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百七十九 熙寧九年(丙申,1076)

    起神宗熙寧九年十一月盡是年十二月
    十一月癸丑朔,御史彭汝礪言:「夫潛神於一堂,而欲以周知四海之遠;制法于一日,而欲施及萬世之久。夫豈一耳目手足之力哉,惟在盡人謀而己。惟陛下益廣言路,以通下情,下情通,則忠謀日至,而利害之跡、邪正之實,不得隱于天聽矣。蓋事繫于天下,則當與天下共之;用繫于眾人,則當與眾人共之。此非可以私也。臣觀朝廷近歲用言之道,同之,則眾譽之以為奇材【一】,為知治體而果用之;異之,則眾愚之以為同俗,為不知變而果廢之。夫是非在理,不在同異,使同之而有所附焉,則雖同乃所以為欺也;異之而有所取焉,則雖異乃所以為忠也。夫上所好惡,民之表也,上惟同之為好,則民亦以同為貴;上惟異之為惡,則人亦以異為賤。人不能無賢不肖,事不能無利害,而人人雷同以可不可為一,則將沮君子而為小人,將飾罪而為功,虛方欺而為實,利方詐而為義。末流之敝,臣恐不可勝治矣。惟陛下深為天下屈意聽納,以答天變,以同民憂。」朱本謂汝礪疏無施行,合刪去。今刊新本仍具載之。
    樞密院言,熙河駐泊兵歲滿,當以在京虎翼等指揮代之。上批:「衛兵已少,若于京師取足,必恐日益朘減,可在京步兵止差十二指揮:神勇、宣武、廣勇各一指揮,虎翼九指揮。」
    詔給司農寺、市易水利淤田司所計置澶定州、大名府封樁糧十五萬石,付河北西路轉運司。以乏軍糧故也。
    詔減罷濬川司勾當公事官二十二員,船一百八十五隻,役兵更不添給錢米;李公義令審官東院與合入差遣。從都水監請也。九月丙辰、十月丁酉,當考。
    詔諸路末鹽並用見錢并鹽鈔支賣,三司舊欠借末鹽錢一百二萬七千餘貫,以雜支錢撥還。
    甲寅,詔中書樞密院檢正、檢詳官兼領差遣並罷。
    工部郎中、天章閣待制孫思恭【二】卒。
    乙卯,出監主簿、助教告敕六十八,付廣南東路募人入貲,以助軍須。
    詔開封府界保甲所養馬毋過五千疋。朱本因時政記增此,十月二十七日可考。
    詔:「都市易司今日以前賒請錢物,限外已輸本息者,悉蠲其罰息。本息未足者,展半年。諸路指揮到日以前,並準此。」
    詔:「茂州關津已建堡寨,恐兵民有所倚恃,或侵擾蕃部,及出入賣買別致艱阻。仰鈐轄司常約束撫馭,務令漢蕃得所。」
    丙辰,命知樞密院事馮京兼羣牧制置使。
    詔:「都提舉市易司住行計置糯米,收糴在京市上新米與已糴米中,半支在京酒戶,候支絕,令人戶任便官私交易。其熙寧五年四月二十五日指揮更不施行,及俵糯米官仰發遣歸合屬去處。」時政記二月十六日可考。
    丁巳,詔熙河路已罷官,自今不得奏乞增置,其已係減員數尚在本路者,仰疾速發遣。時政記。
    又罷都大提舉淤田司官。時政記。
    己未,詔熙河路經略安撫司,凡發軍馬,如非警急,並須計食調兵,毋得與轉運司輒分彼我,枉費軍儲,致緩急闕誤。
    詔臺諫官兼局不許見客處許見客。從中丞鄧潤甫奏請也。時政記。
    庚申,詔大理寺丞沈逵改一官,與堂除。論前任信州推官興置銀坑之勞也。
    詔以王君萬權提舉熙河路蕃部往來,照管順漢部族,毋得別致驚擾,俟其寧息,許以功贖過。時洮東羅斯結族下蕃部附鬼章故也。
    辛酉,同州司士參軍魏道嚴自陳唐相鄭公玄成後,詔流內銓特免試與注官。
    龍圖閣直學士孫固權知開封府。固與王安石議事數不合,故出守真定。安石罷,乃召還。
    御史中丞鄧潤甫、知制誥許將並兼直學士院,候有正官日罷。
    司勳員外郎、都提舉市易司呂嘉問罷檢正中書戶房公事,賜紫章服,兼提舉在京諸司庫務。候二年三司副使闕,與差。
    詔省提舉三司帳司、勾院、磨勘、催驅司官,令提舉在京諸司庫務司兼提舉【三】。既而又以祠部郎中、直史館葉均提舉帳司、勾院、磨勘司,不領於諸司庫務司。
    癸亥,詔三司近累有臣僚言陝西鹽鈔法,宜速講求利害條畫以聞。此據會要及時政記,明年二月二十五日戊申,三司條上沈括自誌、司馬記聞,或可附此,志在此四月二十八日,可考。
    乙丑,太常博士、新知和州胡宗愈權提點河東路刑獄。
    己巳,冬至不視朝。
    癸酉,邠國大長公主進封魯國。
    西作坊使、嘉州團練使、內侍押班王中正為昭宣使、內侍副都知,與一子轉官,六宅使劉昌祚為皇城使、榮州刺史,西上閤門副使狄詠為客省副使,候一年與轉西上閤門使,西上閤門副使王光祖為引進副使,六宅使賈昌言為內藏庫使,供備庫副使史文璉遷一官,內殿承制陳濟美遷三官,張克明遷一官,東頭供奉官馮補之遷二官。以討納茂州蕃部且建堡寨,以為邊防賞功也。
    昌祚、詠等,皆中正所攜以來者。光祖為梓夔路鈐轄,受命策應,以兵三千度索橋,歷流沙飛石之危,會中正等破結總關,次蕩篳篥谿諸族,得級數千,他物稱是,遂軍結總關。去茂州五十里,石鼓村扼其半道,而為賊所據,中正患之,召光祖與昌祚、詠議,光祖獨請行,即叩石鼓。賊恃嶮,矢如雨,光祖以銳兵分四路登山,出賊背以取其隘,賊不意,遽遁,追至茶山。迫夜,親執旗鼓,擁之以進,追斬數百級,墮崖谷死者無算,遂招納餘族,及營諸堡砦,會中正等于茂州,乃歸。此據王光祖傳。不知傳何所承受,恐有粉飾,合刪去,更詳之,緣光祖元非廉恥將也。
