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卷二十九 元史
-
元史
元起朔漠,本無文字,開國以後,又無有如金之完顏宗翰等能訪求先朝事蹟,是以記載寥寥。本記贊所謂太祖奇勳偉績甚多,惜當時史官不備,失於記述也。
直至世祖中統三年,始詔王鴞集廷臣商議史事,鴞請以先朝事付史館。(鴞傳)至元十年,又敕翰林院採集累朝事蹟,以備纂輯。其後撒里蠻等進累朝實錄,帝曰「太宗事則然,睿宗少有可易者,定宗固日不暇給,憲宗事獨不能記憶耶?尚當詢之故老。」
又成宗時,兀都帶等進太宗憲宗、世祖實錄,帝曰「忽都魯迷失非昭睿順聖皇后所生,何為亦稱公主?順聖太后崩時,裕宗已還自軍中,所記月日,亦先後差誤。」(本紀)
此可見事後追述之舛漏也。
其時內廷記載又有所謂脫必赤顏者,仁宗常命譯出,名曰「聖武開天記」,其後虞集總裁遼、金、宋三史,因累朝故事有未備者,請以國書脫卜赤顏(即脫必赤顏)所修太祖以來事蹟,付出參訂,或謂「脫卜赤顏非可令外人傳者。」遂止。是此本並未嘗傳出矣。今案金史世紀敘先世事,至盈一卷。而元史敘孛端叉兒以下十世,不過千餘字。
可見國史院已無可徵,世祖以來,始有實錄。
至元二年,敕儒士編修國史。五年,以和禮霍孫等充翰林待制兼起居注,以記政事。滅宋後,詔作平金、平宋錄及諸國臣服傳,命耶律鑄監修。
成宗即位,詔完澤監修世祖實錄。元貞七年,國史院進太祖、太宗、定宗、睿宗、憲宗五朝實錄。
武宗時,詔國史院纂修順宗、成宗實錄。
仁宗時,纂修武宗實錄及累朝后妃、功臣傳,俾百工各上事蹟。
英宗時,詔修仁宗實錄及后妃、功臣傳。
泰定帝詔修英宗、顯宗實錄。
文宗時,又詔修英宗實錄並具書倒剌沙款伏狀。
順帝時,詔修累朝實錄及后妃、功臣傳。
以上皆見本紀。
明初,得元十三朝實錄,即據以修輯,此元史底本也。
然是時徐一夔致書王禕曰「史莫過於日曆及起居注,元朝不置日曆,不設起居注,獨中書置時政科,遣一文學掾掌之,以事付史館,及易一朝,則國史院即據以修實錄而已。」
元史姦臣傳序亦云:舊史往往詳於記善,略於懲惡。蓋史官有所忌諱而不敢直書故也。
是元之實錄已不足為信史,修元史者即據以成書,毋怪乎不協公論。
史成後,即有朱右作拾遺,解縉作正誤,而縉致董倫書,並有「元史舛誤,承命改修」之語,則明祖亦已知元史之未善,而有改修之命。今拾遺、正誤及縉所改修者皆不傳,殊可惜也。
然元史大概,亦尚完整,則以舊時纂修實錄者多有熟於掌故之人,
如董文用修國史,於祖宗功德近戚將相家世勳伐,皆記憶貫串,史館有所考究,悉應之無遺。(文用傳)
又拜住監修國史,將進仁宗實錄,先一日詣院聽讀,首卷書大德十一年事,不書哈剌哈孫定策功,但書越王禿剌擒阿忽台事。拜住曰「無左丞相,雖百越王何益?」立命書之。(拜住傳)
可見實錄亦自矜慎。
其執筆撰述者,又多老於文學,
如姚燧為一代宗工,當時子孫欲敘述先德者,必得燧文始可傳信,不得者每以為恥。(燧傳)
袁桷在詞林,凡勳臣碑銘多出其手。(桷傳)
歐陽元擅古文,凡王公大臣墓隧之碑,得元文以為榮,片言隻字,人皆寶重。(元傳)
而皆與纂修實錄之列。
世祖實錄,李之紹、馬紹、李謙、姚燧、張九思、張昇所修。
裕宗實錄,張九思所修。
成宗實錄,元明善、程鉅夫、鄧文原所修。
順宗實錄,元明善所修。
武宗實錄,元明善、蘇天爵所修。
仁宗實錄,元明善、廉惠山、海牙、曹元用所修。
英宗實錄,曹元用、馬祖常、廉惠山、海牙所修。
泰定帝實錄,成遵、王結、張起巖、歐陽元所修。
明宗實錄,成遵、謝端所修。
文宗實錄,王結、張起巖、歐陽元、蘇天爵、成遵所修。
寧宗實錄,謝端所修。
累朝后妃、功臣傳,張起巖、楊宗瑞、揭徯斯、呂思誠、貢師泰,周伯琦等所修。
以上俱見各本傳
明初修史諸臣即抄撮成書,故諸列傳尚多老筆而無釀詞。
其天文、五行諸志,則有郭守敬所創簡儀、仰儀諸說。
職官、兵、刑諸志,又有虞集等所修經世大典。
水利、河渠諸志,則有郭守敬成法及歐陽元河防記以為據依。
故一朝制度,亦頗詳贍。
順帝一朝雖無實錄,而事皆明初修史諸人所目擊,覩記較切,故伯顏、太平、脫脫、哈麻、孛羅、察罕、擴廓等傳,功罪更為分明。
末造殉節諸人,則又有張翥所集忠義錄,以資記載。
故一部全史,數月成書,亦尚首尾完具,不得概以疏略議之也。
惟中葉以後,大都詳於文人,而略於種人,則以文人各有傳誌之類存於世,而種人無之,故無從搜括耳。
案明洪武二年,得元十三朝實錄,命修元史,宋溓、王禕為總裁,二月開局,八月成書。而順帝一朝,史猶未備,乃命儒士往北採遺事。明年二月,重開史局,六月書成。
今案元史列傳三十一、二卷,已載元末死事諸臣泰不華、余闕等傳矣,乃三十三卷以後,又以開國時耶律楚材、劉秉忠、史天倪、張柔、張弘範等傳編入,幾於前後倒置。蓋三十二卷以前,係初次進呈,三十三卷以後,則第二次進呈者。諸臣以太祖威嚴,恐干煩瀆,遂不敢請將前後兩書重加編訂耳。
時日迫促,舛漏自多。
如孟珙蒙達備錄,謂先有蒙古斯國雄於北邊,後絕衰滅。(遼史有磨古斯國,蓋即珙所稱蒙古斯,磨、蒙聲相近也。又遼史有阻卜酋長磨古斯來侵,則磨古斯乃阻卜酋長之名。)成吉思起事,慕蒙為雄國,乃改稱大蒙古國。此建國號之由,而本紀併不載。
又顧寧人指出元史列傳第八之速不台即第九之雪不台;第十八之完者都,即二十卷之完者拔都;三十之石抹也先,即三十九之石抹阿辛。
益可見修史諸臣但據各家誌錄家傳之類,隨得隨抄,不復彼此互對,則當日之草率致誤可知矣。
至賈良伯死節記,謂余闕妻蔣氏從死,而元史闕傳作耶律卜氏,據張毅所記耶律卜氏乃闕之妾,則元史竟以其妾當其妻。
又翦勝野聞,謂元江浙行省左丞周伯琦被張士誠留於平江數年,士誠敗,明太祖以伯琦身為大臣,而仕於張氏,遂誅之。今元史伯琦傳,則謂士誠既滅,伯琦歸鄱陽卒。又與野史互異。
此則未可據野史以駁正史者。蓋一代修史時,凡稗官叢說,無不搜集,其所棄而不取者,必其無所據依,今反拾其所棄者,以駁正史之訛,多見其不知量也。濂等修史,必進呈御覽,如果周伯琦為明祖所殺,豈敢諱之以為善終哉?閱元史者,不得概以舛誤疑之也。
金元二史不符處
唐慶之死
金史:蒙古使唐慶至汴,飛虎軍申福、蔡元擅殺之。是唐慶之死,由軍士擅殺,如宋獨松關守將張濡之殺廉希賢也。
元史則謂太宗命慶往諭金主黜帝號稱臣,金主不聽,慶以語侵之,金君臣遂謀害慶,夜半令人入館殺之。則慶之死,又是金主所使矣。
案是時哀宗方以曹王訛可出質求退兵,豈復敢殺使招釁?此必元人藉口以為兵端也。
強伸
元史李宗賢傳:攻河南,其渠魁強元帥者,以眾出奔,宗賢追及降之。
案金史洛陽既破,強伸復立軍府,與元兵力戰,此即所謂強元帥也。然伸力戰被擒後,北兵語之日「汝能一屈膝,即貸汝命。」伸不從,持使北向,伸仍拗頭南向受刃。事見忠義傳。是其殉節最烈,而元史謂追及降之,實屬曲筆。
汴京之圍
又元史石抹阿辛傳:阿辛將黑軍,長驅擣汴州,入自仁和門,收圖籍,振旅而歸。
案金史完顏賽不等傳:汴京之圍,哀宗以訛可出質,蒙古主即還,使碎不等(即速不台)圍守,未嘗攻破汴城。塔察兒與金人戰南薰門,亦未嘗破門而入。直至哀宗出走,明年,崔立以汴城降,蒙古兵始入。其先未嘗有攻破城門之事也。阿辛傳亦誤。
三峰山之戰
又元史塔察兒傳:與金合達戰三峰山,敗之。明年壬辰三月,太宗班師,命偕速不台(傳又作唆伯台)圍汴。
案金史合達、蒲阿二傳及元史睿宗圖類(舊名拖雷)傳:三峰山之戰,在壬辰正月。今敘於壬辰之前,作辛卯冬之事。塔察兒傳亦誤。
