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五十回 大嫖院东宫成北里 小上坟南苑劫西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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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元帝一见史丹跪在青蒲之上,不禁大怒,方欲责备史丹越礼。史丹早已涕泪陈辞道:“太子位居嫡长,册立有年,天下业已归心;今闻道路传言,宫中似有易储之举。陛下若无此事,天下幸甚,汉室幸甚!陛下若有此意,盈廷臣工,心定死争。臣今日斗胆跪此青蒲奏事,已存死节之心。独有废储大事,幸陛下三思!臣到九泉,方才瞑目。”元帝素信史丹忠直,听他侃侃而谈,也知太子不应轻易。于是收了怒容,又长叹一声道:“朕因太子不及康贤,废立之事,本在踌躇,尔既拼死力保太子,这是太子为人,或有几分可龋太子原为先帝钟爱,只要他不负祖宗付托,朕也不是一定要废他的。朕病已入膏盲,恐将不起,但愿汝等善辅太子,使朕放心。”史丹听毕,叩谢而出。不料元帝就在当晚,瞑目逝世,享年四十有二,在位十有六年,改元四次。
太子骜安然即位,就是成帝,首尊皇太后王氏为太皇太后,母后王氏为皇太后,封母舅阳平侯王凤为大司马大将军,领尚书事。奉葬先帝梓宫于渭陵,庙号孝元皇帝。 越年改元建始,就有一桩黜奸大事发现。原来成帝居丧读礼,不问朝政,所有一切大小事件,均归王凤负责。王凤素闻石显揽权用事,民怨沸腾,因即奏请成帝,徙石显为长信太仆,夺去政权。那时匡衡已因阿附石显任为丞相;御史大夫张谭,也是石显的党羽。今见石显失势,二人即联衔弹劾石显种种罪恶,以及党羽五鹿充宗等人。于是将石显革职,勒令回籍。石显怏怏就道,亡于中途。少府五鹿充宗,降为玄菟太守;御史中丞伊嘉,也贬为雁门都尉,牢梁、陈顺等等,一概免职。一时舆论称快。又起一种歌谣道:“伊徙雁,鹿徙菟,去牢与陈实无价。”
当时匡衡、张谭二人,以为自动地劾去石显,总道可盖前惩,谁知恼了一位直臣王尊,飞章入奏,直言丞相、御史前与石显一党,应即问罪。成帝见了此折,也知匡衡、张谭本失大臣体统,惟因甫经即位,未便遽斥三公,遂将该奏搁置不理。
匡衡、张谭闻知其事,慌忙上书谢罪,乞赐骸骨归里,同时缴还印绶。成帝降诏慰留,仍把印绶赐还,并贬王尊为高陵令,顾全匡衡等面子。匡衡等始照旧治事。 但是朝臣都替王尊抱屈,背后很怪匡衡等无耻。
王尊系涿郡高阳人氏,幼年丧父,依他叔伯为生,叔伯家亦贫寒,令他牧羊。
王尊且牧且读,得通文字,后充郡中小吏,迁补书佐。郡守嘉他才能,特为荐举,遂以直言闻时,任虢县令。辗转升调,受任益州刺史,莅任以后,尝出巡属邑,行至邛莱山,山前有九折阪,不易行走。从前临邛县王吉,任益州刺史时,行至九折阪,仰天叹道:“我的身体肤发,承受先人,不可毁伤,何必常常经此冒险。”当即辞官归去。及王尊过九折阪,记起先哲遗言,偏使御夫疾行向前,且行且语道:“此处不是王吉先生的畏途么?王吉是孝子,王尊是忠臣,各行其是,都有至理。”
王尊在任二年,复调任东平相。 东平王刘宇,系元帝之弟,少年骄纵,不奉法度。元帝知道王尊忠直敢言,故有是命。王尊果能直谏,不为威势所屈。 刘宇最喜微行。王尊屡谏不改,乃令厩长不准为之驾马。刘宇只得作罢,但是心里大为不悦。
一日,王尊进谒刘宇。刘宇虽与有嫌,因是父皇派来之相,不得不延令就坐。