    始,中正至成都,而茂州既與蕃部私誓,當罷兵。中正獨言受御前劄子,有所討殺。六月,引兵自結總關入恭州,乘蕃部不設備,掩擊之,斬首數百,焚蕩族帳幾盡。尋復與私誓,七月又襲之,隨復與私誓,具奏。以蔡延慶雖云私誓,官軍至結總關,蕃部輒渝約拒戰故也。時延慶已坐措置乖方被責,且去成都矣。
    故事,蕃部私誓,當先輸抵兵求和物,官司籍所掠人畜財物使歸之,不在者增其賈,然後輸誓。牛、羊、豕、棘、耒、耜各一,乃縛劍門於誓場,酋豪皆集,人人引於劍門下過,刺牛、羊、豕血歃之,掘地為坎,反縛羌婢坎中,加耒、耜及棘於上,投一石擊婢,以土埋之。巫師詛云:「有違誓者,當如此婢。」及中正私誓,初不令輸抵兵求和等物,亦不索所掠。買羌婢,以氈蒙之,經宿而失,中正又先過劍門,蕃部皆輕是。自是剽抄未嘗絕也。此據司馬記聞。又據呂陶十月二十二日奏云:「朝廷發兵處置,經今半年,洎至分屯之後,才及數日,邊釁復起。王中正久留遠方,無益於事,伏乞召還,只委本路帥臣任責,自可了當。」有以見蕃部剽抄不絕,非虛言也。劉昌祚傳云:「九年,茂州篳篥羌擾邊,詔遣王中正總師入蜀,令昌祚以麾下佐之。兵出結總關,賊據險,官軍不得前,昌祚從旁擊走之,以功加皇城使、榮州刺史。」昌祚時以秦鳳路都監為第四將。張舜民誌昌祚墓云:「九年,茂州篳篥羌人撓邊,上遣王中正總兵入蜀,詔公以所部佐其行,兵出結總關,賊據險,官軍不得度。公從旁出擊走之,遂前。又經茶山村,方斬獲,中正遽止之曰:『毋殺,吾已招降。』公曰:『賊為計久,師從中國遠來,威令未信,而彼不畏攝,姑曰招降,非兵家事。』居無幾,詔旨詰責招降狀,將復厲兵深入。公曰:『是謂殺降。彼實非降而我招之,既定而復加兵,其名謂何?』錄結總之功,拜皇城使、榮州刺史。」狄詠傳云:「威、茂蠻入寇,師出結總,入篳篥溪,橋閣峻阻,騎步難進。詠冒矢石奮擊,格鬥連日,誅不順命者。」詠時為成都府利州路鈐轄。
    詔知保、霸二州董元仲、董孝忠每年增俸給三十千。以茂州蕃部作過,能招誘安集之勞也。
    詔:「安南運糧夫,廣西轉運司合豫點集,準備調發,今大兵已入界,桂、宜等州夫尚未足,方奏稱逐州官吏弛慢,乃是轉運司處置乖方,令宣撫使司劾之。其都大提舉趙卨令具析以聞。」明年七月乙亥,敍落待制,八月戊寅,李平一、蔡燁、周沃皆坐責。朱本移此詔入明年八月戊寅,今依墨本。
    提點廣南東路刑獄許懋言:「潮州海陽、潮陽兩縣居民舍及田稼為颶風吹海潮所害。上三等戶秋料、役錢、乞與倚閣;四等已下戶秋料、役錢,依條取旨放免外,有丁米乞全免。其合應副廣西軍須,並與全免」,從之。
    詔安南行營將士疾病者眾,遣同知禮院王存禱南嶽,遣中使齎香建祈福道場一月。
    又詔安南諸軍及應募人病死者,常賜外,加賜絹二匹,當得糧食亦併給其家。
    詔自今每遇大禮,從中書選官二員,提點一行事務。仍著為定式。
    丁丑,右侍禁、看班祗候孟在為閤門祗候。孟在,當考。
    知諫院黃履言:「國子監歲賜錢萬有四千貫,而本監有編敕經義充監三等錢,存者亦及萬貫,請并以創置房廊莊課,候將來置及歲賜錢,仍別樁管充監用,則歲賜錢可罷。」從之。
    韓縝等言與北人分畫瓦薼塢地界。詔依水流南北分水嶺分畫。此據密院時政記十一月二十五日事,但恨不詳,姑存之,當考。韓縝棄地七百里,或緣此。六月十八日上批,當考。蘇轍劾韓縝章有云:「縝昔奉使定契丹地界,舉祖宗山河七百餘里以資敵國,坐使中華之俗陷沒方外。敵得乘高以瞰并、代,朝廷雖有勁兵良卒,無所復施。」章在元祐元年閏二月甲午。又云:「訪聞河東當日割地與遼,邊民數千家墳墓田業皆入異域,驅迫內徙,哭聲振天,至今父老痛入骨髓,而沿邊嶮要,舉以資敵。此乃萬世之深慮,縝以一死為謝,猶未塞責。」章在閏二月甲辰。又呂陶章云云,在閏二月末【四】。轍又有章,在三月戊辰,其論割地事尤詳。
    詔三司諸路賣銅鉛錫錢,相度兌路發地遠者,變易物貨,並於市易務下界封樁。
    戊寅,侍御史周尹言:「天下諸路役法,令民出錢,官募人充役,元指揮於數外留寬剩錢一分。聞諸州縣歲留寬剩錢過多,蓋不能推原朝廷之意,承望提舉司風旨,廣令民間出錢。又有提舉司希求勞績,或官使士庶妄陳利害,減省役人,除尅役錢,而民間所出一切如舊,致寬剩數漸倍多。天下皆謂朝廷設法聚斂,不無疑怨。非特如此而已,又州縣以役人日減,公事日繁,雖迫以嚴刑,猶不能辦。役人倉法太重,募錢太輕,無以自養,不願就役,上下失所,公私共患。臣近乞依舊令耆長管勾鄉村賊盜等事,不差保正及戶長,僱稅更不論差甲頭,皆備助成法,未蒙施行。望檢會臣前奏,令諸路州縣,依先降免役條募耆、戶長及有不當過減役人,並限定人數,令逐月募錢有備外,其寬剩止留一分,上毋厚斂,下得樂輸。」
