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八 章 水上郎君
在妖魔国碧游宫的秘室里,通天教主召集了一个御前高峰会议。出席的各大臣是国师小老先生,野仙领袖大夫子,魔头千手老怪,东方妖煞主席海东青,南方魔煞统帅南宫操,西方精煞主将司徒文,北方怪煞元首杜充,东南方鬼煞指挥计真,东北方乱神魁首孟元,西南方力士统领铁金刚,西北方散神总管温戎,散人首领霹雳子,狂客领队红衫客,以及“五形郎君”老大金郎君等。
    小老先生等到各同僚坐定后,首先发言道:“本国对於攻打佛国的准备已非常充分,但时间尚未成熟,因目前还不能找到适当的战争藉口,所以攻击佛国本土之举,拟暂缓进行。不过,佛国的旁支空空部落,现由佛教败类当权,吃五荤,爱女色,侵犯邻邦,作恶多端,又勾结仙国的散仙和狂仙,四出骚扰,杀伤人类,而佛国无能,失职已久,对其旁支的污行劣迹,置若罔闻,这倒是我们攻打的对象。我王通天教主意欲发扬国威,替天行遭,宜即发兵征讨,兴仁义之师,吊民伐罪,可得人心,直接翦除佛国的羽翼,间接打击仙国的威声,一举三得,不知诸君子有何高见?”
    千手老怪首先拥护道:“赞成!大军开发之日,本老怪愿充前驱。”南宫操道:“本座身为魔国元帅,军旅之事,理应由我统领,不知军师可否同意?”
    小老先生笑道:“当然,这件事少你不得,可是对方都是佛门中人,又有散仙狂仙助阵,实力强盛,试问尊驾如伺调兵遭将,胜此战事?”
    南官操道:“恶僧不过是佛教的支派而巳,良莠不齐,他们凭藉人间历代当权王朝的势力,到处播传出世之想,愚惑众生,其实他们都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家伙,巧立道场名目,贪财好色,其品格比我们妖魔精怪还不如,因此,本座拟立即调动重兵,并利用红黄二个支系之间的矛盾,先诱其双方自相残杀,再予以个个击破,最后施用玉石俱焚的手段,斩草除根,彻底消灭,以免死灰复燃。”小老先生道:“尊驾所谓调动重兵,不知需要多少部队?”
    南宫操道:“当年鬼煞总指挥官计真二级元帅攻破鬼国,仅用其本部人马,已能奏功,极感钦佩,因此,本座愿率属下七十二魔煞,另拨魔卒五千,自信也能完成任务。”
    小老先生道:“根据尊驾的玉石俱焚策略,杀伤敌人,为数必多,万一此举引起佛国和仙国的反感,出兵干涉,不知尊驾将用何法蹬付?”
    南宫操道:“假如仙佛两国竟敢出兵干涉,我们不妨乘此机会,增添援兵,索性大干一场,以报我王当年在诛仙阵与万仙阵挫败之仇。想来台端必有同感。”
    小老先生道:“尊驾如有这样的想法,似乎过分劳师动众,小题大做,结果必误国事。我们攻打空空部落,旨在替天行道,吊民伐罪,不宜多加杀戳,以失天和,更忌良莠不分,玉石俱焚,俾能杜绝佛仙两国出兵的藉口。换言之,我国可以名正言顾地诛其首恶,杀其从犯,同时又要使佛仙两国在心目中也暗认我们诛得好,杀得妙,即使有一部份仙佛不以为然,但碍於正义,也不便置喙反对,更不敢公然出兵干涉,这样,我们既能获得空空部落民心,剪除佛国羽翼,又能打击仙国威声。因此,本国只要使用少数军队,就可达到最大的效果了。”
    南宫操听到小老先生反对,心里不服,面色略变,不过他又想及小老先生乃是国王面前的宠臣,怎敢得罪?于是微笑道:“国师卓见,使本座茅塞顿开,以后还望不吝指教。”
    小老先生鉴貌辨色,见微知著,已明白南宫操口服而心不服,所以也陪笑道:“尊驾太谦逊了,我们讨论国事,如有意见,理应尽量提出,共同研究,互相批评,对公有益,对私无损,希望尊驾多多发言,以收集思广益之效。”
    南宫操的心事被小老先生暗暗点破,不觉微微一惊,随即拱手道:“国师说得是。”
    这时,大夫子用手一掀长须,说道:“国师的原则确是尽善尽美,但老夫尚有一点补充意见,聊供参考。”
    小老先生正容道:“夫子高见,在下自当恭听。”大夫子遭:“替天行道,维持正义,似乎不必动用正规军队。”
    小老先生道:“何故?”大夫子道:“兵是祸之根,灾之源,除非万不得已,不用为妙,何况发兵征伐蕞尔小邦,势必惊动宇宙列国,佛仙神圣在不明真相之前,还以为本国好战成性,显然另有野心,引起他们的反感,自在意中,其后果未必对本国有利。所以,发兵乃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举动,殊为不智,此其一;空空部落的力量虽大,但若与本国比较,犹如卵石,我们若妄用军队,胜之不武,反将贻笑列国,讥为欺压弱小民族,此其二。有那二个原因,老夫认为不宜公然用兵。”
    小老先生听了,连连点头。
    通天教主也微微点了几下头.
    梅东青问道:“不发大军如何替天行道,维护正义?”
    大夫子道:“我们不妨选遣若干适合的干员,分别出动,在暗中进行攻击,这是敌明我暗的策略,使对方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受到挫折。” 海东青道:“夫子以为选派哪一部分的干员,方称适合?”大夫于又捋了一下长须,从容地道,“派遣干员是国师小老先生之事,老夫不敢越俎代庖,但目前的问题尚未决定,是否发兵,还是只派干员。”小老先生道:“我本来主张动用少数的军队,但听了大夫子的高见,就改变初衷,认为他的意见非常宝贵,决定采纳,不知诸君子还有异议否?……”他说到这里,眼光尖锐,向在座各大臣的面上一掠而过,表示征求意见。
    会议一片静寂,显然谁也不反对。
    根据魔国,惯例,御前会议中,国王通天教主并不随便发言,除非在重要难题无法决定,由全部出席大臣联合请求时,他才作出主裁。
    过了一会,小老先生见到无人发表相反的主张,接着道:“我们现在决定选派干员。至于派谁出动,本国师虽握此权,但尚须考虑,并将与各部门首长商讨后再作决定,以免遗材而误大事,所以这件事暂且搁置,容后再议。”
    司徒文道:“进袭空空部落,主要是为了他们劣迹多端,恶贯盈满,但并未侵犯到我们的头上,也不曾损害本国的利益,而我们虽说是替天行道,维持正义,这理由似乎有些牵强,所以我认为本国必须要找到一个藉口,对我们有密切关系的藉口,再加上‘替天行道,维持正义’作幌子,才能冠冕堂皇,文质并茂,不知诸公的高见如何?”
    温戎道:“司徒大夫的意见颇有讨论价值,但那种藉口在一时之间很难找出,如何是好?”
    大夫子道:“老夫倒想起一个很好的藉口。”
    千手老怪抢着道,“我也想到一个。”
    小老先生连忙问道:“不知是何种藉口,还请夫子先道其详,然后再听听千手老弟的藉口,两相比较,以供参考。” 大夫子捋须笑道:“老夫和怪老(指千手老怪)有个义女,她是众所周知的葡萄仙子,此女原是罗刹邦人氏,其父邦主赫利,前为空空部落所灭,该邦遂亡。目前葡萄仙子长寓本国,虽属野仙品级,但有衔无职。她的‘来头’非同小可,不但是双城昆仲,阴阳兄妹,葱岭父女以及霹雳山人等所共有的弟子,而且又是龙凤山凤婆的义女和记名弟子。此外,她又为怪老和老夫同时收作蛉螟寄女。现在我们既然要找藉口,正好利用她与空空部落的一段宿仇。名义上由她出面,替父报仇,重兴罗刹邦,而实际上我们即可乘机而入,进攻空空部落,剪除佛国羽翼,打击仙国威声,实行替天行道的愿望,发扬维持正义的光荣,不知这个藉口是否适当,尚望诸公指正。”
    千手老怪又抢着道:“我所想到的也就是这个藉口,不过,大兄嘴快,被他先得口彩。”
    这时,众大臣都异口同声道:“好极,好极!这藉口好极了!”
    小老先生道,“夫子的藉口可遇而不可求,真是妙到极点,不过,我们理应先向朝廷保举葡萄仙子,由我王下旨封她一个官职,然后暗示她奏请朝廷,申诉冤仇。誓报父仇,复邦兴家,于是我王准其所奏,发令攻击空空部落,这样做法,我们的藉口就成为天衣无缝,尽善尽美了。”
    除了金郎君外,大家对于小老先生的主张表示一致赞成。金郎君道:“罗刹邦地僻境小,区域狭窄,我们斩杀那批反僧,只能在罗刹邦的境内动手,范围不便扩展到空空部落的本土,未免美中不足,这一点应请诸公考虑。”杜充道:“无妨,当年空空集团侵占罗刹邦,必有该集团的主脑人物参与筹划,我们可寻根索源,查出元凶,然后循此根源,彻底追究,直捣其最后的巢穴。这是我们名正言顺得以进入空空部落的步骤。”
    小者先生道:“此计虽妙,但理由尚未充足,必须补充。我们除了杜充元首所讲的步骤之外,还要做到故意放纵在罗刹邦境内的一部分空空僧,让他们逃入空空部落本土。这样一来,我们就可理直气壮地向该部落指名索人,当然他们不会答应。既不答应,我们就有办法,藉此理由,进入空空部落的本土,所谓先礼后兵。”
    杜充衷心钦佩地道:“国师高见,我不如也。”
    盂元道:“根据国师刚才的意见,我们在空空部落杀人,不可施展玉石俱焚的手段,那么,我们应该规定一个原则,怎么样的和尚可杀,怎么样的和尚不可杀,希望国师预先说明,否则杀错了,是罪过的。”
    眼睛瞬了一瞬,小老先生笑道:“讲罪过,怎么可以杀人?我想这样吧!流红血的坏和尚要杀,流白血的不要杀。”
    盂元迷惑地道:“未杀之前,怎知他们流血是红是白?”
    小老先生道:“流白血的必是有道高僧,你们尽量要手下留情。唯一办法:在打斗时,出手不可太狠,只要先伤其肤,如见对方的伤处流出白血,此僧即不可杀,但必须要设法擒之。”
    盂元喃喃地道:“啊!我明白了……不过,要设法擒之,但不知擒来何用?”
    小老先生道:“擒来何用,请盂魁首暂勿过问,总而言之,谁能擒住流白血的僧人,功劳最大,赏赐必多。”
    盂元只得一知半解地点点头,不敢再问。
    接着,小老先生又道:“这次我们出动人数虽然不多,但都是十中选一的精华,进攻空空部落,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又要速战速决,切忌旷日持久。不惜使用任何手段,以达到目的为原则。”
    红衫客道:“据我所知,空空部落的二十一法师,十六长者,十二方丈以及九大高僧都是道行高妙,功力已到超凡入圣的境界,我们与之纠缠,必须付出重大代价,方能取得胜利,想来国师必有妥善策略,足以制服那批僧人。”
    小老先生道:“红衫领队说得对!我们必须付出重大代价,但是,本国师早将对方的情况调查清楚,并巳想出裁制的办法。”
    小老先生说话时,发觉在座一部分妖魔人物的目光都集中在南宫操身上。南宫操面现得色,自以为必将被选作主将,因他德高望重,手提兵权,除他之外,谁也没有任此职位的资格。
    但小老先生却接着道:“这次行动的目标在于驱逐恶憎退出罗刹邦,但我们都非罗刹邦中的人物,在听视上似乎有师出无名的嫌疑,同时在立场上也欠稳健,说话更不能响亮,因此,本国师要推荐葡萄仙子来作主将,由她预头出面,而我们都算是她所邀请去帮助复邦报仇的朋友,当然,在实际上,我们是一切行动的主体,不知诸君子的高见如何?”
    千手老怪欣然道:“国师之言,极为合理,因我女葡萄仙子出面担任元帅,苦主复仇,名正言顺,可说是最适当不过的了。”大夫子也点头表示赞成.南宫操首先认为主将之职非本帅莫属,另有几个妖魔人物也有此同感,不料国师提出葡萄仙子,使南宫操心里大起反感,笑容顿敛,可是千手老怪与大夫子显然都已附议,也就不敢发作,只得呆坐原位,默默无言。
    小老先生态度安静,继续发言道:“本来动用武力,应由南宫操元帅主持,但空空部落只是蕞尔小邦,我们就无须烦劳本国的台柱,所谓杀鸡焉用牛刀。以后我们攻打佛国本部、或进兵天国,到那时,必须仰仗南宫元帅的威力,而他也可大显身手,立功报国了。”
    当然,这是小老先生故意抬高南宫操身份,使后者不因失去“主将”的荣誉而感到难堪。
    南宫操怎会不知小老先生言中之意?他连忙拱手道:“承蒙国师谬奖,本帅到那时哪敢不尽忠报国。”
    其实,从小老先生的那几句话里,不难听出他一边抬举南宫操,一边语带讽刺,暗讥南宫操气量狭窄,当场不曾表示积极的赞助。
    小老先生又道:“有了主将,接着要推选参谋二员,本国师恳请大夫子和千手老弟各荐一员。”大夫子道,“在老夫的心目中,水金书生本是最合适的人选,但他现居仙国,一时难以召回,退而求其次则文中子堪充此职。
    接着千手老怪自告奋勇地道,“本老怪愿作毛遂自荐,不知国师能允许否?”
    小老先生道:“老弟不要讲笑话了,你是大罗金仙的阶级,岂可屈就此职?至于文中子,本国师觉得此仙不错,可以接受。”
    于是千手老怪另选天山七奇的首领袁通将军。
    文中子与袁通一正一邪,分领正副参谋,也可称为左右副帅。
    接着海东青推荐妖煞穆英,杜宁,萧嶂,冯立。
    南宫操选派属下魔煞王道宗,柯笠,甄真,利中子。
    司徒文推选精煞褚武,李陀,郝珊珊,吴淑贞。
    杜亢保举怪煞黄静,周沽,叶伟,朱冬青。
    计真挑选了鬼煞文通,牟玉祺,魏来兴,韩槐。
    孟元提出了乱神山大元,赤福,邝玉,薛娇娇。
    铁金刚推举了部下力士,计有龙,凤,虎,豹,貔貅,梼杌,穷奇,骅骝鹏,雕,枭,獍,魑,魅,魍,魑,巫,觋等十八名。
    温戎推选部下散神神医于一员,又另选白仙娘子和黑仙娘子作为助手。霹雳子也只选属下散人水上郎君。
    红衫客推选盟弟黄衫客为联络官。
    金郎君被小老先生保举为执法官。
    小老先生与大夫子又共同推选了与葡萄仙子有师徒之谊,或交情深厚的下列各员:计有霹雳山人,青城子,赤城子,玄阳子,太阴生,妙法道人,妙音仙姑,菩提子,天山七奇之一的小妹方珍,以及神算子等。
    此外,南宫操又临时提出部下吴奇为解粮官,并另遣魔兵三百名,海东青调派妖女二十名,而计真也拨出鬼率五十名,以供使唤。 最后小老先生补充道:“根据本国师估计:我们出动这股势力,必能击败空空部落无疑,但天下事不如意者往往十占六七,因此,为了安全起见,本国师拟恳大夫子和千手老弟联手作幕后主持,那是防备佛国和仙国共同援助对方时,我们也就有恃无恐了。由于你们都是葡萄仙子的义父,这一点小义务想来不会推辞吧!”
    千手老怪抢先道:“好,本老怪答应。”大夫子也表示义不容辞。
    得寸进尺,小老先生又对大夫子道:“万一仙佛两国甘犯大忌,联合援助空空部落,本国即应增发援兵,到那时,我们必须要烦劳令郎小夫子了。他是猴公的得意高足,如果他有挫折,不怕那做师父的猴公不出场,这是拖其落水的一着暗棋。”海东青道:“当然,有猴公出场,仙佛二国不敢何待,可是他现居天国,安事艳福,乐不思蜀,怎肯回来?到那时,是否会弄巧成拙?”
    小老先生道:“他一定会回来的,因他在本国尚有二位夫人,都已怀孕,将来生男育女,目前虽难预测,但他是个有真性真情的人物,决不会忘思负义,抛弃原配和亲生骨肉,所以这一点我们不用顾虑。”
    大夫子道:“以小儿一人而对抗仙佛两国的大军,只怕力有未逮,不知国师尚有别的妙计否?”