完顏承麟
金本紀:蔡州破,哀宗傳位於宗室承麟,自縊於幽蘭堂,承麟為亂兵所殺。宋史亦同。
元本紀則謂獲承麟殺之。所謂亂兵者,蓋即蒙古兵也。
宋元二史不符處
元史本紀:至元十三年,淮西制置使夏貴以淮西諸郡降,惟鎮巢軍復叛,貴遣使招之,守將洪福殺其使,貴親至城下,福始降,阿朮斬之。案宋史洪福附姜才傳後,福本夏貴家僮,積功為鎮巢軍統制。貴招之降,不聽,元兵攻城,貴親往語福,欲單騎入城,福信之,門發而伏兵起,遂執福。福大罵貴不忠,以身南向受戮。是福之殉節,凜凜有生氣,而元史謂其降而又斬,實屬曲筆。
又本紀:至元十四年,攻重慶,都統趙安以城降,制置使張珏走涪,元帥張德潤以舟師邀之,珏遂降。案宋史珏傳:重慶陷,珏乘小舟走涪,中道斧其舟,欲自沈,舟人奪斧擲江中,珏又欲赴水死,家人挽持,不得死。為鐵木兒追及,執送京。至西安,其友謂之日「公盡忠一世,今縱得不死,欲何為哉?」珏乃解弓絃自經死。是珏亦未嘗降也。而元史竟書曰降,亦屬曲筆。(案元史本紀:梅應春本宋重慶制置使,為張珏所殺,至是應春子國賓詣闕訴冤,詔以珏付國賓,使復父讎。珏時在京兆,聞之自經死。此另是一說。然亦可見珏之未降也。如已降,則已為元臣,梅國賓敢請得而甘心乎?案宋史張珏傳:珏遣趙安破瀘州神臂門,執梅應春殺之。蓋本宋將降元守瀘州而為珏所殺者。)
金史當參觀元史
金史雖簡淨,然亦有不明析處。其敘蒙古兵,或曰「大元兵」,或曰「北兵」,或曰「大兵」,其將帥則曰「北帥」,或曰「大帥」,或曰「北大帥」,皆不著何人。蓋元人修金史,不便屢以本朝祖宗及將相行文,故多檃括其詞,然亦有不可通者:
如訛可傳云:初大兵期以明年正月合南北軍攻汴梁,故自將攻河中。
所云「大兵」者,謂蒙古兵也。
所云「自將」者,指何人耶?及觀元史,始知即太宗自將也。
其「自南而北來會」者,則睿宗圖類也。(太宗弟舊名拖雷,後追諡睿宗)是時圖類先入蜀,由宋武休關繞出唐鄧以趨汴,而太宗在北攻破河中,從白坡渡河會之,故有禹山、三峰山等戰。(金史亦不著拖雷名)既勝,遂趨汴。金哀宗以曹王訛可出質,太宗及圖類北歸,留大將速不台、塔察兒等圍守。(金史圍汴之將,但有碎不,而塔察兒等俱不著)是冬,哀宗出走,明年正月,至歸德。
旋有蒲察官奴斫營之捷,金史官奴傳謂:官奴偽與蒙古將忒木礙相約,欲劫帝出降,因知其大將在王家寺,乃乘夜斫營,北軍大潰,溺死者三千人。
所謂「大將」者,亦不著氏名。以元史槊直腯魯華傳證之,則大將乃撒吉思卜華也。撒吉思卜華追金王至歸德,駐營城北,左右皆水,金將官奴來斫營,腹背受敵,一軍皆沒。史天澤傳亦云:撒吉思卜華背水而營,天澤謂「非駐兵之地。」撒吉思卜華不聽,果全軍皆沒。
是金史不明析處,必參觀於元史也。
元史自相岐互處
拖雷未嘗留圍汴京
史天澤傳謂:太宗三峰山戰勝後,即北還,留睿宗(圖類)總兵圖汴。
案塔察兒傳:太宗圍汴,金主以曹王訛可出質,太宗與睿宗還河北。睿宗傳亦云:太宗北還,住夏於官山(避暑於官山)。五月,太宗不豫,圖類禱於天地,太宗疾愈,圖類從之北還。
是圖類與太宗同北歸,未嘗留圍汴京也。天澤傳誤。
鄭鼎從征大理
鄭鼎傳:鼎從憲宗征大理,由六盤山起行,山路險惡,嘗負憲宗以行。既至大理,擒其主,遂平之。
案本紀:憲宗二年,命皇弟呼必賚(即世祖,舊名忽必烈)征大理。三年,平之,四年,還朝。
是征大理者,世祖而非憲宗親行也。
八年,憲宗自將伐宋,由西蜀入。九年,崩於釣魚山。
是憲宗親征者,蜀地,而非大理也。
鼎傳何以云從憲宗征大理耶?
案鼎傳:憲宗征大理在庚戌歲,是時尚未登極,而世祖征大理,在壬子、癸丑、甲寅三年,豈世祖未征之前,憲宗先已征之,即位後,又命世祖往征耶?然憲宗本紀所敘,未即位之前,如征欽察、征俄羅斯(舊名斡羅思)等,戰功甚多,如果征大理擒其主,豈不敘及?乃憲紀並無一字。而定宗紀後,庚戌之歲亦無遣莽賚叩(即憲宗,舊名蒙哥)征大理之事。
則鼎傳所云,或是從世祖征大理,而以為憲宗者誤。
憲世祖未從攻釣魚山
薛塔剌海傳:憲宗八年,從世祖攻釣魚山、苦竹崖。明年,憲宗崩於釣魚山。案憲宗親攻釣魚山時,世祖以皇弟別將兵攻鄂,未嘗在釣魚山也。薛塔剌海傳誤。
呂城之戰,張彥未嘗被殺
塔哈傳(舊名阿塔海):宋殿帥張彥與都統劉師勇襲呂城,塔哈、輝圖(舊名懷都)擊之,斬彥。
案輝圖傳謂:殿帥張彥、安撫劉師勇攻呂城,輝圖與戰,擒張殿帥。呼喇珠傳(舊名忽剌出)亦謂:張殿帥攻呂城,呼喇珠與輝圖生擒之。宋史:張彥被擒後,元人令其至常州城下招降。
是張彥未嘗被殺也。塔哈傳誤。
脫歡進兵蘇州無交戰之事
托歡傳(舊名脫歡):進兵蘇州,與宋軍戰,擒柳奉使。
案伯顏傳(今名巴延):既克常州,師至無錫,宋將作監柳岳奉其國書,乞班師,請修歲幣。是岳本奉使來也。且兵至平江,都統王邦傑、通判王矩之即以城降,並無交戰之事。托歡傳誤。
張世傑非由焦山入海,董文炳未因舟小而罷行
董文炳傳:宋將張世傑焦山戰敗,走入海,文炳舟小,不能入海,乃還。
案世傑戰敗,奔據圌山,後由海道追二王於浙東,事見世傑及劉國傑等傳,非由焦山即入海也。文炳戰勝,率舟師由江陰沿海趨澉浦、華亭,亦未因舟小而罷行。董文炳傳誤。
唆都攻下平江、嘉興、會師皋亭山之誤
唆都傳:至元十二年,建康降,唆都為建康安撫使,攻平江、嘉興,皆下之,帥舟師會伯顏於皋亭山。(皋亭山在臨安)
案伯顏傳:是時兵分三道,阿剌罕由廣德進,董文炳以舟師沿海進,伯顏為中道,由鎮江進,先屠常州,以次下平江、嘉興,方至杭州(臨安)。
今乃云唆都先攻下平江、嘉興,再以舟師會伯顏於皋亭山,亦誤。
唆都死於交趾
又唆都傳:至元二十三年,征交趾,唆都力戰死之。
而亦里迷失傳云:從阿爾哈雅(舊名阿里海牙)、唆都征占城,戰失利,唆都死焉。則唆都又似死於占城者。
考之占城傳:二十一年三月,唆都已自占城領兵回,則其死在交趾無疑。亦里迷失傳誤。
伯顏軍至建康,囊加歹未奉旨止兵
囊加歹傳:伯顏大軍至建康,帝召囊加歹赴闕,面陳形勢,遣還,諭旨於伯顏,謂「北邊未靖,勿輕入敵境。」而大軍已入平江矣。
案伯顏傳:軍至建康,有詔「時方暑,且緩進兵。」伯顏以機不可失,親赴闕面陳。八月還軍,十一月進兵,屠常州,十二月次平江,都統王邦傑等出降,乃遣囊加歹同宋使柳岳至臨安諭降。
是伯顏赴闕面奏,已定進兵之計,南還即率兵直進,囊加歹久在軍中,何得至平江時,尚有旨遣之來止兵耶?囊加歹傳誤。
拖雷假宋,力戰而入
又圖類傳:圖類攻金,欲假道於宋,由蜀渡漢江,繞出唐鄧以趨汴,先遣搠不罕使宋,宋人殺之,圖類怒,乃分兵攻宋諸城堡,長驅入漢中,陷閬州,過南鄭,遂由金入房,乘騎浮渡漢水而北。是圖類之經宋境,由力戰而入也。
而按竺邇傳:圖類由山南入金境,按竺邇為先鋒,趣散關,宋人已燒絕棧道,宋制置使桂如淵守興元,按竺邇假道於如淵曰「宋、金世讎,今欲假道南鄭,由唐鄧以滅金,豈獨吾之利?亦宋之利也。」如淵度我兵壓境,勢不徒還,遂遣人導我師,由武休關東抵鄧州而去。是蒙古假道,宋即使人導之,未嘗戰也。
二傳殊不相合。
今案金史內族訛可傳:元兵謀取宋武休關,先破鳳翔,圖類分兵入散關,屠洋州,攻武休關、開生山,截焦崖,出武休東南,遂圍興元。分軍而西,西軍由別路入沔州,取大安軍路開魚鼈山,作筏渡嘉陵江,趨葭萌至西水縣而還。東軍屯興元、洋州之間,遂趨饒峰,宋人棄關不守,大兵乃得入。據此,則圖類兵原分兩路,其力戰於沔州等處者,西軍也;其過關徑入,不事爭鬥者,東軍也。兩傳各記所記,所以不同歟?
