,下福州取其書,賜迪功郎,不受。(補。)
    (雲濠謹案:宋陳均有二:一先生,為朱子私淑:一字子公,平陽人,以秘閣修撰致仕,真西山門人,為朱子三傳弟子,見《西山真氏學案》。)
    學士趙庸齋先生汝騰
    趙汝騰,字茂實,宗室子,居福州。寶慶初舉進士,歷官至禮部尚書兼給事中。嘗入奏,言前後姦諛興利之臣,甚切直,拜翰林學士。後辭歸,累召至闕,復以翰林學士承旨知泉州、知南外宗正事。卒,贈四官。(參《姓譜》。)
    (梓材謹案:先生號庸齋。亦有南塘之稱,與朱子門人文懿汝談之號同。又案:何北山有《繳回太守趙庸齋詩》,蓋先生知婺州時嘗薦北山與王正敘也。)
    ◆克齋門人
    主簿杜南湖先生煜
    杜方山先生知仁(并為《南湖學案》。)
    ◆宣簡家學
    文懿趙南塘先生汝談(別見《滄洲諸儒學案》。)
    知州趙嬾庵先生汝讜(別見《水心學案》。)
    ◆正肅家學
    參政吳退庵先生淵
    丞相吳履齋先生潛(交見《槐堂諸儒學案》。)
    ◆朱學續傳
    奉直方先生鎔(別見《北山四先生學案》。)
    隱君趙江漢先生復(別見《魯齋學案》。)
    司法余桃谷先生季芳(別見《介軒學案》。)
    御史俞默翁先生浙
    俞浙,字季淵,新昌人也。以開慶進士,歷官御史。初為賈似道所排,其後王爚引而入臺,而論者謂王私其鄉人,先生亦以三疏時事不報求去。改官大理少卿,不就。宋亡,杜門講學,宗師朱子,學者稱為致曲先生。(雲濠案:《學案》底本別傳云:「先生私淑朱子之學,篤行寡言,莊重介潔,宋亡,杜門著書,學者稱為默翁先生。」)所著有《六經審問》、《離騷審問》、《韓文舉隅集》。宋之南也,浙東儒學極盛,而越中獨少。李莊簡公後,惟新昌石子重、石天民、石應之、黃文叔、呂聲之、呂沖之,其眉目也。姚江孫燭湖師象山,孫偉夫師水心,山陰胡達材兄弟亦師象山,而諸葛誠之往來諸儒之間。韓蕺山父子繼起,世守劉子澄之教。其後上虞劉習甫學于何氏,唐忠介學于牟氏,而先生復出于新昌,最為有光,黃東發、陳本堂皆重之。(補。)
    州判熊天慵先生朋來(附子太古。)
    熊朋來,字與可,豫章人。咸淳進士。元世祖求宋遺士,而雅重進士,以狀元王龍澤為南臺御史。先生與龍澤同榜,聲名不相下,然不肯表襮苟進,隱居州里,生徒受業者常百人。取朱子《小學》書提其要領,示之學者。與人談經義,日益不倦。用治書侍御史王構薦,連為閩海、盧陵教授。所至攷古篆籀文,調律呂,協歌詩,以興雅樂,制器定辭,必則古式,遠近師宗之。晚以福清州判官致仕。延祐設科,行省爭請為考官,先生以應試者大半皆及門,不赴。其後江浙、湖廣率卑辭致禮,先生始往應其請。及對大廷,所選士居天下三之一。初,先生以《周禮》首薦鄉郡,而元制《周官》不與設科,治《戴記》者尤鮮,先生屢以為言。蓋先生之學,諸經中《三禮》尤深,是以當世言《禮》學者咸推宗之。至治中,英宗始親祀太廟,銳意制禮作樂,學士元明善以先生薦,未及召而卒,年七十八。有《經說》七卷。子太古,字鄰初,舉至順二年鄉薦,官江西行省員外郎。晚隱櫧山,著書以老。(從黃氏補本錄入。)
    (梓材謹案:黃氏補本,熊先生朋來列《胡熊諸儒學案》,俞先生琰列《李俞諸
    儒學案》,謝山《序錄》并無其目。以皆為朱學,入是卷。)
    隱君俞石澗先生琰