    小老先生道:“不敢说妙计,但本国师已有时付仙佛的万全策略,决不使令郎失败。目前佛国似乎已知我国迟早会出兵攻其本土,所以他们也已在准备抵抗。根据密报,他们要摆设一座万佛连环阵,阻遏我们进军,同时,仙国也不例外,另有一座宇宙万象阵正在策划中。”
    除了通天教主,大夫子和千手老怪之外,其他的妖魔人物听到小老先生的话,无不惊然动容,表示惊骇。
    神态依然,小老先生继续道:“诸君子不必惊悸,从古以来,仙佛两国从不研究阵图,但因目前我国的力量强大,他们都感觉到凶祸临头,小则丧身,大则亡国,是以不得不未雨绸缪,预作准备。至于那二座大阵,虽说是阵中之王,王中之霸,威力无边,但也难不倒我,不是夸口,诸君子可以拭目以待,静观本国师在谈笑中破此二阵。”
    大夫子的道行高深莫测,可与太上老君颉颃,千手老怪的法道也不在元始天尊之下,他们一正一邪都已到达了大无畏的境界,可是别的妖魔人物都已被小老先生说得始则惊,继之以喜,终则信疑参半,因为小老先生破阵的豪语,尚待事实证明。接着,小老先生又道,“不过,那是以后的事,就是破阵,也要等到我们出兵攻打佛国和仙国时,才会发生这样事情,目前不必多谈。言归正耳,我们这次去打空空部落,拟分二批进行,第一批在六天内出发,第二批在十天内起程,至于详细步骤,应由文中子及袁通全权处理,我们暂勿过问。”
    御前会议到此为止,即行结束,各大臣退出王宫,分别前去安排必要的任务。' ' ' ' ' ' ' ' '
    第六天的早晨,袁通率领第一批人员:穆英,杜宁,王道宗,柯笠,甄真,褚武,李陀,黄静,周洁,文通,牟玉棋,山大元,赤福,吴萄,黄衫客,白仙娘于,黑仙娘子,魔兵妖女以及鬼卒各二十名,进入南宫操的元帅府,领取了必要的武器,粮食,药物,杂件用品等,立即秘密动身,向罗刹邦进发。
    第二批的人员也巳全部到元帅府登记报到,除了水上郎君之外。
    元帅府早巳发出紧急文书,通知水上郎君,如期集合,否则,他就要受到严重的军法惩罚。
    可是文书无法传递,因为魔国境内寻不到水上郎君。水上郎君失踪了,谁也不知他的下落。
    文中子已经作出了最坏的打算。万一水上郎君届期误卯,他准备起用水上君子姬一红代其出征。
    因此,水上君子已经接到元帅府的命令。
    至于水上郎君究竟到哪里去了呢?
    有谁知道他的踪迹呢?
    有,只有龙凤山的龙公和风婆知道他的去处。他们知道他领得了通行证件,携带着本家的五个女儿,去云游天下了。
    幸亏龙家五凤随时把行踪向双亲报告,所以龙公凤婆就知道水上郎君和自己的女儿们目前都在地国中洲,邀游名山大川。
    于是龙公风婆吩咐长子神龙太保立即飞鸽传书,叫他与她们火速回国,使水上郎君能及时向元帅府报到从征。
    原来当狂欢大会结束后,众妖魔人物都已纷纷散去,各归本职岗位,而水上郎君当时只不过是客卿地位,行动自由,所以他征得了龙公凤婆的同意,携着五风姊妹去云游天下。根据魔国的惯例,如果做父母的肯让自己女儿跟随水上郎君同去游历,这就意味着:他们已承认他为未来的女婿了,因为魔国人氏大多数信奉摩门教,名正言顺地实行一夫多妻制。在云端上,一男五女并肩而立,他们从浮云隙处向下观看,发现地国的景色,比想象中更为美丽,心里非常羡慕,大家都希望去观光一下。
    忽然,前面有一长排的山峰,高矗云霄,挡住去路。幺凤问道,“那是什么山峰?”
    水上郎君道:“这就是昆冈,俗称昆仑山,听说我们的猴公是在此处出世的。”
    大风遭:“哦?我们难得到此,何不前往登临,以增见闻,不知郎君之意如何?”
    水上郎君道:“亲历猴公出世之地,值得畅游,去!我们去。”
    五女大喜,连忙催动层云,飞近昆冈,水上郎君纵身一跃,纵下云端,跃上山峰,独立昆仑之颠,接着龙家五风身轻如燕,也先后跃上了山顶。
    水上郎君与五女仰望苍天,俯视大地,不觉豪兴勃发,纵喉长啸,犹如龙吟,高空传声,声闻百里,惊动了山神土地,花妖术魅,纷纷出动,前来明观暗察。
    这时,山神与土地连袂出现,走近水上郎君的前面,首先由山神拱手发言问道,“尊驾是何方神圣,在此长啸,扰乱本山清静,违犯山规,是何道理?”
    水上郎君自知理屈,连忙道歉,“在下水上郎君,她们是龙凤山的五位凤姑娘,来自魔国,初到贵处,入境尚未问俗,不知山规,只固一时高兴,偶发长啸,并无恶意,不知者不罪,尚祈尊神多多原谅。”
    山神道,“啊!原来是贵客降临,山神等有失远迎,还望包涵,但不知尊驾来此,有何贵干?”
    水上郎君道:“尊神太客气了。我们六人云游天下,看到昆冈山势奇特,峰矗云霄,心有所感,游兴转浓,所以舍弃云路,跃上山顶,一览此山景物,以舒胸中积愫,此外,别无其他企图,尚望尊神勿疑是幸。”
    山神道:“小神不敢。不过,昆仑是地国群山之王,宇宙灵气聚集之所,仙佛神圣出没之地,妖魔人物修炼之处,尊驾如要畅游,原无不可,但不宜大声呼啸,以碍他人清修,而犯神忌。”
    水上郎君道:“尊神教言,在下自当牢记。”
    山神道:“如此甚好,小神告辞了。”
    水上郎君道:“且慢!”
    山神问道:“尊驾有何吩咐?”水上郎君道:“地国幅员广大,部落众多,除了昆仑山之外,不知尚有何处最足畅游?”
    山神道:“游览之处极多,但不知尊驾喜欢雅游,还是喜欢俗游?”
    水上郎君反问道:“雅游与俗游有何区别!”
    山神道:“雅游者,游山玩水。游山的去处除了本山之外,尚有天山,五岳,峨眉,崆峒,长白等山,玩水的去处是珠江,黄河和长江。至于游山玩水兼而有之的地方,最好是南海的普陀。若论俗游,那就要深入红尘,可以看到人情花花,世事草草,最佳的去处即是俗语所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水上郎君道:“在下也曾听说:地国中洲的苏州和杭州是最好玩的地方,但百闻不如一见,在下倒要见识见识。”山神道:“见识是可以的,不过,希望尊驾不要迷失本性才好。”
    水上郎君道:“是,在下也希望如此。”
    这时,当方土地忽然插嘴道:“尊驾和五位凤姑娘如要到苏杭游览,应该改头换面,否则,下界人氏少见多怪,看到你们的古代衣饰,一定会引起诸多不便。” ,水上郎君道:“多谢老丈指点,到那时,我们会随机应变的。现在,在下倒要请问老丈,到苏杭去的路程如何走法?”
    土地道:“讲到路程,小神最为热悉……”他边说边用手指向东一指,接着道:“沿着大江,向东而去,直到沿海附近为止,再向当地人氏问路,苏杭二州名气很大,无人不知。”
    水上郎君把手一拱,道:“多蒙指教,告辞了。”
    他说完话,率领五女驾起轻雾,纵身飞下山去,去势如电,瞬息不见影踪。在昆冈的山神和土地看到水上郎君等竟有如此深厚的功力,不觉骇然一呆。二神相对望了一眼,心照不宣,双方都在暗想:怎么魔国也会有这样杰出的人材?’ 、
    水上郎君和五风等下了昆仑,一路并不耽搁,逢山过山,遇水过水,经过西康,到达四川的巴县,见到长扛水势湍激,所产鱼类十分新鲜,于是食指大动,就在这儿略为休息,又上馆子去吃了一顿人间的异味——岩鲤。
    这时,他们已经穿着中洲人的服装,水上郎君扮成一个英气蓬勃的武士,大凤算是他的妻子,二凤,,三凤,四凤和幺凤都当作他的妹妹,这样才能避免俗眼炫奇,且沿途借住邸告也比较方便。到了另一郡县,二凤便成为水上郎君的眷属,与他同枕共衾,而其余四凤都暂作他的妹子,如此轮流下去,每到一处,水上郎君就有五凤之一和他伴宿,这是他们在路上早巳互相妥协,大家心甘情愿,五女共事一夫,而且这事也早巳在“群魔乱舞”的情节中讲到过。
    魔国人士不讲礼法,都信仰摩门教义,一夫多妻制度极为盛行,而水上郎君风流成性,这种婚姻制度恰正投其所好,真所谓求之不得。
    在巴县的邸舍里,他们选定了三个上等卧室,水上郎君与大凤同住一室,二凤三凤以及四凤幺凤四人分占二室。
    在水上郎君的雅室里,除了床,柜,双人椅和小桌之外,另有一间小型的浴房。在大凤的目光中,看到这儿是她初夜的圣地,也不算是委曲她自己了。
    他们在邸舍的登记簿上写明是夫妇关系,所以在此成亲,名正言顺。
    当邸合的女侍送过香茗,退出房去,随手关上了门,又当水上郎君和大凤看着那女侍的背影给房门掩没的一刹那,他们真是高兴极了。
    下面是水上郎君与大凤成亲后的回忆:
    “在这个邸舍新房自由的小天地里,一切都以我为主,今夜我要发挥大丈夫气慨,执行夫权,也是我应尽的义务。由于一切都是属于我的,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欢悦,腔上热烘烘地发出胜利的微笑。
    啊!我们过去的恋爱成果,今晚要由我来收获了。在我的思想上,三年是那么悠长的时间,如果花了三年时间修炼武功和法术,我就能创造辉煌无边的招式,以及高深莫测的道行,可是我却用了这段时间赢得恋人的爱情。爱情是生命的资料,这是要比武功和法术更为宝贵,所以我所花的时伺并非浪费。我看到金凤妹抹静坐椅上,双手在胸前交又,微微地低着头,从她的脸部看来,她好像有些害臊。的确,从魔国到地国中洲,路程遥远,计算起来,她到达这里只有几天,对于一切环境是多么的陌生啊!
    房中唯有我们二人,我高兴得不知道第一句用什么话对她讲,她既兴奋,又怕羞,也不知道第一句用什么话对我说。我压不住心头上为一阵阵的热情所冲动,于是走近了她的身边,用动作代替我的语言。首先我把她搂在怀里,紧紧地拥抱着,一边仔细凝视着她的娇容,一边在思想上展开了回忆。
    那时,三年之前,我在天国范了行为不检之罪,被玉帝革除仙级,贬降下界,路过魔国的龙凤山,适逢富家五恶兄弟要强抢五凤姊妹为妻,但五凤不从,便与五恶大战,不敌而逃。她们逃,他们追,正在危急之际,被我路见不平,挺身而出,独力把五恶击退。从此以后,我赢得了五凤姊妹们的芳心。在我的印象中:金凤是个二十三岁如花如玉的美女,有着一双圆圆的眸子,从她窈窕的姿态上显示三围非常均匀,曲线毕露,又从她穿着黄色的薄质紧身锦衫,隐钓可见乳峰尖挺,楚腰纤圩,圆凸的臀部,修长的身材,真是个十全十美的佳人。初次一见,我就喜欢,再次一谈,我就爱她,当时我在心里暗想:最好我能娶她为妻。
    我经过三年恋爱,排除了种种困难,目前她终于做我的妻子了。在我怀抱中的爱妻,我看着她一年年地成熟,现在她已是二十六岁了,还是纯洁的处女,这真是难能可贵的。想到她对我爱情专一,我急不及待地吻她,吻,物,不知吻了多少遍,也不知多少的时间被接吻所占据。
    我的妻,经过热情通到她的体内,情火和欲馅交融着,我们感到好像处身于冬天里的春天了。她闭着双眸,依偎在我的胸怀里,享受我给她的百般温存。
    妻热情地接受深吻,舌尖和舌尖挑逗着,津津有味,嘴唇开始发麻了。今晚我们能够自由自在,随心所欲,二个人一条心,充满了心底里的喜悦,不是言语所能表达,无声胜于有声,一切情感尽在不言中。
    那时,妻似乎娇慵无力,脸上隐约地呈现着红晕,显然她已陷入情意迷惘的境界里了。
    她已是我的妻,我也无须顾忌,不必再讲究客气,斯文,礼貌或假装正经。这时,如果我还不想发挥大丈夫的本能,那简直是违反天性,丧失人情了。
    当我们举行周公之礼的时候,妻不愧是出身名门,第一次接待丈夫,娇容可爱,羞态可掬,反应是热烈中带着稳重。当时,我忘记了本人是龙祖的后裔,曾经名列仙班,但现在美色当前,我不想再做神仙,宁愿一辈子浮游在爱河里,做个快乐的凡人。
    当然,我心里明白:首次与妻鸾凤和鸣,理应怜香惜玉,千祈不宜急躁颠狂,乱闯乱撞,否则妻受到伤害,于心何忍。
    懂事的丈夫必能善观妻子面色和双眉表情,作为进遇准则。这样,夫妇欢乐缠绵,就能筑成灵肉一致,建立永久爱情。”
    次日,日上三竿,水上郎君与大凤方才起身洗盥,凤氏四姊妹就嘻嘻哈哈地走进房来,向他们道喜,大伙儿有说有笑,非常快乐。大凤满面笑容,眉目之间隐约地流露春意,真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是也,因此,她格外高兴,慷慨地拿出四粒延寿金丹,分给四位妹妹,这是由于她们情让了初夜的风流权利,大姊感恩图报,就赠送那些宝贵的礼物。
    接着水上郎君与她们商量旅程,大家决定要由水路东下,于是他付清宿费,立即率领五风离开邸合,准备雇舟出发。
    他们前脚离开邸舍,后脚就有一个像幽灵般的人物闪电式进入水上郎君与大风所住的房间里。他把他们遗留在床褥上的风流污渍——龙精凤掖,用药水冲洗下来,放入瓶中之后,就迅速走出邸舍,再去盯他们的梢。
    这个幽灵般的人物是从魔国私逃下凡的邓耶于,野仙品级,精于炼丹,善用羽箭,又炼成了来无影,去无踪的本领,生性贪梦,敢于冒险。他也是被魔国暗中所通缉的逃犯之一。
    为什么魔国要暗中通缉他呢?
    原来当魔国举行狂欢大会时,邓耶于从大厅里的天国宝物陈列橱中偷窃了一瓶万引灵丹,又名万灵引剂。那时,另有许多妖魔人物也曾偷盗宝物,但他们都已被迫在黑暗中退还脏物,唯有那邓耶于贪心太重,不肯退脏。他把那脏物私自放入大厅外边的墙孔内,可是,他的动作虽快,还是逃不过绿衣使者——鹦鹉的眼光。当它看到像一个幽灵般的影子闪向厅外时,它立即振翅飞到厅窗的横档上,伸出鸟头向外探看,发现那邓耶子正在墙内暗藏一件什么东西。它正想大声叫喊,忽被邓耶子发觉它在旁窥视,于是他把手中的羽箭向它扬了一扬,吓得它连忙缩舌,不敢叫喊。等到南宫操元帅也走到窗口向外探望时,邓耶子早巳闪回本座,所以他没有看到什么。后来狂欢大会草草闭幕,南宫操忽然想起绿衣使者飞到窗口时的那种可疑姿态,就私下向它查问,始知有一个手握羽箭的人在墙孔里暗藏一件东西。于是他不动声色,走到厅外检查墙孔,但毫无发现。最后他查出拥有羽箭的人就是野仙邓耶子。
    南宫操心里明白,那邓耶子一定偷了什么天国宝物,暗藏墙孔,等到狂欢大会散场后,又把那宝物从墙孔里取去。因此,他发出命令,急传邓耶子前来谈话,以便查询究竟是什么宝物,不料邓耶于做贼心虚,早巳逃离魔国,不知去向,因此南宫操立即呈奏通天教主,一边暗中须发命令,捉拿邓耶子归案法办,一边检查天国宝物清单,发觉失窃的是一瓶万灵引剂。
    说到那万灵引剂,是制炼金丹和仙药的主要原料,极为宝贵,有此引剂,可收炼丹事半功倍之效,否则就要事倍功半了。
    邓耶子是魔国著名的炼丹士,他偷盗万灵引剂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为什么通天教主只在暗中下令追究,而不公开通缉呢?
    万引灵丹是天国之宝,宇宙间的稀有妙剂,它是千手者怪从天库里偷来的,来路不正.现在此宝忽然失窃,魔国当然不便宣布被窃真相,以免自扬其丑,所以通天教主只能假借别的原因,暗令通缉,同时又派遣许多妖魔人物,四出察访,追拿邓耶于。再说邓耶子挟着万灵引剂,安全逃抵地国中洲,心里非常高兴。他暗想道:“有了这宇宙间的妙剂,我就能炼出许多金丹和仙药,丹药炼成之时,便是我白日升天之期。”
    那万灵引剂只不过是一种奇妙的药料,但制炼金丹仙药,还需要灵芝,玉露,仙花,千年首乌,万年人参,金果,雪莲,丹砂,龙精,风液等奇珍异物,互相混合,才能收君臣辅弼之效。
    因此,邓耶子到了地国,就假扮江湖郎中,潜赴昆仑山搜采灵芝,雪莲,仙花,五露等珍品。真是无巧不成事,那天,他忽然听到一声龙吟似的长啸,发自昆冈,声震山壑,这就引起了他的注意。于是他隐匿了自己的身形,翘首向高处观察,不久,就看到了一男五女驾着轻雾,从昆冈飘飞而下,不觉大吃一惊,因为他认识那男的悬水上郎君——龙祖的后裔,五女都是龙风山上龙公凤婆的女儿.他暗忖道:“莫非东窗事发,国王通天教主派他们前来捉我?”