    三司使沈括亦言:「先兼兩浙察訪,體量本路自行役法後,鄉村及舊無役人多稱不便,累具利害,乞減下戶役錢。竊詳立法之意,本欲與民均財惜力,役重者不可不助,無役者不可不使之助。以臣愚見,不若使無役者輸錢,役重者受祿,輕役自依徭法。今州縣重役不過牙前、耆戶長、散從官之類。牙前即坊場、河渡錢自可足用【五】,其餘於坊郭官戶、女戶、單丁、寺觀之類,因坊場、河渡餘錢足以賦祿。出錢之戶不多,則州縣易為督斂,重輕相補,民力自均。」詔司農寺相度以聞。明年七月丁巳,括責,當與此相關。
    詔三司,河北東路捕盜賞錢,如定數不足,許支封樁茶稅錢五千貫給之。
    己卯,侍御史周尹言:「成都路州縣戶口蕃息,所產鹽食常不足,梓、夔等路產鹽多,而人食有餘,自來不禁販易,官私兩利。聞昨成都府路轉運司以相度賣陵井鹽場,遂止絕東川路鹽不入本路,及閉本路卓筒井,因閉井而失業者眾。蓋欲鹽價增長,令民願買陵井鹽場,又因言利之臣奏請募人運解鹽入蜀賣之。自陝西至成都二千里,道險不能續運,致成都路鹽涌貴,斤為錢二百五六十,米二斗才得鹽一斤。而東川路鹽斤止七十,境上小民持入西路,即為禁地,輒冒重刑。嗜利苟活之人,至以兵仗裹送販易。驅人冒法,如設陷阱,嗷嗷眾口,赴告無所,豈宜聖世有此怨嗟。臣欲乞放東川路鹽依舊入成都府路,轉運司不得止絕,勿閉卓筒井,但禁此後毋得創開,罷官運解鹽,商販入川聽如舊。所貴遠民飲食之間,亦知朝廷仁卹。」詔三司速相度以聞。其後,詔官般解鹽依客人例出賣,不得抑配,商販聽如舊。
    洮東安撫司言,包順等領兵與鬼章戰於多葉谷,斬二百六十餘級,詔經略司錄其功賞之,餘有功者速以狀聞。舊紀於己卯日書鬼章寇岷州,皇城使包順敗之。新紀不書。
    壬午,知岷州种諤破鬼章於鐵城,斬首八百餘級。此據明年二月七日奏,今年十一月二十日事。先是,鬼章聚兵令丁谷脅屬羌瓜家族以叛,諸部皆動搖。諤出輕兵掩賊不備擊敗之。戮瓜家族叛黨二百餘人,諸部乃定。鬼章又以兵三萬據鐵城,收貝斯結、羅斯結族以臨青唐。諤知羌素持貳,觀勝負以為去就,乃盡出兵二千,未明抵鐵城。賊不意漢兵至,驚擾莫知所為。諤縱兵擊之,鼓譟乘城,賊眾大潰,斬首八百餘級,鬼章乃遠去。岷境屬羌,不敢復貳。此據范育墓銘。
    十二月癸未朔,命知制誥熊本與都水監、河北轉運司官同相視疏濬汴河及衛州運河利害以聞。先是,大名府河每歲夏水漲,則自許家港溢出,及秋水落,還復故道,皆在大堤之內。范子淵既用濬川杷開直河受賞,七年十二月十一日。復欲求功,乃令指使諷諸埽申大名府云:「今歲河七分入許家港,三分入故道,恐河勢遂移,乞牒濬川司用杷疏治。」府司從之。會歲旱,港水所浸田不過萬頃,子淵用杷不及一月而罷,時熙寧八年也。其明年,子淵自言,去歲大河幾移,賴濬川杷得復故道,出民田數萬頃,其督役官吏,乞加酬奨。事下都水監,監司請優與酬奨,如子淵所乞。
    始,王安石極稱濬川杷可用,故力主子淵。或言子淵于河上令指使分督役卒用杷疏治,各置歷書,其課曰:某日於某埽濬若干步,深若干尺。其實水深則杷不能及底,虛曳去來,木淺則齒礙沙泥,曳之不動,卒乃反齒向上而曳之。所書之課,悉妄撰不可考驗也。故天下皆指濬川杷為兒戲。既久,安石亦頗聞之,及都水保奏子淵酬奨,安石遂不信,更下河北轉運、安撫司保奏。此據司馬記聞。九年九月三日實錄,但有遣官覆驗濬河指揮,不見下兩司保明功狀。按:時政記十月十四日,文彥博言不肯雷同保明,即安撫司也。實錄既不書,又不見轉運司曾無保明。又記聞所稱安石下河北帥、漕保明。已而安石罷相,于是彥博云云。按:時政記彥博云云在十月十四日,安石罷相在十月二十三日,記聞誤也,今削去六字。於是文彥博言子淵欺罔,乞行覆驗。詔詰子淵,子淵言:「自熙寧六年置濬河司,將前三年比較用杷功利,共省諸埽物料計錢三十九萬緡,及減差夫六百六十九萬。」詰子淵在十月丁酉,但不載子淵云云,今別出之。上乃使蒲宗孟等於汴河用杷,試其事。宗孟等事,在十月二十八日。又遣本等往河北究實。彥博又言,衛州開舊沙河入御河行運,眾皆知其有害無利,亦乞委官相視。而都水監言,運河乞置雙鰯,倒放舟船實便,與彥博所言皆不同,故并以命本。彥博言衛州開河二奏,具十月末。八月壬子,九月丙辰、丙寅,十月丁酉,十一月癸未朔,十年五月庚午,合參考。元豐元年正月己巳所書彥博奏或可增入,不必具載,恐其散落,姑附注此。彥博言:「安撫司準都水監牒,保明范子淵乞酬奨濬川功效。尋點檢所取到逐州縣地分河水漲溢,及後來減退事狀,即與范子淵所奏稍異,難議雷同保明,已別具本司奏訖。臣詳濬川司所濬河事始末,盡在水底,深淺固難詳驗,又只憑本司并所轄河埽使臣及都大提舉官供析保明。至于所屬州縣,亦望風畏憚,不敢異議。欲乞今後濬川司所濬河道,別差不干礙公正敢言臣僚,覆行定驗,所貴不誤朝廷行賞。范子淵所奏去年濬川退出分數地土,今年夏末又卻多渰浸了。其去年用杷疏濬,退出地少,今年不曾用杷,卻退出地多,顯是自因秋深河水減退,故本司不敢雷同保明【六】。