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十六回 睹人形方知险恶 遇方外莫悉因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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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倚《昭君怨》词曰:
历尽祸殃辛苦,又见人形如脯。心胆一时寒,泪珠弹。孰个寄言于此,没点因由可拟。策马且前行,自分明。
话说瑶华等六人,陷入土窟,阿新飞腾空中,见张献忠的兵马渐渐散去,而飞天炮尚有飞起打人者,阿新亦不敢骤下。隔了半日,才在空中行起法来,将那块崩堕之土,分做数块用风吹起,抛掷路旁。然后飞下云头,往土窟内一看,六人气俱闷闷,齐齐的躺着,如同死的一般,幸未伤损,摸各人胸口,俱还温暖,此皆护身符之力也。阿新又运灵气,将各人吹醒,惟三姐不省人事,瑶华十分着急,桑二道:“不妨。”遂捧其口,竭力哺气,有一个多时辰,才醒过来了。但各人俱觉气咻咻,不能动弹。阿新于野地拾取柴薪,煮了汤水,各人吃了,又将干粮充了饥。然后稍有精神。正要启行,忽见西南上尘头高起,像有兵马到来。瑶华吃惊道:“这队兵马若是来拿我们的,现在各人俱无精采,必致被擒了。”阿新奔上岗头望了一回,下来回复瑶华道:“婢子约来就是张一那支兵马。”赵宜又指北头道:“这不是有一支兵马来。”大家望北一看,果见尘土冲天,来得甚骤。瑶华令桑二行障眼法,以避其锋。桑二即时作法。耳畔听得两军奔到,各各打话。原来是张献忠察知张一将掳掠的男妇,藏在自己营内,不即解赴大营,发兵来问罪的。张一混赖不服,两军就厮斗起来,炮声不绝,喊杀连天。约有一个时辰,就绝然无声,想是胜负已分。桑二停咒解法。大家奔上土岗,见张一这支兵马,杀得尸横遍野,遗下辎重甚多。其时瑶华行粮已尽,遂令各人上去,拣得用之物,概行收拾回来。得此接济,众皆欢喜。又见有白布行帐一大捆,遗在路旁,以及行装应用之物甚多。众人一一拾了回来,先支开行帐,令各人在内歇息。
众人又调养了两天,然后起身前进,渐多深山穷谷,杳无人迹。又行了三四日,口粮又尽,大家作计道:“如此荒凉,那处得有粮食?”瑶华道:“如今秋尽冬初,正杂粮结实之时,既无人迹,亦必散漫于地,未识近处可有?”对阿新道:“你可上山巅去望,好向彼处收取。”阿新依言,即向西南首奔去。不一会,来回复瑶华道:“无人收割之杂粮甚多,且在大路口,我们前往,都收得着的。”瑶华听了道:“这么,我们赶紧就去。”各人加在上一鞭,飞驰而去。转瞬之间,已到有杂粮之处,遂又扎起帐房,大家下田刈割。瑶华对阿巧道:“虽有杂粮,还须杂些野味,照前捻成丸子方可充饥。”阿巧道:“婢子和公主到山中打猎去,自有獐狍鹿兔,打来也可作粉搀用。”瑶华应允。遂各携带短刀、弓弹,跨马而去。转入深山,于竹箐莽之间,各处搜寻,仅得两三个鹿兔,甚不济事,心上好不惬意。方欲寻路回归,忽见山凹里有两头野牛追奔而来,其势甚猛。阿巧在马上喊道:“公主快走,有野牛奔来了!”自己飞跑而回。瑶华见那两头野牛,实是可啖,遂挟着弓弹,放马迎将上去,先放一弹,正中前头一条牛眼上,那牛负痛退回狂跳。后走的牛是跑发的,不防前牛忽然一退,两牛一碰,力大势猛。俱各跌出一箭之地。瑶华赶上,将未中弹的牛特发一标枪。那中弹的牛,翻身扑来,瑶华复又加上一标枪,两牛并毙。瑶华见两个野牛约有千斤之重,谅不能拖回,只得放马跑回。只见众人刈割了一在堆的杂粮,正没有家伙摆弄,见瑶华回来,迎上前说:“杂粮到很有,都割了来,只没有家伙。”瑶华道:“既有粮食,就有人家。人虽杀死。那些家伙还在。可往各处找寻。必然可得。”大家都说:“我们分头去找。”说罢,俱各去了。只有阿巧在旁道:“公主那牛赶去了么?”瑶华道:“已被我打死。”把个阿巧都吓呆了。瑶华道:“牛已打死,还怕什么?”阿巧笑道:“真个打死了?”瑶华道:“我哄你做什么?但牛身甚大,且待他们回来,就在那里开剥,省得拉回来费力。”阿巧道:“公主实是好武艺。我见它跑来的势猛,唬得跑回还来不及,那敢去打它。”正说着,已见杨静夫们携了磨筛等物来了。瑶华道:“为何去这半日?”阿新道:“这家没有,还得到那家去,每一家去,无非是死尸白骨,好不可怜。”瑶华听了,不觉泪下,又令阿巧率领众人,到那山中去开剥野牛。
