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完夙缘喜娶三美眷 赛才学巧吟六竽诗
细雨寒食浥柳青,春女长歌晓梦惊。
    园里红芳芽初绽,草茵绣蝶舞风轻。
    话说璞玉把琴紫榭、卢香菲二人亲迎过门,刚到大厅,从东院桂香斋的方门里传出奏乐的声音。在前面提着四对纱灯的家仆引路,后面有浥群妇女簇拥着盛粹芳出来,与从外面进来的琴、卢二人合并在一处,成了一条长龙大队,进了垂花门。
    璞玉一看三间正厅的当中,隔扇全部卸下,挂红灯、燃古香,贲侯、金夫人身穿朝服,坐在正中。娜氏、顾氏二位夫人也全是按品级穿戴官服坐在右首。地上铺了红毯,满院花团锦簇,站满了衣着华丽的妇人、姑娘。
    娜、顾二位夫人见两个姑娘,果然活着回来,情不自禁地飘飘然,在悠扬的乐声里不知是悲,还是喜得过了劲儿,直往下掉眼泪。
    三个新人进屋,朝北站立,贲侯传令:盛粹芳为首,琴默第二,卢梅第三,按顺序排列。
    璞玉向前并立,赞礼司仪,四人  同跪拜父母,真是花颤灯转。
    金夫人见琴默、卢梅排在粹芳下边,斜眼看娜、顾二位夫人的脸色表情。两位奶奶那时候只顾看自己姑娘的喜事,就等什么时候摘下红盖头,亲眼看看她们的脸,核实无误,才真正放心,哪有功夫争那个级别的大小呢!
    四个人叩拜完毕,璞玉站在左边,将三个新人领到右边,相对施礼。贲侯下令将儿子、媳妇领进新房。仍是奏乐。璞玉在前头领着三个人,从内门进了逸园的友竹山房。
    金夫人高兴得笑着起身请娜氏、顾氏二位夫人进里间坐。舒二娘忙进来说:“亲家太太到!”金夫人忙领着婆子、丫头们迎了出来。到了垂花门,程夫人扶着芙蓉进来。
    两位夫人握手言欢,娜、顾二位夫人也走下台阶相见。俗话说:恩人相见格外亲,欢笑尊重叙不尽。
    那时,贲侯已去大厅款待宴请众亲友。金夫人叫熙清、福寿去请贲夫人。不久贲夫人领着元宵来到,金夫人忙迎出,给程夫人引见,认识之后,正在喝茶,舒二娘进来说:“梅知府夫人到!”
    金夫人问是否已经到了,随即出去,迎了进来,众人施礼坐下。众人寒暄,家仆抬来饭桌酒席。金夫人亲手敬酒,让程夫人坐在上座,其次是贲夫人,第三是梅夫人,第四、第五是娜氏、顾氏,第六才是自己,坐下。
    那梅夫人的年纪比谁都小,扬州人氏,姿容秀丽,风度潇洒,待人亲热。  一看自己排在第三位,怎么能依,再三谦让,推让娜、顾夫人坐在上首,又将熙清拉过来浥同坐下。
    不说这里众人谈笑欢乐。外边大厅里,贲侯亲自陪客,宴请全老爷、梅知府以及全城文武百官,饮酒作乐,暂也不提。
    且说璞玉领着三个新人来到友竹山房。原来这排北房,一排五间,当中的三间:西头是大炕,东头是用隔扇间开的一间,北炕上挂了帷帐,摆着盛粹芳的衣服铺盖。中间的对门北边是一扇小方窗,两边各有一门。从东边门进去,经过盛粹芳住屋的北夹道进东间,窗前的炕上是琴紫榭的衣服铺盖。从西边门进去,经过夹道进西间,摆着卢香菲的嫁妆、书画。堂屋西头的大炕是璞玉的住处。
    这座房子的间量最宽,每间是一丈五见方。每个人的住房里放着他们手头用的细小什物。柜橱、衣箱等大件东西部分别在北边七间楼房的一楼摆设停当。丫头、婆子们分别住在西边的厢房里。
    那时三个人的红盖头都掀下来了,每人扶着证婚太太出来,坐在大炕上。璞玉鞠了个大躬笑道:“给三位好姐姐请安问好!”盛粹芳端着脸毫无反映。琴紫榭看了璞玉这个模样,嫣然一笑,秀眼含着娇媚频濒地传着柔情,差点没笑出声来。卢香菲看了觉得鼻子发酸,眼角里面满满地噙着泪水,急忙朝下低了头。
    璞玉笑道:  “你们三人分占了怒、笑、悲,我现在怎么办?我甭吭声了!”说完往炕北头一坐。婆子们拾来酒席饭桌。
    璞玉与三人完成了合卺之礼,正在吃饭,梨香、瑞红、画眉等人进来请安。
