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九 章 逍遥岛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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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罗刹邦纠纷“故事中,水上郎君与花凤奉了袁通将军之命,携带礼物,来到逍遥岛,邀请“天不怕”郝道子野仙,或“打不死”鬼影子野仙,希望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位愿往雪山,对付苦行僧。当他们夫妇到达逍遥岛的首日,恰逢当地发生了一桩大事,那就是九龙之一的毒龙尊者,企图逐步瓦解本岛,使其陆沉海底,填没蚌穴,以报昔年断角之仇,于是借公济私,妄行过量之雨,暴雨成灾。造成山崩坡陷,楼厦倒塌,死伤无辜岛民数百,以致罪犯天律。
此案现山本岛地方正神黄大仙主办,查核属实,缮就天表,正拟上奏天国,向玉帝报告详情。
水上郎君乃是龙祖之裔,听到毒龙尊者闯了这场大祸,惊悸万分,但事关龙族本身的荣誉,受到打击,使他无法袖手旁观。为了争取时间,不得不先办这事。他偕花凤乘着月色明朗,夜访黄大仙。
不久,他们到达大仙的宫前。
这时宫门未闭,水上郎君向内探视,看到殿里灯烛辉煌,殿外有许多神差忙碌走动.又听到神声嘈杂,好像黄大仙与当地神祇正在议事。水上郎君见到此景,听到此声,就裹足不进,立在宫外,心里暗忖:“进去,还是不进去?”
最后,他决定进去。
“啪,啪,啪。”水上郎君击掌三下。
“哪个?”一位老年广东籍神差应声而出,问道。
“在下水上郎君与内子花凤,从魔国来此,有要事求见贵宫主人,谨烦你老通报。”水上郎君拱手道。
“大仙正在议事,只怕不得闲……不过,让我去问一声,”那老年神差说着,连忙进去通报。
不久,他已快步出来,高声道:“大仙有请。”
在他的后面还跟随着八龙尊者一—
金龙、玉龙、青龙、黑龙、苍龙、虬龙、纹龙以及火龙。八龙尊者见到水上郎君,纷纷跪倒尘埃。金龙尊者叩首道:“侄孙等拜见叔祖公和叔祖婆。”水上郎君道:“免礼!起来,毒龙呢?”金龙道:“已被大仙扣押,不日就要解赴天国。”水上郎君唔了一声,不再接口。
这时,那老年神差已经看得呆了,他想不到这对年轻夫妇竟然是八龙尊者的叔祖公和叔祖婆。
宫内别的神差也都聚合来看这二位个速之客。
金龙尊者又道:“我们进去说话。”
水上郎君等进入议事厅,黄大仙连忙起身迎接。
“在下打扰大仙议事,万分抱歉。”水上郎君欠身道。
“无妨,无妨……让我先来介绍在座神祇与贤伉俪相识……八龙尊者是你们自己人,无须介绍了………
黄大仙说着,以手作势,接着依次介绍道:“这位是太平山山神。”水上郎君点头作礼,花风跟着裣衽。
太平山山神起身还礼,随即坐下。
接着黄大仙又作下列一连串介绍:
“这是本岛老土地。”“西环当方土地。”“他是本宫的首席神探。”
“这位是狮子山山神。”
“沙田总土地。”
“鲤鱼门水神。”
“浅水湾天后。”
“巡海夜叉首领。”
在座各山各地的山神土地,以及水府神祇等约计九名之多,都经黄大仙一一介绍。
水上郎君与花凤分别向他们作礼。介绍完毕,黄大仙道:“请贤伉俪坐在这里。”
水上郎君谢了—声,就与花凤坐在黄大仙的右边。
说话开门见山,黄大仙道:“郎君不远万里而来,夤夜枉顾,想必是为了毒龙尊者的事。”
水上郎君道:“正是。”其实他到逍遥岛是来秘密邀请郝道子或鬼影子,但也不便说出自己的任务,只得将错就错,说是为了毒龙。
黄大仙道:“这事正在讨论……陆地的神祇主张把毒龙尊者押解天国,听候玉帝发落,水道的神祇希望将毒龙尊者解赴水国,由南海龙王处理,因此双方相持不下,尚未作出决定。”
水上郎君问道:“大仙的意见如何?”