移时都把牛肉掮了回来,又各上山樵了柴,七手八脚,闹了大半天才闹成了。阿巧说:“若没有这两条牛来,如何有这好粮食充饥。”阿新笑道:“你道牛是那里来的?”瑶华听说,像有缘故,就问道:“是那里来的?”阿新道:“这是师父在山里赶来的。这时候那里还有牛羊?众人都各望空叩谢。
次日再往深山里走,瑶华在路问这些人,究竟到峨嵋山还有多少路?赵宜道:“闻得在嘉定州峨嵋县,离些恐怕还有二十天的路。”阿新道:“公主可以不必讨论路途,只要诚心向往。”赵宜道:“我向来闻得,这条道儿没有贼来遭踏,是极好走的。如今皆为断了人烟,所以难走。”瑶华心上好不烦闷。又过了七八天,才见一处有一两个村庄,在那里有好些户口,见瑶华这几个人来,个个诧异,内中一个老者上前问道:“你们各位是从那里来的?”赵宜道:“从陕西来。”那老者道:“啊哧!”你们只怕都会飞的才过得来。若是行走,这条路行人已断了三四年了。”赵宜道:“我们又没翅膀,怎么会飞?”那老者道:“这又奇了。”瑶华见多时不见人烟,见了甚是欢喜,令杨静夫去,就问他家借宿,那老者应允。遂卸下行装,到里面住下。问起:“你们这里,倒没有贼来遭踏么?”那些人道:“这里是条僻路,贼不打这里过,所以我们还是安然住下,不然也早躲避了。”随又问道:“你们要往何处去的?”瑶华道:“要往峨嵋山。”那老者问那后生的道:“不是前日有个道士过去,问他,说也往峨嵋山去。”那后生道:“他还提起你们哩,说隔几天,有几个女娘同两三个男子在这里过路,先寄个信与他,说我在前面等他们,教他们速速赶来,自有好处。”瑶华问道:“怎么个脸儿?”那后生道:“白白净净,有个三十来岁,三牙须,肩上背个蒲团,手里拿着一把棕扇,扇头上就有一个拂子,大约你们都认识的。”瑶华同赵宜、三姐想了半天,没有这么个人,也有瞎猜的,总不确定。
这家人倒好,一会儿摆上酒肴,请瑶华们吃。瑶华谢了,就叫他们一桌儿吃了。又问那后生:“这里到峨嵋山有多少路?”那后生道:“离山脚不过五六站。若上山去,还远着哩,连我们也不知有多少路。闻得我们邻舍人讲,山上有三个高峰。”瑶华道:“可有名字?”那后生道:“听说叫大峨、中峨、小峨。那个大峨最高,那两个还低些。”瑶华道:“可晓得有什么寺院在上么?”那后生道:“这却不晓得。”瑶华对杨静夫道:“我这多时身子甚觉困倦,意欲在此耽搁数日,但不知他们可肯,你可与他们说知,看是如何?”静夫遂拉了那后生出去,说了一回,才回复瑶华道:“他们也肯。”瑶华遂充大众安排行李。一晚过了,明日起身,出往各处看了一回,只见对面一家房屋精雅,偶一窥探,只有一段不知什么东西,横在木榻之上,端详半晌,竟不懂得。稍停又能转侧,心甚疑惑。恰好阿巧来请用早膳,瑶华令其一看,亦不知是什么。遂合回原处,吃了早膳,遂将听见告知杨静夫,令其转问房东,去了半日,方来回话道:“奴子去问那昨日的小后生,他说道:你们都要上峨嵋山去,这话不说也罢。奴子道:我们见了都不懂,未免这疑团不解,我们要上峨嵋山去,正要晓得这些奇事。你想我们这些人,可是怕事的?你只管说不妨。那小生道:这是个人,奴子驳他道:这那里像个人?你不要哄我。那小后生道:你不晓得原委,所以不信。我慢慢的说与你听。这人是采取药材的,这峨嵋山中很出些异样的药料。他一生都做这个行业,所以很发些财,他年年做惯,不拘深山穷谷,都去采取。前年去取时,见一种药料,平常时甚少的,倘可尽行取出,得价无算。故邀同伙伴,带了干粮,不辞劳瘁,昼夜采取。采了两昼夜,也甚辛苦,就在山中休息,睡着了。不想这山中的蟒蛇很大也很多,这一晚蟒蛇出来觅食,把他吞食肚里。