    璞玉笑道:  “我的老伙伴们都好!”底下丫头、婆子都笑了。璞玉看三个新娘做着吃饭的样子,吃了  一丁点儿,知道她们害羞不敢吃,又怕老爷责问,说:“你们可要吃饱,夜长别饿着。”说完放下碗筷,忙到大厅去陪客。
    璞玉一出去,三人都放下筷子不吃了。丫头们拿来漱口水、洗手水。她们止在擦手,从外边传出一阵笑声,熙清、福寿等人进来了。熙清笑道:“真不客气的新媳妇儿!到现在还没吃完呀!诰命,太太们早就吃完了,宴席早收拾完了,就等新娘子去行礼呢。再等一会,就又该开饭了。”
    琴、卢二人忙起身,与熙清握手见面。福寿、瑞红和画眉催促姑娘们各自回屋梳妆打扮,重施脂粉,再描秀眉,戴上凤冠,更换绣衣。三个新娘跟着熙清来到大院正厅。六位夫人依次坐下。梅夫人见了三个新娘忙起身迎接。三人一同向前给娜、顾二位夫人请安。琴、卢二人又对贲夫人屈膝请安。娜、顾二位夫人各自握住自己闺女的手,仔仔细细地看着她们的脸,问这问那,没完没了。琴、卢二人知道在程夫人面前不能透着过分的亲热,简单地应付了几句,放了手,来到程夫人面前。两个奶奶又对程夫人大大地感谢了一番。
    先前这三个人都是贲府当作贵宾接待的小姐,现在一下子都成了媳妇,没有法子,低着头,垂着手,并排站着。
    金夫人对三个媳妇一个一个地仔细端详,都是玉雕粉塑的美人,  个赛一个。特别是琴、卢二人新近刚刚开了脸,更透着格外鲜亮水灵,心里越发高兴。
    梅夫人见贲、顾二位看姑娘站的时间长了,心痛闺女,忙笑道:“新娘都站累了,请太太们赏脸,让她们回去,咱们好吃饭。”
    金夫人点头,叫福寿道:  “把她们领回去,对谁也应该学会怎么当小媳妇儿。她们都在我们这儿呆过,对我们家的规矩不是不知道,当媳妇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福寿“喳喳回”地答应,把那三个新娘带出去了。
    程夫人笑道:“亲家太太刚刚当了人家的婆婆就忙着下命令,教训媳妇儿也得等我们娘家人回去吧!”贲、娜、顾三位夫人都笑了。
    金夫人也笑道:  “这就叫‘  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嘛。”众人全都高兴地说笑,重新入席,就坐喝酒。梅夫人频频谦让。又笑着低声问璞玉道:  “外边的宴席还没有吃完?”璞玉摇摇头道:“早着哪!刚上点心。”
    那天,外面贲侯让全布政、梅知府等开怀畅饮,直喝得酩酊大醉,才算散席。璞玉也让苏令安、金公子全都喝得酒酣耳热,略有醉意,才送回馆舍。
    席散以后,程夫人亲自来到友竹山房,把两个姑娘劝慰了一番,琴默、卢悔二人哭了,她也掉了眼泪,坐轿离去。随后,娜、顾二位夫人也来到两个姑娘的屋里,探问别后的事情不提。
    璞玉叫书院的文友客人全都喝得大醉。请贲侯入内睡下以后,来到友竹山房。娜、顾两位奶奶叫丫头提着灯笼来到桂香斋贲天才人的住处。
    那时己将二更时分,璞玉进屋脱下外面罩的礼服,坐下后,婆子们摆上夜宵。福寿把三个新娘从各自的房里请出来,依次就坐。她们那时都脱下礼服,穿了紧身的便服,都挽上发譬,插着晚香玉、郁金香等花,那些花也象是争芳斗艳。
    璞玉对盛粹芳嫁过人的事,本来就不乐意。今天父亲又把粹芳排在首位,他没办法,只好顺从。现在一看盛粹芳毫不客气,得意洋洋地坐在上座,看了很不顺眼,心里很不痛快,就先斟满了  一杯酒,双手捧着敬给琴紫榭,笑道:“姐姐为了我吃苦受难志不移,舍生忘死心不变,真可说意志坚如铁石,情怀明如皓月。愚弟无以为报,仅以水酒一杯,表达敬重之心。”紫榭忙接了。