元史列傳詳記月日
以事繫日,以日繫月,以月繫年,此本紀體也。至列傳則往往視其事之大小繁簡以為詳略,不必拘拘於時日之細。
惟元史則不然。
中統以前未有年號,則以甲乙(干支)紀歲,
如張榮傳:乙未金亡、戊戌授懷遠將軍之類。
中統以後,則以年號紀歲,
如阿八赤傳:至元十八年開運河,二十一年調征東招討使,二十二年授征東宣慰使之類是也。他如阿剌罕傳、土土哈傳、苫徹八都魯傳、忽蘭吉傳、賈塔剌渾傳、也蒲卜紺傳、趙阿哥潘傳、純只海傳、塔不己而傳、直脫而傳、忽剌赤傳、達理麻達識傳、耶律鑄傳、暢師文傳、張炤傳,莫不皆然。
並有以月記者,
如張榮傳:癸卯三月陞輔國大將軍,甲辰二月領蒙古漢軍,戊申九月拒宋師於均州。阿塔海傳:至元九年五月霖雨,宋夏貴乘淮漲來爭正陽,十二年十二月師次建康之類是也。
更有以日記者,
如伯顏(即巴延)傳,
敘至元十一年取鄂州之事:十月戊午斬郢將趙文義,擒范興,甲子次沙洋,乙丑遣官招降守將王虎臣等不應,遂攻獲之,丙寅次新城,丁丑呂文煥至城下招降,中飛矢奔還,戊辰黃順降,己巳任寧降,十一月丙戌次復州,乙未次蔡店,丁酉往漢口觀形勢,十二月丙戌次漢口,辛亥自漢口開壩入淪河,壬子戰艦畢至,癸丑遣人招陽邏堡不應,乙卯遣阿里海牙攻之,潛令阿朮從上流渡江,丙辰阿朮遣人報捷,丁巳登武磯山,己未次鄂州,庚申張晏然等降是也。
敘十三年取臨安降宋主之事:正月己巳次嘉興,癸酉宋以宰臣陳宜中書來,乙亥宜中又遣使來,辛巳軍至崇德,壬午次長安鎮,癸未進軍臨平,甲申次皋亭山,乙酉至臨安,聞二王南走,遣兵邀之,丙戌禁軍士毋入城,丁亥遣人慰諭謝太后,戊子文天祥等來見,己丑駐湖州市,庚寅觀潮於浙江,辛卯張弘範等以宋降表至,二月丁酉遣人徇未下州郡,辛丑宋主率百官拜表降是也。
又燕鐵木兒傳,敘其拒戰上都兵之事,亦以日記。
此雖近於記功簿籍,如李孟所謂謄寫吏牘者,(李孟,見揭傒斯所撰功臣傳,曰「是方可名史筆,他人直謄寫吏牘耳。」)然記事詳贍,使後世有所考,究屬史裁之正,固不必以文筆馳騁見長也。
元史又有不以甲、乙記日,而但以一、二數記者,
如日本傳:至元十八年征日本,六月入海,七月至平壺島,八月一日風破舟,五日文虎等擇舟之堅好者遁歸,棄士卒十餘萬於山下,七日日本人來,盡殺之,不殺者,虜為奴。
占城傳:至元二十年征占城,正月十五日夜發舟,十七日整兵進,十九日國主遣使來降,二十日兵至大洲,二十一日入其城,二十二日國主偽歸款而遁。
以及爪哇等傳皆然。
此雖非古法,亦較直捷。(此篇人名俱照舊史,緣四庫書新改本不易借觀也。)
元史迴護處
元史亦多迴護處,非明初修史諸人為之著其善而諱其惡也,蓋元時所纂功臣等傳本已如此,而修史者遂抄錄成篇耳。
如阿爾哈雅傳(舊名阿里海牙):
歷敘其戡定湖廣之功,而占降民為私戶及征占城失利等事,則概不敘入。
其破潭州也,則曰:諸將請屠之,阿爾哈雅以數百萬生靈,若殺之,非主上諭以曹彬不妄殺人之意。乃止。
及其破靜江,則曰:阿爾哈雅以靜江民易叛,不重刑之,廣西諸州不服,乃悉坑之。
是不屠既見其好生之德,坑之又見其止殺之威,真所謂曲為之說者。
又崔彧奏「阿爾哈雅掌兵民之權,子孫姻黨分列權要,官吏出其門者十七、八,其威權不在阿哈瑪特下(舊名阿合馬),宜罷職。」阿爾哈雅傳亦不載。
博果密傳(舊名不忽木):
土土哈求欽察之為人奴者增其軍,而多取良民,中書僉省王遇改正之,土土哈遂誣奏遇幾得罪,賴博果密救之。
而土土哈傳但云:欽察之自叛所來歸者及散處安西郡王部下者,俱令土土哈統之,而不言擾及平民之事。
張柔從攻金蔡州中流矢,宋將孟珙救之,挾柔以出。事見宋史孟珙傳,而柔傳不載。
嚴實自請攻衛州,與金伊喇富阿(舊名移剌蒲阿)遇於南門,適合達自北奄至,實兵敗,竟為所執,史天倪率壯士伏於延津,截其歸路,實乃得脫歸。事見史天倪傳,而嚴實傳竟不載。
泰定帝既崩,文宗以雅克特穆爾(舊名燕鐵木兒)之力,入京即位。仿武宗、仁宗故事,遣使迎兄明宗於漠北來繼大統。明宗遂稱帝於途,而立文宗為皇太子。皇太子出迎明宗於翁果察圖(舊名王察爾)之地,越三日,明宗崩。此固文宗及雅克特穆爾之弒逆也,(續綱目引胡粹中曰「聞之故老,雅克特穆爾奉上璽綬,而明宗左右不為禮,雅克特穆爾怒且懼,既而帝暴崩,雅克特穆爾聞哭聲,奔入帳中,取寶璽挂文宗,上馬南馳,此蓋當時實事)
乃明宗、文宗本紀僅書暴崩二字,並不著被害之跡,並稱皇太子入哭盡哀,雅克特穆爾以皇后命,奉皇帝寶,授皇太子登極。竟似授受得其正者。
直至雅克特穆爾傳:寧宗崩後,皇太后召明宗長子托歡特穆爾(即順帝,舊名妥歡帖穆爾)於廣西,雅克特穆爾以明宗之崩,實與逆謀,恐帝追理前事,故遲留數月不立。於是明宗被害之實,至此始一見。全部元史只此一、二語,此外紀傳,並無有錯見其事者。
順帝至元六年,追廢文宗廟主之詔,謂「文宗躬迓之際,與伊魯布哈(舊名月魯不花)、阿哩雅(舊名也里牙)、呼棟阿(舊名明里董阿)謀為不軌,使我皇考飲恨上賓。」是雖著明宗被害之跡,又不以坐雅克特穆爾之罪,非本傳中實與謀逆一語,雅克特穆爾不且漏網乎?