他醒觉了,觉得浑身难受,也曾听见人说过有这样的事,所以各人都佩有利刀在身,急急将刀划开蛇腹,堕于山岩之上。众伙计聚扰来,不见了他,各处找寻,才找到了。那时还能说话,急忙抬出山来,觅药调治,已化得不成样子了。幸而自兴至腹未伤,但化去五官手足,如今只存松木似的一段。你看像是死的,其实还活着,日常也能饮食,只不说话就是了。”瑶华道:“既不能说话,如要长要短,服侍的人那里知道?”静夫道:“奴子也曾问他,他说都有暗号,服侍的人都已惯了。”瑶华道:“这山中如此凶险,我们此去还不知怎样哩?”阿新在旁道:“蟒蛇吃个把人,有什么奇事?我肚里也不知吃了多少。但是应我吃的才能到口,不然要吃也不能。倘无节制,不把世上的人都吃完了么?”瑶华点头笑道:“你是过来的,岂不知道。”阿巧道:“我们此去,现有新姐在此,若有蟒蛇,也不好吃他同事的人。”阿新假意道:“这倒不然,若你命中该把他吃,连我讲人情都不中用的。”大家都笑将起来。当下又宿了一晚。
次日,瑶华起身,忽觉头目森森,还不爽快,又叫众人再歇一天,众人依允。瑶华懒懒的躺了一日,到吃晚膳时才能饭食,仅仅的喝了一碗稀粥,将欲睡下,忽闻远远的喊声大震,不一回,渐次近了,问众人都听了么?众人也有说听见,也有说未听见的。正在分说,忽听得打门声,杨静夫出去开了,问明缘由,来对瑶华道:“老房东来说:东边村庄上来了一个野兽,不知何名,与人相等,发垂至地,力大无穷,见人捉来就吃,已伤了好些人,那村庄上的都到这边来避难。若在那边将人吃尽,必到这边来。诸位能从陕西到此,必有非凡的武艺,要求名位降服此兽,救这一方的性命。特来禀知公主,还是允他不允?”瑶华想道:若是张献忠的大队人马,实无法子抵御。如今不过个猛兽,就阿新、桑二这两人也还服得他住。遂令将阿新、桑二叫来。不一会二人都到面前,瑶华将杨静夫所述老房东的说话一一告知。阿新道:“这不过是个人熊,也不打紧,若是猩猩,便难收服了。”桑二道:“这两项野兽,要收住他也不难,但这个处所,没有这些什物,却也不易。”瑶华道:“难道你们两个会这些法术,连这个野兽都收不下?设或上峨嵋山,比这个更狠恶的,又将如何?”桑二道:“一个寻常野兽,如何收不来。但能伤人之兽,也要分仙凡二种。如成气候者,必有所使而来,则非凡人所能收服。若是深山旷野,偶然出了一个野兽,则何用费事?只须掘下一坑,引他过坑,一个筋头栽倒他,再也起不来。刀枪剑戟却不能伤他,只消一股烟也就呛死了。”瑶华道:“如何分别出仙凡来?”阿新道:“这也不难,如果神兽,倏而在倏而不见,要收也不能收。若是凡兽,岂能潜踪灭迹。就如桑二的法子,也能结果了他。”瑶华道:“我们如今上峨嵋,以德行为第一,有此伤人之物,如何不剪除了他。倘果系神兽,少不得也会逃遁。”便向桑二道:“你且算一算,可以制得住他更妙。”桑二道:“他若成气候,有精灵者方可制住他,待奴子算一算便知道了。”即时退出去了。瑶华又对阿新道:“若果成气候的,你也服得住么?”阿新道:“也不用婢子去降,桑二的法术也很可降住了。”不一会,见桑二回道:“不像个神兽,还容易降他,待奴子自去,剪除了他就是了。”瑶华道:“甚好。”遂令静夫去应了房东,各人且自安息。一夜无话。
次日,瑶华起身,便问桑二可曾去,阿巧道:“他还是半夜里去的。”瑶华听了甚喜,即时梳洗毕,遂令阿巧等收拾行装,俟桑二除了此兽,即便起行。众人一面收拾,一面料理早膳,正在忙乱之际,已见桑二回来,瑶华忙问可剪除了么?桑二道:“剪除了。”瑶华同众人细问,如何剪除之法?桑二道:“这兽实是凶猛,奴子用障眼法,不令明见,意欲掘个陷坑,那知土内俱是山根,不能用力。因见其各处摄人而食,甚是卤莽,约莫要往东走,奴子解带子接长,而头拴在树根。这兽匆忙行来,即时拌倒,奴子即将带束其两手,仍绊在树根上,拾取枯枝,取火点着,堆在它头边,火烟薰着,这兽只是乱滚,幸而树大,没有被它拉折。不过一个时辰,头都薰焦了,现在死于路口,奴子解带才回来。这村庄上见了,好不欢喜。”正说着,只听得外边人声嘈杂,那小后生来说道:“东村里各家,都来拜谢各位除了一害。”瑶华令杨静夫回答了去。瑶华即令阿巧取银包出来,包了十来两银子,偿还饭钱,那老房东死不肯受。瑶华又令杨静夫再回去说,没有白扰的理。一会儿,又送了来,说已蒙各位除了一害,这点小费,那里还教破钞?瑶华只得谢了一声,起身上路。