    后来邓耶子又看到那龙氏五凤对水上郎君非常亲热,亲热得超过了普通的友谊,才开始放心,认为他们和他自己一样,也是偷逃下凡,决不是来捉他的。
    他又暗想道:“噢!是了,他们恋奸情热,私奔下凡。”
    他放心之后,忽起贪念,因龙精和风液是炼丹所需的主要副料,那都是他所志在必得的东西,除非他们不做合欢之事,否则,他得此二物,易如反掌。
    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怎可交臂失之呢?因此,邓耶子就决意盯梢。他一直远远地跟随在水上郎君和五凤的后面,果然,到了四川巴县,水上郎君与大凤在邸舍定情,龙精风液被邓耶子暗中收取,使他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照理,邓耶子既已唾手而得目的物,就应心满意足,可是贪念太重,一心要想多炼金丹仙药,所以他不顾后果继续盯梢,希望获取龙精凤液多多益善。
    且说水上郎君雇了一艘中型航艇,携同五女,沿着大江顺流而行,一路水光山色,莫不胜收。巴蜀号称天府之国,山珍异味,应有尽有,更兼水上郎君出手阔绰,赏赐很多,艇夫们侍奉酒肴茶水,加倍殷勤,他们窃窃私议,都认为对方若非官家之子,便是王族后裔,所以旅程服务非常周到。
    肮艇自巴东经巫山,在夷陵以西,巫峡以东,飞渡黄牛滩,崆岭滩以及新滩,该处水势险恶,礁石林立,波涛汹涌,悬崖削壁,奇绝天险,水程难行,艇身激烈颠簸,若以长江三峡比作航道上的毒蛇,那酉陵峡便是可怖的蛇口,可知其峡雄之险,无怪龙氏五女大惊失色,即使水上郎君也不禁凛然心动。
    可是他们也有快乐的时候,譬如到了夔州(又称荆门)附近地段,舍艇登陆,由艇夫领路,探寻汉代美人王嫱的故乡,以及诸葛武侯的八阵图遗迹,又远游巫山的独秀、笔峰、集仙,起云、登龙、望霞、聚鹤、栖风,翠屏、盘龙、松峦和仙人(又名神女)等十二峰,井赴朝云庙访问了巫山之女,最后到达妙用真人柯,谒见巫山神女。
    巫山峰峦上矗云霄,山脚直插江畔,太华衡庐,皆无此奇,宜为神仙清修之所。
    龙氏五凤与巫山之女一见如故,非常莫逆,后者不吝指教,在秘室中面授机宜,无非是男女云雨的奇妙理论。
    他们在妙用真人(即巫山神女)那边,也受到亲切的接待,真人还破例为这批不速之客举行了丝竹演奏,都是仙家名曲,非人间所有,曲曲妙音,播传峰顶,袅袅不绝,顿使山猿鼓舞,狂啸欢呼。
    二位主人既然如此热情,一个指导云雨妙术,可以增加人生乐趣,另一个演奏仙曲,以娱佳宾,那么,客人就不得不有所表示,酬谢高情厚谊,于是水上郎君就拿出二粒金丹,分赠二位主人,宾主皆大欢喜,珍重道别。
    在这样的场合里,那领路的艇夫却是凡夫俗子,当然无福参加,因水上郎君在事前再三吩咐,叫他在巫山山麓等候,一不准离开原处,二不准上山,以免这种风流雅集被他传入人间,引为怪事。
    他们在山上逗留的时间并不甚久,而山下的艇夫已经等候了三日三夜,好在他身边带着干粮,因此没有挨饿,真所谓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
    当时,那艇夫实在不耐烦了,几次三番想要离去,但他又想到那些贵客都像财神,出手慷慨,看在钱的面上只得耐心静候,果然,三天之后,他遥远地望到他们下山而来,不禁大喜,连忙上前迎接,欢声招呼。当然他也收到酬报。水上郎君赏他金元宝一锭,重约十两,吓得他以为这位贵客发疯了,把金元宝作为赏钱,不觉呆了一下,后来看到对方毫无异状,且不像是开玩笑,他终于伸出颤抖着的双手,接受了这笔财物,不由喜出望外,嘴里横谢竖谢,又巴结地领路而行。
    他们回到艇上,已近黄昏,水上郎君吩咐开饭。
    大江水危滩险,不宜夜航,艇泊江畔,准备过夜,同时他决定今夜要与二凤洞房,以便他们从巫山之女那边所学到的云雨理论,付诸实践。
    这艘中型航艇,除了艇员宿舍与餐厅之外,另有三个雅洁的客房,大凤与幺凤合占一室,三四双凤同占一室,另一室当然是水上郎君与二凤的新房。
    单说水上郎君与二凤,被大凤等姊妹四人送入洞房之后,房内没有第三者,新夫妇就可以毫无顾忌地谈亲密的情话了。
    兴趣勃然,乐在心头,水上郎君开始道:“亲爱的,新婚初夜,我们先来清谈,既可增添情趣,又不辜负良宵,你是否赞成?”羞人答答,喜上眉梢,二凤轻声答道:“只要郎君喜欢,妾身自当遵命,不过,谈什么呢?你说吧!”
    水上郎君含笑道:“古人道;‘洞房花烛夜,金榜挂名时’,可是,为夫羁身贵国,功未成,名未立,自觉惭愧,探恐日后未能为贤妻争取荣华富贵,不免耿耿于怀。”二凤安静地坐在床边,姿态自然,柔声道:“依妾身看来,功名富贵犹如浮云,何足挂齿?妾身只要能与郎君久长厮守,于愿已足,即使常啖清菜淡饭,亦所甘心。”
    肃然起敬,水上郎君从椅上站起身来,拱一拱手,然后又坐下道:“我妻贤淑,为夫高兴极了。话虽如此,但大丈夫立身处世,总须有一番作为,方称不虚此生。”二凤双眸含情,微笑地道:“这是郎君的抱负,也是丈夫的才智,妾身万分喜悦,何况郎君文武全材,将来出入头地,自在意中,不过,对于前程事业,进取之志不可无,而退让之心也不可少,最好是随其自然,避免强求,所谓旷达保身,永享天乐。”水上郎君道:“我妻之言极是。为夫倒要再问:夫妻之道如何?”
    二凤反问道:“关于哪方面呢?”
    水上郎君道:“一般的生活上。”
    二凤道:“夫妇之道,以爱为基础,再加上双方的谅解。”
    水上郎君道:“那么,在床第上呢?”
    二凤娇羞地道:“这个……不知道。”
    水上郎君戏谑地道:“那巫山之女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二风道:“不过,妾身不大喜欢,因为她的话似乎太过火,羞人的,我觉得不好意思。”
    水上郎君道:“这是神圣的,幸福的,美好的,快乐的……来吧!亲爱的……”他说着,站立起来,走近床边,把二凤紧紧地搂在怀里,接着道:“你撩人的……”
    于是他吻她了。二凤的双颊发红了,呼吸急促,浑身渐渐地热起来,纤纤玉手情不白禁地也紧抱着水上郎君。
    她本想抑制自己,不要过份放浪,以便保持尊严,免被丈夫看轻,但她敌不过丈夫的热情狂放,因此立即失去主动、无法自我控制,终于闭着双眸,享受他给她的深吻。吻发出了热力,热力产生热情,热悄化作欲焰。
    这是男女双方一夫妻都有同样的感觉。
    于是水上郎君抱起了二凤,轻轻地,又小心地,将她放置床上,顺手脱去她的绣鞋。接着,他拉拢床帐,又脱下自己的衣裤和软靴之后,就敏捷地进入帷帐。
    食色性也,美色当前,谁不爱好?水上郎君身为第二次新郎,已有性的体验,所以他对付二凤的浑身解数与对付其姊大凤比较,则更有魅力。可是,对于她,他的某些动作显然是太轻薄了,无礼貌的,近于侮辱的,且有损女性尊严的,可是在她身边的主动者,却是她亲爱的丈夫,那末,情况就不同了。在意料中,她对他的种种逗挑举动,似乎都不以为忤。不但如此,而且她除了暗表欢迎之外,芳心甚为喜悦,固为她热情如火,处处表现逆来顺受,态度非常合作。水上郎君是何等人物,岂有不知她新婚燕尔,渴望初试云雨,而作出显著反应的原因?总之,二人缠绵于小世界里,一切的过程都是妙在不言中。
    梅开二度之后,夫妻格外恩爱,并肩拥抱而卧,二人卿卿喁喁,说下尽的甜言蜜语,讲不完的风流体验,直到五更,方才睡熟。
    次日清晨,航艇开舵,大凤等姊妹四人早巳起身,但不敢惊动新婚夫妇,等候了许久,不见动静,只得先进早餐,直到近午,水上郎君与二凤起身开了房门,凤姊凤妹等就依次走入房内,向新夫妇道贺,大家欢笑一番。
    不久,艇上管事备妥丰富的酒肴,吩咐侍役来请他们用膳。
    午餐时间,航艇照例暂泊岸畔,因艇夫们也都要吃饭。
    在餐室里,他们六人同坐圆桌旁边,首座是水上郎君,在他的左右奉陪着大凤和二凤,接着三凤四凤依次列席,幺凤则敬陪末座。
    幺凤宇起酒壶,分别替水上郎君和四位姊姊斟酒,最后她也斟了一杯给自己,于是大家开怀畅饮。水上郎君面对五位如花如五的美女,兴致极高,食欲大振,三凤四凤和幺凤等殷勤劝酒,不知不觉地他已饮了二十大杯。醇酒美人,准不喜爱?现在,大凤和二凤已是他实际上的妻子,而其余的三位凤女不久也将与他轮流成亲,五姊妹共伴一夫,这种艳福,天上无,人间少,而在魔国所见到的也不过是他们而已。
    五位凤女之中,只有幺凤最为刁蛮多计,她往往会想出花样,作弄水上郎君。
    这时,她看到水上郎君态度放浪,面色微红,似已半醉,于是她就对三凤和四凤使了一个眼色,她们心里明白,点头表示同意。
    接着,幺凤郑重地对水上郎君道:“喂!郎君,人家都说你是文武全才,小妹对于你的武功已经领略,确是非常高明,但我不相信你在文艺方面,有什么特殊之处,你何不一献才能,以证名符其实?”水上郎君大笑道:“哈,哈,哈哈,你想考找?”
    幺凤道:“不是我想考你,是三姊和四姊。”
    他笑嘻嘻,目光随即转向三凤四凤,接着道:“是你们吗?”三凤含笑点头,四凤并不回答,等于默认。
    幺凤道:“不错吧!我没有说谎,不过,她们—个是主考,一个是改卷,但考试题目则要由我指定。”
    摇头晃脑,好像冬烘先生那样,水上郎君道:“噢,我明白了,那是你们联合考我,不是吗?”
    幺凤道:“也可以这样说。”
    水上郎君道:“小妹,这事现在使不得,使不得。”
    幺凤翘起嘴唇,不悦地问道:“为什么?”
    水上郎君陪笑道:“现在我已醉了,在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情况之下,文思失灵,怎能应考?”
    幺凤坚持道:“不行,我们现在非要考你不可。”
    双手乱摇,水上郎君道:“现在考我,小妹,我会出丑的。”
    幺凤微笑道:“是的,那正是我们的愿望。”
    水上郎君惊异地道:“你们为什么都要我出丑?”
    幺凤瞬了一瞬美目,若真若假地道:“是的,我们要你出丑,因为刚才你太猖狂了,只对大姊和二姊说笑,没有把我们三人放在眼睛里……”她说到这儿,停了一下,对大凤和二凤也使了一个眼色,接着往下说道:“不但如此,如果你没有什么文学修养,我们还要革除你文武全才的美名,使你成为一个微不足道的武夫、俗物,并不准亦在我们姐妹行里称霸逞雄。”
    水上郎君心中大急,连忙辩护;苴.“好小妹,你误会了,我决无此心,三妹,四抹,你们也不要误会,我……我我是……”
    幺凤立即挥手阻止他再说下去。她用冷酷的语气说道:“你不必为自己解释,如果你看得起我们三人,快些向我领取试题……刚才你说酒醉,文思失灵,那完全是言不由衷的。当年李白,他能饮酒百杯,成诗百篇,目前,你郎君不;过饮了十几二十杯酒,就推说文思失灵,岂非笑话奇谈?你身为丈夫,号称文武全才,竟然推三阻四,还要花言巧语,假借理由,企图搪塞过关,即使三岁孩童也不会相信你的话,你当我们三姊妹是什么人?你的大丈夫气概何在?”这时,大凤和二凤已知幺凤的用意,所以她们二人面现笑容,并不开腔,静观事态发展。
    水上郎君对付女性自有一套本领,“小”的功夫非比寻常,他听到幺风如此重言重浯,毫不生气,反而嘻皮笑脸地道:“喂!好小妹,你这又何必呢?我们都是亲人,并非冤家,你没有理由说我‘不把你们三人放在眼里’。你这句话真是太冤枉我了,使我非常痛心,因为我可以宣誓,既无此意,又无此理而有像你所说的那样事实,这一点我必须要为我自己辩明。至于你们,不,我的三位亲人想要考我文才,我并不反对,但我要求最好假以时日,容后补考……不过,根据目前的情况,三妹和四妹可能会答应,但小妹是否也肯同情我酒已乱性,却不敢确定,因此,我只得遵命应试,请小妹赐下试题吧!”
    幺凤道:“男子汉装腔作势,毫不直爽,我最讨厌……现在我问你:你擅长作文,还是吟诗?”
    水上郎君笑道:“二者都不是我的专长,不过,我对作文较有兴趣。”
    幺凤道:“诗呢?”
    水上郎君故意显出有些尴尬的神色,讷讷地道:“诗?当我有灵感时,偶一为之,但现在没有灵感,恐怕不行。”
    幺凤得意地笑道:“那好极了,我偏要你作诗,让你出丑,以后也好收敛你的狂态。”水上郎君村假作惊慌之状,说道:“呱!我的亲人呀!你真厉害,我服你了……但是,请你,好小妹把诗题出得简单些。”
    幺凤冷然道:“你不要亲人亲人乱叫,肉麻当有趣,现在,这儿是什么地方?我们是考试官,你不过是考生而已,明白吗?”
    水上郎君端正了态度,拱一拱手,说道:“是,是,考官人人在上,晚生明白了。”
    他的姿态引得大二双凤扪嘴而笑。
    幺凤道:“你听清楚,诗题是‘三峡’,做七古一首,时限—炷香。”
    这次幺凤上当了,她不知道那水上郎君是拙于文而巧于诗。水上郎君又装出吃惊的样子,道:“前日我们经过三峡,今日考它就出这个题目,难题难做,使我考生非常为难,但现在我只得勉为其难了,如不当场出丑,难矣哉,难矣哉……”他说着,歪过头去,笑向大凤道:“大妹,烦劳你准备文房四宝。”
    大风含笑,点头起身,走出餐室,回到自己房中,取了笔墨纸砚,正想重回餐室,忽见一个像幽灵般的影子,从对面二凤的新房里一闪即逝,瞬息不见。她走近那新房的门前,向内观察,但一切毫无异状。她以为自己眼花,因此不以为意,就迳返餐室,把文具放在另一桌上,当时由二凤前来蘸水磨墨。
    水上郎君立即起身,走到那桌旁坐下,握笔按纸,低头疾书。
    他先写题目“三峡”,不久,半炷香的时间还不到,他已做成一首七古。他拿着诗笺,先看了一遍,自觉无瑕可击,尚称满意,于是立起身来,走到四凤的身边站停,把诗笺递上,说道:“拙作请阅卷大人斧正。”
    这时,幺凤和三凤都把身子挨近四凤,在旁轻诵,大凤和二凤也走到四凤的身后,偷看丈夫的新诗,而水上郎君早已坐回原位,一边饮酒,一边观察那五位亲人的姿态和神色,觉得她们各有其妙,于是心中大乐。
    只听到四凤朗通道:“三峡”。“蜀道不难蜀江难,三峡江中多险潍,我过此地失魂魄,至令尚觉心胆寒。”
    三凤道:“起势有劲,但只可点,而未可圈。”
    四风接着诵道:
    “水势逆折漩涡急,猿声凄惨杜鹃泣,澎湃狂澜万丈翻,浪花高溅江云湿。”
    三凤又道:“上三句平平,但第四句:‘浪花高溅江云湿’,此乃奇句,不可多得,可喜可贺。来!我们姊妹五人应敬郎君一杯。”于是幺凤立即为各人斟酒,五位凤女同向水上郎君干杯,以表贺意。
    水上郎君也干了杯,谦虚地道:“多谢抬爱谬奖,本郎君殊感惭愧。”幺凤把嘴—撇,说道:“这样的态度是对的,不过,现在暂勿得意,且看后面是否还有佳句。”
    四凤继续诵道:“一滩才过一滩来,奔雷激电声喧咴,山石水礁列戈戟,失势葬入鱼龙胎。”三凤口评道:“第三及第四不失为佳句,可圈。”
    接着,四凤又诵道:
    “历尽险滩日正午,更生重庆忘艰苦,云迷巫峡十二峰,峰峰阙处青天补。”
    三凤拊掌大笑道:“结句大妙,理应侑觞祝贺,来……”
    幺凤连忙阻止道:“且慢!结句虽佳,但与上句的意思不相连贯,怎可敬酒?”