北魏書體例:凡弒逆之事,雖本紀只書暴崩二字,而散見於各傳者必詳,茲何以諱之太深乎?
許有壬因詔罷科舉,力爭以為不當罷,不聽。明日宣詔,特令有壬為班首以折之,侍御史普化謂有壬曰「參政可謂過河拆橋矣!」有壬以為大恥。此事詳於徹里帖木兒傳,而有壬傳不載。
蘇天爵傳後:至元二年,朝廷庶務多所更張,天子圖治之意甚切,天爵知無不言。案順帝在位,惟耽樂之從,何曾有求治之意?亦讕語也。
凡此,蓋皆舊史原文,所謂詳於紀善,略於懲惡者。
惟葉李傳:敘其立朝建白,居然一代正人。而傳末特載李淦劾其黨附桑哥一疏,謂「人皆知桑哥用小人之罪,而不知葉李薦用桑哥之罪。」此則善惡兩不相掩,所謂存是非之公者。
又舒穆魯宜孫傳(舊名石抹宜孫)以儒學副提舉劉基為經歷,又辟胡深、葉琛、章溢參其軍謀。案宋濂等修史時,劉基等方同在朝,而其先仕於元之處,直書不諱,此亦為直筆。
又金與蒙古拒戰二十餘年,惟完顏陳和尚大昌原、倒回谷諸戰以大捷著,其餘則每戰輒敗。哀宗正大八年,蒙古拖雷入饒風關,渡漢江而北,金完顏合達與移剌蒲阿禦之於鄧州之禹山。
金史合達傳謂:北兵小卻,二相(合達、蒲阿)輒以大捷告,其實虛張捷報,並非實事云。
然據蒲阿傳敘此事,謂:戰三交,北騎少退。北兵之在西者望蒲阿親繞甲騎後而突之,至於三,為蒲察定住力拒而退。時高英軍方北顧,而北兵出其背擁之,英軍動,合達幾斬英,英復督軍力戰,北兵稍卻觀變,英軍定。復擁樊澤軍,合達斬一千夫長,軍殊死鬥乃卻之。北兵即回陣南向來路。是此戰亦實有卻敵之功,不得謂全虛也。
元史拖雷傳亦謂:十二月,與金人戰禹山,徉北以誘之。徉北者,蓋即金史所謂北兵小卻也。拖雷傳又云:攻鄧州不下,遂引而北,別以三千騎命扎剌率之為殿,大霧迷失道,為金人所襲,殺傷相當,拖雷以扎剌失律,罷之。是蒙古軍亦未嘗無敗衄之處,而金史反謂合達等虛張捷報。
此則元人修金史,為本朝迴護也。及明修元史,則記載俱在,是以據實書之耳。
元史附傳有得失
按竺邇傳:先世居雲中,父公為金群牧使,驅馬歸太祖,終其官。按竺邇幼孤,育於外祖朮要甲家,訛言為趙,因姓趙氏。是既詳其家世矣。則其孫趙世延傳可不必再敘。乃又云:曾祖公為金群牧使,太祖得其所牧馬,公死之。(是公之死係殉節,又與按竺邇傳異)按竺邇幼育於外大父朮要甲,訛為趙家,因氏為趙焉。蓋祖孫二人本各有一傳,修史者並收之,而不及刪其複處也。
月乃合傳:其曾祖仕金為馬步軍指揮,以官為氏,因姓馬氏。其傳末云:曾孫祖常博學能文,鄉會試皆舉首,由翰林拜監察御史,直言忤上官去。數年,起為翰林待制遷御史中丞,卒諡文貞。是祖常全傳已附於其祖傳內。乃馬祖常又另有傳,則月乃合傳後,此段文字即應刪卻,而又仍之。
又直脫兒傳:既詳載其從子忽剌出,而忽剌出又有傳。
杭忽思傳:既詳載其子阿塔出矣,而阿塔出又有傳。
床兀兒封句容郡王,武宗紀既以此事繫於至大三年,仁宗紀延祐三年又載此事。
可見修史者之不暇彼此訂正也。
惟兀良合台傳:詳載其子阿朮從征雲南、交趾等功,而阿朮又另有傳,則專敘其滅宋勳績,一則代父立功,一則為國出力,固不嫌其兩傳也。
又察罕帖木兒傳後,附其子擴廓帖木兒傳。擴廓在明史入群雄中,而其人究為元季一大關係之人,不得因其應入明史,遂不為立傳;而係察罕之子,又不必另立一傳,故以其元季事跡附傳於父之後,而他日與明爭戰之事則不書,此最為位置得宜也。
元史補見夏金宋殉節諸臣
夏、金、宋皆滅於蒙古,夏無史,金、宋二史皆有忠義傳,載末造抗節死事之臣。然以元史核對,尚有未備者,今為摘出,觀者可以覽焉。
李恆傳:元太祖攻西夏,有守兀納剌城者,夏主之子也,城陷不屈死。(李恆即其孫)
郭寶玉傳:從攻西夏,斬夏將佐里。
穆呼哩傳(舊名朮華黎):石天應擒送金驍將張鐵槍至,穆呼哩欲降之,張厲聲曰「我受金朝恩二十餘年,事至此,有死而已!」穆呼哩義之,諸將怒其不屈,竟殺之。(史樞傳:鐵槍者,名資祿)
黑馬傳:金武仙據真定,黑馬從孛魯討之,金將忽察虎以兵來援,為黑馬所殺。
德海傳:攻金鄭州,殺金將左崇。
按竺邇傳:金亡後,金將郭斌尚保金、蘭、定、會四州,按竺邇圍之,食盡城陷,兵入城,斌手劍驅妻子聚一室焚之,已而自投火中,有女奴自火中抱兒出,授人曰「將軍止此一兒,幸哀而收之。」言畢,復赴火死。
史天倪傳:金完顏合達陷於蒙古,遂降之,已而與監軍王守約連謀越海歸金,天倪來追,殺守約。
張榮傳:榮攻金沛縣,將唆蛾侯來擣營,榮追殺之。
趙宏偉傳:金亡,有總管王昌張雲又起兵,宏偉夜襲雲,斬其首。
紐璘傳:宋將蒲擇之來攻成都,紐璘敗之於靈泉山,擒宋將韓師勇,斬之。(亦見石抹按只傳)
憲宗本紀:帝攻蜀,苦竹隘守將楊立出戰,兵敗被殺。先渡馬湖獲宋將張實,實遁。(先者,獲張實在先,殺楊立在後。帝遣實招諭苦竹隘,實遁)既克苦竹隘,獲實,支解之。進攻鵝頂堡,守將王佐死之,並誅佐子及徐昕等四十餘人。張德潤攻拔禮義城,殺宋宣撫使張資。
楊大淵、楊文安二傳,記擒殺宋將尤多。大淵傳:攻禮義城,獲總管黃文才、路鈐、高坦之。攻通州,獲統制白繼源。戰巴渠,獲知軍范燮、統制魏興、路分黃迪、節幹陳子潤。後諜知宋總統祁昌由間道運糧來,乃率兵襲之,擒祁昌。
楊文安傳:得漢城之戰,擒宋將陳亮。攻開達,擒統制張剛、總管伏林、方富。攻金川,擒路鈐、趙貴等。略開州,獲統制陳德、副將劉安仁。掠達州,擒其將蒲德、范伸、王德、解明、周德新、王遷、王仁、袁宜、何世賢、楊普、時仲、陳俊、滿桂、王順、王道、張俊、楊桂、蔡雲龍、李佺、李德、孫聰、張順、李貴、雍德、吳金、王元、閻國寶、張應庚、秦興祖、譚友孫、葉勝、鄭桂、莊俊、嚴貴、竇世忠、趙興、孫德、柳榮、趙威、趙章、韓明、王慶。攻梁山,擒部轄景福。攻小江口,擒總管李皋、花茂實、薛忠。攻紹慶,擒守將鮮龍。以上諸被擒者,其生死尚無明文。
至如文安之攻奪金州,殺其將梁富。襲開州,宋將龐彥投崖死,宋兵來救,又殺其將張德。攻梁山,殺守將王智。攻萬州,殺守將何威。又萬州守將上官夔拒守甚力,文安諭降,不聽,踰月,拔其外城,夔猶不屈,文安盡銳攻城,破之,夔巷戰而死。宋六郡鎮撫使馬堃守咸淳,文安與之同鄉,諭降不從,乃力攻斬關入,堃巷戰死。此十數將,則皆顯然盡力戰守被殺者。(宋史無傳,以上皆蜀將)
按竺邇傳:攻文州,守將劉祿數月不下,諜知城中無井,乃奪其汲道,攻陷其城,祿死之。(案宋史忠義傳有文州守劉銳,當即是此人。傳聞而誤其名耳)
張庭瑞傳:宋兵圍虎嘯山,庭瑞出擊,殺其統制欒俊、雍貴、胡世雄等。