王尊早经窥透其意,即正色向刘宇说道:“臣奉诏来相大王,臣的故旧,皆为臣吊。 臣闻大王素负勇名,也觉自危,现在待罪相位有日,未见大王勇威,臣自恃蒙大王宠任。这样看来,大王倒不勇,臣才好算真勇呢!”刘宇听了王尊之言,勃然变色,意欲把王尊立时杀死,又恐得罪朝廷,亦有未便,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因即与语道:“相君既自诩勇,腰间佩剑。定非常品,可否让我一观?”王尊偷看刘宇面色,似带杀气,猜他不怀好意。也用一计,却向刘宇左右近侍说道:“大王欲观我的佩剑,尔等可代解下,呈与大王。”边说边把双手悬空高举,一任近侍解他所佩之剑。
等得剑已离身的当口,方始又对刘宇微笑道:“大王毕竟无勇,仅不过想设计陷臣不义而已。”刘宇既被王尊道破隐衷,暗暗叫声惭愧。
又知王尊久负直声,天下闻名,只得解释道:“寡人并无是意,相君未免多疑了!”说完,即令左右设宴,与王尊同饮,尽欢而散。岂知刘宇之母,公孙婕好,平生仅有刘宇一子,万分心爱,固不待言。此时既为东平太后,眼看王尊这般管束其子,大为不悦。于是上书朝廷,参劾王尊倨傲不臣,臣妾母子事事受制,必定逼死而后已。元帝览奏,见她情词迫切,不得不将王尊去职。及成帝即位,大将军王凤,素慕王尊为人,因召为军中司马,兼任司隶校尉。任事未久,偏又为了匡衡、张谭二人之事坐贬,王尊赴任数月,因病辞职。王凤也知王尊受屈,不去挽留,由他自去,且过几时,再图召用。 那时成帝因念太后抚养之恩,十分优待王姓,除已封王凤为大将军外,复封王崇为安成侯,王谭、王商、王立、王根、王逢时等,统统赐爵关内侯。王凤、王崇二人,俱系太后同母弟兄,爵亦较尊。其余是异母弟兄,爵故稍卑。那时朝臣明知此举,不合祖宗遗训,但贪爵禄,个个噤若寒蝉。
哪知人不敢言,天已示警,夏四月天降黄雾,咫尺莫辨,市民喧扰。宫中疑有变故,查问之后,始知为了大雾的事情。 成帝也觉有异,诏问公卿,各言休咎,毋庸隐讳。谏大夫杨兴,博士驷胜等,异口同声地奏称,说是阴盛阳衰,故有此征。从前高祖临殁有约,非功臣不准封侯;今太后的弟兄,无功受禄,为历朝所无,应加裁抑等语。大将军见了此奏,立即上书辞职。
成帝不肯照准,而且愈加亲信,是年六月,忽有青蝇飞至未央宫殿,集满群臣坐次。八月复见两个月亮并现,晨出东方。九月夜有流星长四五丈许,状似蛇形,贯入紫宫。种种奇突的灾异,内外臣工,都归咎于王氏。成帝因母及舅,倚畀如故。
还有太后母李氏,早与后父王禁离婚,嫁与苟姓,生子名参,百无聊赖。太后既贵,便令王凤迎还生母,且欲援田蚡故例,授苟参为列侯。倒是成帝谓田蚡受爵,实非正办,苟参不宜加封。
太后无奈,犹授苟参为侍中水卫都尉。此外王氏子弟七侯以外,无论长幼,俱进官爵,不在话下。 成帝践阼以后,年方弱冠,大有祖上遗风,嗜酒好色,很能跨灶。在东宫时代,已喜猎艳。元帝又因母后被毒,未享遐龄,特选车骑将军平恩侯许嘉之女,为太子妃。许女名娙,秀外慧中,博通史事,并擅书法,复与太子年貌相当,惹得太子意动神驰,好像得了一位月里嫦娥一般。整日的相爱相亲,相偎相倚,说不尽千般恩爱,万种温存。 当时元帝曾经暗令黄门郎许沅,前往东宫,窥探儿媳是否和谐,及所为何事。
沅既是奉旨私探,当未便直入东宫,只得私下唤了一个东宫内监,同至僻静地方,仔细一问,不禁也觉好笑起来。你道为何?原来太子正在扮作嫖客模样,又令太子妃以及诸良娣,统统扮作勾栏妓女,学那倚门卖笑的行径,陪他取乐。许沅不便以此事奏知元帝,只得改辞回报,说是太子正与妃姬等人,埋头诵读,唔咿满堂,东宫变为学校。元帝与后妃未曾听毕,早已乐得心花怒放,当下拟赐太子黄金千斤,以作膏火之赀。后妃等人,因见元帝高兴,都凑趣道:“陛下闲着无事,何不同去看看一对儿媳呢?”元帝听了又笑道:“我们大队人马,同至东宫,岂不冲散他们读书的好事么?”冯昭仪更是在兴头上,不待元帝许可,急去拿了许多书籍,拖了元帝就走。元帝打趣冯昭仪道:“尔也想去上学不成!”冯昭仪笑答道:“臣妾满腹诗书,不必再读;只因陛下为人俭约,每常吝发我等花粉之费,臣妾要去毛遂自荐,做个乡村教读,以便糊口呢!”元帝听了,不禁失笑道:“如此说来,朕的宫里,倒成了诗书之邦了。”说完之后,便与后妃等人,边说笑着,边缓步来至东宫。