    水上郎君道:“怎么意思不相连贯?”
    幺风道:“你再仔细想想。”
    大凤和二凤同声道:“小妹的意见不错。”
    四凤道:“小妹指出:既是‘云迷巫峡十二峰’,当然十二峰都已被云掩遮,那末,何来峰峰的阙处,岂非意思自相矛盾了吗?”水上郎君点头叹道:“是,是,指责得是,不但不宜敬酒,反应罚酒三杯……不过,现在我又想到另外二句,‘云迷巫峡三五峰,余峰阙处青天补’,代替原来的二句,不知三位考官大人能否通融?”
    四凤道:“好虽好,但气势较弱,不及原来的二句雄伟,我想把‘迷’字改为‘散’字,不知是否妥当?”
    幺风道:“巫山多云,十二峰不可悉见,所常见的不过八九峰而已,因此,云迷巫峡十二峰之句,似乎不能成立,至于云散巫峡,十二山峰全能见到,这种景象是否可能呢?”
    三凤道:“宁宙景象,瞬息万变,云迷巫峡十二峰是可能的,而十二山峰全能看到,也非决不可能。”幺凤道:“喂!郎君,你是哑的,怎么不开门?”
    水上郎君道:“你们考官正在推敲,我是考生,没有置喙余地,所以我只好静默。”
    对着水上郎君,嘴巴一撇,眼睛一白,幺凤道:“阿唷!现在—本正经,倒会作状。”
    大凤道:“我也想出一句,可否容我发言?”
    三凤道:“当然可以。”大凤道:“云隙忽现巫峡峰,末句‘峰峰阙处青天补’照旧,不知是否熨贴?”
    二风道:“我觉得这句很好。”
    三风道:“我给你们搞胡涂了,不知道哪一句好。”
    四凤道:“郎君,你的意见如何?我准许你发表高论。”
    水上郎君看着五女辩论诗句,互相推敲,心里非常高兴,他说道:“我以考生的资格来批评考官,似乎不很适当,我想这样吧;我的同窗好友文曲星君,现在天国,将来我见到他时,再提出这个问题,请他斧正,你们觉得我这样做好吗?”
    幺凤道:“你能虚心向人讨教,这是对的,希望你以后经常保持这种态度。”
    二凤道:“对于郎君的新诗,现在我以主考官的身份下结论了。基本上这首诗,虽有小疵,却无败笔,勉强可称佳构,我想批它九十分,准予及格,四妹,小妹,你们同意吗?”
    四凤道,“我赞成。”
    幺凤道:“小妹没有异议。”
    三凤道:“郎君卫冕成功,保持了文武全才的荣誉,我们姊妹五人应该敬酒相贺。”
    幺凤一边斟酒,一边对水上心郎君说道:“这次算你侥幸得手,下次我们再要考你一下。”水上郎君笑了。五位凤女陪着他笑。于是大家举杯,一饮而尽,酒醉饭饱之后,各自回房休息。且说二凤和水卜郎君回到卧房,看到床上已经换了一条新褥,心想:那是艇役换的。
    他们绝对想不到那新褥不是艇役所换,而是野仙邓耶子以新易旧,又偷去了他们的龙精凤液。
    这时,航艇早已开舵,江流湍激,艇驶如飞,不日到达巴陵,此地为洞庭湖入口处,乃湘省的门户,气象万千,形势雄伟,水上郎君吩咐艇家在此停泊,准备登岸游览。
    艇家立即移艇江畔,下锚停定。
    水上郎君正拟率领龙氏五凤上岸,忽见一位白须老者,手握藤杖,从跳板走上艇来。向水上郎君鞠躬为礼,状甚恭敬。他朗声道:“不知贵客驾临敝地,有失远迎,千祈原谅。”
    水上郎君连忙还礼道:“不敢,不敢,请问老丈高姓大名?”
    那老者道:“老朽岳阳山人,幼喜吐纳之术,略有成就,今午远望上游,发现瑞气隐现,沿江而来,知有异人过境,是以在此等候,不料竟是龙裔公子,本地数万居民有救了。”水上郎君骇然道:“山人此言是何意思?”岳阳山人低声道:“公于有所不知,最近洞庭湖出了蚊精,自称水府真君,法道无边,威力绝伦,在湖口兴风作浪,扬言水淹巴陵,要夺取洞庭君的王位,并拟强娶洞庭君的孙女青霓公主为妻。三日前,他在岳阳楼畔与洞庭君的爱弟钱塘君大战三百回合,结果,钱塘君负伤锻羽而去,部属毛南二尉亦受重创。那蚊精水府真君陆战得胜,闪焰高涨,约定今晚五更与洞庭君水战。如果发生水战,江湖波浪大作,洪涛万丈,当地百姓必将葬身鱼腹,无可能幸免。老朽不忍见此惨剧,特地前来恳求公子,至盼援助洞庭君—臂之力,除此妖孽,真是功德无量。”水上郎君也低声道:“噢!有这种事?那妖精以前有否伤人?”岳阳山人道:“人倒不曾伤过,但大批水族鱼虾却被其吞食果腹。”
    水上郎君疑惑地道:“不可能,既是妖精,岂有不伤人之理?”
    岳阳山人道:“事实如此,老朽不敢胡言乱道。”
    水上郎村半信半疑地道:“这倒奇了!既然如此,山人请先回去,今夜五更我准备临场观战,以便见机行事。”
    岳阳山人道:“这事非同小可,务望公子鼎力援手,灭此妖孽,造福万民。”
    水上郎君点头道:“请山人放心,我自有主张。”于是岳阳山人又必恭必敬地作了一揖,告辞而去,但临行时,他又郑重地向水上郎君道:“事关本郡数万人生命,盼望公子慈悲,功成之后,上天必有好报。”
    水上郎君道:“山人无须忧虑,届时我当略尽绵薄,这是我义不齐辞的。如果山人有兴趣的话,不妨与我同去,今夜三更,你我在岳阳楼头再见。”
    岳阳山人与水上郎君谈话的声音极低,除了龙氏五凤之外,所有艇员都未听到。' ' ' ' ' ' ' ' '
    等到岳阳山人离开航艇,水上郎君转身对着五凤姊妹笑道:“不要上岸了,让我们把这事预先研究—下,以免临时慌张。”他们回到卧室,刚刚坐定,艇役忽在门门出现,他说道,“有老翁求见公子,他在餐室坐着等候。”
    水上郎君问道:“是不是刚才来过的那位老先生?”
    艇役道:“不是,刚才来的是白须,观在来的是黄须。”
    水上郎君道:“知道了,你先去回话。说我就来。”
    艇役去讫。
    水上郎君刘五凤姊妹道:“本族的洞庭君来了,你们都随我出去,让大家认识,以后也好说话。”
    他说着,即从座起,举步走向餐室,后面跟随着五凤姊妹。
    洞庭君一见水上郎君进入餐室,立即起身跪拜,在他身后的小童龙孙也慌忙随着祖父跪下,合着双早乱拜不已。
    洞庭君边拜边道:“不知叔公驾到,恕侄孙等未能远迎……”
    水上郎君连忙把他们祖孙拉起,并命回坐原位,接着他自己也坐下来,说道:“龙君怎知我到了这里?”
    洞庭君欠身道:“据巡江夜叉报告:叔公降临,所以侄孙急忙前来请安,连衣冠也来不及换了。”
    水上郎君道:“有劳你了。”
    这时,洞庭君注意到水上郎君身后站着的五位美女,问道:“恕侄孙眼拙,不知那五位姑娘是本族哪一房的?”水上郎君道:“她们都是拙荆。”
    洞庭君大惊道:“原来都是叔婆,请恕侄孙刚才失言,……”他急忙起身,向龙氏五凤跪拜,接着道:“侄孙拜见五位叔婆。”
    那小童龙孙也学着他祖父的样,跟着跪拜。
    龙氏五凤等都上前扶起洞庭君和龙孙,异口同声道:“龙君请勿多礼。”
    水上郎君也帮腔道:“龙君是—方之尊,德高望重,我们的辈份虽高,究竟是后生小子,何况双方都是五服之内的族亲,何必行此大礼。”
    洞庭君道:“族亲众多,正系支系何止万千,互不相识,若见面时,彼此不知是族亲关系,礼数虽疏而不罪,若已经知道,则礼不可失。”
    原来四灵之首的龙族,在原始时代已分为二大系统——正系与支系。正系的龙族曾受玉皇大帝敕封,尊为水国的君王,例如四海龙王,三川五湖之君及其上代龙族,都属正系,有职有权,历代相传。支系就是水上郎君,及其上代与最上代的龙族——祖龙或称龙祖。
    自从有龙族以来,要算龙祖的辈份最高,他在原始时代出世,有功于天国,但不愿受玉帝诰封,在不得已的情况之下,玉帝乃封宗龙为水国之长,现在的四海龙王,三川五湖之君,包括洞庭君在内,都是宗龙的后裔。根据南北二斗星君所珍藏的龙籍记载,祖龙与宗龙兄弟究竟是谁龙所生,都已无法查考。
    正系龙族比较富有,娶妻早,生于也早,辈份却低。支系龙族的家境清贫,娶妻迟,生子亦迟,但辈份较高 若以洞庭君与水上郎君为例,前者年已五千多岁,而辈份要比年轻的后者低了二辈,所以前者称后者为叔公,其孙——小童则比水上郎君低了四辈。若论道行及武功,则正系不及支系良多,原因是正系龙族的子孙,过着舒适生活,富贵趋于逸乐,缺乏修炼之心。支系龙族的后裔大都有其远祖之风,生性谈薄,以财为草,以身为宝,勤于修炼,得道者多,所以龙族修成龙神龙仙,十之七八是支系出身。且说洞庭君拜见五凤姊妹五人之后,就从身边摸出分水宝珠五颗,送呈五位叔婆,各得一颗,作为见面之礼物,又奉赠叔公水上郎君——柄龙形宝剑,她们推辞再三,然后接受,各自纳珠入怀,而他则随手把剑放在案头。不言可知,洞庭君之所以慷慨赠剑,无非是想讨好水上郎君,博其欢心,然后乐于助他一臂之力,斩杀蚊精——水府真君,因为此剑乃太古神器,一切精怪的克星,但正系龙族之中谁也不敢使用。
    为什么?
    龙形宝剑属于水国十二神器之一,其威力与过去东海龙宫的金箍棒有异曲同工之妙。在水国,谁也不敢使用金箍棒,最后物遇其主,为齐天大圣孙行者所得。龙形宝剑亦然,在人材凋零的正系龙族中,没有一个龙王或龙君有足够功力和道行,胆敢用此宝剑。有神器而不能使用,等于废物,洞庭君经过详细考虑,最后又横想竖想之后,终于决定赠剑,因为水上郎君的品级曾列仙班,道行武功,高深莫测,惟他才有资格做这把太古神器的主人。
    水上郎君获得龙形宝剑,心中甚喜,他谢过洞庭君之后,就开门见山地道:“刚才本郡岳阳山人曾来见我,谈到今晚五更,龙君拟与妖精——水府真君在洞庭湖水战,未知是否?”
    洞庭君道:“侄孙正为此事来与叔公商量。”水上郎君道:“那妖精的来历如何?”
    洞庭君黯然摇头道:“这妖孽的出处不明,来历奇特,侄孙在三个月以前才发观他蹯踞湖口,日吞鱼虾千斤以上,本湖水族死亡不可胜计,但并未伤人。最近这妖孽又扬言要夺取侄孙的地位,并欲强娶……”
    水上郎君把手一摆,阻上了洞庭君的话锋,接着他说道:“岳阳山人已将详细情况告诉我,龙君无须复述,不过,我想知道,龙君目前已作了何种准备?”
    洞庭君道:“侄孙已于昨日上奏天廷,恳求玉帝速拨天将前来助战,但恐远水救不得近火,所以侄孙闻知叔公驾到之后,立即匆忙前来拜谒,千祈叔公救我。”水上郎君道:“那蚊精竟然能够击败钱塘君,想来他决非泛泛之辈,不过,龙君不必惊谎,或许我能依靠这柄龙形宝剑的威力,消灭此妖。”洞庭君欣然道:“今有叔公出场,这妖孽必将恶贯满盈了。”
    水上郎君神采飞扬地道:“假如我能斩除此妖,真所谓天有定数,因为我到地国人间不过是偶然的事,恰逢那妖精兴起祸害之时,何其巧也……”他说到这儿,停了一下,信心似乎加强,于是接着道:“现在我又蒙龙君赠我太古神器,想来那妖孽注定要死在我的剑下了。”洞庭君大喜道:“叔公信心十足,我为什么再要惊慌呢!”
    水上郎君豪气蓬勃,神色沉凝,说道:“让我先观察一下,这柄宝剑究竟有什么奇特之处……”他说着,随即起身,顺手从桌上拿了那柄拐杖式的宝剑。剑鞘的制作既古拙,又精细,上镌“镇魔驱邪”四个象形文字,笔法老练有劲,他反复观察剑鞘,忽然看到一行小字,字迹若隐若现,如不仔细检视,根本看不出有这行小字。
    这行小字是:“此剑永无出鞘日,若非水上郎君来一—太乙题。”
    水上郎君面现喜色,微扬双眉道:“原来此剑乃是太乙仙翁为我而铸,我未出世,剑先铸成,奇事奇遇……”他边说边用力拔剑。
    轰然一声,犹如风雷交作,宝剑离鞘,势如神龙出海,剑芒闪闪,耀眼眩睛,洞庭君祖孙以及龙氏姊妹均各懔然惊骇,不禁神色大变,踉跄退避,几乎跌倒。水上郎君大声赞道:“好剑,确是好剑。”他按剑而立,姿态端庄,威武非凡。须臾,洞庭材祖孙惊魂初定,五凤姊妹的神色屯逐渐恢复正常,他们方敢上前,围住了水上郎君,看到那柄拐杖式龙形宝剑,长约三尺,剑身龙鳞片片,鳞光闪耀,剑头宛如龙头,锋利无比。水上郎君道:“一剑在握,何愁妖孽不伏诛,龙君,你可放心,届时,我必亲来助战。”
    洞庭君道:“多谢叔公,不过,那妖精神通广大,武功道行万分厉害,叔公千祈小心。”
    水上郎君道:“是,我会随机应变,用计杀之。”他说完话,纳剑入鞘,放回桌上。
    洞庭君道:“那好极了,现在侄孙还有许多事情待办,急须回宫,告辞了……”他说着,又将跪拜,但立即被水上郎君阻止,于是龙君抱拳作礼,举步欲行。
    水上郎君道:“且慢!……”他拉住那小童龙孙,顺手从身边拿出金丹—颗,纳入后者的口中。依靠了这颗金丹的功效,那小龙孙后来修炼得道,又在“千年大比”中及格,终于肉身升天,成为龙仙。' ' ' ' ' ' ' ' '
    是晚三更,月色皎洁,群星罗列,江水滚滚水流,洞庭湖波不扬,行人绝迹,大地静寂。
    这时,水上郎君整装待发。他穿—上了龙鳞衣,外罩青袍,金圈束发,手握龙形宝剑,脚踏离水薄靴,辞别五凤姊妹,悄悄地离艇上岸。
    他先到岳阳楼,会同岳阳山人,就腾云驾雾,缓慢地飘向洞庭,因时间尚早,无须匆忙赶路。
    四更将尽,五更初临,他们到达洞庭湖的上空,远远地望见湖心的水面上站着洞庭君,以及头裹白绸,创伤未愈的钱塘君,还有许多仪仗人马,声势极盛。
    水上郎君低声道:“山人,你站在云端观战。待我下去与龙君会合。”于是他分割了一片浮云,向前催动,不久,接近湖心,就改驾轻雾,渐渐下降,跃立水面,洞庭君欣然迎接,立在旁边助威的钱塘君也趋前拜见。不久,天色忽变,乌云四合,雷电交作。
    水上郎道:“天国的雷公电母降临了,大事无妨。”
    又不久,狂风大发,暴雨骤至。
    水上郎君笑道:“风伯雨师也到了。” .
    顷刻之间,洞庭湖口翻起—阵狂涛,高达百丈,声如雷霆霹雳,势若排山倒诲,浪花汹涌,波影隐现,直趋湖心。
    水上郎君悚然动容,说道:“水府真君来了。”
    洞庭君面色大变,心怯地颤声道:“来势汹汹,功力不在东海龙王之下,为之奈何?”
    钱塘君也惊悸地道:“那妖孽怎么会有如此声势?”