況濬川司所置官屬頗多,占破人船不少,別司官心知利害,率不敢言,言之必以為阻害功利,故且緘默。人情如此,恐非朝廷之福。臣今因都水監牒要保明,方敢依實公言,伏乞朝廷詳察。」又言:「臣昨奉朝旨,令保明濬川司疏濬過河事,尋取責逐地分州縣的實事狀,並皆不同。及為疏濬過處,其河水去年卻依舊泛溢,淹浸民田,兼次年不曾用杷,後亦水退【七】,即河水長落,決不由杷之疏濬。雖瀕河至愚之人,悉皆曉知。所以臣不敢雷同保明,及為衛州創開運河不便,亦具奏聞。緣此事理備見,水官不識,枉費財力,兼多是狂妄希賞,只如所開運河,云有五利,其一曰綱運出汴對過沙河,免涉大河風濤之險。且汴口在河陽界內,沙河口在衛州王供埽下,自出汴口,由黃河下水,相去尚近百里,豈是出汴對過。沙河口在衛州西南,德、博在大名東北,上下相去遼遠,即與沙河水陸道路都不相干,不知因何免得數百里大河之險。只圖朝廷信聽,遂興力役,乞朝廷詰問都水監官,即見虛實。猶恐飾詐,即乞將都水監官所陳事狀付臣【八】,容臣子細開析聞奏。臣自再到大名,有都水監官輕妄擘畫河事甚多,如欲決黃河大小吴埽地,放水淤田,及欲於嵬固下埽開直河,并放清水。如此等事,猶賴定奪官力議罷之,不爾,即為害不細。臣所以乞審擇水官,望朝廷垂察。」
    詔自今市易務上界官吏歲比較酬奨,其提舉官依舊二年一取旨,麻檾、竹篾之類更不買。
    甲申,詔權三司使沈括、知制誥熊本詳定重修編敕。重脩編敕所言:「勘會熙寧編敕昨來編修之時,係兩制以上官詳定,宰相提舉。本所昨奉朝旨重行編修,今來雖有次第,竊慮不曾經近上官詳定,將來頒行,於體未便。伏乞依例差官詳定。」故有是詔。此據中書時政記,元豐七年三月六日書成。
    乙酉,寶文閣待制常秩權判西京留司御史臺,許於潁州居住,從所請也。
    成都府學教授、試國子四門助教楊韶送流內銓,注判、司、主簿或尉。茂州蕃部作過,韶募勇敢士人從軍,及招蕃部有勞故也。
    丙戌,安南招討司言,廣源州偽觀察使劉紀率家屬并峒長降。詔:「劉紀如因大兵壓境,不得己出降,并家屬護送赴闕。」
    始,趙卨與郭逵言:「交賊怵於李尚吉、李繼元之謀,故叛。乾德及其母,今皆怨此兩人,而以國聽阮洙,洙每有懷服之意,劉紀據廣源州,申景福據甲峒,皆擁強兵顧望。橫山寨監押成卓故與洙、景福相好,欲使卓齎敕牓入賊招納。」逵不從,大軍駐思明州,先遣燕達【九】將兵由太平寨入廣源州,紀拒戰,達破之。紀初欲降而猶豫未決,逵移檄諭諸洞,聲言紀數以狀自陳,決背交賊歸我,約以三日出降,果如期而至。逵收眾五千餘人,又得省民被略者三千人。范祖禹墓誌云:「逵次思明州。逵以謂廣源州咽吭之地,兵甲精銳,不先取之,則有腹背之患。偽觀察使劉紀為賊謀主,不禽紀則軍聲不振,遣燕達往,一戰克之,拔其城,紀出降。」
    詔司農寺置丞四員,內一員通治三局,餘三員并增主簿三員分治三局。罷勾當公事官。從判司農寺熊本請也。本以勾當公事官所至輒用喜怒,故奏罷之。
    判江寧府王安石奏乞施田與蔣山太平興國寺,充常住,為其父母及子雱營辦功德。從之。此據時政紀十二月四日事,特存此,可見安石晚益繆也。
    戊子,上批:「高麗僧三人,見寓杭州天竺寺,可令鈐轄司差指使一名,乘驛引伴赴闕。」
    己丑,以皇第六子生,遣魏國公宗諤告于太廟,又遣官告天地、社稷、諸陵,以太牢報祀高禖。十年十月庚子,實錄書永國公俊卒。俊,第三子;傭,哲宗,第六子。不應第三子尚無恙,第六子生,遂以元子之禮告天地,恐年月有誤,當考。
    庚寅,河東經略司上管勾機宜文字、殿中丞趙咸根括打量代州界禁地頃畝數。詔除給起移弓箭手外,餘皆招置弓箭手。御集七月二十八日差趙咸機宜。
    判司農寺熊本言:「蒙朝旨令張諤並送詳定鹽法文字付臣。伏緣所修鹽法,事干江淮八路,凡取會照應鹽課增虧賞罰之類,係屬三司。竊慮移文往復,致有稽滯,兼昨權三司使沈括曾往淮、浙體量安撫措置鹽事,乞就令括與臣同共詳定。」從之。此據會要十二月八日事增入。
    真宗貴妃沈氏薨,詔許就殯其家,明日車駕奠之,輟視朝三日,謚昭靜。太皇太后、皇太后為發哀成服。
    辛卯,度支員外郎、祕閣校理、檢正中書孔目房公事安燾代呂嘉問詳定閑宂文字。
    東京西路【一○】轉運司乞發錢五十萬緡糴軍糧。詔賜坊場錢五萬緡、監主簿告、齋郎牒、州助教敕,總三十三,為錢五萬緡。
    癸巳,安南招討司言廣源古農八細峒頭首儂士忠、盧豹等乞降。詔內有嘗歸明反覆之人【一一】,令招討司選使臣押赴闕。
    是日,郭逵等舉兵出界,賊屯決里隘,逵遣張世矩攻之。賊以象拒戰,逵使強弩射之,以巨刀斬象鼻,象卻走,自踐其軍,大兵乘之,賊潰去,乘勝拔機榔縣,別將曲珍又攻拔門州,溪峒悉降。十二月十一日出界據會要,餘據郭逵墓銘及本傳。