    璞玉又斟一杯,给卢香菲道:  “古语说‘岁寒而后知松柏之后凋,不遇盘根错节无以别利器。’姐姐自幼思想纯洁如冰雪,品行高尚似金玉,以一片真诚,反蒙三更之祸,忍受旷野之苦,独自藏身农村。受多大苦用眼泪洗脸,受多少罪也不染一尘。这事虽然别人不知道,我璞玉深深地记在心里。这样的事从古代贞节贤女中也难找寻。这就叫幽谷芝兰而愈香。”听了这番话,香菲的眼泪如同断了串的珍珠。
    正是:
    知音何分男或女,痴顽难忍淫欲人。
    盛粹芳看了璞玉的这般举动和对琴、卢二人所说的话,知道分明是甩给她听的,顿时脸红了。洞房里满屋子的花烛,放着红光,跟她的脸红得一样。她坐也坐不住,走也走不开,正在生  肚子闷气。福寿在旁边看不过去,斟上一杯酒,给盛粹芳道:  “别等着再夸您了,先喝上这一杯。”说罢众人都笑了。
    盛粹芳在那个当儿,也顾不上害羞了,微笑道:“就是福姑娘真正了解我。”
    璞玉的这些举动,丫头们早已禀告了金夫人。金夫人一听大惊失色,暗想:璞玉这些事办坏了,按理说盛粹芳的岁数最大,何况这是我亲自定下的媳妇。璞玉如果再这样下去,不仅对姑太太的面子上不好看,更违背了老爷的意思。忙叫来孟嬷嬷道:“你去友竹山房,替我告诉婆子和福寿,在众人面前如此这般地说!”孟嬷嬷领命,叫丫头们提着灯笼来到友竹山房。一看,璞玉正在掏从坟里找到的紫檀匣子,将字画一个个地拿出来给卢香菲看,叙谈自己如何从平山堂找到这些东西的事儿。
    孟嬷嬷站在中间地下,把三个大丫鬟都找来,给福寿等大声下命令,太太有令:“叫你们四个人知道,盛姑娘论岁数、知识比谁都大、都高,不仅是我亲自说定的媳妇,老爷也是遵照老太太的意思定的。今天完成大礼。从明天起,琴、卢二位姑娘的礼依次完成。”四人一同说“喳。”
    盛粹芳听了话头,就领会了意思,站起身来进了自己的房间。
    璞玉听了这些话,手里还是拿着画像和诗文,歪着头还在继续听他们说什么。琴默老早就看见他掏自己秘密,当着众人的面臊得难受,瞅个机会,忽然一把从璞玉手里抢了过来,在花烛上烧成了灰。
    璞玉一惊,想把烧剩下的半张纸从琴默的手里抢过来。琴默连灰带纸握在手里紧紧地攥住。璞玉就往琴默身上扑过来,笑道:“先前你摆姐姐的架子吓唬我,现在我看你摆什么架子?”琴默闭了眼,两手紧紧握住残稿不放。两个人在炕上打滚儿,孟嬷嬷等早已出去。卢香菲也笑着进了自己的西间,怕璞玉过来捣乱,忙叫画眉关上门。底下的婆子、丫头们也自觉地躲出去。
    璞玉看琴默死也不放,沉重地压在她的身上,把两手插在琴默的两个胳肢窝里,使劲儿地胳肢她。琴默笑得喘不过气来,又动弹不了,才央告道:  “你放了我!咱俩坐着好好看,有完整的就给你。”
    璞玉信以为真,把她扶起来。琴紫榭趁势跑进东间。璞玉不放,紧跟着进去。紫榭一看没人,才按住璞玉的手央求道:  “你怎么了!为什么今天当着众人丢我的脸?你跟着我进来,这好象我不是躲着你,而是我勾引着你到这儿来的。明天你可怎么让我看人家的脸!人家早就不乐意了。我以前对你有什么不好,要把头等罪名扣在我头上。你要还不去,你就不是真心想我。”说着就撒娇,使性子,假装恼了。璞玉听她的话,句句在理,才放了手,笑道:  “虽是那么说,我不得不先尽点儿礼。”说完又厮搅混缠了  阵子才出去。盛粹芳的婚礼保护人——干妈提着灯笼引导,福寿忙掀开里间的门帘,请璞玉进去,忙把隔扇门反锁了。叫婆子们锁好院门,关了房门。看墙上的自鸣钟已到亥时二刻,叫婆子和灵玉睡去,说今天夜里我自己打更,点了一袋烟,烧了刻度香,悄悄吹了灯。这时里间的纱窗上仍有灯光,知道他们还没睡,心里发笑,坐在隔扇边的倚子上,不觉睡着了。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琴、卢二人起来梳妆完毕,穿戴打扮,想去正厅请安。出来时,里间的门仍在关着。福寿早己洗漱完了,叫小丫头扫地,抹桌子。看她俩出来,笑着向里间点头示意说:  “还早!正睡得香呢。”二人必须等她,相互看了看,没说话,又回到各自的屋里。