伯顏傳:元兵自郢順流而下,郢將趙文義、范興來追,伯顏手殺文義,又擒興殺之。至沙洋,以文義首招降王虎臣、王大用,不應,攻獲之,並殺二將。又破陽邏堡,斬其將王達。既克臨安,以獨松關張濡殺奉使廉希賢,斬之。
李恆傳:攻陽邏堡,宋夏貴遣其子松來拒,恆射殺松。
阿塔赤傳:宋馮都統自真州率兵二千、船百艘,來襲瓜州,為阿塔赤所敗,馮都統赴水死。
阿剌罕傳:追襲宋嗣秀王趙與檡,斬其步帥觀察使高世達,生擒與檡,斬之。(宋史與檡有傳,餘缺。)
阿里海牙傳:破瓊州,執安撫使趙與珞、冉安國、黃之紀,皆裂殺之。(宋史與珞有傳,餘缺。)
唆都傳:攻興化。獲宋將陳瓚,支解之。
懷都傳:攻樊城,斬宋將韓撥發、蔡路鈐。(不著其名)(撥發、路鈐皆官職)
昂吉兒傳:文天祥起兵舒民,張德興應之,昂吉兒討殺德興。又趙孟濚亦同起兵,兵敗被殺。
烏古孫澤傳:文天祥開府南劍,守臣張清同起事,澤八戰,殺清。
趙宏偉傳:天祥使羅開禮、葉良臣謀復臨江,宏偉斬良臣,俘開禮。
高興傳:取婺州,擒宋將章焴,斬之。
朱國寶傳:宋亡,惟辰、沅、靖州未下,宋將李信、李發據險固守,國寶擊擒之。張世傑挾二王入廣南,恩、新州人何華、張翼起兵興復,國寶擊殺二將。
世祖紀:至元十五年,禿滿荅兒等攻克瀘州,斬宋將王世昌、李都統。東川副元帥張德潤攻涪州,斬宋將王明及其子忠訓、總轄韓文廣、張遇春。又湖南制置使張烈良、提刑劉應龍與周隆、賀十二起兵,行省調兵往討,周隆、賀十二被殺,烈良等逃入蠻洞,元兵襲之,二人皆戰死。
元人譯詔旨雅俗不同
忙哥撒兒傳:憲宗以其生前多所殺,及卒,人多騰謗言,特降詔於其子,今載傳中,乃全用尚書體,竟與宇文周詔書相似,此當時繙譯者之有意潤色,以為典冊高文也。
及泰定帝登極一詔,則所譯全是俗語,無異村婦里老之言,而元史亦遂不加改潤,或有意存之,以見當時政體之陋耶?
元史人名不畫一
宋元兀良合,元史本紀作兀良合帶,本傳作兀良合台,阿海傳又作兀良合歹。
金史完顏合達,元史雪不台傳作合韃韃,郭德海傳作哈達,李冶傳又作合答。
金史移剌蒲阿,元史塔思傳作蒲瓦,德海傳又作蒲兀。
金史:完顏訛可獲賊,輒以火燒之,人呼為「草火訛可」。元史塔思傳作完顏火燎。
金史白撒,元史郭侃傳作伯撒。
金史完顏承暉,元史本紀作完顏福興,以承暉本名福興也,耶律楚材及石抹明安傳又作復興。
此以金、宋二史核對而不相符者也。修元史時,宋、遼、金三史已行世,竟不一互訂,已見草率,而元史中又自有岐互者。
遠不台已作雪不台,分為兩傳,而按扎兒傳又作唆伯台。
帝師八思巴有本傳,而本紀及阿尼哥傳作八合思八,薩理傳又作八哈思巴。
和禮霍孫有本傳,而劉正傳作火魯霍孫,昂吉兒傳又作和魯火孫。
塔察兒有本傳,而苫徹傳作塔塔兒。
肖乃台有本傳,而史天澤傳作笑乃,王玉傳又作笑乃帶。
宗王拔都罕見本紀,而忙哥撒兒傳作八都罕。
一班珠尼河也,(見本紀)雪不台傳作班朱泥河,速哥傳又作班朮居河,麥里傳又作班真河,耶律阿海傳又作辨屯河。
一篤列河也,(見雪不台傳)速不台傳又作禿剌河。
又拔都者,勇士之稱,即今所謂巴圖魯也,而史天澤、趙阿哥潘傳作拔都,拜延傳作八都,魯苫徹及阿朮魯傳作拔都兒,劉國傑傳又作霸都。
又羅鬼女子蛇節反,見劉國傑傳,而楊賽因不花傳又作折節。
雖蒙古語本無正字,亦何至一書之中岐互若此?蓋當時各家碑志之類,各譯漢字入文,為國史院所收錄,明初修史時,即據其成文編入,不復彼此互訂以歸畫一,亦可見其草率從事也。
蒙古官名
金史有國語解一卷,譯出女真語,令人易解,元史無之,且金官制純用漢名,元則有仍其本俗之名者,益難識別。今就紀傳所載,可以註釋者列之。
達魯花赤
掌印辦事之長官,不論職之文武、大小,或路或府或州、縣,皆設此官。
太祖時授扎八兒黃河以北鐵門以南天下都達魯花赤,木華黎以谷里夾打為元帥達魯花赤,又帖木兒補化為鞏昌都總帥達魯花赤。
世祖以別的因為屯田府達魯花赤,唵木海為隨路砲手達魯花赤。
多蒙古人為之,漢人亦有官此者,劉好禮為永熙路達魯花赤,張炤為鎮江路達魯花赤,張君佐為黃州達魯花赤,張賁亨為處州達魯花赤。
探馬赤
軍名,謂兵之矯捷者。太祖命木華黎伐金,分探馬赤為五部,合置將一人,見闊闊不花傳。
扎魯忽赤
本紀:太祖開創之初置此官,位在百司三公上,猶漢之大將軍也,亦名斷事官,得專生殺,故最尊,見忙哥撒兒及布魯海牙傳。亦作扎魯火赤,見亦力撒合及唐仁祖傳。宗人府又有也可撒魯火赤,見朵爾直班傳。又布智兒為大都行天下也可扎魯忽赤,亦作扎魯花赤,見昔班傳。
火兒赤
佩櫜鞬(櫜嶰ㄠ,櫜以受箭,鞬以藏弓)侍左右者,見塔察兒及徹里傳。又察罕傳謂掌服御事者,阿剌罕傳作火而赤。
寶兒赤
者燕不花在英宗時,為進酒寶兒赤,見本傳,而阿剌罕傳作博而赤,闊里吉思傳作博兒赤。
必闍赤
知書通文義者,見立智理威傳。
賽典赤
貴族也,見贍思丁傳。
默爾傑
善射之尤者,見忙哥撒兒傳。
禿魯花
太祖立質子軍,號禿魯花,見拜延傳。
哈剌赤
世祖以哈班察善挏馬乳(以馬乳為酒也,揰挏乃成),色清味美,因目其屬曰哈剌赤,後其子土土哈請以所統哈剌赤屯田畿內??遂成軍名。又塔海當世祖時充哈剌赤。
奧魯赤
察罕為奧魯千戶奧魯赤,見本傳。
合必赤
軍名,完者拔都領丞相伯顏帳前合必赤軍。
扎剌兒台
脫脫傳:世祖曰「扎剌兒台如脫脫者無幾。」蓋亦貴族,如怯薛之類。
速古兒赤
掌服御事者,見亦力撒合傳,博羅普化為宿衛速古兒赤,又野仙入宿衛,掌速古兒赤。
舍兒別赤
伯都傳:儉樞密院事,領舍兒別赤,蓋亦軍名。
溫都赤
斡羅思傳:其孫直宿衛,為溫都赤。
怯里馬赤
見星吉傳:其祖父世事太祖、憲宗、世祖,為此官。
昔寶赤
亦軍名,阿沙不花傳:以千戶帥昔寶赤軍從征,乃顏又請以帷臺嶺隙地,為昔寶赤牧地。
玉典赤
蓋執役之賤者,許有壬言「今玉典赤、太醫、控鶴皆入流品,何獨於舉子吝之?」口兒吉之父由玉典赤改為千戶,領阿速軍。見徹里帖木兒傳。又見百官志,係中書省掾吏。
貴赤
世祖詔民之蕩析離居及僧道漏籍不當差徭者萬餘人,充貴赤,見明安傳。
怯里馬赤
中書省掾屬,見百官志。
金義宗
金主守緒在蔡州,城破自縊,群臣哭臨畢,即諡曰「哀宗」,是日金亡,並未別加諡號,
而元史雪不台傳:大兵攻汴,金義宗走衛州,又走歸德,走蔡州。
又槊直腯魯華傳:金義宗在汴,勢力窮蹙,出奔,槊吉思魯華追躡之,遂據衛州,金義宗自黃陵岡謀復衛,不克,義宗奔歸德。
又闊闊不花傳:攻壽州,以書喻城中,城中人感其意,以綵輿舁金公主送款。公主者,義宗之姑也云云。
是金哀宗又有義宗之諡矣。考宋史亦無此說,豈金亡後,元初追贈耶?