    趙卨初與逵議,以為隃度不如親見,欲先馳至桂州,乘兵形未動,先撫集兩江峒丁,擇拳勇,啖以利,使招徠攜貳,隳其腹心,然後以大兵繼之,則覆巢蕩穴,為力甚易。與宿師瘴野,翫寇養賊,智相萬也。逵不聽,留思明州憑祥峒,踰七旬乃發。此據趙卨墓誌。留思明州七旬,與郭逵傳不同,當考。范祖禹誌逵墓云:「朝廷初降敕,牓諭溪洞,逵以蠻夷不知文告之辭,乃直陳八事,請散牓郡縣溪洞,門州賊將黃金滿、岑慶賓來降。」據御集五月十九日湖北漕孫構【一二】奏,門州黃金滿等欲歸順。又日錄八月十七日,有說諭黃金滿事,恐黃金滿來降,必在八月或九月間。然實錄無黃金滿事,但於十二月十二日書廣源古農八細峒頭首儂士忠、盧豹乞降,或黃金滿等即在其間。墓誌既稱黃金滿來降,又稱攻拔門州,豈有既來降,而又攻拔之理,恐黃金滿但遣人通欵,不曾身到軍前。據今郭逵家所錄征南一宗文字,亦可證黃金滿但乞降耳,非來降也。又按十年四月二十八日趙卨云,黃金滿導苗履過富良江。然則攻拔門州,黃金滿始降,誌亦非誤。
    高陽關路走馬承受王延慶言北人賑濟兩屬戶。上批:「北人忽爾逾常,賑卹兩屬之民,意必別有所在,可嚴責雄州及緣邊安撫司,委剌事人鉤測其端以聞。」
    甲午,上批:「聞德州界強盜數十發,滄州界有軍賊號康太保者,結集逋逃近百餘人,往來京東、河北將一年,劫略財物,決刺良民子弟為兵,村保畏懼绚害,不敢告官。慮更糾合人眾,令監司、安撫司具析不申奏因依,仍選募兵分路追討。」
    屯田員外郎、權知邵州趙楊為荊湖南路轉運判官兼提舉常平事。六月八日蔡曄云云,與此相關。
    詔京東西新置諸馬軍,每指揮選少壯輕捷四十人,押隊使臣一員,就教場早暮教習,人日給錢三十。
    上批:「諸路提舉管勾常平官,自來未有明降著令畫一職守,致轄下管司不知適從。凡有舉動,輒與轉運司一例申稟,或非本管職事,越次受理。亦有聞奏者,上下勞弊。宜參詳前後指揮以聞。」於是詔:「常平錢穀、莊產、戶絕田土、保甲、義勇、農田水利、差役、坊場、河渡,委提舉司專管勾;轉運使副、判官兼領。其河渠,非為農田興修者,依舊屬提點刑獄司。」
    權御史中丞鄧潤甫言:「河北、京東、福建等路盜賊竊發甚眾,往往殺戮人民,焚蕩廬舍,甚者至於劫束官吏,攻略縣鎮,詔書督捕,連年不能討。雖以累歲荒旱,穀價翔貴,而無賴小人得以連結黨與,猖狂恣行,然亦由諸縣弓手衰弱不振,不足以制盜。臣伏見舊制,弓手大縣百四十人,其次百人,少者不減七八十人,名為一人充役,然遇捕督強寇,則餘夫盡起。鄉黨親戚既為之耳目伺察,而人徒之眾,氣勢之倍,又足以制勝。荷戈轉鬥,奮不顧難,何也?以門戶徭役所在故也。如此,故郡縣之間盜發輒得,國家所以太平,百年內外無患。人安故鄉而不敢輕去者,以制盜有此也。今自河北等五路諸縣弓手,多者三十人,其次二十人,又其次十五人,則氣勢之衰弱不振已可知矣。其餘上番保甲、義勇,又半月一易,彼懷區區苟且之心,徼幸旬日罷去,而欲使之與狂寇爭一旦之命,其理固已難矣。若其他路分,裁減弓手亦有過多處,臣恐盜賊滋長,未能撲滅。夫為國家計,當防微杜漸,不可以忽。昔漢孝武時,縣官多故,兵旱相乘,民起為盜,惟其不稍禁,遂至於依阻山澤,吏不能禽,浸淫日廣,戰鬥死亡不可勝數,而繡衣直指之屬出矣,則制盜少術不以漸也。臣欲乞下諸路監司,量縣之大小,盜賊疏數,增募弓手,使之勢足以勝盜,而盜有畏憚,則四方之民蒙被德澤矣。」送司農寺相度以聞【一三】。
    詔昭宣使、入內押班李憲乘驛計議秦鳳、熙河路經略司措置邊事。以洮東安撫司言,鬼章領兵入斯納家地,未知營寨所在故也。翌日詔:「憲至,軍前一應將官等,並聽憲指揮。」十九日言者論奏。
    詔川南夔州路轉運司,元應募往安南減下義軍,其借過今年青苗貸糧,展限一季;其往茂州救應并南平軍防拓,即與倚閣,聽來歲秋收送納。
    詔罷河北同屯田制置使閻士良,差文思使謝禹珪為高陽關都監兼河北屯田司都監。
    乙未,詔:「河東地寒,九月內許抄劄不能自存之人,自十月一日起支米豆,至次年二月終住給。如額定米豆有剩,即盡數支至三月終。」
    丙申,知太原府韓絳言:
    詢問民間疾苦,其大者有三:一曰鹽食,味之所急也。今立法使人人自買於官場,則貧下之人去官場遠者,勢不能冒祁寒暑雨,朝夕奔走,遂至於無以養父母、畜妻子。下則駝與羊,土產也,家家資以為利,非鹽不活,故冒法者眾,徒罪日報而不能止。況私鹽味甘而易得,孰肯畏刑而不販鬻乎?比來本路盜賊持梃成羣,竊恐東南盜賊之患將移於河東矣。建議者本欲籠利以助經費,苟以價直步乘及告捕償錢計之,所得無幾。又舊法以鹽鈔易緣邊軍儲,今則鹽錢散在內地,邊廩頗耗,但聞殘民,未見國富也。二曰鐵錢,盜鑄者廣,濫雜而不可除,貧民尤被其害。蓋貧民者急於日求之贏,所賣之直,良錢不過五分,豈暇擇之。其買於坐賈,則賈多豪,而不汲汲於速售,必擇去其濫者,所失率四五分,故貧者日益困也。三曰和糴,一路之人誅剝歲久,匱乏已極,前後為朝廷言者眾矣。幸遇陛下哀之,詔臣等講求,而議者尚以邊儲為重,弗肯閔卹。臣等見一方之人勞身苦體,日夜竭力於田畝,山田多而沃土少,繼有水旱則如前歲易子而食,可不痛哉!本道北距強敵,西接黠羌,今其政大弊,如此使民,樂歲不免於凍餒而愁嘆,異乎人和之理,雖有天時地利,豈足賴哉。萬一二敵投隙而渝盟,將用其民以禦之,孰肯為陛下盡力死邪?