黄大仙道:“事关许多人命的案件,照理应该把他押赴天国,不过,如今郎君特为此事而来,必有高见,可否告知?”
水上郎君道:“在下虽为此事而来,但也不敢逆天行事……可是,要想先问清楚;这次雨灾,究竟死了多少人?”
黄大仙随手把桌上那份“雨灾鬼篆”递给水土郎君。
水上郎君仔细一看,读道:“鬼魂有数可计者,一百六十四名,有名可查,但冤魂业已飘散,不知所终者约计十名……请问大仙,那些人是否命该如此,还是枉死屈亡?”
黄大仙还未回答,首席神探已经抢先道:“本神探昨夜曾到鬼国地府调查这批死亡者的‘生死录’,但未能如愿,因为该国现已由鬼煞计真元帅当权,他的部下拒绝任何查询。”
水上郎君道:“这事不难办到。在下与计真颇有交情,只要修书一封,必能使尊神如愿以偿……不过,这件事又要麻烦你再向阴司走—遭了。”(魔国接管幽冥地府,请参阅天廷会议故事)
首席神探听了,不敢立即答应,他的目光瞟向黄大仙,征求后者的意见。黄大仙明白首席神探的暗示,点头道:“如果郎君愿意协助,本宫首席神探是不惮跋涉的。”水上郎君道:“那好极了……在下的意思是:如果鬼篆中人都是命中注定,那毒龙的罪名可能不重,否则,就另当别论了……所以,最要紧的,就是先将这事查明……现在,让在下致函计真元帅,谨烦贵宫首席神探立即携书就道,速赴阴界,约在二小时以后可见分晓,不知大仙之意如何?”
黄大仙道:“好,就这么办……可能在一小时以内,本宫神探就能完成任务……他说着,随即从案头拿起文房四宝,递给水上郎君。花凤磨墨,红袖添香,水上郎君执笔按纸,一挥而就。
他写好了信和信封,自己先看一遍,然后把信交给黄大仙过目。
大仙对信上的措辞,并无异议,于是将信笺和雨灾鬼篆一份同时放入信封,用浆糊封妥,顺手交给首席神探,叮嘱道:“速去速回,一路小心。”
首席神探纳信入怀,双手向黄大仙一拱,表示告辞,转身走出厅去,迳赴鬼国地府。
黄大仙目送那神探出厅后,回过头来,面对着水上郎君问道:“根据郎君的看法,那批死鬼之中,有否枉死屈亡之人?”
水上郎君道:“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依常理推测,他们应是劫数难逃,寿算已尽……”
玉龙尊者附和道:“叔祖公之言极是,他们都是命该如此……”
太平山神反驳道:“未必,未必!我不相信,那许多死亡者,都是该死,难道一个也不是屈死吗?”玉龙尊者道:“我根据值日神和值夜神报告:那天许多遭劫之人的头顶上,都有一股黑气上升,同时,他们祖先的鬼魂也纷纷出动,四周奔走,要想显灵相救,但被二神阻止,因此爱莫能助,只得愁眉紧皱,摇头叹息,但不在劫数之人,则头顶现出红光,二神怂恿本家祖宗显灵暗护,因此都能逢凶化吉,免遭劫难……这样看来,那批死鬼只是借手舍弟毒龙尊者以致死亡而已。”西环当方土地道:“命中注定,倒也有点道理。当时,老汉在现场守护监视,看到有些人的头上,现出红光,但在楼厦倾覆时,不及逃避,都已陷身在内,结果,他们从残垣乱石之中被救出险,虽受损伤,却未送命……另有一个最显著的例子:当时有个吉利部落的讼师,头顶冒出黑气,毫无疑问,理该遭劫,但可能此人以前曾行一桩善事,正当那股黑气放尽,头上忽现红光的一刹那,山坡业已惊天动地似的从数十丈高处崩坍下来,百千万吨泥土乱石,直冲坡下的楼厦,顷刻之间,楼倒厦坍,碎砖残石,纷纷向那个吉利讼师当头压下。那时,亏得值夜神眼光锐利,他一看到那讼师头上忽现幻红光,知道此人阳寿未满,连忙运用神力,将压下来的碎砖残石推前三尺,因此,避过—劫,当时此人虽已受伤,但并非致命,经医治后,得庆更生……所以,现在我的看法已经改变,认定那批死鬼都不是屈死的。”
逍遥岛老土地听了西环当方上地的话,大怒道:”你的意思是否想窝里反?吃里扒外.刚才你竭力反对把那毒龙押往水国,一定要将他解赴天国,现在你说那批死鬼都不是屈死,企图为毒龙辩护,藉以减轻他的罪名……你讲话前后矛盾,存着什么心意。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你竟然胡乱发言。我是本岛的总土地,不但有权纠正你的思想,而且等一会首席神探回来,如果他调查到那雨灾鬼篆中有屈死之鬼的话,我就非惩治你不可。”西环当方土地不甘心在众神祇面前被上司斥责,不禁勃然作色,反唇相讥道:“你不要依老卖老,讲话不堪入耳……当时情况是我在现场亲眼目睹,都是事实,不像你高高在上,终日不做—事,平时只晓得吃饭睡觉,享受当地居民的香火供献,尸位素餐,等到当地出了山崩楼坍大事,你还在床上纳福,梦游乾坤,却要烦劳我来把你从熟睡中推醒,岂非笑话奇谈?……”
黄人仙大声道:“住口!不许再说下去!”