    梨香看了这个情况,怕别人说出什么,没法子只好敲门。进去一看,满屋子香烟缭绕。稍微掀开一点儿绣花幔帐看,在蟒缎被里二人正对着脸儿酣睡,互相枕手压腿的睡得真甜。梨香点头长出了一口气,暗想:我们姑娘年过二十,半年虚担了妻子的空名,三年委屈地守那份儿孝,今天才昭雪了。  一边想着,  一边慢慢地把幔帐挂在钩上,俯身抬了一下睡在璞玉那边的盛粹芳的头。盛粹芳忽地醒了过来,睁眼一看,满窗户的阳光,不知天到什么时候了。又看梨香。她已转过脸出去,随手把隔扇门轻轻关上,高声喊道:  “蜂蜜!快打洗脸水,姑娘起床了。”
    盛粹芳忙推璞玉的枕头,璞玉闭着眼睛,翻过身去问道:“这么早起来干嘛?这两天我们几个人没事,睡个够吧。”盛粹芳又拉他的手叫他醒醒,指着窗户让他看。璞玉又翻了个身,大声打哈欠,伸懒腰。那时盛粹芳早已穿好衣服,到外间洗漱完毕,跟琴、卢二人领着丫头到金夫人的正厅去了。
    璞玉慢腾腾地起床,洗脸漱口。福寿进了里间,叫丫头叠起被褥,出来的时候,璞玉问福寿道:“你看见了?我差点儿冤枉她。如果不是你,他昨天夜里说不出自己的委屈,差点儿出了人命。”
    福寿道:“你自己先不想想,怎么能瞎猜疑!太太的眼力绝错不了。你昨天晚上的几句话,除了盛姑娘,谁能受得了?”
    璞玉道:“我知道委屈她了,慢慢安慰她吧。”说完戴上帽子到老爷外书房去请安。
    粹芳等人从金夫人那里出来,通过夹道又到桂香斋。见了贲、娜、顾三位夫人,坐了一会子,谈谈天儿,到早饭时,回友竹山房。
    那天贲府仍是唱戏和宴会,和昨天一样。
    璞玉没去入席,和三个夫人同桌吃饭,斟了一杯酒给粹芳,粹芳不要,问道:“哪儿来的无缘无故的酒?”
    璞玉笑道:  “昨天晚上的委屈酒。”  一句话惹得紫榭、香菲、福寿都笑了。粹芳也刷地红了脸,泪水盈眶,还是不要。璞玉起身,摁着粹芳的肩膀道:“不管你要不要,我的一切都在这一杯酒里了!”说完给粹芳硬灌,众人更是高声欢笑。
    且说,贲侯派人到梅峪邀请戴中堂来赴宴。戴新民病已好了,无奈坐轿来参加谢婚宴。贲侯亲自带领全城官吏出迎,见面以后,畅谈圣上隆德,互相勖勉。贲侯亲自作陪,只见满堂显爵缨冠,礼服相辉,觥筹交错,热闹非常。在内宅,除了昨天的五位夫人外还有官员的女眷,淑人、恭人等客人又来了几位。她们坐了四、五桌。这时,金夫人将款待宴请女眷的事全都交给了熙清。熙清和舒二娘两人,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都招呼,忙活得一点闲空也没有。
    午后熙清让芙蓉、元宵等夫人身边体面的大丫鬟,另外坐了  桌席,  自己放箸斟酒,说  着笑着。
    她拍着芙蓉的肩膀笑道:“好好喝!可别客气,”
    芙蓉笑道:  “我们这些人还有什么客气的,谢谢小姐的恩典。”
    熙清招呼完芙蓉转身回来,顺着游廊走到东厢房的窗户下边。屋里有两个人低声说笑。熙清停住脚,悄悄听,  一个是玉清的声音,一个是福寿在笑。笑了  一阵子以后,玉清问道:“他们俩究竟怎么和好的?”福寿道:“开始我从隔扇的窟窿往里看,我们那个人干坐在椅子上不动弹,只听见帐子里传出叹气的声音。后来我们那人冷笑了几声,帐子里传出抽抽答答的哭声。我们那人在帐外干坐着,头也不抬。我看得有点儿乏了,打个盹就睡着了。后来又怎么进的帐子,我就不知道了。忽然醒了,听见帐子里头哼哼卿卿的声音,安慰的声音、哭声、笑声掺和在一块的声音,被窝声、动弹声,各种各样的、稀奇古怪的、乌七八糟的声音都出来了。最后实在也没法儿听下去了。”
    玉清笑道:  “她还哼哼什么?已经出过嫁,谁还不知道?肚子里没揣上种子就不赖了。与其假装,还不如说实话呢!”