这个时候,却把黄门郎许沅吓得要死,慌忙溜到太子那里,把万岁爷如何令他窥探,他自己如何谎说东宫变了学校,万岁如何大悦,又与冯昭仪如何说笑,现在已经就要到了等,一口气对太子说完。许妃在旁听毕,赶紧命大家改换装束,假意坐下诵读。许沅刚刚溜走,元帝等人,早已走到东宫廓外。尚未进门,真的听见里面咿唔之声,达于户外,不禁点点头对后妃等人笑道:“如此不枉先帝爱他一常”
皇后也笑道:“臣妾教养有功,陛下如何说法?”元帝道:“从优奖叙如何?”说着,跨进东宫室门。太子同了许妃以及良娣等人,当然出来跪接。冯昭仪忙去拉着许妃的手,笑对她说道:“你的皇帝公公,背后在赞你相夫有道,很是嘉许,因此前来看看你们。我呢,要想前来谋个教读位置,不过稍觉腹俭一点。”冯昭仪还要往下再说,那时小昭君方在得宠之际,急忙用她的那只柔荑纤手,按住冯昭仪的嘴道:“你像打莲花落地说了一连串,难道不怕嘴酸的么?”大家一笑,方始进至里面。
元帝一见满桌上都摆着书本,便对太子微笑道:“读书固是好事,但是死读书本,未娴政治,也是无益。”许妃最擅词令,忙跪下奏道:“太子常向臣媳说,他说父皇现把国事办得太太平平,将来只要依样葫芦,便宜不少。”元帝听了,心下自然欢喜,嘴里却笑骂太子道:“痴儿只趁现成,不知有此福命否?”小昭君道:“先帝钟爱孙子,哪会错的,太子如无福命,也不会投胎到刘氏门中来了。”元帝这天格外大悦,就在东宫摆上酒筵,作了一个团圆家宴,并赏赐太子、许妃、良娣等人十万金钱,方才回宫。不久许妃产下一个男胎,元帝正庆抱孙之喜,岂知未曾弥月,即已夭折。 后来太子即位,做了皇帝,这位许妃当然立后。惟皇太后王氏,因见许后不再生育,皇帝身边的嫔嫱,亦无一男半女,于是特传诏旨,采选天下良家女子,入备后宫。前御史大夫杜延年之子杜钦现任大将军武库令,进白大将军王凤道:“古礼一娶九女,无非为广嗣起见。今主上春秋方富,未有嫡嗣,将军何不上效古人,选取淑女,使主上一娶数后。从来后妃贤淑的,决不致没有良嗣。”王凤听了,甚以为然,即入告太后。
谁知太后拘守汉制,不欲法古,王凤只好退出。
建始二年三月,长安忽然大旱,直至次年春季,方始降雨。
一年多没有点滴雨水,这也是亘古未有的奇灾。成帝却在宫内,只知行乐,不顾民间疾苦。
一天听了一个余婕妤的条呈,将命巧匠,制造一座飞行殿,广方一丈,形如凤辇,选取有力的宫女百名,负之以趋。成帝同了后妃坐在殿内,既捷且稳,两耳亦闻风雷之声,改名曰云雷宫。复纳卞贵人之奏,在太液池畔,建造宵游宫,用漆为柱,四面全用黑绨之幕,器皿乘舆,也尚黑色。后妃以下,尽服玄色宫衣。既至宵游宫中,上悬一颗夜光珠子,照得如同白日,玄服所绣之花,朵纹毕现。成帝大乐道:“古人秉烛夜游,真正寒酸已极!朕承先人余荫,享此繁华之福。曾记先帝生时,偶至东宫,说朕不知有无福命,今竟如何?”说着,偶然记起黄门郎许沅、光禄大夫史丹,均曾替他扯谎,瞒过元帝,不为无功,乃授许沅为上大夫,史丹为左将军,并封牟靖侯,食邑万五千户。许后笑道:“陛下记性真好,臣妾早已忘记此事。”
成帝也笑道:“朕有恩必报,有罪必罚,也算万分平允的了。 不知怎么上天总降灾异,臣下又说阴阳不和,诚属费解!“许后虽然尚觉贤慧,对于要分爱情于他人一节,也有些当仁不让,更是献媚承欢,无微不至,所以成帝十分爱她。