    一刹那,洪涛到达湖心,气势凶险非凡,把洞庭君的仪仗人马冲得七零八落,不成队形。
    忽然,一个面如黑漆,眼若铜铃,头戴三梁冠,身披黑袍的道士踏波而来,走到洞庭君前面三丈之处站停。
    水上郎君—见水府真君,心里暗惊,连忙避到洞庭君的身后。当时,狂风暴雨直向水府真君吹打,疾雷迅电也朝着水府真君的周围轰击,湖波彭湃,浪涛忽高忽低,双方视线并不十分清楚,因此水上郎君的身份没有被水府真君看山。洞庭君看到水上郎君突然躲避,行动可疑,心中大感惊慌,以为自己心目中的靠山——叔公,竟然胆小气馁,临阵退缩。
    水上郎君已知其意,连忙低声道:“龙君放心,我摸清了这妖孽的来历细底,已有对付办法,我为你压阵,你快去与他答活。”
    洞庭君听到叔公这样说法,心里稍为宽慰,于是把手向上一挥,暗示雷公电母风伯雨师暂收神威,同时他前进三步,高声道:“何方妖精,胆敢逆天行事,危害水族安宁,目前天威业已降临,还不快快离开本湖,更待何时?”
    水府真君仰天大笑,满面不屑地道:“俺乃宇宙神圣,法道无比,岂畏天皇老子?就算是东海龙宫,俺要去就去,要走就走,现在俺不过想做个小小洞庭之主,有何不可?你这老儿,若能见机识相,立即逊位回避,并把你的孙女青霓公主配俺为妻,与你便是姻亲,化于戈为王帛,俺也不为难你了,你看如何?”
    洞庭君听了这番言语,气得龙须直竖,大声吼道:“妖孽无理,本龙君好言相劝,你却沉迷不悟,实为可恶,姑念你来此三月,未伤—人,若肯听从本龙君良言规劝,收敛邪心,改恶为善,还可止你活命,否则天发神威,立刻要你粉身碎骨……”
    “住口!”水府真君高声喝断了洞庭君的话柄,接嘴道:“你这老儿太不知趣,俺乃宇宙之雄,怎会受你恐吓威胁?你不过将雷电风雨四神当作长城,但俺却把他们视为粪土圬墙,—脚就可蹋倒。现在,先要警告你:快些屡行俺刚才对你所提的条件,否则,俺发起怒来,就要一口吸于洞庭之水,再吐出来,然后水淹岳阳。”
    洞庭君大怒道:“妖孽口出狂言,恬不知耻,你有什么法道,尽管施展出来,本龙君倒要领教一下。”
    水府真君轻视地道:“前日俺只用半分力气,戏弄了令弟钱塘君三百回合,手下留情,给他吃些小苫,如今俺只要半个回合,就能把你打死,这样一来,俺就娶吃掉你的心肝肺,抛弃你的屙尿屁,同时剥你龙皮,抽你龙筋,碎你龙骨,可是你的龙肉太过腥气,俺也不喜欢吃,以免倒我胃口……你不相信,何妨试试看。”
    五千年来,洞庭君从未被人说过句重言重语,目前这妖精竟然在天国神将前面,恶毒侮辱,这口怨气如何使他忍耐得下?他大叫一声“妖孽”之后,立刻挺枪冲前,向水府真君当胸直刺。
    水府真君的武器是一根“降龙木棍”,长约八尺,在宇宙之间,唯有太空国的土星上面才生长着降龙木,可称木中之王,坚韧非凡,利用此木作棍,正好克龙制虎,万分霸道。水府真君握此武器,对付洞庭君,有恃无恐,何况他的武功道行又高出洞庭君何止十倍。因此,他看到洞庭君猛冲过来,并不当它—回事,躲也不躲,直到洞庭君的枪尖离他胸前大约一尺左右,他才顺手把棍向上一挥。不要小觑这一棍力量,它已经击得洞庭君双手虎口震裂,龙血直流,金枪把握不住,脱手飞去,穿过云层,直射上空,枪尖只差一寸距离,就可刺中在云端偷偷观战的岳阳山人,吓得他几乎魂灵出窍,连忙屈身缩头,不敢逗留现场,立即狼狈地驾云遁逃而去。
    金抢上飞之势犹劲,好比一条小金龙,继续往上飞腾,直达太空,余劲方尽,然后下坠,枪尖向下,枪杆向上,坠落在数千里以外的峨嵋山顶,金枪刺穿层岩,连柄没入石中。
    乱石埋葬金龙枪,留交后世有缘客。
    再说洞庭君被水府真君—棍击脱金枪,双手受伤,大惊失色,急忙后巡,但水府真君怎肯就此罢手?他举起降龙木棍随后赶来,说时慢,那时快,水上郎君一看形势危急,连忙飞跃而出,疾如箭射,一边口里大声叫喊道:“道友住手,棍下留龙!”
    水府真君正待一棍击下,想把洞庭君打成龙浆,忽见有人来救,口称道友,不知是谁,急忙收棍,举目细看,认得水上郎君,不禁内心暗惊,随即问道:“你怎么也会在这里出现,几时来的?”水上郎君道:“刚才到此,奉命前来叫你回去。”
    水府真召惊疑参半地道:“奉命,奉准之命?……”他正与水上:郎君说话之时,心神不免分散,半空中的雷公乘此机会,攻其不防,突然连发五雷,那是天国雷部最厉害的绝招之一,叫做五雷击顶,又是雷公以往不肯轻易使用的手段。
    五雷发如连珠,直轰水府真君的脑壳。
    水府真君道行高妙,功力深不可测,急忙飞身后退,避过了四雷,但避不掉最后—雷,当即被雷公的第五雷击中头部,打得他头昏脑胀,身不由主,现出原形,却是一条头如“小孤山”,身长蜿蜒数里的巨蚊。
    原来水府真君是妖魔国偷逃下凡的蚊魔王,所以水上郎君与他认识,称呼道友。
    雷公见到自己一击得手,妖精现出原形,心中大喜,随即又轰出连环五雷绝招,电母也跟着助威。迅电纵横闪射,风伯雨师更不敢贪懒,加紧发风兴雨。雷电风雨的综合造成了无比威力,对准蛟精全身乱轰,乱殛,乱吹,乱打,决心要将这妖孽悄灭之后,就可回天国去报功领赏,同时,他们还可向洞庭君讨些好处。因此,四神联手围攻蚊魔王,非常卖力。
    那蚊魔王已现出了原形,虽皮肉受到损伤,但其本身的道行与功力却毫无影响。他心里只忌惮水上郎君一人,对于天上诸神丝毫没有畏惧之心。现在,他现形巨蚊,双目怒睁,射出二道强烈的眼光,遥望犹如二个月亮,把电光逼回,迫得电母退避三合,同时他抬起头来,张开大口,远看好像巨型的山洞,口中吐出一股红气,好比火山喷焰,将霄公的连珠五霄溶化成灰。
    雷公连发三次五雷击顶绝招,都被红焰溶解,失去威力,使他既惊且怒,因为他是雷部正神,本领高强,脾气暴躁,一生打击妖魔精怪不知凡几,从未失手,但目前这蚊精竟然能几次消灭五雷,怎不叫他惊上加惊,怒上添怒?于是他决定要加紧全力,施展浑身解数,不惜两败俱伤,准备孤注一掷,接着发击霄部至高无上的轰天神霄,霹雳三响,声闻数千里之遥,直向水府真君蚊魔王的头顶击下。
    这时,蚊魔王正感腹中饥饿,连忙张开巨口,又把霄公的三个轰天神雷,吸到口中,咀嚼一下,吞入肚里,当“点心”吃了充饥。
    雷公看到三雷又都被这妖精收没,吓得魂飞魄散,企图振翅飞逃,但立即被蚊魔王口中所吐的红焰喷倒,坐跌云端,感到昏头昏脑,劲力全失,幸亏电母冒险抢救,搀他起身狼狈地逃去。
    这时。雷公全身已被蚊气染成血红,变成了好像地国红毛部落里的土人一样,那还是蚊魔王看他是天神身份,不便过分得罪天国,所以口下留情,否则他就要将霄公吸入口中,当补品吃掉,也好助长功力和道行。至于风伯,除了能发十八级台风之外,没有什么别的特殊本领,可是他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发出台风,恐怕伤害中洲的百姓,以免罪犯天条,但也不敢自信,究竟十八级台风是否能将这妖孽制服,因此,他的攻击力量大为减低。现在他看到雷公电母都已失威,自知无能为力,心生怯念,也就一走了之。
    风伯如此,雨师当然并不例外。他助威有余,助战不足,无论施出雨下如注,或大雨倾盆的法术,对蚊魔王言,雨水正好为其洗澡,使其五百年前所黏积在身上的污秽都已冲清,体垢既除,身心愉快,因此,蚊魔王对于雨师,不但不恨,反而心生好感。
    雨师看到三个同僚都已失威,知道自己孤掌难鸣,独木难支,好汉不吃眼前亏,急忙逃之夭夭。
    四神去讫,一时风静浪平,雨过天晴,一轮旭日由东方渐渐上升。现在,那条巨蚊——蚊魔王摇动着像丘阜般的蚊头,伸缩着像长虹似的蚊舌,双目炯炯地住视水上郎君,摆出像要扑窜过来的姿态。
    这时,水上郎君的杖式龙形宝剑已经出鞘,左手握鞘,右手持剑,高高举起,剑光闪闪,在旭日照耀之下,发射万道金芒,直冲苍穹,他也摆出准备战斗的威势。
    蚊魔王对水上郎君的武器好像十分忌惮,迟迟不敢行动,似乎在等待时机。
    水上郎君神色冷然,姿态从容,不但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概,而且面部显示出决心一斗,毫无妥协的余地。他把手向后一挥,暗示洞庭君,钱塘君以及许多水族人马往后退开,以便他在厮杀时投有后顾之忧。双方这样僵持着,互不侵犯。
    蚊魔王心里暗想:“刚才水上郎君说,他是奉命前来叫俺回去,难道俺私逃出国,已被朝廷发觉?如果是这样的话,不好了,那就是他要捉俺回去,并非来叫俺回去。”
    同时,蚊魔王也在估计水上郎君的实力。他知道对方曾列仙班,道行武功奇妙莫测,自己虽是天不怕,地不怕,但看到对方手中的那把宝剑,心里不禁激烈波动,有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紧张,使他暗中疑惑,这是什么道理?那是什么宝剑?因此,他注视着水上郎君的宝剑,蚊身不敢动一动,因为他知道任何行动就会失去先机,自己送给对方一个杀伤的机会。那时,水上郎君心中也在盘算:那蚊魔王潜逃出国,刚犯了魔国的国法,觉得自己大可利用此一弱点,加以威胁,但恐对方野心未驯,不肯屈服,使他一时倒也不敢决定是否可以攻其弱点。他的另一想法;蚊魔王拥有降龙木棍——龙族的克星,自己属于龙裔,多少会受到那武器的箝制,好在目前本人手中之剑也是对方的克星,宝剑与木棍相形之下,显然已占上风,因此,他心里稍感宽慰。他继续想:“蚊魔王在妖精中并非泛泛之辈,道行和武功在魔国也算是上上之选,正是劲敌。不过,最近自己犯了几次色戒,可能功力受到了影响,是否还能遏制那蚊精,却无充分把握。最后他又想到:“即使自己有杀死对方的能力,但在事实上,也不敢杀,因对方是自己的同僚,都是魔国之臣,杀死同僚是有罪的,通天教主决不会饶恕自己。”
    为了这个原因,他只是虚张声势,举剑不动。
    大阳普照大地,湖面反射波光,但四周静寂。忽然,不知怎地,蚊精身不由已地缩进了头颅,好像打了个寒噤,这就寓味着他已经顶不住,气馁了。
    水上郎君一见这种情形,不肯错过机会,就决定用智不用力,于是高声道:“道友,你知错了吧!何必再装腔作势?你的头部曾受雷击,雷毒已在发作,不久即将溃烂而死,即使不死,你的道行也必大为削弱,可能永久无法恢复人形,万年修炼之功毁于一旦,殊为可惜。不但如此,你私逃下凡,在地国中洲胡作胡为,以致罪犯天条,不过,你在下界,未伤一人,天律或可免罚,而私逃之罪,为魔法所不容,试问如何善后?”
    实际情况并不像水上郎君所讲的那样严重,霄毒稍有影响,决不会促其死亡,或削其遭行,但这几句话听入那蚊魔王的耳中,却倍以为真,不禁在其内心里冒起子高度的恐惧,终于使那蚊精闭合了双目,初则流出晶光莹莹的泪珠,继则泪如泉涌。水上郎君见此情形,心中暗喜,朗声道:“道友,你如肯悔悟,改过从善,请点头三下,我来为你消灾延寿。”果然,蚊魔王三点其首。
    水上郎君即从身边摸出一只小瓶,开塞倒出一粒仙丹,一分为二,半粒纳入瓶内放还身边,而将另外半粒仙丹拿在手中,对着那蚊魔王道:“道友,我赠你半粒仙丹,先治愈你的头部内伤……”他说着,举手一扬,把仙丹掷向蚊魔王,后者张开巨口,以舌受丹,吞入腹中。此丹果然奇妙,不久,蚊魔王的全身一缩,沉下湖底,又不久,一个道士从水平线下钻出水面,踏波而立,拱手向水上郎君致谢,并微张其口,似有所问。水上郎君先以手作势,阻其发言,然后道:“此地不是说话之处,今日午时三刻,请道友劳驾,到岳阳郡江边航艇相叙,以便详告一切……现在,你去吧!”蚊魔王又一拱双手,将身微播一下,腾空化作一道长虹而去。
    水上郎君三言两语,便把蚊魔王劝服,大事化小事,小事化无事,兵不血刃,为地国与水国建立一件大功,无形中救了岳阳许多百姓和洞庭水族的生命,因他知道这种事情决不是单靠武力所能解决的。这时,洞庭君和钱塘君昆仲已经走到叔公水上郎君前面,拜谢解围之恩,并恭请叔公和五位叔婆驾临龙宫,盘桓数日,但后者推说另有要事,无法抽身,再三辞谢。
    二位龙君看到叔公辞意甚坚,不敢强邀,于是双方各道珍重而别。不说洞庭君收兵回宫,且说水上郎君腾上云端,向岳阳进发,在中途,远远地望见三位天神率领许多天兵驾云而来。他心里明白,天国又派兵来捉蚊精。
    于是他就按住云脚,迎面等侯。
    不久,天神许旌阳,王灵官和巨灵神到了水上郎君前面,他不待请神开口,就拱手枪先道:“三位老友请了,在下有礼。”
    许旌阳本是斩蚊能手,天国派他前来镇压,非常适当,他与水上郎君,不是新知,乃属旧识,连忙还礼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龙裔公子——水上浪子,你怎么会在这儿?”
    水上郎君道:“老许,在下现已改邪归正,改名水上郎君,浪子之名早已废弃不用了,因为不愿为仙,所以来到地国遛遛。你们来此有何贵干?”
    许旌阳道:“名字改得很好听,至于改邪归正,倒不见得吧!好好仙人不做,却到妖魔国去做邪官,还说改邪归正,岂有此理?”
    水上郎君道:“老许,你不要说得这样难听,人各有志,在魔国做官,情绪轻松而安适,你看,现在我还有闲情到这儿来踏踏方步,东隙西望,全身觉得舒服,有什么不好?”许旌阳道,“你有闲情,但我们没有功夫。让路!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
    水上郎君故意道:“老许,何必心急.你们到底去干什么正经?”
    许旌阳道:“不要耽搁我们的时间,误了正事,那是不得了的。快让开!”
    水上郎君笑道:“不让路,除非你告诉我去干什么?”
    许旌阳道:“我偏不告诉你。你这浪子,旧性不改,改名有什么屁用,快些让路。”
    这时,王灵官已经看得眼睛出火,怒道:“你这小子,不识好歹,真是歪嘴吹喇叭,一股邪气,还不让开?”巨灵神也来帮腔说话,“不要儿戏,快滚开,你不怕我的巨斧?”
    水上郎君毫不生气,依然笑嘻嘻道:“二位老友,何必发恶,一本正经,劳师动众,只不过为了一个小小的蚊精而已,是抑不是?”
    许旌阳道:“是又怎样?”
    水上郎君道:“如果为了蚊精,你们回去吧!这儿投有你们的事。”
    许旌阳道:“怎么?你搞妥了吗?”
    水上郎君道:“是又怎样?”
    许旌阳道:“那么,蚊精呢?”
    水上郎君道:“走了。”
    许旌阳道:“是你放他走吗?”