有一日早起赶行,远见一山,直接霄汉,山顶俱有云雾遮护,瑶华指道:“这必定是峨嵋山了。”马上稽首道:“也有到的日子。”阿新道:“山远才见,要不见了,方才到哩。”三姐遥指道:“前面不有一个道士在那里走么?”众人加上一鞭,赶来看时,果有一个道士,与前日后生所说相同。瑶华在马上问道:“道者,你在前面那个人家寄言,教我们赶上。我们都赶上了,你是何人,那知我们要来?”那道者回头,看着瑶华道:“我晓得你们都是受用惯的,这条道儿很不好走,我的山居就在前面,可以暂时休息。我另指一条道儿与你们走,才走得到峨嵋山去。”瑶华道:“你缘何知道我们?”那道者道:“你自不知我,我那有不晓得的?”大众骑着牲口,走得甚快,那道者总只前行。行了大半日,天色将晚,静夫欲择地支帐歇宿,那道者道:“山居不远了,都可住下,不必再支帐房。此山中毒蛇猛兽甚多,枉送了性命。”一面说,一面走近山脚。那道士回头对瑶华道:“我先赶一步,你们随后就来。”说罢,那道士行走如飞,这里大家加鞭赶着,只跟不上。只见那道士转过山坡就不见了,瑶华问赵宜道:“这道士的面庞,与我家何人相似?”赵宜想了半晌,对瑶华道:“直没有相像的。”瑶华也道:“我也在这里想,却是没有。”
说话之间,转过山坡,见道士站在那里,道:“这就是山居。”瑶华大众都下骑来,就有杨静夫、阿巧们收拾驮子,都放在山洞内,问道士道:“牲口在那里喂?”那道士道:“有喂处,你把鞍轿揭了。”遂各除去鞍轿。那道士把手内棕扇,在那牲口背上各各敲了一下,都驰了山岗上去了。阿巧道:“野放恐没处收。”道士道:“不妨,我自会收,你们都到里边去。”瑶华们进得山洞,甚觉狭窄,都说:“这里如何住得下?”道士道:“怎么住不下?”里面还有丹房,比你们的帐房总大些。况且你们都可随便同睡,有什么住不下的?”瑶华见道士挑着实事,心上甚不乐意,但又不便他往,只得勉强走入山洞。见中间摆着一张石几,两个石墩。几上又摆着四盘东西,近前一看,一样也不认得。几上有两副杯箸。那道士对瑶华道:“我已备下杯酒,今夜和你消夜。”瑶华从未被人如此臊脾,心中大怒,指着道士骂道:“你这泼道,你看我何等样人,敢如此放肆!”那道士哈哈大笑道:“你如今不过换了一个皮囊,裹了一身锦绣,就算尊贵了么?难道我不如你前生做狐鬼的模样?你这些话,只好在京师里、王庄上讲,或者有人钦敬你,我这里那有你来?”瑶华不等他说完,已忿不可遏,早把那道士一掌打去,那道士将身一退,用棕扇一拂,对瑶华道:“你不要仗着会些拳捧,在这里动手动脚。我实对你说,你会的我都会,我会的你却不会。”瑶华听得急了,忙卸去长衣,捋起两袖,摆一个架势,即纵入道士怀里,只一点,往前就走,意欲等他追来,起个裙里腿,取道士的命。那道士用扇一隔,早飞起一腿,把瑶华摔出去了。众人大怒,急急把瑶华扶了起来,一齐上前,要打道士。那道士不慌不忙,用扇在众人面上一拂,口里说声“止!”众人个个犹如钉的一般,动也不动。瑶华见势头不好,飞身跳出洞门,不想那道士也随着一纵,反纵在前,用手把瑶华胸襟一把,如提小儿似的提进来,放在东首一个石墩上,对瑶华道:“我对你说,你是要证大道,寻觅师父来的,除了我这里,你到那处去寻觅?现放着一个不洁不净的身子,如何上得峨嵋山去?你且安安静静的听我发放这些人。若再恃你的武艺高强,我也照他们的样,把你钉起来,看你还有别的法儿奈何我。”瑶华心上自忖,武艺实不能对他,只得闷坐不语。要知道士如何发放这些人,看官们快快揭起下回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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