次年八月,霪雨为灾,一连四十余日,不肯放晴。长安人民,陡然哄起一种谣言,说是洪水将至,纷纷逃避。弄得你要争先,我怕落后,老幼妇孺,自相践踏,伤亡不知其数。这个消息传到成帝耳内,慌忙升殿,召集群臣,各陈意见,商量避水方法。大将军王凤道:“洪水果至,陛下可奉太后以及后妃等人,乘舟浮水,决无危险。都中人民可令他们登城,由国家暂给衣食。”话犹未毕,右将军王商接口向成帝奏道:“古时国家无道,都中尚未水及城郭,今政治和平,人民相安,虽是连旬大雨,河水并未泛滥,何至洪水暴发?定是不肖游民,造言生事,断不可信。
再令百姓登城,未免庸人自扰了!”成帝听毕,方才稍觉安心。
王商自去巡视四城,一面晓谕民众,毋得惊惶自乱;一面严拿造谣之人,以便重惩。于是民心略定。直到晚上,并没所谓的什么洪水到来,又过一宵,仍是平安无事。成帝因此重视王商,说他确有定识,温谕有加。王凤听了,不觉有些惭愧,自悔一时以耳为目,反为讹言所误。 这个右将军王商,却与王凤庶弟同姓同名。他是宣帝的母舅乐昌侯王武之子。
王武殁后,王商袭爵为侯,居丧既哀,又能兄弟怡怡,尽将家财,分给异母弟兄。
廷臣因他孝义可风,交章举荐,由侍中升中郎将。元帝时代,己任右将军之职。成帝也敬他老成持重,本拟升他为左将军。他说史丹之忠,胜他十倍,情愿相让。成帝乃将左将军之职,畀了史丹。史丹、王商虽为成帝信任,终究不及王凤的得宠。
连那位车骑将军平恩侯许嘉,他与成帝兼有两重亲谊,而且辅政有年,成帝犹恐怕他牵制王凤,竟把他本兼各职取消,假说他年高有德,理应在家纳福,不该再作脚靴手版的官儿。又因许后面上交代不过,特赐田园金帛,总算是有面子的勒令还乡。 建始三年十二月朔日,日食如钩,夜间地震。未央宫的房屋,也被摇动。成帝心慌起来,暗想:“难道许后这人,真的为老天所忌不成!我姑且再在民间选几个女子,弄到身边,稍稍分她一点爱情,就算被老天所征服罢。”成帝主意一定,次日示意廷臣。廷臣一听主上要选女子,谁不想来巴结,于是分头觅宝。但是闹得满城风雨,所见的无非俗艳凡葩,非但要比许后还美的,实在没有,就是较逊一筹的,也是难觅。每逢上朝之日,你问我可有佳人,我问你可有美女,大家都是横摇其头而已。
谁知一班廷臣,弄得一筹莫展的当口,却被一个小小县吏姓周的,居然抢到一位现世观音。这个周县吏,那天正在家中闲坐,忽然来了一个乡亲。周县吏偶然谈起皇帝要觅几个美貌女子的事情,那位乡亲连连说道:“不难,不难!我有一位亲戚,他娶了一房妻子,名叫班姬,此人真生得天上少有,地下难寻,目下业已守寡。
明天午间,她就要到南苑上坟。南苑地方,很是僻静,我亦你只要多带几个人,等她一到,走去抢来,岂不便当。”周县吏听了,起初不甚相信,以为平常女子,哪有出色人材,后经那位乡亲赌誓罚咒地道:“她有赛西施的绰号,如果不是二十四万分的标致,怎会有此绰号?”周县吏听了,方才有些相信起来。到了次日,就请那位乡亲,充作眼线,自己率领多人,等在南苑地方。未及亭午,果见一个手持祭品,全身素服的少妇,单身走来,周县吏一声吆喝,顿时拥了上去,把那个少妇,拦腰一抱,抢到所备的车上,加上几鞭,顷刻之间,已到他的府居。那个少妇大哭大喊,寻死觅活地骂道:“青天白日,强抢良家寡妇,该当何罪!”周县吏却不慌不忙地将那少妇,命人把她揿在一张太师椅上,自己纳头便拜,口称娘娘息怒。正是:今朝奉旨为强盗,指日承恩作宰官。
不知周县吏说出何话,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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