老土地还想乘机反驳,也被黄大仙喝住。
大厅里—片静寂。
过了一会,黄大仙又开始道:“郎君,刚才你说:那份雨灾鬼篆之中都非屈死之人,枉死之鬼,是抑不是?”水上郎君道:“那不过是在下妄自推测而已,但也不敢确定。”黄大仙道:“那么,尊驾来此的动机如何?”
水上郎君道:“毒龙尊者乃是本族之孙,他犯了罪,理应处理,至于应处何罪,在下自觉无权置喙,也不便过问,可是,在下身为龙祖之裔,对于本族子孙所犯罪行的性质,以及罪行轻重,却有询问的义务,这就是动机。”黄大仙道:“等一会,本宫的首席神探取得报告回来,如果证明雨灾鬼篆中确有屈死之人,你是否同意我们将毒龙尊者解赴天庭?”水上郎君道:“在下不反对,但也不赞助,固那是你们自己的主权,本人不该为毒龙说偏护的话。”
黄大仙道:“如果事实证明,雨灾鬼篆中都是命该如此,并无枉死之人,尊驾是否也不发表意见?”
水上郎君道:“那是鲤鱼门水神,浅水湾天后,巡海夜叉首领,以及八龙尊者等应该论律辩正的问题,而在下虽是龙族,却非当地神祇,所以也不便发言,以免外界物议。”
黄大仙听了,点头道:“尊驾立场正确,不愧龙裔公子……不过,我们当然也要以事论事,决不会操之过急,有失公道,何况彼此都是同僚,水陆关系密切,自应尽量把大事化为小事,小事化为无事。日前双方意见虽有不同,但并非完全不能协调,更不会因小忿而乱大谋,以致各趋极端。这一点,我希望在座的水陆神祇必须先要有同样心理,然后才可平心静气来讨论毒龙尊者的问题。”
水上郎君道:“大仙说得极是,在下万分佩服。”太平山神道:“我倒并不斤斤较量于这次雨灾鬼篆中人的屈死,或非屈死的问题……”
水上郎君插嘴问道:“尊神以为人命并不重要?”
太平山神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人命案件当然重要,不过,我提出另一问题,那是比这次的雨灾鬼篆更重要到万倍。”
水上郎君哦了一声道:“请道其详。”
太平山神道:“毒龙尊者心术不正,其名犹如其心。他前后二次要夺取本岛岛底洞穴里太古蚌母的宝珠,妄图吞服,以便白日升天,成为龙仙,不但都未能得手,而且反被蚌母击伤……他又二次妄行过量之雨,都造成了本岛山坡崩陷,楼厦倒塌,许客人畜死亡的惨祸,……我是守护本岛的主要山神,他来侵犯我的地盘,职责所在,叫我怎能袖手旁观.坐视不理?八十年前,他已受过了—次教训,禁闭十年,又记了大过,但还不知悔悟,现在又犯了同样的罪,这是不能饶恕的,……不仅如此,最近他更唆使其表妹九头凤儿,以色相诱惑小道士钱沅,企图从其师郝道子野仙手中,取得鹬嘴钳,钳开太古蚌母的蚌壳,以便挖取宝珠,……众所周知,本岛之所以百业兴旺,万商云集,全靠那太古蚌母的灵气在岛底保护;本岛之所以人口众多,生生不息,也全靠那太古蚌母的那颗宝珠。假如一旦那蚌珠—一号称‘东方之珠’被毒龙尊者巧取豪夺得手,蚌母必将立即遭劫,本岛也就顷刻陆沉,……珠在蚌在,珠亡蚌死,亦即蚌在岛在,蚌亡岛沉。假使本岛一旦陆沉,我们山神土地就都变成了失业的神祇,那倒是小事,试问岛上数百万生灵惨遭没顶,沉入海悔底,或葬身鱼腹,这个重大后果的责任谁能担当?”