    福寿笑道:“哎哟,佛爷!这么说可真屈死人喽。我原先也是这么想的。今天早上叠摞被褥时,看见真象古诗里说的‘新艳落红分玉阶’哩。”
    玉清大笑道:“你看清楚了,也许是象王淇的诗‘涂抹新红上海棠’吧!
    福寿又笑道:“这高招儿也就是你想得出来,你尽想画海棠了吧!
    玉清更是大笑道:“褥子上没有见浓绿?”
    福寿奇怪地问道:“那儿来的绿?”
    玉清哈哈大笑:“鲜艳的红花儿没有浓绿的叶儿,有什么看头?”听了这句话,福寿忽然想起那年听舒二娘说的画匠女儿的笑话,忍不住高声大笑。
    熙清也笑了,假装没听见,急忙快步走了过去。莺歌留在后边儿,看姑娘走远了,到窗外对着玉清说:“姐姐要用颜色,跟我说,我们姑娘的颜色碟子里各种颜色可全呢!”二人忙出来,看莺歌在一边猫着腰大笑。
    不久宴席散了,福寿来到友竹山房。那夜璞玉往那边依次成礼,不言而喻,不必多叙。
    —连三天的盛大喜宴圆满结束。娜、顾二位奶奶想要辞行,经过金夫人的苦苦挽留,同意和贲夫人一齐过个中秋团圆节。
    八月十五日夜晚,四位夫人同三个新媳妇在逸园祭月,那种喜悦和欢乐一时也说不完。
    璞玉跟随老爷在晓宓山堂,和文友们一起开始奏乐,赏月。宴会散了席,当天去天竺寺送瓜果的书童,手里拿着一封答谢信。璞玉打开一看,除了答谢赠品,还说:昨夜陶醉竹下,  目力昏花,见月光昏翳,误认为烛光不明,呼小童拨之。今日自思,拨月虽属荒谬,似亦占得  题,谨呈尊前,尚望大展慧才,赐诗指教。并寄拙作一首:
    举觞觉酒暗,诵经字不清。
    院内小童唤,持竿拨月明。
    璞玉点头微笑,来到友竹山房。这时盛、琴、卢三人与福寿、玉清等在院中放上桌子,正在饮茶斟酒。看见璞玉进来,全都起立让坐。璞玉笑道:  “你们在这儿是跟嫦娥比美吧!光是这么干坐着,还不如找个事儿来开开心。我给你们找个事儿。你们看好不好?”说完从袖筒里掏出一张诗稿给她们。香菲笑道:“怎么,还想写诗?那年秋天咱们在会芳园赋诗,各种题材差不多都写完了,现在还有什么新题目?”
    璞玉笑道:  “这个题目特别新。你们看!刚才  个诗友赠给我的。”
    三人都看了。粹芳先笑道:“这是一首醉汉写的诗,怎么还叫我们写?”
    璞玉道:“这没关系,试试每个人的才学吧!”
    紫榭道:“那年我们写听月诗,都有谁?”
    香菲道:“有德清姐姐,还有二姑娘和我们几个人都在。”
    粹芳摇头道:“咏菊时我在,别的题我不知道。”
    福寿道:“我想起来了,那是西府宫熙姑娘。”众人才想起来笑了。
    香菲道:“盛姐姐不在,那当时的裁判是谁来着?”
    玉清笑道:  “不是秀凤姐姐么?”众人回忆起那时的欢乐,又想起有些人不在了,不禁叹息。
    璞玉即叫丫鬟去请熙清。让玉清、福寿也入席。铺纸蘸笔,一齐构思写诗。不一会儿,香菲的诗先写好了,众人一看:
    潇湘遗韵遥看月影忽问天,谁持长枝拨广寒?书童却答雁方过,一字横斜影如竿。
    随着玉清的诗也写成了,众人一看是:
    逸安使者谁持长竿拨?玉兔露半脸。
    清光泻云隙,圆影满酒碗。
    琴默笑道:“我的诗也成了,但是杜撰的东西,不好。”
    欲知后事,且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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