    水上郎君道:“不,是被在下劝走。”
    许旌阳道:“劝走?你说谎,我不相信,一定是你放走的。那妖精罪犯天条,应受天诛,现在,你把他放走,这是犯罪的行为,我要逮捕你。”
    水上郎君大笑道:“你这天神,不识好歹,就算是在下放走,也不算犯罪,何况他是蚊魔王,你老许虽惯于斩蚊,但在下偏生要说,你不是他的敌手,我看你们还是空手回去吧2不要多罗嗦了。”
    许旌阳吃惊地道:“蛟魔王?唔,可能,怪不得那妖精不畏五雷击顶和轰天雷……水上郎君,你说得对,我们三个都不是他的敌手,那么,多谢你了。”
    水上郎君道:“这还像话,不过,以后你们见到在下,不可前踞后恭。”他说完话,也不打个招呼,立即催云而行,飞向岳阳。
    ××× ××× ×××
    自从水上郎君三更离开航艇,前赴洞庭,直到五更三点还未回来,龙氏五凤姊妹心里忐忑不安,焦急万分,深以心上人的安危为念。
    当水上郎君离艇后,不久,风雨交作,霄轰电闪,大江之水激起狂涛,航艇摇摆颠簸不已,艇夫们忙着关窗系缆,布置航艇的安全措施,舱内五凤也正忙于商量是否应到洞庭,协助丈夫对抗水府真君的恶战。
    大凤和二凤已与水上郎君有了肌肤之亲,夫妻之爱,自然对丈夫格外关怀,坚决要赴洞庭参战,但三凤四凤和幺凤反对二位姊姊冒险,理由是:她们二人与水上郎君成亲,蓝田种玉,龙孕可期。倘郎君遭遇不幸,也好为他留下后代。顺理成章的说法,应由三凤四凤和幺凤前往参战,因为她们三人虽动凡心,但未开色戒,道行和武功丝毫无损,在必要时,尚可联手抗敌,助郎君一臂之力,何况她们与他虽无夫妻之实,却有夫妻之名,在名份上也应该冒险一行。
    三位妹妹的理由使大凤与二凤之间有了不同主张。大凤希望二凤留在航艇,由她率领三凤和四凤共同出发,叫幺凤也留着陪伴二凤。二风则恳求大姊和小妹留下,由她自己会同三妹及四妹代表出动,否则她是于心不安的。
    幺凤坚持不肯留在艇上,同时又不许大姊或二姊前往助战,她说道:“我们姊妹五人虽属一体,但处事也要权衡轻重。目前你们二人的身份已较三位妹妹高贵,当然不能轻陷险域,况且这种事并非儿戏,而是随时随地要准备牺牲性命的,妹等三人在必要时有牺牲的义务,而大姊和二姊必须要为大体着想,就没有这种权利……”
    蓦地,门外剥啄一声,幺凤立即停止发盲,起身前去开门,姊妹们也跟着走近门旁,心中甚喜,想是丈夫回来了.
    开门一看,她们失望了。
    原来门外站着岳阳山人,浑身被雨打湿,竟如落汤之鸡。
    只见山人,不见郎君,五凤姊妹各自暗惊,大凤连忙问道:“怎么老丈一人回来,郎君呢?”岳阳山人拱手道:“龙裔公子无恙,可请放心。老朽观战,险遭不测,狼狈逃回,将来报告那边的情况。”
    龙氏五凤听到丈夫无恙,心里甚为欣慰。
    大凤生性仁慈,看到岳阳山人好像雨淋田鸡,心中不忍地说道:“老丈衣衫尽湿,恐受风寒,何不暂借郎君的衣服一换?……”她说到这里,连忙敢变话锋,接着对幺凤道:“小妹,快去把郎君的衣服拿来。”
    岳阳山人立即摇手道:“多谢夫人,老朽只说几句话就要走的,无须更衣。”
    大风道:“那么,请老丈进来坐着说话。”恭敬不如从命,岳阳山人就不拘小节走入房内坐下。雨水从他的衣衫上流下,艇房地板湿了一大滩。
    幺凤连忙斟了一杯热茶,递给岳阳山人。岳阳山人谢了一声,双手捧杯,喝了一口茶,随即把杯放在桌上之后,说道:“老朽在云端观战,那边的情况非常紧张,水府真君本领高强,洞庭君不堪他的一击,金枪被击脱手,直飞上空,几乎刺死老朽,因此,老朽宁愿放弃眼福,不敢逗留。当时,幸亏龙裔公子飞身跃出,救了龙君,同时天国的风伯雨师雷公电母也协力助战,当老朽离开洞庭湖时,远远望到那水府真君已中了雷公的五雷轰顶绝招,打成了原形,原来是—条粗长的蚊精。”
    幺凤道,“粗长的蚊精,不知是否我国的蚊魔王?”
    岳阳山人道:“老朽隐约地听到龙裔公子称他道友。”
    幺凤道:“郎君叫他‘道友’,不错了,一定是那家伙。”
    二凤道:“蛟魔王怎么会到这儿来?奇哉怪也!”
    大凤道:“说不定,他到这儿来,并不为奇,我们不是也在这儿吗?”
    幺凤道:“如果真的是蛟魔王,郎君大概不会吃亏,至少是半斤八两,也可能郎君稍占上风,因为他有龙形宝剑足以制敌。”三凤道:“听说那蛟精平时惯使降龙木棍,那也是郎君的克星……”
    四凤抢着道:“二件武器比较起来,金能克木,还是郎君略占优势。”
    大凤道:“是的,我也有这样的想法。”
    幺凤道:“老丈,我想向你请教。”岳阳山人道:“不敢,老朽知无不言。”
    幺凤道,“敝姊妹想去参战,不知老丈之意如何?”
    岳阳山人道:“不可,去不得;千祈不要去,夫人等金枝玉叶,岂宜接近战区?那边的事有了龙裔公子与天神们助战,自可稳操胜券,何况水府真君已被打成原形,谅巳毫无作为,夫人等何必去呢?”
    幺凤道:“多谢老丈教言。”
    岳阳山人拱手道:“者朽告辞了。等一会龙裔公于回来,老朽再来拜谒。”
    他说完话,又一拱双手,起身而去。
    得到岳阳山人的报告和劝阻,五凤姊妹就决定留在航艇,耐心等侯水上郎君回来。
    这时,风雨已停,天气晴朗,她们谈谈笑笑,时间过得真快,但日上三竿,仍未见郎君返艇,大家又开始发愁,不免猜测到最坏的后果,而幺凤已经走出房去,立在舱面上,注意每一个走近江边的行人之中,是否有水上郎君在内。不久,远处出现了一个青色的人形,幺凤眼光尖锐,一看就认出那是水上郎君。她知道他从云端降落于旷野无人之处,以免炫世骇俗,于是急步回身入房,高声道:“郎君回来了!”众姊妹闻言甚喜,大家走到舱面,向前观看,果然不错,郎君来了。
    水上郎君面浮笑容,一边挥手示意,一边连纵带跳,奔到岸边,飞跃上艇,五凤姊妹连忙欢迎,把郎君围在中央,前拥后护地进入房内。先换去了他的湿衣,穿上便服,坐停之后,水上郎君就把刚才在洞庭湖水战蛟魔王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道,听得众姊妹眉飞色舞,乐不可支,而幺凤对于郎君处事适当,衷心表示敬佩,赞不绝口。
    大风也将岳阳山人曾来报告消息的事情说明。水上郎君盛赞蛟魔王一棍的绝招,功力劲强,既把龙君的金枪击飞,直上苍穹,又借金枪上飞之势,几乎将站在云端观战的岳阳山人刺死,这种一石二鸟的棍法,美妙绝伦,他承认:如果他自己真的与蛟魔王交锋,谁操胜券,未可逆料。他与五凤姊妹们谈谈说说,直到近午,艇上管事已备妥午餐,请他们到餐厅进禽。
    饭后,他们又继续谈话,无非是讨论游览的程序。忽然,艇夫前来通报道,“有个茅山道士要拜见客官。”
    水上郎君吩咐道:“请他稍待,我就去迎接……”艇夫走出餐厅后,水上郎君接着对五凤姊妹们道:“蛟魔王来了,这家伙好色,你们快回房去回避一下。”等待她们嘻嘻哈哈地笑着回房去讫。水上郎君就出去把蛟魔王迎入厅来,宾主相对而坐,艇役奉上香茗之后,他们开始谈话。
    蛟魔王首先问道:“俺私逃下凡之后,上司南宫元帅是否真的要你来叫俺回去?”
    水上郎君道:“不,他不曾叫我这样做。”蛟魔王道:“你好像也是私逃下凡,是吗?”
    水上郎君道:“不,我另有任务,凭正式通行证件出国的。”
    蛟魔王道:“什么任务?”水上郎君道:“恕难奉告。”
    磨磨牙齿,蛟魔王道:“那么,你我临阵之时,你说是奉命前来叫俺回去,是否骗我?”
    水上郎君道:“是的。”
    愤然作色,双袖向外一挥,蛟魔王站起身来道:“匹夫!坏俺大事。”
    水上郎君道:“道友,坐下,稍安毋躁,我这样做,是为你好呀!”
    蛟魔王重新坐下,恨恨地道:“为俺好,岂有此理?”态度安详,神色严肃,水上郎君道,“道友,你有所不知,天国又派遣了许逊(即许旌阳)和许多天神前来捉你,不是我,你现在还有性命吗?”蚊魔王听到许逊,心里更加生气,大声道:“那老贼以前杀死俺的下代子孙,不计其数,他来得正好,俺正要找他算帐。”
    水上郎君道:“道友,你不要只逞血气之勇,双手难敌四拳,他有后盾,你是单身独影,何况你在那时已经受伤,如何抵抗?”
    心里不服,蛟魔王道:“俺会使用神火珠,把他烧死。”水上郎君不屑地道:“笑话,许逊先谋后动,有备而战。难道他不会发出乾坤水瓶,把你的神火珠收去。”
    蛟魔王骇然道:“他有乾坤水瓶?这是海潮真人的法宝呀!”水上郎君道:“他不会向海潮真人借用吗?如果你失去了神火珠,你的后果如何?……”
    蛟魔王默然低头沉思。
    水上郎君接着道:“听说天国即将发出公文,勒令我王惩治你的罪行。”
    这事是水上郎君故意捏造,目的在遏制蛟魔王的野心。
    蛟魔王闻言失色道:“你怎会知道天国的事情?”
    水上郎君道:“那是许逊告诉我的。”蛟魔王惊疑地道:“你见到许逊?”
    水上郎君道:“当然,不见到他,我怎会知道?”
    蛟魔王的面色非常难看,颤声道:“你在什么时候看到他?”
    水上郎君道:“在你离开洞庭湖之后,许逊率兵赶到,我是在云路上碰巧遇到他的。”
    蛟魔王忽然站起身来,又突然坐了下去,坐立不安地道:“如果天国的公文到了我国,追究起来,俺命休矣……喂!龙裔公子,请你想个办法救俺。”
    水上郎君心中暗笑,但他面不改色,说道:“道友不必惊慌,我已经要求许逊向托塔天王李靖疏通,暂将公文搁置。”蛟魔王疑惑地道:“许逊是俺的冤家死对头,他怎肯听你的话,为我疏通?”
    说谎说到底,水上郎君道:“许逊疏通是有条件的。”
    蛟魔王道:“什么条件?”水上郎君道:“他要我为你担保,保证你永远不做坏事,包括女色在内。”
    蛟魔王欣然道:“你已经为俺担保了,是吗?”
    水上郎君道:“没有,我为什么要替你担保?”蚊魔王怏快地道,“龙裔公于,你太不够朋友了。”
    水上郎君道:“什么不够朋友?你没有向我保证永远不做坏事,不犯色戒,我为什么要做你的担保人?”
    蛟魔王面色焦急,低声下气地道:“如果俺肯向你保证呢?”
    水上郎君道:“那就不同了,我倒可以考虑这个问题。”
    蛟魔王面现喜色,说道:“俺现在就向你保证,永远只做好事。”
    水上郎君道:“口说无凭,谁相信你。”
    蛟魔王道:“俺写保证书给你,白纸黑字难道还靠不住吗?”
    水上郎君道:“保人本是呆人做的,不过,为了你肯改恶为善,我就做一次呆人吧!”
    蛟魔王大喜道:“你有文房四宝吗?”
    水上郎君叫了一声“来人!”
    艇上管事进入餐厅,水上郎君向他要了笔墨纸砚,顺手递给蛟魔王。
    于是蛟魔王坐在对面桌旁,以茶水磨墨于砚,然后执笔按纸,开始疾书。
    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他已经写好保证书,双手递给水上郎君过目。
    保证书的内容是这样:
    立保证书者,蛟魔王也。兹因偶动凡心,私出魔境?偷入地国,潜伏于洞庭湖口,觊觎龙君宝座,企图强娶青霓公主为妻,又不该打伤洞庭君昆仲,更不应与天国为敌,击败雷电风雨四神,以致罪犯天条。推根究源,实因本蛟魔王利欲充脑,色念薰心,一时愚昧,铸此大错,悔恨奚如。今由好友水上郎君面告:天国拟发正式公文,追究本蛟魔王之罪行,闻之不胜恐惧。探知事态严重,魂摇魄动,幸有通融余地,心宽气和,为谋赎罪,惟有痛改前非,不犯邪色(正色除外),永为善事。本蛟魔王虽属异类,实有人心,一言既出,终身遵守,倘日后再犯过失,甘受天谴,恐口说无凭,自愿立此保证书存用。此致龙裔公子水上郎君收执
    立保证书者:蛟魔王亲笔 年 月 日
    水上郎君看完保证书,笑道:“写的太啰嗦……‘正色除外’是什么意思?”蛟魔王道:“那四个字请你高抬贵手,予以保留,因为将来也许有女人愿意嫁俺为妻,俺是要娶她的。”
    水上郎君道:“如果我坚持要你把‘正色除外’四字划去呢?”
    蚊魔王忧愁地道:“俺就不想做蛟魔王了,还是死好。”
    水上郎君骂道:“混蛋!”忽然他想到五凤姊妹,于是改变语锋,接着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弯,往下说道,“不过,食色性也,邪色不可,正色似乎应该通融,算了,我就依你吧!”
    蛟魔王大喜道:“多谢你了,这样才像老友。”
    水上郎君折好保证书,放入怀中,和气地道:“道友,你放心,这件事我会替你在天国方面搞妥,保证不会出事,不过,本国方面可能还有问题。”
    蛟魔王道:“是的,俺也有这样的感觉。”
    水上郎君道:“你私出国境时,走哪一条路?”蛟魔王把嘴巴凑近水上郎君的耳边,轻声地说了几句话。
    水上郎君笑道:“好心计,亏你想得出……那么,出境时,是否有人看到你?”
    蛟魔王自信地道:“绝对没有。”水上郎君道:“除我之外,还有别人知道你在地国吗?”
    蛟魔王道:“除了你,没有别人。”
    水上郎君又补充道:“除了我之外,我的侄孙洞庭君方面可能也知道……但不要紧,我会通知他们守口如瓶。”蛟魔王衷心感激地道:“又要麻烦你了。”
    水上郎君道:“我是好人做到底的。”
    蛟魔王道:“如果这次俺能平安无事,俺一定要重谢你的。”
    水上郎君道:“怎么,你想行贿?我不接受。”
    蛟魔王道:“俺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误会。”
    水上郎君道:“只要你以后不做坏事,不犯邪色,不使我受累,这就算是你重谢我了。”
    蛟魔王道:“是,是,是。”
    水上郎君道:“现在你回去吧!你从来路出境,仍从原路入境……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蛟魔王道:“叨在知己,俺也下多谢,告辞了。”
    水上郎君亲自送他到了艇边,彼此握手而别。
    刚刚送走蛟魔王,岳阳山人就来拜访。他对水上郎君消弭一场灾害,使当地百姓免遭浩劫,表示非常感激。
    当然,水上郎君也客气—番,他说:“这是天意,并非我的功劳。”
    同时他请求岳阳山人转告洞庭君:上奏天庭时,恳求玉帝免将蛟魔正的案件扩大,最好销案了事,因为蛟魔王已立笔据,决心改恶为善。同时,又要洞庭君叮嘱有关方面的人物,勿将蛟魔王的案件声扬出去,最好大家守口如瓶。
    当然,岳阳山人满口答应,尽快把那几句话转达,决不误事。宾主又谈了—些别的事情,然后岳阳山人拜别而去。
    水上郎君看到诸事顺利完成,心里高兴,连忙吩咐艇家起锚解缆,继续航程。
    这时,五凤姊妹们都已从房里出来,进入餐厅,水上郎君便将自己与蛟魔王会谈的情况,以及自己请岳阳山人转达洞庭君的话,详细说了一遍,她们听了也很高兴。
    航艇驶行如飞,傍晚到达夏口,艇夫移艇靠岸暂泊,以便晚餐。
    水上郎君与五凤姊妹们立在舱面,观赏武汉三镇的雄伟形势。他遥指二山,对她们说道:“你们看,这是汉阳的龟山,那边是武昌的蛇山,当年龟蛇二将被地国的真武大帝收服后,便分派在本区守卫。现在,他们已经恢复自由,回到本国去了,那是猴公的功劳。”(事见天廷会议)
    幺凤道:“可惜此刻他们都不在这儿,否则我们有了向导,可以多玩几天。”
    水上郎君道:“这里是历代用兵之地,没有什么好玩,我们还足快些赶路,早到苏杭,那边可以多留几天……”
    管事来邀晚餐,他们就终止谈话,走入餐厅。
    现在大凤请三凤和水上郎君并肩同坐,她自己先把盏敬他们一杯,又叫二凤四凤和幺凤轮流敬酒。
    这就意味着水上郎君与三凤今晚洞房,大家心照不宣,无须说明。
    三凤知道自己今夜要与水上郎君同枕共衾,芳心暗喜,脸儿微红,娇羞之态惹人生爱。
    水上郎君会同三风也斟酒回敬各位凤姊凤妹,席问众人的心情都很愉快,谈笑风生,甚至互相戏谑,各无顾忌。
    她们边吃边谈,自到洒酣饭饱,方才收席。
    长江在武汉以下,江阔水平,沿途又无礁石险滩,船只宜于夜航,所以艇夫无须水上郎君吩咐,就自动开舵,直向下流行驶。
    此时,大凤率领诸妹,护送“新郎”水上郎君与“新娘”三凤进入新房,说子几句吉样的祝辞之后,大家都退出房去,随手关上了房门。现在,水上郎君是第三次充作新郎。他对于男女之事已经老吃老做,经验非常丰富,而三凤还是个未经人道的处女,只不过在最近方从巫山之女那边听到—知半解的“性”理论而已。过去为了好奇,她曾有一次以手私自抚摸下体,但只摸到小便器官,因此,她误认男女做爱就是使用这个部分的,但她根本不清楚除了小便处之外,女人另有个泄欲的门户。
    目前,她坐在床边,羞态可掬,低着头,不敢仰视郎君,正在出神地回忆巫山之女所讲的性理论时,而郎君已经走过来,口称:“娘子”,弯腰俯首,轻吻她的面颊,又拉她起身,紧紧抱住她热吻了。
    新婚之夜,水上郎君只说娘子二字,别的活—句也没有,拉起三凤就吻,这种态度是否迹近粗鲁,不够斯文?