水上郎君既惊且怒道:“可恶的毒龙,是可忍孰不可忍?在下根本不知道他竟敢如此胡天胡帝,不法妄行。……如果他真的有此事实,待我查明之后,一定要抽其龙筋,剥其龙皮,碎其龙骨……金龙,你过来!”
金龙尊者连忙站起身来,走近水上郎君身边,恭敬地道:“叔祖公有何吩咐?”水上郎君道:“刚才太平山神所讲的话,你都听清楚吗?”
金龙尊者道:“是,听清楚。”水上郎君道:“你没有异议吗?”
金龙尊者道:“太平山神说的都是实情。”水上郎君声色俱厉地道:“你身为九龙之首,怎会让这毒龙的恶行发展到如此地步,事前不加阻止?”
金龙尊者跪下禀道:“侄孙等时时刻刻劝告他,要他安分守己,怎奈他阳奉阴违。怙恶不悛,暗中进行坏事,等到发觉,大错业已铸成,挽救不及……”水上郎君接嘴道:“嘿,嘿!时时刻刻劝告……说得好听……你何为不早些将他送到南海敖钦那边去看管?”
金龙尊者叩头道,“侄孙知罪……不过,家母在飞升得道之前,最爱小弟毒龙,但深知他的龙脑里生着毒丹,担心他将来会干坏事,或遭遇劫数,所以她常常叮嘱侄孙等兄弟八人。必须对他妥加保护,因此……因此侄孙等不忍送他到南海去。”
水上郎君道:“过去你们不忍将他押赴南海,为什么你们现在会忍心送他去呢?”
金龙尊者道:“因为送往南海比押赴天庭好……如果他到了大庭,定会被处斩刑。”
水上郎君道:“你说他的脑里生着毒丹?”
金龙尊者道:“是。”
水上郎君道:“你们何故不聘请神医为他开脑,割去毒丹?”
金龙尊者道:“为了这事,侄孙曾亲自去请天国的华陀神医,前来为小弟开脑除丹,后经华陀神医开脑。发觉脑里并无毒丹,同时他也曾为小弟检查全身,又未发现那毒丹究竟生在何处……五十年前,侄孙因公前赴天庭,顺便又请得天医星君下凡,特为小弟解毒,但他也说不出毒在哪里。前年,侄孙忽然想到了扁鹊仙师,于是又去请他前来诊治。起初仙也看不出毒丹的所在,后来经过仔细研究,终于发现了……原来他体内膏肓之间患着一个小小的毒瘤,在逐渐膨胀中,显然那毒瘤影响了他的情绪,使其脾气暴躁,精神不宁,且瘤中偶有小量毒汁渗出,促其性情改变,幻想增多……因此,他做坏事,可能就是这个缘故……据扁鹊仙师告:膏肓之间的毒瘤,神刀无法割治,仙药也属无效,惟一的办法,可请二竖持刀进入膏肓之间,将毒瘤割掉后取出,此病便可痊愈……但二竖乃是魔鬼,只会作祟,怎肯利人,何况他们形迹飘忽,到哪里去找?唉!这有什么办法呢?”
水上郎君摇头叹息道:“哦,原来仙医和神医也有束手无策,无能为力之日,反要向魔鬼求援,……不过,邀请二竖,我倒有办法。”金龙尊者听了,大喜道:“叔祖公有办法,那是再好没有了,但不知那二竖现在何处?”