元建國號始用文義
三代以下,建國號者多以國邑舊名,
王莽建號曰新,亦以初封新都侯故也;
公孫述建號成家,亦以據成都起事也;
賨人李雄建號大成,蓋亦襲述舊稱也。
金太祖始取義於金之堅固,遂不以國邑而以金為號。(案金志:太祖以國產金,且有金水源,故稱大金。)然猶未用文義也。
金末宣撫蒲鮮萬奴據遼東,僭稱天王,國號大真,始有以文義為號者。
元太祖本無國號,但稱蒙古,如遼之稱契丹也。
世祖至元八年,因劉秉忠奏,始建國號曰大元,取大哉乾元之義,國號取文義自此始。其詔有曰「誕膺景命,奄四海以宅尊;必有美名,紹百王而紀統。肇從隆古,匪獨我家。且唐之為言蕩也,堯以之而著稱;虞之為言樂也,舜因之而作號。馴至禹興而湯造,互名夏大以殷中。世降以還,事殊非古。雖乘時而有國,不以義而制稱。為秦為漢者,著從初起之地名;曰隋曰唐者,因即所封之爵邑。是皆徇百姓見聞之狃習,要一時經制之權宜,概以至公,不無少貶。我太祖聖武皇帝,握乾符而起朔土,以神武而膺帝圖,四震天聲,大恢土宇,輿圖之廣,歷古所無。頃者,耆宿詣庭,奏章申請,謂既成於大業,宜早定於鴻名。在古制以當然,於朕心乎何有?可建國號曰大元,蓋取易經乾元之義。」云。
命世之君,創制顯庸,必有以新一代之耳目,而不肯因襲前代,此其一端也。然如唐之為蕩,虞之為樂,則五帝以來,原以文義建號,其說見尚書傳注及史記正義。
元諸帝多由大臣擁立
元世祖立皇太子珍戩(舊名真金),詔曰「太祖皇帝遺訓:嫡子中有能繼統者,豫選定之。是用立太宗為帝。自後因不顯立冢嫡,遂啟爭端。今以爾為皇太子,特賜冊命。」
是太宗以嫡子嗣服,本太祖有命,故太祖崩後,太宗雖統兵在萬里外,而母弟圖類(舊名拖雷)監國幾及一年,俟太宗歸即位,宗親將相皆無異言。及太宗崩,皇后尼瑪察氏(舊名乃馬真氏)稱制,立己子庫裕克(舊名貴由)為帝,是為定宗。
定宗崩,無君者且三年,大臣烏蘭哈達(舊名兀良合台)等定議立太宗從子莽賚扣(舊名蒙哥)為帝,是為憲宗。是憲宗之立,由烏蘭哈達等之力也。
本紀:諸王巴圖穆格(舊名拔都木哥)等議立莽賚扣,定宗后(海迷失)遣人來言曰「昔太宗欲以皇孫實勒們(舊名失烈門)為嗣,諸王百官皆與聞之,今欲議他屬,置實勒們何地?」穆格曰「太宗崩,尼瑪察皇后立定宗,已違太宗命矣!今尚誰咎?」烏蘭哈達曰「莽賚扣聰明睿知,人咸知之,巴圖之議良是。」議遂定。
又孟克薩喇傳(舊名忙哥撒兒):先是太宗在帳殿,莽賚扣侍側,太宗撫之曰「是可為君。」又一日,以牸(母牛)按豹,皇孫實勒們曰「犢將安養?」太宗以為有仁心,亦曰「是可為君。」至是,諸王議立憲宗,或以實勒門為言,孟克薩喇曰「汝言誠是,然先皇后立定宗時,何以不言?今諸王等亦遵先帝遺言也。」由是憲宗之位遂定。(案巴圖穆格舊名拔都木哥,實勒們舊名失烈門,孟克薩剌舊名忙哥撒兒。)
此已啟大臣擁立之端。世祖有鑒於此,故預立珍戩為皇太子,其後珍戩早薨,未及即位。
世祖崩後,成宗(珍戩子特穆爾,舊史名鐵木耳)方撫軍北邊,以長幼而論,則母兄晉王噶瑪拉(舊名甘麻剌)當立,而伊實特穆爾(舊名玉昔帖木兒)以成宗在軍時,世祖曾以皇太子舊璽付之,遂告晉王曰「昔儲闈之璽,既有所歸,王為宗盟長,奚俟而不言?」晉王乃曰「皇帝踐阼,願北面事之。」於是成宗遂即位。是成宗之立,由伊實特穆爾之力也。
成宗崩,太子德壽先卒,丞相阿固岱(舊名阿忽台)等欲奉皇后稱制,以諸王阿南達(舊名阿難答)輔之,丞相哈剌哈斯(舊名哈剌哈孫)則以武宗、仁宗皆珍戩之孫,理宜繼統,而武宗方撫軍北邊,仁宗亦在懷州,乃先迎仁宗入京,誅阿固岱等,而趣武宗入即位,是武宗、仁宗之相繼御極,皆哈剌哈斯之力也。
仁宗既為帝,立子英宗為皇太子,故英宗繼立之際,朝臣亦無異言,迨英宗為特克實(舊名鐵失)所弒,特克實即遣使迎泰定帝入即位,是泰定帝之立,由特克實之力也。
泰定帝崩於上都,丞相都爾蘇(舊名倒剌沙)立其皇太子喇實晉巴(舊名阿速吉八)為皇帝,固亦父子相傳之正理,而樞密使雅克特穆爾(舊名燕鐵木兒)私念武宗舊恩,欲立其子明宗、文宗,時明宗遠在沙漠,文宗亦在江陵,乃先迎文宗入即位,其時上都諸王方舉兵入討,雅克特穆爾力戰勝之,而文宗之立遂定。及明宗歸,雅克特穆爾又害之於途,文宗旋復為帝。是文宗之立,由雅克特穆爾之力也。
厥後文宗、寧宗相繼崩,皇后布達實哩(舊名卜答失里)已遣人迎明宗長子托歡特穆爾(即順帝)入京,欲付以位,而雅克特穆爾不願,遂不得立,迨雅克特穆爾死,始立焉,倘不死,則順帝之立不立,尚未可知也。
是則憲宗、成宗、武宗、仁宗、泰定帝、明宗、文宗皆大臣所立,此有元一代之大事也。
案太祖崩後,無君者凡一年;定宗崩後,無君者且三年;成宗崩後,武宗、仁宗皆在遠方,亦年餘始得立,凡此新舊絕續之際,未嘗無疏屬庶孽如額哷布格(舊名阿里不哥)阿南達等從旁窺伺,然一、二大臣定議,卒歸於應立之人。蓋開國之初,風氣淳古,宗親將帥推戴咸出於至公,故無悖常亂紀之事,迨特克實之弒立,雅克特穆爾之廢立,則全是權臣肆意妄行,大柄在手,莫敢誰何!遂任意易置此可為後世鑒也。
昔唐代宦官權重,故穆宗以後,立君多由宦寺。元則大臣權重,故立君多由權臣。元史宦官傳序,謂太祖選貴臣子弟給事左右,故宦官不能竊權。此固一代良法,而豈知大臣權力過甚,又足為亂階,其禍較宦官更烈哉!