    不,水上郎君认为新婚之夜先接吻,后讲话,才算温文,合于礼貌,因为吻的作用很大,—方面是示爱的方式,另一方面,吻能够刺激性欲,新娘经过丈夫一吻,男女间的距离拉近,她怕羞的心理也大为减低,于是双方说起活来,比较熨贴而亲热。另一原因,他知道三凤的性格是稳重沉静,平时含情脉脉,下苟言笑,所以他一上来就与之热吻,非如此不足以表示丈夫气概,又非如此不足以吸引妻子的热情。
    吻能催情,尤其是被心爱的人吻过之后,就会进入沉醉的境界。三凤享受郎君热情的长吻,闭着双眸,引起情欲冲动,以致身子发热,脸儿发红,娇慵无力,站立不稳似乎摇摇欲跌。当然,这是由于郎君接吻的艺术高超,勾引了她的心灵深处,才会产生这种失态的自然现象。经过浅吻,深吻,温柔的香吻,奇妙的狂吻之后,男方由主动忽被对方激烈反应面趋于被动的吻,女方则因对方的舌尖甜蜜逗挑,如饮香醪,惹起爱心,激发情感,于是浪漫起来,以舌迎舌,争取了主动的吻。男女心心相印,灵肉结合灵肉,吻如和风细雨,情中干柴烈火,欲焰——发不可收拾。
    于是水上郎君把三凤抱入罗帐,解衣宽带。
    于是身儿相叠,臂儿相缠。
    于是经过了床儿摇摇,帐儿晃晃。
    只听得女的婉转娇啼。
    又渐闻男的颤声微喘。
    一度春风,落红狼藉。这种风流韵事,即是世人所谓周公之礼,夫妻之间的正色。
    次晨,水上郎君与三凤起身后,大凤又率领诸妹进入新房,向新夫妇道贺,大家说笑了—会,就同到餐厅小食。
    当他们离开新房,一个伪装的艇役偷偷地溜进房左,用新被单换取了床上沾染着龙精凤液的旧被单。
    这个伪装的艇役就是邓耶子。
    当那航艇停泊在夏口县的让边时。邓耶子已经追踪而至。他以重金买通关节,贿赂艇长,要求搭艇东下,起初艇长不肯答应,因为这是包艇,不便载搭另外的乘客。后来邓耶子一边愿付十两黄金,作为搭艇的代价,—边危言恐吓,在这种威胁利诱的情况之下,艇长不答应也得答应,何况黄澄澄的金元宝摆在眼前,金光闪耀,不但人见人爱,即使是神,也会动心,又何况不受贿,便要受灾,因此,邓耶子就改换衣裤,暂充艇役,藉以掩遮水上郎君和五凤姊妹的耳目,而他就依靠这种伪扮的身份,顺利地换褥了那条沾染着龙精凤液污迹的被单。
    不久,航艇到达中洲部落赣省北境的鄱阳湖口,湖山水清,长江水浊,清浊的界限分明,犹如泾渭之水。
    水上郎君与五凤姊妹们立在舱面,观赏江湖景色。他望见鄱阳湖上巍然矗立的鞋山,就对她们说:“你们看:那边—座屹立中流的青山,名叫大姑,又称鞋山,是当年魔国的牛魔王与西王母在湖上大战时,失鞋湖中,变成此山,因此,以鞋名山。
    听到水上郎君这样说,众姊妹的眼光都集中于远处的鞋山,只见山色黛绿,犹如窈窕淑女,非常动人。
    忽然大江四周青云缥缈,水程迷蒙,无风而起大浪,高达数丈,航艇颠簸不已,艇家大惊失色,群情骚动,以为祸事降临。
    水上郎君笑道:“不必惊慌。鄱阳君出动了!”
    原来鄱阳龙君已知叔公水上郎君在洞庭湖收服蛟魔王,立了大功,心里万分欢喜,现在路过鄱阳湖口,特来拜见道贺。
    水上郎君深恐鄱阳龙君来见,必将炫世骇俗,引起地国神祗物议,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叫幺凤取来纸笔,当场写了“免谒”二个大字,顺手一挥,投入江中。须臾,云过天晴,江涛潜形,眼前景物,恢复原状,艇长大喜,继续航程。
    不日,航艇到达润州(即镇江),水上郎君看到对峙江中的金焦二山,就告诉五凤姊妹道:“你们看呀!这边的小山,每逢江涛汹涌,山势摇动,所以叫做浮玉山,后来唐朝的裴头陀曾在此山发现藏金,因此又名金山。当年破坏爱情的刽子手——法海和尚,为了许仙,曾与白仙娘子和青仙娘子斗法,她们水漫金山,犯了天条,白仙娘子被法海镇压在杭州的雷峰塔内,不过,雷峰塔已倒坍了,白仙娘子劫难已过,仍旧回到魔国去了……”大凤插嘴道:“她是否现在我国 主理医药的那个女人?”
    水上郎君道:“是的,就是她。”
    幺凤道:“你说的那青仙娘子,现在何处?”水上郎君道:“青仙娘子目前不在魔国,她被国王通天教主派往仙国,前去找寻许仙。”
    幺凤道:“怎么这个薄情郎也能成仙吗?”
    水上郎君道:“许仙吃了白仙娘子从南极仙翁那里盗来的仙草之后,已得仙气,再加修炼,所以他已入籍仙国,成了散仙。”
    幺凤道:“我王为什么要青仙娘子去找寻许仙?”
    水上郎君道:“这是魔国的政策。凡是宇宙列国所有可以拉拢的仙佛神圣,通天教主都要礼聘重用,以壮国势,譬如像我水上郎君,过去也是属于仙国的,现在归化魔国,这是同一的道理。”
    幺凤领悟地道:“噢!我明白了。”
    四凤道:“我国的另一位黑仙娘子与白仙娘子有什么关系?”水上郎君道:“她们是同父异母的姊妹,但黑仙娘子还是处女。”
    幺凤吃醋地道:“你怎么知道她是处女?”
    水上郎君自知失言,面色微红,连忙改变话锋,说道:“我们不淡这事……你们再看!那边一座是谯儿,风景非常优美,但自从东汉的焦光隐居谯山之后,后人就改名焦山,而焦光本人也已修成散仙,其品级和陶弘景一样。”
    幺凤道:“陶弘景?他是不是那首诗‘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持寄君。’的作者吗?”
    水上郎君道:“是。”
    三凤道:“这首诗毫无人间的烟火气味,此人理应成仙。”
    这时,航艇已在江边停泊。水上郎君道:“水程太慢,我想舍舟登陆,先吃一顿丰富的酒肴,再游览一番,然后驾云前往姑苏,不知你们赞成否?”
    五凤姊妹—致同意。
    于是水上郎君叫艇役转请艇长前来,当场结清了全部费用,他另外自愿加赏一笔可观的小帐,艇长连声道谢,率领全体艇员排队欢送这批贵客上岸而去。
    水上郎君和五凤姊妹在润州到处游览,又到三国时代孙权之妹孙夫人投江处——鸪矶去凭吊一下。在这儿,水上郎君忽发诗兴,向幺凤要了纸笔,写了—首鸪矶怀古。
    “孙刘两氏缔婚姻,东吴西蜀接比邻,磨笄铜斗悲千古,只顾荆州不顾亲。相争鹬蚌渔翁利,坐使曹家势力伸。献表称臣甘屈服,仲谋岂是出群伦?男中枭雄昭烈帝,女中人杰孙夫人,夫妇恩情若冰炭,阿兄误妹最伤神。蹄宁一炬遭败绩,猿鹤虫沙化无垠,不咎刘耶心似铁,自沉鸪矶情义真。生前怨偶由宿孽。身后灵魂返大钧,至今江水滔滔逝,此恨绵绵未了因。”诗成,先给大凤过目。大凤看了一会,不置可否,交给二凤。二凤看了诗,也不好意思批评,就把诗笺递给三凤。三凤朗诵后,恐怕得罪丈夫,也不敢提出意见,随手交与四凤。四风听到三凤的朗涌,诗的内容已经了然,随便看了—下,说道:“好是好的,但不是很好。”说罢,她就把诗笺向幺凤的手里一塞。
    幺凤看也不看,就对水上郎君道:“这首诗缺乏警句,平淡无奇,不敢恭维,下次我不准你再咏怀古诗,免得献丑。”
    幺凤是个敢作敢为敢说的女子,铁面无私,不讲温情,她当场批评水上郎君,把他批评得面红耳赤,诗兴就此倒断。
    为了不使丈夫过份堆堪,大凤道:“这样吧!我们到了姑苏,罚他作一首好诗,各位妹妹,你们赞成吗?”
    二、三、四凤都拍手赞成,惟有幺凤冷笑一声,不屑地道:“如果他作不出奸诗,以后还是藏拙吧!你们看,这首怀古诗,平铺自叙,像什么诗?亏得先给我们姊妹过目,如果被外人看到,岂不要笑掉大牙?”
    水上郎君道:“可以,我们到了姑苏,让我再试一下,如果作得不好,我以后就不再吟诗了,小妹,我现在听从你的吩咐,表示我是你的不贰之臣,你总满意了吧!”
    幺凤啐道:“呸!不知惭愧。”
    大凤道:“我们走吧!到姑苏去。”
    说走就走,他们六人立即驾雾腾云从空中出发,向姑苏前进。
    云行如飞。不久,姑苏已在他们目光所及的范围之内。
    幺凤问道:“那边一座高山,风景很好,不知是什么山?”
    水上郎君答道:“那是天平山,山上有宋朝范仲淹的遗迹。”
    幺凤道:“我们就在天平山麓降落,再从山麓步行上山,我罚你作一首诗,题目是‘登天平山’。”
    水上郎君道:“好,我同意,不过,如果我的诗作得不好,请小妹给我留些面子,不要当众讥评。”
    幺凤哼了一声,白他一眼。
    于是他们从云端上驾着轻雾,降落天平山麓的隐僻之处。
    这里,草木茂盛,景物幽静,他们观赏良久,然后缓慢地一步步走向山顶。
    不久,他们到达山顶,纵目俯视,姑苏全境,一览无遗。幺凤一边从百宝囊中拿出纸笔,递给水上郎君,—边笑道:“拿去,好好地用些心思作诗吧!”她说完话,自顾自走开,到四位姊姊那边去聊天了。
    水上郎君坐在山石上面,把诗柬平放膝头,执笔先写题目:“登天平山”,然后集中思想,开始作诗。
    “壮哉此山势兀突,怪石朝天列万笏,蹊径崎岖步步艰,心惊魄动防颠蹶。万绿丛中矗老松,迷朦幽壑岫云封,树肥叶茂葱笼色,岭峻岩高隗磊容。愈行愈险形如削,既登龙门难立脚,中开逼窄径一条,疑是鬼芦神工凿。景仰前贤拜范公,当年抗夏建奇功,政治文章足千古,先忧后乐钦高风。浮云白,长天碧,山巅独立情舒适,飞鸟盘空奋六翮,莫道天平山顶高,我比此峰高七尺。”
    水上郎君写好这首古诗,再仔细看了—遍,自己觉得满意,于是站起身来,伸一伸懒腰,缓步向五凤姊妹那边走去。
    她们看到郎君过来。都高兴地迎上去,把他围住。
    他把诗柬递给大凤,大凤双手捧着诗柬朗诵起来:“状哉此山势兀突,怪石朝天列万笏……”
    二凤道:“起句极佳。”
    幺凤道:“差强人意,谈不到极佳。”
    大凤又接着朗颂下去。
    众姊妹都静静地听着,不发一言。
    大凤读到最后两句:“莫道天平山顶高,我比此峰高七尺。”
    幺凤抢先道,“结句妙,大似随园.”
    三凤和四凤也同声道:“奇句可喜。”幺凤道:“这首古风,首尾都好,所谓善始善终,中间平稳,郎君一生的命运注定是这样了。‘愈行愈险形如削,既登龙门难立脚。’那二句意味着郎君经过艰难困顿,修炼得道,已到天国,如登龙门,但总难立脚,以致含怒下凡,似乎无路可走,幸有下面二句:‘中开通窄径一条,疑是鬼斧神工凿。’作为陪衬,说明郎君的命运中,不沦遇到鬼神,好人或坏人,都会在暗中扶助,所以一路安稳,直到最后,郎君的境况要比在天国时更好,这是我可以预卜的。”
    众姊妹听了,心中甚喜。
    水上郎君笑道:“小妹还有这样出人意表的大道理,但我作诗时,随意写来,井未想到事关命运,否则我可以把这首许做得更好。”
    幺凤正色道:“就因为你是无心而作,才有灵验,若先有心,就不灵了。”
    大凤道:“小妹说得是。诗虽小道,但言为心声,有时却关系到一生的休咎,作者不可不慎。”
    二凤道:“小妹心思灵巧,比喻非常得体,鬼斧神工既可作‘鬼神’解,又可把鬼比坏人,神比好人,所以小妹说的话真是深得我心。”
    三凤道:“当然,有我们姊妹五人为内助,郎君的境况—定会比他在天国时更胜一筹。”
    四凤道:“我很知足,只想过着平稳快乐的生活,并不希望境况太好,也不愿意太坏,因为人好要受到别人的妒忌,而太坏则会被别人轻视。”水上郎君静听她们谈沦,不发一言,心里却很高兴。
    大家谈谈笑笑,气氛十分欢乐。
    于是水上郎开提议列当地的四大名园和虎丘游玩,因为那边有剑池,吴王墓,清远道士的鹤圃,千人石,真娘墓,试剑石,以及“生公说法,顽石点头”的生公讲台等古迹。关于游览程序,她们都遵循他的主张。先游名园,游人嘈杂,拥挤不堪,大家只能走马看花,无法流连欣赏。后来到了虎丘,她们到处观赏美景,凭吊古迹,或瞻仰胜境,水上郎君诗兴勃发,口占一首五古:“游虎丘”。
    “阖闾埋骨处,猛虎曾蹲踞,从此锡嘉名,虎丘名始著。青山笑迎人,随处可闲步,虽属小丘陵,历历多掌故。说法生公台,顽石禅能悟;姜人亦千古,一角真娘墓;巨石色赪红,千人血凝固;利剑池底埋,杀人不知数。塔寺点缀佳,游客足为驻。迩来香火衰,老僧坐若塑,林鸟语枝头,如泣复如诉。行行仕所之,谁识休壑趣?心爱山径幽,爱极不忍去。短歌信口占,疑有山灵助。”
    这首诗虽非杰出,但尚有古致,幺凤很赞赏“迩来香火衰,老僧坐若塑。”讽刺和尚因香火不旺而感到郁郁寡欢,面无表情。
    他们游罢虎丘,复游太湖,水上郎君作了—首七古:“游太湖”。
    “飘然一舸效鸱夷,万顷烟波入画宜,仰望浮云绮罗薄,俯看水色蔚蓝奇。东山突兀西山矗,七十二峰如布棋,飘飘御风欲羽化,沙鸥万点自游嬉,招招舟子把舵稳,恍履平地不如危,舟行似箭似奔马,只认枫丹荻白移。”
    幺凤对此诗的批语是:“音调谐,若能改成七律,较为恰当。”
    他们觉得姑苏全境,隐现于青山绿水之中,分明是一幅图画,但秀丽有余,雄伟不足,所以当地多产雅士,却少统领百万雄师的武将。
    游兴既尽,他们就腾起青云,离开姑苏,向杭州进发。
    云借风力,去势如飞,不到半个时辰,他们从云端俯瞰杭州近在眼前。最能引起幺凤的注意就是西湖,而西湖风景区是在孤立于水中的孤山,它东接白堤,西迎苏堤,南临外西湖,北濒里西湖,所以孤山风景是西湖的精华。
    他们御风凭虚,驾轻雾降落于孤山附近静僻之处,然后缓步徐行,拾级登山,到了双照亭畔。
    在这儿,他们驻足远望南北高峰的山色,近看碧波荡漾的湖光,尽情观赏,游兴甚浓。他们就在双照亭前坐下息脚,开始闲谈。
    水上郎君对幺凤道:“小妹,杭州是人间天堂,宋代诗人苏东坡说:‘若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小妹,你的意见如何?”