    俞琰,字玉吾,吳郡人。生宋寶祐間,以辭賦稱。宋亡,隱居著書,自號林屋山人。精于《易》。世之言《圖》、《書》者,類以馬毛之旋、龜文之坼。獨先生持論謂:《尚書》《顧命》「天球、《河圖》在東序」,《河圖》、天球并列,則《河圖》亦玉也,玉之有文者爾。崑崙產玉,河源出崑崙,故河亦有玉。洛水至今有白石,《洛書》蓋石而白、有文者。其立說頗異。嘗著《經傳考證》、《讀易須知》、《六十四卦圖》、《古占法》、《卦爻象占分類》、《易圖合璧連珠》等書,潛心三十餘年,惜其書無存。惟《周易集說》十三卷,而以《易圖纂要》、《易外別傳》附焉,武宗至大二年門人王都中為之刊行。所居傍石澗,學者稱為石澗先生。(同上。)
    周易集說自序
    《周易集說》者,集諸說之善而為之說也。曷為善﹖能明三聖人之本旨則善也。夫《易》始作于伏羲,僅有六十四卦之畫而未有辭;文王作《上下經》,乃始有辭;孔子作《十翼》,其辭乃備。當知辭本于象,象本于畫;有畫斯有象,有象斯有辭。《易》之理盡在于畫,詎可舍六畫之象而專論辭之理哉!舍畫而玩辭,舍象而窮理,辭雖明,理雖通,非《易》也。漢去古未遠,諸儒訓解,多論象數,蓋亦有所本。至魏王弼以老、莊之虛無倡于前,晉韓康伯又和于後,聖人之本旨遂晦。沿襲至唐,諸儒皆宗之。太宗詔名儒定《九經正義》,于《易》則取王、韓,而孔穎達輩以當時所尚,故雖其說未盡善,亦必為之回護。由是二三百年間,皆以虛無為高。至宋,濂、洛諸公彬彬輩出,一埽虛無之弊,聖人之本旨始明。奈何世之尚占而宗邵康節者,則以義理為虛文,尚辭而宗程伊川者,則以象數為末技,而程、邵之學分為兩家,羲畫、周經亦為兩途,遂使學者莫之適從。逮夫紫陽朱子《本義》之作,發程、邵之未發,辭必歸于畫,理不外于象,聖人之本旨于是乎大明焉。琰幼承父師面命,首讀朱子《本義》,次讀程《傳》。長與朋友講明,則又有程、朱二先生所未言者,于心蓋不能無疑,乃歷考諸家《易》說,摭其英華,萃為一書,名曰《大易會要》,凡一百三十卷。不揣固陋,遂自至元甲申,集諸說之善而為之說,至元貞丙申而後成,凡四十卷,因名為《周易集說》云。
    ◆庸齋續傳
    秘書趙大蓬先生必曄
    趙必曄,字伯煒,晉江人。濮安懿王八世孫,補承務郎。悵望中原,懷古賦詩,慨然有祖逖之志。從益王至永嘉。蒲壽庚為福建、廣東安撫使,發舟航海,次泉州港口。壽庚作亂,以田真子降元,先生逃村。真子遣兵勒還草降表,先生誓必死,持匕首自刺。吉甫抱哭曰:「我愧死!萬萬不能復見子矣。」張世傑回兵圍城,壽庚盡殺宗室,縛先生將斬之,錄曹參軍吳伯厚以計出之,遂居泉之東陵。(參《姓譜》。)
    (梓材謹案:吳禮部序陳監丞眾仲《安雅集》序云:「君之學,得于外舅趙大蓬名必曄者為多。必曄,庸齋汝騰之孫,有學行。君早從指授,故前輩淵源,尤所習聞。」則先生之家學可見矣。《宋史》《宗室世系》,自濮安懿王歷建孝良王宗蓋、安康郡公仲郵、豫章侯士澸、直秘閣不敵、善綽、汝騰,凡七世。汝騰子崇堂,崇堂子必。「
    」蓋「曄」字之■。又案:先生官至秘書。宋潛溪云:「南塘趙氏之孫,二陳之外王父也。」故謝山于陳眾仲謂其先世得于趙南塘云。)
    ◆默翁門人
    隱君黃先生奇孫(別見《潛菴學案》。)
    ◆石澗門人
    清獻王本齋先生都中(別見《魯齋學案》。)
    ◆大蓬門人(庸齋三傳。)
    縣尹陳先生仁伯
    陳仁伯,莆田人,官同安尹。莆田之先達有二陳焉,一則先生,一則國子丞眾仲,皆以文鳴于時,實兄弟也。其學出于南塘趙氏。(參《宋文憲集》。)
    監丞陳先生旅(別見《草盧學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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