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東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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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之大,何物不容;輕清之氣,包涵萬類,星辰日月亦有所不及。而聖人測理備至,定四方,製指南,分二十四籌,由近之遠,莫出範圍;啟後世愚蒙,識萬國九州。然而九州之外,又有九州。謹按四方外國地方海道、人物、風土,粗據所見而略誌之;俾後之君子,有所採擇。
朝鮮居天地之艮方,聯盛京、對天津,古箕子地。分郡縣幅員里道、朝貢經由,歷代史典輿圖備紀,無庸勦說。其南隔一洋,日本國屬之對馬島;順風一夜可抵,明關白為亂者是也。
自對馬島而南,寅甲卯東方一帶七十二島,皆日本倭奴之地;而與中國通貿易者,惟長崎一島。長崎產乏粟菽,難供食指;開貿易,入公家,通計終歲所獲利,就長崎按戶口均分。國王居長崎之東北,陸程近一月,地名彌耶谷,譯曰京;受封漢朝。王服中國冠裳;國習中華文字,讀以倭音。予奪之權、軍國政事柄於上將軍,王不干預;僅食俸米、受山海貢獻、上將軍有時朝見而已。易代爭奪,不爭王而爭上將軍。倭人記載:自開國以來,世守為王。昔時上將軍曾篡奪之,山海應貢之物不產、五穀不登、陰陽不順;退居臣位,然後順若如故;至今無敢妄冀者。官皆世官、世祿,遵漢制以刺史千石為名;祿厚足以養廉,故少犯法。即如年僉舉一街官(街官者,鄉保也),歲給贈養五十金,事簡而閒。通文藝者為高士,優以禮、免以徭。俗尚淨潔,街衢時為拭滌。夫妻不共湯羹;飲餘,婢僕尚棄之。富者履坐絮席、貧者履坐薦席,名曰「毯踏棉」;各家計攤「毯踏棉」之多寡為戶口。男女衣服,大領闊袖;女加長以曳地,畫染花卉文采。褌用帛幅裹繞,足著短襪以曳履。男束帶以插刀;髡須而剃頂,額留鬢髮至後枕闊寸餘,向後一挽而系結,髮長者修之。女不施脂而傅粉;不帶鮮花,剪綵簪珥而插玳瑁;綠髮如雲,日加滌洗,薰灼楠、沉,髻挽前後。爪甲無痕,惟恐納垢。至於男女眉目肌理,不敢比勝中華,亦非諸番所能比擬;實東方精華之氣所萃。人皆覆姓;其單姓者,徐福配合之童男女也。徐福所居之地,名曰徐家村;其塚在熊指山下。某國男子年五十餘,陽多痿。奴者儂也,故呼之曰「倭奴」。俗尊佛,尚中國僧;敬祖先,時掃墳廬。得香花、佳果,非敬佛僧,則上祖墳。人輕生:有犯法者,事覺,向荒山割肚自殺,無累他人。立法最嚴,人無爭鬥。語言寂寂,呼僮僕,鳴掌則然諾。無售買人口,傭工期滿即歸。所統屬國二:北對馬島,與朝鮮為界;朝鮮貢於對馬,而對馬貢於日本。南薩峒馬,與琉球為界;琉球貢於薩峒馬,而薩峒馬貢於日本。二島之王,俱聽指揮。氣候,與山東、江、浙齊。長崎與普陀,東西對峙,水程四十更;廈門至長崎,七十二更。北風從五島門進,南風從天堂門進。對馬島坐向登州,薩峒馬坐向溫、臺。地產金、銀、銅、漆器、磁器、紙箋、花卉染印,海產龍涎香、鰒魚、海參、佳蔬等類。薩峒馬山高巉岩,溪深水寒,故刀最利,兼又產馬,人壯健。嘉靖間,倭寇者,薩峒馬是也。日本原市舶永嘉,因倭之漁者十八人被風入中國,奸人引之為亂,髡須剃額,雜以遠處土語,遞相攘掠,群稱「倭奴」;後平回國,僅十八人,王正以法,隨禁市舶中國,聽我彼往,至今無敢來者;倭載十八奇士。普陀往長崎雖東西正向直取而渡橫洋,風浪巨險;諺云:『日本好貨,五島難過』。廈門往長崎,乘南風,見臺灣雞籠山;北至米糠洋、香蕈洋,再見薩峒馬大山、天堂,方合正針。糠、蕈二洋,洋中水面若糠秕、水泡若蕈菌,呼之為「米糠洋」、「香蕈洋」。
薩峒馬而南,為琉球也;居於乙方,計水程六十八更,中山國是也。習中國字;人弱而國貧。產銅器、紙、螺甸、玳瑁,無可交易。其衣冠人物,貢由福州;久熟習見,故不詳載。
自日本、琉球而東,水皆東流;莊子所謂『尾閭(原文缺閭)洩之,不知何時已而不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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