元宮中稱皇后者不一
西峰談話,謂:歷朝止一后,元時始有三宮之制。正后必鴻吉哩氏(舊作宏吉剌氏),太祖時,以其佐命功多,約世世為婚姻,猶遼代之於蕭氏也。其餘兩宮,則采之他族,亦曰二宮皇后、三宮皇后。明朝仿之,雖不並稱皇后,而選一后必並立三宮,異日雖或別立皇貴妃,而初選之東西二宮,其尊如故云。
案元代每朝稱皇后者,實不止三宮,有至七、八人、數十人者,今據元史后妃表,
太祖朝稱皇后者,共二十三人,
曰布爾特格勒津(舊名索兒台旭真),曰和拉袞(舊名忽魯渾),曰果勒濟雅坦(舊名闊里桀坦),曰托果斯(舊名脫忽思),曰特默倫(舊名帖木倫),曰額琳沁巴勒(舊名亦憐真八剌),曰巴延呼圖克(舊名不顏渾禿),此七位為大鄂爾多(舊作斡耳朵,言大行帳所在也。遼制:天子所居置宮衛,崩則徙后妃宮帳以奉陵寢,曰斡魯朵,元之斡耳朵,蓋即遼之遺制也。)
曰呼蘭(舊名忽蘭),曰哈勒巴津(舊名哈兒八真),曰伊實琳沁(舊名亦乞剌真),曰托歡徹爾(舊名脫忽茶兒),此四位為第二鄂爾多。
曰伊蘇(舊名也速),曰和拉哈剌(舊名忽都哈喇),曰阿齊蘭(舊名阿失倫),曰圖勒古爾(舊名禿兒哈剌),曰徹爾(舊名察兒),曰阿實克默色(舊名阿昔迷失),曰鄂勒哲呼圖克(舊名完者忽都),此七位為第三鄂爾多。
曰伊蘇肯(舊名也速干),曰琿塔噶(舊名忽荅罕),曰哈達(舊名哈荅),曰鄂勒哲和斯(舊名斡者忽思),曰雅爾(舊名燕里),此五位為第四鄂爾多。
金宣宗請和,以衛紹王公主歸於太祖,是為公主皇后(見金史),此又一后也。
太宗朝稱皇后者,有巴喇噶沁皇后(舊名孛剌合真)、昂輝二皇后(舊名昂灰)、克勒奇庫塔納三皇后(舊名乞里吉思帖尼),又有塔納奇納六皇后(舊名禿納奇納)。
定宗皇后,惟烏拉海額實(舊名斡兀立海迷失)一人。
憲宗朝稱皇后者五人,曰呼爾察(舊名火里差),曰呼圖克(舊名忽台),曰約索爾(舊名也速兒),曰楚巴(舊名出卑),曰莽賚呼圖克(舊名明里忽都魯)。
世祖朝稱皇后者八人,
曰圖古哩克大皇后(舊名帖古倫),為大鄂爾多,
次曰徹伯爾(舊名察必),曰諾爾布(舊名南必),為第二鄂爾多,
曰塔喇海(舊名塔海),曰諾木歡(舊名奴罕),為第三鄂爾多,
曰巴延烏真(舊名伯要兀真),曰庫庫倫(舊名闊闊倫),為第四鄂爾多。
又有蘇哈達實皇后(舊名速哥荅恩),後常世守世祖之鄂爾多者。
成宗朝稱皇后者,曰布爾罕(舊名卜魯罕),曰克勒奇庫塔納(舊名乞里吉忽帖尼),其元妃實里達賴(舊名失憐荅里),以早薨故,不稱后,至大中,始追諡。
武宗朝稱皇后者三人,曰珍格(舊名真哥),曰蘇喀實哩(舊名速哥失里),曰鄂勒哲(舊名完者歹),其明宗母伊奇哩氏(舊作亦乞烈氏),文宗母唐古氏(舊作唐兀氏),本皆妃子,不稱后,後因子為帝,始追謚。
仁宗朝稱皇后者二人,曰阿南達實哩,曰達爾瑪實哩(舊名荅里麻失里)。
英宗朝稱皇后者三人,曰蘇喀巴拉(舊名速哥八剌),曰雅本呼圖克魯(舊名牙八忽都魯),曰多爾濟巴勒(舊名朵兒只班)。
泰定帝朝稱皇后者十人,曰巴拜哈斯(舊名八不罕),曰額琳沁巴勒(舊名亦憐真八剌),曰呼喇(舊名忽剌),曰伊蘇(舊名也速),曰薩都巴拉(舊名撒荅八剌),曰布延庫哩頁額實(舊名卜顏怯里迷失),曰實喇特穆爾(舊名失里帖木兒),曰塔納(舊名鐵你),曰巴罕(舊名必罕),曰蘇喀達喇(舊名速哥荅里)。
明宗朝稱皇后者七人,曰溫綽歡(舊名按出罕),曰伊埒實克(舊名月魯沙),曰布顏呼圖(舊名不顏忽都),曰班布爾實(舊名八不沙),曰伊蘇(舊名野蘇),曰托果斯(舊名脫忽思)。
文宗朝皇后惟布達實哩(舊名卜荅失里)一人。
寧宗皇后惟塔哩雅圖默色(舊名荅里也忒迷失)。
順帝朝稱皇后者,曰喇特納實哩(舊名納荅失里),曰巴延呼圖克(舊名伯顏忽都),曰鄂勒哲呼圖克(舊名完者忽都,高麗人奇氏)。
可見元代每帝皇后本無定數,西峰所云三宮之制,猶未得實也。然細考元史及經世大典諸書,則並稱皇后中,嫡庶仍自有別。如太祖之布爾特格勒津則稱大皇后,太宗之巴喇噶沁則稱正宮皇后,世祖之圖古哩克亦稱大皇后,順帝之巴顏呼圖克皇后死,奇皇后見其衣服敝陋,笑曰「正宮皇后,何至服御如此?」又至正二十五年,詔立次皇后奇氏為皇后,改奇氏為肅良合氏。又別的因傳:幼從祖母康里氏在三皇后宮。是同稱皇后,又有正宮及大皇后、次皇后、三皇后之分也,正宮皇后必有冊寶,其餘則無,元史表、志、后妃傳可證。
元帝子稱太子者不一
古來儲君始稱太子,元制則帝子多以太子稱,不必繼體也。
元史宗室世系表:
太祖六子,長卓沁太子(舊名朮赤),次察罕台(舊名察罕),次太宗皇帝,次圖類(舊名拖雷,即睿宗也),次烏拉齊(舊名兀魯赤),無嗣,次六科爾戩太子(舊名闊烈堅)。
太宗七子,長定宗,次庫騰太子(舊名闊端),次庫春太子(舊名闊出),其餘俱稱大王。
定宗三子,惟諾果(舊名腦忽)稱太子,餘稱大王。
世祖立珍戩(舊名真金)為皇太子,餘俱稱王。
泰定帝四子,皇太子阿爾濟雅巴(舊名阿里吉八)之外,又有錫錫太子(舊名小薛),允丹藏布太子(舊名允丹藏卜)。
文宗三子,皇太子喇特納達喇之外(舊名阿剌忒荅剌),餘為雅克特古斯太子(舊名燕帖古思),太平訥太子。
更以諸傳考之,
艾穆傳:從四太子南伐,謂圖類也。
按扎兒傳:帝率皇弟四太子征潞州,亦謂圖類也。
高諾爾傳(舊名高鬧兒)從庫春(舊名闊出)太子出征,其子元長又從太子托歡(舊名脫歡)征交趾。
蘇克(舊名速哥)傳:其子長罕玉呂從兀魯赤太子出征。
脫忽憐傳:從噶瑪拉太子(舊名甘麻剌)征海都。
諸所謂太子者,皆非儲君也。可見是時皇子通稱太子。
更以表傳參證之,大概國初時,正宮皇后所生,雖非冢嫡,亦稱太子,其餘則稱王。中葉以後,則非正宮所生,亦稱太子,而命為繼體者,則稱皇太子。
元帝后皆不諱名
元代帝后生前皆無徽稱,臣下得直呼其名,蓋國俗淳樸,無中國繁文也。
莽賚扣(蒙哥)殂於蜀,郝經上世祖書,謂「蒙哥罕無故進兵於蜀,今已崩逝,大正宜迎蒙哥罕靈輿,收皇帝璽。」蒙哥即憲宗也,其時尚未有謚號,故臣下皆以名呼。
曹元用傳:累朝皇后既崩者,宋有謚號,猶各以名呼之,元用言「后為天下母,豈可名呼?」
又逯魯曾傳:時以武宗皇后珍格(真哥)無子,欲以明宗母文宗母配享,魯曾曰「珍格皇后在武宗朝已膺玉冊,安得不為立主配食?」
是臣下稱皇后,亦呼其名也。
又世祖太子珍戩(真金),順帝忽都皇后生子亦名珍戩,尤覺太無忌諱,(案北俗本無諱名之例,遼興宗時,蕭罕嘉努疏言「太祖之考夷离堇,至今猶以名呼。」於是始追尊元德二祖。蓋北俗淳樸,本不諱名也。)