    臣竊嘗思之,除害興利,則鹽法宜若河北之通商,或如江、淮等路弛茶禁之策,則刑省利博矣。錢法宜若陝西鑄錢,本重而模精,則姦盜無以牟利,仍交子相權以斂濫惡,則貧者不失其本矣。和糴宜於元數減放三分,罷支錢布,則所得己厚於前,仍寬其支移之苦,則實惠皆及於本戶。遇災傷十七以上亦與蠲免,又為別其貧富等第,均定合約之數,則編戶莫不樂輸矣。兼勘會邊儲,惟河外三州,穀土寡而畜聚為難。其保德以東五州軍,計置不至艱甚。況本路鐵礦石炭足以鼓鑄,公錢不可濫,又以交子灌輸通流,并用鹽以役商賈,則邊兵決可足食,且紓疲俗之大患。茲事若止一端,則窒閡者繁,惟并舉而行之,則效速見矣。欲乞陛下精選才臣,令與臣即監司置局于太原,講求利害,具可行事狀以聞。所冀取信朝廷,不為橫議所沮,仍願假臣數年之期,委以推行之權,庶幾終始成就。
    詔三司相度利害以聞。十年九月十八日,絳又乞遣才臣置局議和糴。元豐元年閏正月一日,陳安石云云。
    丁酉,詔省開封府十二縣給納官,止令縣丞兼管常平錢穀。從提點府界諸縣鎮沈希顏奏請也。
    又詔李憲賑卹岷州界為鬼章所脅蕃部被賊災蕩者,量給蓋屋錢,即嘗為其脅從復能歸順者,釋其罪,安存令復舊。
    己亥,右領軍大將軍、駙馬都尉曹詩為成州團練使。
    廣南西路轉運副使苗時中言:「邕州行司言運糧夫不足,見親督丁夫應副軍須,其州縣官吏弛慢,乞先戒厲。」
    詔:「大軍頓峒日久,止緣丁夫不足元數,致稽軍事。其州縣當職官,令廣西轉運司案比元拋數不及七分處,州官追一官,縣官追兩官,無官可追即停其俸。各且令在任縣官枷項監督,並劾罪以聞。」
    遣太常丞王子韶折納永興、秦鳳兩路欠負。七月二十五日子韶與黃廉同受命,今專委子韶,當考。新本削去,或從新本,更詳之。
    庚子,河東路經略司、真定府路安撫司,乞以代州根括地招弓箭手,於寶興軍界置堡把截,及於北寨界增橫巡兵,及以本寨見佃禁山地界義勇、保甲,皆為弓箭手。詔:「真定府路安撫司北寨地止以義勇、保甲分番巡防把截,所乞增橫巡兵,依奏;其河東寶興軍、瓶形寨,更不立堡鋪,令弓箭手擇利住坐耕種,分地把截。」
    詔:「岷州擊賊師捷,令种諤更嚴重,務養士氣,毋得乘勝輕進。」
    詔:「秦鳳、熙河路經略司與轉運司同議別打撲錢,酌中數以聞。務令商旅通行。」逐司言:「秦鳳路宜依舊外,熙河路商貨,已經秦鳳路打撲錢,若本路再收,顯見重疊。乞於秦鳳路所收錢數,每色立為三分,內收二分打撲。」如奏。後經制邊防財用司言:「熙河路客旅,雖經秦鳳打撲,緣物貨至極邊,獲利尤厚。昨以闕糧草,許入中斛岗不收打撲,客旅因緣夾帶興販,乞依秦鳳路例收打撲錢。」詔斛岗更不收打撲錢外,餘從之。
    又詔:「自今寬剩役錢并買撲坊場等錢,更不給役人,歲終詳具羡數申司農寺,餘應係常平司物當留一半【一四】。」
    又詔:「廣西轉運司運糧丁夫,如州縣點集起發人足,止是部夫官不能鈐束,致走失藏避三分以上,故作注滯,並止坐部夫官,依今月己亥縣官例施行。其差發夫官更不坐罪。」
    辛丑,御史中丞鄧潤甫,御史周尹、蔡承禧、彭汝礪言:
    伏見朝廷以熙河路鬼章為寇,遣內侍省押班李憲往,以秦鳳、熙河路計議措置邊事司為名。中外之論,皆謂憲雖名為計議措置邊事,而軍前諸將皆受憲節制,其實大帥。然自詩、書以降,迄于秦、漢、魏、晉、周、隋,上下數千載間,不聞有以中人為將帥者,此其故何也?勢有所不便也。蓋有功則負恃驕恣,陵轢公卿,何所忌憚;無功則挫損國威,傳笑四夷,非細事也。唐自睿宗以前,未嘗以將帥屬中人,至明皇承平日久,志大事奢,稍委近習,會安南蠻渠梅叔鸞叛,而楊思勗請行,遂許之。然猶以宗楚客為大都護。及覃行章亂黔中,始以思勗為招討使,雖有禽滅寇盜之功,而唐之禍萌於此矣。及代宗用魚朝恩拒史思明,討僕固瑒,而恃功擅命,幾危社稷,倚元載除之,寒心者數月。以程元振判元帥行軍司馬,權震天下,元勳故老,皆見斥逐。洎犬戎內侵,集天下兵無隻輪入關者,此皆已然之效也【一五】。憲宗時,王承宗叛,以吐突承璀為行營招討處置使,諫官李鄘、許孟容、呂元膺、段平仲、白居易等,眾對延英,謂古無中人位大帥,恐為四方笑,乃更為招討宣慰使。而承璀卒以無功,輕謀弊賦得罪。及後世區區,踵其故跡,而唐之患有不可勝言者,其源蓋起於開元也。
    今陛下更易百度,未嘗不以先王為法,而忽降詔命以中人為帥,搢紳士大夫皆莫知所謂。夫以陛下之仁聖神武,駕馭豪桀,雖憲百輩,臣等知其無能為也。然陛下獨不長念卻慮,為萬世之計乎?使後世沿襲故跡,狃以為常,進用中人掌握兵柄,則天下之患,又將有不可勝言者矣。陛下其忍襲開元故跡,而忘天下之患乎?方今雖乏人,然文武之士布滿中外,豈無一人可以任陛下邊事?憲出入近密,荷國寵榮,詔下之日,大臣不敢言,小臣不敢議,臣等待罪憲府,以言為職,故敢盡其狂愚。