    幺凤道:“比得妙极了。”
    水上郎君道:“对于杭州,我也有—比。”
    幺凤道:“怎么比法?”
    水上郎君道:“杭州好比一个窈窕的少女,换一句说,你一小妹就像杭州一样的美丽。”
    适当的赞辞使幺凤心中暗喜,她说道:“那么,姑苏呢?”
    水上郎君道:“姑苏犹如成熟而艳丽的少妇,若以大妹二妹和三妹来比较,也很适宜。”
    幺风道:“你比得不对。”
    水上郎君道:“为什么?”幺凤道:“姑苏的名字,分明是个尚未出嫁的小姑,你为什么把姑苏比作少妇?”
    水上郎君道:“你的话也有道理,不过我想把姑苏称为苏州,这样一来,就和少妇不冲突了。”四凤对水上郎君道:“若在大二三姊中来选举—位苏州少妇,问你准能当选?”
    水上郎君道:“我不敢选。”
    四凤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水上郎君道:“不选则已,如果要选,她们三人同时入选。”四凤道:“我不懂你的意思。”水上郎君含笑不语。
    幺凤对四凤道:“小姊姊,你不懂,我懂。”
    四凤道:“你倒说说看。”
    幺凤道:“他选了大姊,怕二姊和三姊生气,如果选了二姊或三姊,又怕大姊不高兴,所以他不敢选,其实他三面讨好,谁也不敢得罪,这是他做男人的圆滑,但说得难听些,也是男人的狡猾。”
    四凤点头道:“哦!原来如此。”
    水上郎君的心思被幺凤说穿,面孔一红,连忙辩护道:“小妹,我没有这个意思,你不要说坏我,那是使人难堪的。”
    幺凤笑道:“面面俱到是好的,否则你的头可能会轧扁。”
    水上郎君道:“我们不讲这些……现在,让我来讲西湖是怎样形成的,好不好?”
    大凤道:“好,你讲,我很感兴趣。”
    大凤善于控制尴尬局面,她常选适当时间说话,替丈夫解围,以免他陷入窘境。
    水上郎君道:“在很久以前,杭州是中洲东南钱塘江下游的海湾,非常荒凉,而西湖只不过是被群山三面围绕,在它的东北方另有支流可通江海而已。当时,富春江旁隐居着千年鲥精,忽动凡心,看中了住在西湖湖滨的少女黄花儿。他现化为白面书生,自称姓时名俞,风流潇洒,黄花儿也生得貌如天仙,二人—见倾心,发生恋爱……”
    水上郎君说到这里,停了—下,眼光向五凤姊妹—掠而过,看到她们部在聚精会神地倾听,于是他就更起劲了,接着往下说道:“他常驾一叶扁舟,携带二个书童,从富春江出发,经过钱塘江,再从东北方的支流进入西湖,前来探视黄花儿,有时他还亲自从原路接她到富春江去游览,盘桓数日。从来好事多磨,变生不测,不料钱塘江的龙君之子——小钱塘君也看中了黄花儿,但她却对他无情,坚决拒绝与他来往。小钱塘君的性情颇似其父钱塘君,非常暴躁。他在失恋之后,恼羞成怒,凶心大发,亲自指挥虾兵蟹将,一边把时俞擒杀,二个书童也同时遇害,一边撼动地层,涌出大量泥沙将西湖直通江海的支流填塞,使它完全隔绝在内陆之中,切断了它与江海的联系。不但如此,他每年发动—次可怕的狂潮—一钱塘潮,用以威胁黄花儿答应婚事,而且每逢江潮暴发,泛滥成灾,淹田卷屋,危害生灵……”
    幺凤问道:“黄花儿有否答应婚事?”
    水上郎君道:“她不答应,因她是个贞节女子,爱情专一。”
    幺凤道:“那么,结果呢?”
    水上郎君道:“你听我说下去……那时黄花儿不知时俞已经被害,她还日复日,月复月,年复年地等待情人,直到她年过七—,死神降临,在弥留之时,还是念念不忘,盼望时俞前来看她最后一面,但事与愿违,她永远也看不到他了……”
    幺凤气呼呼地道:“可恶的小钱塘君,拆散时俞和黄花儿的婚姻。郎君,你是龙裔公子,何不乘你现在此地的机会,就去把那可恶的小子惩治一下?”
    水上郎君道:“用不着了,那小钱塘君早已受到报应。”
    幺凤道:“哦!是否被天国的玉帝杀死了?”
    水上郎君道:“不,是间接被时俞射死的。”
    幺凤反驳道:“已经死了的时俞怎能间按射死小钱塘君呢?”
    水上郎君道:“事情是这样的:自从千年鲥精——时俞被小钱塘君擒杀后,同族子孙怜其冤死,所以每届鱼汐季节,必有成群结队的鲥鱼游到富春江去凭吊先祖——时俞。那时,时俞含冤而死,灵魂不散,飘飘荡荡,直到天国,在玉帝前面告了一状。玉帝命令南斗北斗二位星君查阅时俞的生死天禄之后,就叫他投胎到地国中洲的罗家为子,取名罗隐,又允许他将来成为中洲的一邦之主,同时他的二个书童也分别投胎人间,日后充任罗隐的亲身护卫。此外,玉帝又派遣了许多天上星宿下凡,准备襄助罗隐共举大事,完成霸业。”
    幺凤道:“罗隐?是否屡举不第的东江才子罗照谏?”
    郎君道:“是的。”
    幺凤道:“但他井未成为一邦之主啊!”
    郎君道:“是的,你听我说下去。由于罗隐的祖宗积德甚厚,他本来可为中洲一邦之主,但很可惜,那是罗母连累了他,使他准成霸业……”
    幺凤道:“啊!那是怎么样一回事?”
    郎君道:“罗隐自幼丧父,家境贫寒,罗母常向四亲八眷近邻远舍告贷借米,当然救急容易济贫难,亲友邻人厌其屡次来借,不胜其烦,且有借无还,谁肯再借?更兼他们不是农民,便是渔夫,本身生活也很困难,自顾尚且不暇,哪有闲钱余粮借给罗母……”
    幺凤道:“借与不借,都是小事,怎么会影响罗隐的前途呢?”
    郎君道:“你听我说下去!在某年十二月二十三日黄昏,家家户户早巳买了糕饼香烛之类,准备祭灶,这时罗母身无分文,家无隔宿之粮,日间四出奔走,向各亲友邻人借钱,借米,借柴,又遭到了拒绝,因此,她无法祭灶。在气愤之下,罗母在厨房里以箸击锅,磨磨牙齿,咒骂道:‘某人家不肯继续借钱,某人家不肯借粮,有朝—日,等到我儿罗隐做官之后,一定要把某人家,某人家……都杀掉,’当然这种咒骂不止一次,以往她也常常犯此口祸,不料那几句话遭了神忌,害了罗隐……”
    幺凤道:“为什么?”郎君道:“那些口祸给灶君听到,他乘十二月二十三日晚间上天之便,向玉帝奏一本……”幺凤道:“灶君也太多事,小事何必大做。”
    郎君唉了一声,继续道:“为人为神都是一样,无非是想享口福,那罗家实在太穷,一年到头,冷冷清清,连—杯白开水也喝不到,在祭灶之夜,灶前既无香烛,又乏糕饼孝敬,岂不生气?假如罗母不是以箸击锅,恶言咒骂,灶君倒也无可奈何,但她却这样地咒骂着,就使他有机可乘……”幺凤道:“那不过是罗母—时气愤的语,或许罗隐真的做了一邦之主后,也不会听从其母之言前去杀人,也未可知,灶君何必如此小器?”郎君道:“一言兴邦,一语丧身,所以言语必须谨慎……”
    幺凤道:“后来怎么样?”
    郎君道:“玉帝听了灶君的话,大怒道:‘罗母品德不配为王者之母,一旦罗隐做了一邦之主,许多良民都要被她杀掉,那还了得?’于足吩咐天神率领雷公电母,到下界罗家去把罗隐的—身贵骨,换成俗骨。换骨手术是先从脚部开始,天神每换一骨,痛得罗隐浑身难受,大声叫道:‘啊唷,呱!两双脚骨痛煞了。’这时,罗家上代祖宗太公太婆等鬼魂也来了,他们哭哭啼啼群向天神求情,但毫无效果。罗隐又叫喊道:‘腰骨痛煞了,啊唷,啊唷!脚骨和腰骨现在倒不痛了,忽然背脊骨痛得不得了,啊唷!手骨又开始痛了……’”
    幺凤道:“可怜的罗隐,他是无辜的。”
    郎君道:“小妹,不要打诨,听我说下去……。罗母听到儿子大声叫痛,心乱如麻,可是爱莫能助。‘吱哈,吱哈,吱哈!’罗母听到鬼哭。‘呜,呜,呜!’罗母听到神嚎。这时,她自知不妙,但头脑清晰,想来鬼哭神嚎,必是口过发作,祸事降临,同时她又看到空中乌云密布,电光闪闪,雷声隆隆,雷电都向本家击袭。她虽是女流,胆量极大,对眼前的情景丝毫不惧,连忙拿了一只粪桶的木盖,叫儿子罗隐用口把它咬紧。天神性爱清洁,粪桶盖是污秽之物,臭气冲鼻,立即把天神吓走,使罗隐保持了口部的贵骨,包括牙齿在内,因此,后来罗隐虽不能飞黄腾达,作为一邦之主,但全靠那张嘴巴吃饭,不至于终身潦倒。”
    四风道:“这是什么意思?嘴巴本来是吃饭的。”郎君道:“是的,嘴巴是吃饭的,但他的嘴巴生有贵骨,与众不同,所以论事多能预测,言必中,语比验,出言成谶,当时的人都惊其先知,凡事近怪诞,都称是‘罗隐秀才说过的’,因此他在江东声誉甚隆,留有许多神活异迹。”
    三凤道:“神话异迹是否与小钱塘君有关?”
    郎君道:“这不过是其中之—而已。罗隐被天神换骨之后,屡举不第,命途坎坷,奔走南北,事与愿违,郁郁不得志,因此,他能从困顿生活中获取丰富经验,见多识广,察微知著,料事如神,虽不以奇术炫世,但有道者之风,后来他归依吴越王钱镠,聘人幕府,极受器重。那时钱塘江潮为患,罗隐联合二位僧人竭力怂恿钱镠,万驽射潮,把小钱塘君当场射死。当年小钱塘君为了争取黄花儿,害死了时俞和他的二个书童,后来他终于被时俞转世的罗隐,以及书童转世的僧人,借手钱镠,间接射死,报了宿仇,应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因果律……”
    二凤道:“罗隐无福成为王者,不幸沦为幕僚,但玉帝所派赴下界的许多星宿后来做些什么事情?”郎君道:“他们做些什么,我也不大清楚,不过,据我推测,罗隐既然做了钱镠的幕僚,其本身当然难成大事,而许多下凡的星宿就都变成群雄无首。那时流寇四起,天下大乱,他们不是落草为寇,便是投奔别处地方性的霸主,譬如像那二个书童投胎为人,本来也可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但最后也没有办法,只好去做和尚……”
    二凤道:“可能是玉帝召他们回去呢?”郎君道:“这可能性不大,因为天上的星宿既已放入下界,不可能马上召他们归位,玉帝虽然放弃罗隐,他一定另有安排,何况当时十国春秋,群雄并起,他们也—定另谋出路去了……”
    大凤道:“罗隐此人无辜受到严厉惩治,那是很可怜的。”郎君道:“这是天意,也是人为,而天意又往往会被人为所改变,故有人力胜天的俗话……可能罗隐的祖先虽是积善之家,或许尚有一处失德,使其子孙在冥冥中遭遇挫折……。”幺凤道:“因果报应之律,究竟如何?”
    郎君道:“因果律当然有的,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必有定律。世人往往贪目前近利,而忘未来远害,这就是因果道理,但若要证明,请看宇宙列国的历史,就可明了。”
    幺凤道:“罗隐屡举不第,想来他的才学大好而不妙。”
    郎君道:“不然,他幼有大志,博学能诗,且智多谋足,极有才干,否则他怎能为钱镠所器重?他的诗也很好,多悲怆之感,含有唐末颓音,那是身世不遇,环境使然,至于论史,霸气极重,交接宾朋,好为讥讽,即使他能贵为一方之主,亦不过是霸者之才,决非真命天子。”
    幺凤道:“血债血还,理所当然,不过,他的父亲——钱塘君对于杀子之痛,难道不想报仇?”
    水上郎君道:“钱塘君当时确想为子报仇,但那二个和尚道行玄妙,棋高一着,他们要求吴越王在钱塘江畔建筑一座八角九层的六和塔,后改建为十三层,镇压江潮,遂使钱塘君无能为力,从此难报子仇,而六和塔就永久成为征服水患的象征了。”
    五凤姊妹们听了这个故事,不胜感慨,尤其是幺凤对水上郎君见多识广,论事明断,内心佩服之至。接着,水上郎君主张泛舟西湖,并且提议姊妹们必须共同吟诗,以助雅兴,但她们主张先游胜境,后泛西湖,当然,水上郎君同意此议。
    他们所游之处是紫来洞,飞来峰,虎跑,苏小小墓,玉泉观鱼,泛湖,月老殿,又在湖滨闲眺—会,方才兴尽,回到邸舍,早已万家灯火。
    黄昏以后,水上郎君吩咐侍役准备美酒,又点了杭州的名菜,大家在房中饮酒赋诗。大风先成七律,诗题是:月夜泛湖。
    “良霄约伴泛湖中,坡老当年韵事同,柳色苏堤还剩绿,荷香曲院有残红。楼台倒影三潭月,钟磬传声两岭风。一片空明迷上下,广寒宫对水晶宫。”
    水上郎君赞道:“大妹的楼台钟磬一联,描写实景,颇有渭南风格,理应以酒相贺。”
    大凤谦逊地说了声:“献丑。”就与郎君和者妹各酬一杯。接着二凤也成七律一首:诗题是:玉皇山紫来洞闲眺。
    “寻得西湖风景丽,东来紫气绝尘寰,层层顽石洞中洞,片片浮云山外山。修竹成林枝盎然,大江通海水潺涓。天开妙境临城市,揽胜寻幽兴不悭。”
    水上郎君道:“紫来洞是杭州风景最佳的地方之一,在山巅可览江湖之胜,猗猗绿竹,摇曳生风,洞极宽大,洞中尚有—洞,深邃莫测,洞外的上端有‘紫气东来’石碑,笔迹挺秀可爱,二妹的层层片片一联可称佳作,也应贺酒一杯。”
    饮酒之后,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三凤的身上,因为现在要轮到她献诗了。
    三凤的诗又是七律,诗题是:月夜湖滨闲眺。
    “西湖月夜影如环,岸柳堤花掩映间,人向六桥安步去,鸟从两岭倦飞还。无心云气出山缓,有兴诗情觅句闲,爱此清幽堪养性,红尘扰扰不相关。”
    水上郎君评道:“三妹的诗犹如世外高人,清闲之极,而人向鸟从一联,即可表示高人的幽情,可喜可喜,贺酒。”
    大家干了一杯。这时,四凤奉上七绝三首。
    (一)冷泉亭
    灵隐寺前多古迹,冷泉清冽至令存。应教海内热中者,到此何妨饮一樽。
    (二)里湖泛舟
    修竹茂林相映融,满湖菡萏斗新红。身栖一叶扁舟里,如坐空王莲座中。(三)月老殿
    花下订盟证宿因,百年佳偶影形亲,于今情侣自由觅,不仗丝牵月老人。
    水上郎君道:“四妹的七绝清新可爱。每首请的结句都很好,先贺酒,然后我还有活讲。”
    大家耳相敬酒,一饮而尽,因为众姊妹都急于要听郎君讲话。
    于是水上郎君道:“若无四妹的月老殿提醒了我,我倒忘记告诉一件事,刚才我乘你们不注意的机会,曾在月老殿内的竹筒里随手抽出—签,乃是第九十九号大吉的签诗,签上前二句是‘一龙五凤,婚姻早定。’我觉得非常灵验,心里万分高兴,不过,后面两句‘四后五前,颠倒相称,’我就不明白了……”他说着,从身边摸出一张黄色而印有黑字的签诗,交给大凤,接着道:“请你们研究一下,到底那后面二句是什么意思?”
    大凤接过签诗,凝神细看一会,摇摇头,说道:“那两句我也不懂。”
    说完话,她把签诗递给二风。
    二凤看了之后,也摇摇头,随手把签诗塞在三凤的手里。三凤拿着签诗从头至尾,看得非常仔细,笑道:“郎君,月下老人要敲你的竹杠。”
    水上郎君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三凤正色道:“你们都看得不够细心,签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得此签者,诸事大吉,但须捐助灯油五百斤,否则婚姻不利。’”
    水上郎君、大凤和二凤听了三凤的话,都异口同声地哦了一声,而水上郎君还另外补充道:“我只顾推敲后面二句的意义,没有心思再看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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