元封子弟駙馬於各部
元太祖、太宗征討諸國,得一地即封子弟一人鎮之,亦有封及駙馬者。
如太祖子卓沁(朮赤)分封西北,其地極遠,去京師數萬里,驛騎急行二百餘日方至。
又賜按陳以可木兒溫都兒等地。
賜火忽以哈老溫等地。
憲宗之立,諸王來會者,西方有伯爾克(別兒哥)、托噶特穆爾兒(脫哈帖木兒)等,東方有伊克(也古)、托歡(脫忽)、伊遜克(亦孫哥)、阿齊台(按只帶)、塔齊爾(塔察兒)、伯勒格台(別里古帶)等,皆太祖、太宗子孫分封於外者。
憲宗又分遷諸王於各部,如格丹(合丹)分於巴實伯里(別石八里),蔑里(默埒)分於雅爾達實河(葉兒的實河),海都分於哈里雅爾(海押立),伯爾克(別兒哥)分於庫爾哲(曲兒只),托克托(脫脫)分於額密埒(密立),
此皆見於元史者,
而明史外國傳又記:哈密則威武王納忽里封地也,西寧則駙馬章古封地也,哈梅里則諸王納失里封地也,撒馬兒罕則駙馬帖木兒封地也,別失八里則諸王合丹封地也,蓋其宗親已遍於朔漠矣。
及取中原後,諸王之分封於外者,又各予以內地分邑,如漢、唐食邑之制,所收之賦,曰五戶絲,每五戶出絲一斤,以供其俸。
先是太祖欲以諸州民戶分賜諸王貴戚,耶律楚材以為不便,乃命各位下止設達魯噶齊(達魯花赤,謂掌印官也),而朝廷置官吏收其租稅以給之。
其後世祖平宋後,亦仿此例以給諸王,如安遠王分邑隸建寧者七縣,隸汀州者三縣,聽其自置達魯噶齊是也。(成宗賜晉王也孫鐵木兒南鄭縣六萬五千戶,世祖諸王子也先鐵木兒詔安縣,脫歡之子不荅失里寧德縣,忽都魯之子南安縣,愛牙赤之子光澤縣,各一萬三千六百有四戶,又賜湘寧王迭里哥兒湘鄉縣六萬五千戶,而諸王分地則以流官為達魯噶齊,各位所置者為副。)
海都封於哈里雅爾,而內地亦有食邑,海都叛後,不復給,海都死,其子察八兒窮蹙來降,世祖先有旨「諸王皆太祖子孫,其分地應得之五戶絲藏之,俟彼來降,賜之。」至是仍以賜察八兒。元之待宗親可謂厚矣。
明史謂元太祖平西域,封子弟為王,元亡,各自割據,不相統屬,然其子孫散布於西北者甚多,故中原雖失,而塞外苗裔仍不絕,此一代封建之制,所以為後嗣計者,至深遠也。
元代叛王
元封諸王於西北,固收宗支蕃衍之效,然多有據地叛亂者。
其見於本紀者:
世祖時,諸王乃顏反,帝自將討擒之。已而其黨哈丹禿魯又叛,再出師敗之。而諸王中有海都者,尤強盛,屢稱兵內犯,詔以安童佐皇子北平王那不鎮北邊,諸王昔里吉劫北平王,拘安童,脅宗王以叛,帝命伯顏討之,雖敗其兵而海都仍逸去,故常命皇子鎮北邊以備之。成宗及晉王、武宗為皇子時,皆守邊十餘年,未嘗帖服也。
此外見於各列傳者:
土土哈傳有叛王脫脫木失烈吉及鐵哥,皆為土土哈所敗。又擒叛王哈兒魯,誅叛王兀塔海,又敗叛王火魯哈孫於兀魯灰之地,夜渡貴烈河,敗叛王哈丹。
又阿沙不花傳,有叛王納牙等,為阿沙不花所敗。
伯顏傳有諸王明里鐵木兒從海都叛,伯顏以書喻之,明里鐵木兒感泣來歸。
阿朮傳有叛王昔剌木,為阿朮所敗。
阿剌罕傳有世祖母弟阿里不哥搆兵。
塔出傳有叛王曲迭兒為塔出所敗。
暗伯傳有叛王哈魯為暗伯所擒。
昔班傳有火和大王叛,為昔班所敗。
玉哇失傳有諸王和林及失剌等叛。
麥里傳有諸王霍忽叛,掠河西,麥里擊敗之。
忽林出傳有叛王斡羅斯等,為忽林出所敗。
失剌拔都兒傳有叛王脫脫,為失剌拔都兒所擒。
洪重喜傳有叛王八剌哈赤,為重喜所敗。
劉國傑傳有諸王脫脫木反,國傑襲敗之。
孔元傳有叛王失里木等,元出兵敗之於兀速洋。
劉哈剌八都魯傳有叛王昔里吉及脫忽,皆戰敗被擒。(蓋即劫北平王者)
汪惟正傳有叛王土魯叛據六盤山,為惟正所擒。
忙哥撒兒傳有叛王察哈台,為忙哥撒兒所誅。
鐵哥傳有叛王塔不台。
月赤察傳有叛王滅里屯於金山,武宗為皇子鎮北邊時,出其不意,以師壓之,滅里乃降。
成宗元貞二年,猶有諸王都哇、徹徹禿潛師襲火兒哈禿之地。又叛王禿麥、斡魯思等犯邊,直至元貞九年,海都子察八兒及都哇、明里帖木兒等相聚謀曰「昔我太祖艱難以成帝業,我子孫乃自相殘殺,是隳祖宗之業也。今鎮邊者皆吾世祖之孫,吾與誰爭哉?不若遣使請命罷兵,通一家之好。」乃遣使來,帝許之,於是諸王皆罷兵入朝。(床兀兒傳)諸王入朝大宴時,脫脫即席陳西北諸王始終離合之跡,去逆效順義,聽者傾服。(脫脫傳)
此元一代分封諸王得失之林也。
王思廉傳:帝親征乃顏時,思廉謂段貞曰「諸王反由地大故也,漢鼂錯削地之議,實為良圖。」貞以聞,帝嘉之。其時博羅歡亦謂「太祖分封諸王,其地與戶以二十分為率,忙兀、兀魯、扎剌兒、弘吉剌、亦其烈思五部共得十一,乃顏獨得其九,故最強。」然則眾建而分其勢,又析圭分土時所當早計歟!
各朝國書
後魏太武帝造新書千餘,詔曰「在昔帝軒轅,刱制造物,乃命倉頡因鳥獸之跡以立文字。自茲以降,隨時改作,故篆隸草楷並行於世。然經歷久遠,傳習多失其真,非所以示軌則於來世也。今制定文字,世所用者,頒下遠近,永為楷式。」天興四年,又集博士儒生,比眾經文字,義類相從,凡四萬餘字,號曰「眾文經」。是皆因書籍文字傳寫訛謬,特為刊正,以昭畫一,使天下通行,而非另創一體,以便其國俗所用也。
自遼太祖始造契丹字,而夏、金、元以來,遂仿之,各有國書,今摘敘於後。
遼史:神冊五年春,始製契丹大字。案陶宗儀書史會要云:遼太祖用漢人,教以隸書之半,增損之,製契丹字數千,以代刻木。又永樂大典引紀異錄云:渤海既平,乃製契丹大字三千餘言。則製字應在天顯元年也。
趙元昊自制蕃書,命野利仁榮演繹之,成十二卷,字形體方整類八分,而書頗重複,教國人紀事用蕃書。又繹孝經、爾雅、四言雜字為蕃語。
完顏希尹傳:女真初無文字,及獲契丹漢人,始通契丹漢字,金主遂命古紳(谷神)依倣漢人楷字,因契丹字制度,合本國語,製女真字行之。後又製女真小字,謂古紳所製為大字云。(締達傳:是時女真字設學校,命訛離剌等教之,其後納合椿年、紇石烈良弼皆由此致相位,而溫罕締達最號精深。)
元史:世祖始命西僧帕克斯巴(八巴思)製蒙古新字,詔曰「我國家肇基朔方,制用文字皆取漢楷及輝和字以達本朝之言,考諸遼、金及遐方諸國,例各有字,今命國師帕克斯巴創蒙古新字,頒行諸路,譯寫一切文字,期於順言達事而已。」號帕克斯巴為大寶法王。其字凡千餘,大要以諧聲為主。(世祖以國師西番人言語不通,命迦魯納荅思從國師習其法,及言與字,期年皆通,以畏吾字譯西天西番經論。此蓋未製蒙古字以前,猶借用畏吾字也。)
用手机扫一下二维码,在手机上阅读或分享到微信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