    又言:
    自開元以來,使中人為將,亦或成功,然其患常在於後。今陛下使憲將兵,功之成否,非臣等所能豫料。然以往事鑒之,其必有害。況陛下所行,皆將為法於萬世,豈可使國史所書,以中人將兵自陛下始!藝祖朝,中人官不過副使,至于今日,未嘗有專為將帥,軍前將校皆受其約束者,乞早賜罷。
    又言:
    陛下既數假寵於憲,則其類莫不畏向而服從之。憲功益高,賞不可不進,及其盛而抑之,則其中必不自滿。以柔媚之性,日習於侈大,挾不自厭滿之心,得所信嚮服從之類,以事陛下於中,此不可以不戒也。而臣等區區,誠知過計,然反復思念,自古未嘗有以兵寄閹人而不亂者。夫天下之事忽於其始,則其終也必有害。陛下以一方之事屬於憲,後以為例,則兵權必歸焉。故臣等以謂鬼章之患小,用憲之患大;憲功不成其禍小,成功其禍大。昔漢、唐、藝祖皆以兵定天下。方其初,中國分析為八九,世方乏才,人不知學,而祖宗震起於欃槍擾攘之中,所以安寧者,亦自多士而已,未聞此屬有與焉。今鬼章狗偷鼠盜,非可畏之與國也,陛下何重於憲,而忽忘天下之士,解功臣之體,以兆後世之患哉!
    承禧又言:
    臣竊惟陛下通知古今,明曉治體,非不知中人之出為害政。中人之柄兵不可訓後世,而必欲使之者,非以其便敏能適於指令歟?非以其捷給能有以應對歟?非以其熙河曾經行伍之間乎【一六】?此聖意孜孜果於用之,欲以救生民一時之患,而至於忘其可患之遠者,臣固以仰伏陛下垂意於一世之功矣,然而便敏似才,捷給似智,又曾經行伍必以為有功。臣請言便敏之害政者,夫中人之出,務於集事而不度事之淺深,一概以束下為能,既居兩路經略使之間,則必以陛下之威,使兩路經略使不敢議其可否,縱事有未便,則無敢言者矣。無敢言者,則雖有害於邊防,陛下無由而聞矣。臣請言捷給之害於事者,陛下深居法宮之中,羣臣進見以時,而憲日侍左右,羣臣日疏,而憲日親。親莫如憲,日侍左右莫如憲,其為謀固已易於信從,而又嘗歷熙河,其性慧巧,必能有以投陛下之意,其所言於邊邦有害,則陛下雖聖明能悉知之乎?憲之處熙河,謂之有功也,豈憲之獨能然哉?上有大帥,下有偏裨。熙河軍吏,以陛下俾親信之出也,有功必推憲,其無功敢議憲以聞上乎?故憲能累積以至此,豈憲之必能然哉?然而以陛下之明聖,必有以昭亮而未肯遽易者【一七】,豈非出此乎?
    臣有一言,望陛下少垂清光,以思之,復之,熟之。陛下今命諸路之帥都副總管以為可以任邊矣,今差將官正副七十餘人,以為可以將領矣,至於小郡列堡,而以材武名者不可勝數,小有事宜,豈無一人可任者?至以中人為專帥而臨制兩路,雖曰計議,又帶措置之名,四夷聞之,豈不輕視乎?况今秦鳳、熙河之彫敝,常奉自己難給,而又以一二千指揮之兵以食之!鬼章者,如聞潛已遁去,臣恐憲慮無功,又別生邊事以邀覬。伏望聖慮特回德音,以慰安中外,天下幸甚!凡今得侍左右皆有以將順,而臣獨仰拂宸旨,豈臣心之所欲哉?惟陛下思之。
    皆不聽。墨本云「不聽」,朱本云「潤甫等言甚切,上皆優容之」。今從墨本,并增入承禧第三章。按承禧奏議,論憲凡三章,與實錄所載不同,今但掇其第三章入此,實錄所載三章,非潤甫則尹及汝礪也。汝礪別有論憲章,乃是十年五月後事。尹及潤甫奏議皆未見,須蒐訪二家書,考此三章是誰作,各出其名,乃為詳盡。曾肇作彭汝礪墓銘云:「汝礪論李憲,神宗初若不懌,出語詰責。汝礪拱立不動,伺間復言,帝卒為之改容。是日,殿庭觀者始皆為汝礪懼,已而皆歎服。」蘇頌作承禧墓銘見八年十一月十三日。
    癸卯,詔錄廣南西路提點刑獄、職方員外郎宋球一子郊社齋郎。以球因相度欽、廉州修城,瘴死於道也。
    是日,郭逵等次富良江。此據會要。初,逵遣燕達先破廣源,復還永平,與大兵會。趙卨以為廣源間道距交州十二驛,趣利掩擊,出其不意,川途並進,三路致討,勢必分潰。逵不從。廣源既降,達議還赴逵約,時下連、古弄洞敗兵猶萬餘眾。達恐去則彼必來襲,乃留曲珍將輕騎三千,揚言由二洞入交州,縱二蠻俘使歸。賊果自守不敢動。賊始設伏於夾口隘以待我師,逵知之,乃由間道兜頂嶺以進,遂抵富良江。未至交州三十里,賊艤戰艦四百餘艘於江南岸,我師不能濟,欲戰弗得。達請示弱以誘賊,賊果輕我師,數萬眾鮜譟逆戰,前軍不利,逵率親兵當之。達等繼進,賊少卻,叱騎將張世矩、王蝼合鬥,諸伏盡發,賊大敗,蹙入江水者不可勝數,水為之三日不流。殺其大將洪真太子,禽左郎將阮根。乾德懼,奉表詣軍門乞降,納蘇、茂、思琅、門諒、廣源五州之地,仍歸所掠子女。於是逵與諸將議帥大兵濟江,諸將曰:「九軍食盡矣。凡兵之在行者十萬,夫二十餘萬,冒暑涉瘴,死亡過半,存者皆病瘁。」逵曰:「吾不能覆賊巢,俘乾德以報朝廷,天也。願以一身活十餘萬人命。」乃班師,以乾德降表聞,約交人聽旨。此據曲珍、燕達、趙卨、郭逵傳及逵、卨、達墓銘刪修。逵墓銘云:「賊以夾口之計不及施,亟以戰艦數百艘先趨富良壁岸下。紿告曰:『和斌、楊從先且至。』軍中皆喜。既至,則交人數萬鮜譟薄官軍,前軍不利。」按墓銘所稱紿告,不知謂誰,其語殊不了了,今不取。逵銘,范祖禹作;卨銘,范百祿作;逵銘,曾布作。
    甲辰,翰林學士、兵部員外郎兼侍讀陳繹落翰林學士兼侍讀,以本官知制誥、知滁州。太子中允、直集賢院、兼直舍人院張諤落直集賢院、直舍人院,勒停。
    先是,開封府鞫司農寺吏劉道沖盜用官錢,寺吏杜亮常就道沖私貸官錢,亮當補官,懼罪,告諤促道沖案。諤以簡與繹,繹呼獄吏諭意,遣見諤,具道獄事,不俟會問,即區斷出其重罪,杜亮補授三班奉職。詔提舉諸司庫務司鞫之,繹累問不伏,仍停其俸及人從,就劾之。獄具,諤又報上不以實,故有是責。杜亮勒停,編管隨州。知制誥熊本封還辭頭,言繹不當猶處侍從職。詔繹落知制誥,為集賢院學士。後本入對,上曰:「近臣盡規,當知無不言也。」八月戊申置獄,時政記、實錄具載熊本章,今止從實錄。
    詔:「安南募武勇,兵罷日如願充軍,即招刺,名曰強勇。營於潭、桂、邕、交州,每四百人為一指揮,請給例物,視陝西武衛。」
    詔自今頒降條貫,並付刑部雕印行下。
    鄜延路經略安撫司言:「蕃漢弓箭手借助斛岗,乞依州縣常平法,如元散斛岗卻納本色者,每名息不過二岗,并粗細色,與散時不同,仍許依倉例細折送納。」從之。
    詔:「三司、司農寺、諸路及府界,積年欠負,除已有倚閣分料展限催理去處外,餘並據見欠,每欠五料與展半年送納,料次雖多,不得過二年。如所欠殘零,數目不多,及四料以下,相度減作近限送納了足。其見欠二十料以上,內有全料數多,委實二年未能了納者,仍奏取旨。」
    詔司農寺常平等敕,就差本寺丞、簿、編修、主判看詳。
    乙巳,上批:「熙河路見今事宜雖是緊急,其那移軍馬宜令經略司更切酌度糧食,無令轉運司應副艱難,致害軍事。」
    丁未,遼主遣左監門衛上將軍耶律運、西上閤門使李逵來賀正旦。
    戊申,提點荊湖南路刑獄朱初平言:「大吉洞楊昌滿黃漢柳、神田團楊光錢、絹腸團楊昌富、楊口團【一八】黃通高、金袍洞楊光普六人乞歸明,皆團洞首領,事力足以使眾,乞並補下班殿侍。」從之。
    詔「應催羣牧司牧地租課,逐縣令佐隨稅限別作一項催納。任滿,別無拖欠,本州保明酬奨;如限滿不足,依欠稅條施行。」
    庚戌詔:「鬼章、冷雞朴驅率蕃部為寇,使諸族帳不得安居。諸人及生熟蕃部得鬼章首來獻,授左藏庫使,賞錢五千緡,與本族巡檢使。得冷雞朴,授東頭供奉官,賞錢三千緡,與本族巡檢。並依舊官給俸。如生得鬼章、冷雞朴,賞格外,更與優奨。鬼章、冷雞朴如能悔過歸順,官賞亦如之。令熙河路經略司牓諭。」冷雞朴已見五月十二日。
    即茂州汶川縣置威戎軍使及置鎮羌寨、結總關。
    是歲,宗室子賜名授官者五十七人,斷大辟七百五十八人。
    詔「環慶寨戶、強人、弓手,如禁軍法上兵籍,隸于馬軍司。其廩給視中禁軍。此據兵志第二卷熙寧九年事,今附年末。
    注  釋
    【一】則眾譽之以為奇材「為」字原脫,據下文「則眾愚之以為同俗」句例補。
    【二】孫思恭「思」原作「恩」,據閣本及宋史卷三二二本傳改。
    【三】令提舉在京諸司庫務司兼提舉上「司」字原脫,據閣本及宋會要職官二七之四一補。
    【四】在閏二月末「在」字原脫,據閣本補。
    【五】牙前即坊場河渡錢自可足用「前」原作「錢」,據文義改。
    【六】故本司不敢雷同保明「雷」原作「扶」,據上下文改。
    【七】後亦水退「後」原作「又」,據閣本改。
    【八】即乞將都水監官所陳事狀付臣「都」字原脫,據本書卷二五八熙寧七年十二月甲戌條補。
    【九】燕達「達」原作「逵」,據閣本及長編紀事本末卷八七討交趾、宋史卷三四九本傳改。下同。
    【一○】東京西路按:宋無「東京西路」而有京東西路,疑此處「東京」為「京東」之誤。
    【一一】詔內有嘗歸明反覆之人「嘗」原作「賞」,據閣本改。
    【一二】孫構「構」原作「桷」,據宋史卷三三一本傳改。
    【一三】送司農寺相度以聞據文,疑「送」上脫「詔」字。
    【一四】餘應係常平司物當留一半「當」原作「常」,據閣本改。
    【一五】此皆已然之效也「效」原作「故」,據閣本改。
    【一六】非以其熙河曾經行伍之間乎「其」原作「在」,據閣本改。
    【一七】必有以昭亮而未肯遽易者「未」原作「耒」,據閣本改。
    【一八】楊昌富楊口團「楊昌富」,閣本作「楊富昌」;「楊口團」,閣本作「梅口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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