水上郎君道:“他们现居魔国,在神医子手下服务,要除毒瘤,非神医子不可,……等待我在这里的事情完毕之后,就去请他来……”
金龙尊者抢着道:“多谢叔祖公……”接着,他叩了一个头,站起身来,归坐原位。
水上郎君道:“这是我义不容辞的。”
太平山神问道:“贵国神医子乃是国际杏林闻名的人物,为何豢养二竖,是否彼此……”水上郎君接口道:“你的意思是否指彼此狼狈为奸,互相利用?”太平山神道:“那是我—部份的意思。医者父母心,像神医子那样,岂非有失医德?”
水上郎君道:“神医子手下除了二竖之外,另蓄许多病魔,随时听其差遣调用,……当然,他能置人于死,也能使人起死为生,但事实上,他御下极严,决不纵容病魔害人,达到其先陷害,后救治,藉以勒索敛财的目的,否则他如何可称神医子,又怎能被封为野仙品级?……他的手下病魔都是健康克星,人类仇敌,那些顽黠不驯的怪物,如果没有神医子加以统领管束,世上人畜必将死亡殆尽,地府即有鬼满之患,甚至仙佛神圣也将防不胜防,影响了清洁静修,阻碍道行的进展。”
太平山神道:“哦,原来如此,但神医子豢蓄了许多病魔怪物,为何他本身不会受到害处呢?”
水上郎君道:“物以类聚,病以克愈,所谓相生相克.以毒攻毒,精通此理,万事得济……不但如此,病魔怪物,乃恶之源,若能知其恶性,加以利用,导之为善,非不可能。譬如:二竖,本是专攻膏肓的恶魔,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但若神医子能教其侵入毒龙体内。嘱其割除膏肓之间的毒瘤,那就变成恶魔也能为善的例子了……不过,目前这事尚未实现,养恶为善,未免言之过早,但万一神医子果能妙手回春,那便是古今杏林史上的创举了。”
黄大仙听了,大笑道:“如能成为事实,天国所设立的本届混元医药奖金得主,非神医子莫属。”
巡海夜叉问道:“什么叫做混元医药奖金?”
狮子山神抢先道:“老兄久居水国,当然孤陋寡闻,不知天国的事,现在我讲给你听:天国的混元奖金,等于地国瑞典部落的诺贝尔医药奖金,你明白吗?”
巡海夜叉摇摇头道:“什么叫做诺贝尔奖金,我也不知道。”
狮子山神大笑道:“怪不得,你的头颅双旁高耸,中间低陷,所以脑子不大灵活,什幺都不知道,……”
巡海夜叉听到狮子山神语含讽刺,不禁大怒,正待发作,但黄大仙已接嘴阻喝道,“谈正经事,不许乱讲闲话……”
于是巡海夜叉只得耐住火气,默然不语,但他的双目却发出二道碧绿的眼光,射向狮子山神,吓得后者不敢逼视,连忙缩进了头,显出畏惧的神色。
接下去,黄大仙道:“毒龙尊者患此痼疾,作恶非其本性,我们应该为他可怜,予以同情……”
黄大仙话未讲完,大仙宫正门神差前来通报道:“首席神探回来了!”黄大仙道:“何其快也……叫他进来!”须臾,首席神探走入大厅,向黄大仙拱手道:“卑职已顺利完成任务……”
黄大仙道:“坐着讲话。”
首席神探走回原座,先向众神权作—环揖,然后坐下,接着道:“我御风而行,进入幽冥地府,凭着水上郎君的持信,判官对我非常客气,给我种种便利,毫无阻碍,查到这次雨灾篆中的死者全是寿算已满,不是屈死的……”金龙尊者大喜,以手加额道:“我弟有救丁!”首席神探道:“尊者不要太早欢喜,我的话还未说完……”
黄大仙道:“请说下去。”
首席神探道:“不过,有半个人是屈死的……”
黄大仙惊异道,“半个人屈死,我不明白?”
首席神探继续说:“死者之中,有一女性某氏,她已怀孕五月,那胎儿未出娘胎,便已胎死腹中,岂非半个人屈死吗?”
黄大仙叹息道:”有这种事?”金龙尊者忧愁地道:“那真是太不幸了。”黄大仙道:“你说死者都非屈死,那是判官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查过地府的生死簿?”
首席神探道:“判官把生死簿给我看,我逐一细查,很清楚,不会错。”
黄大仙道:“那死者女性某氏名下,在生死簿上如何记载,你现在还记得吗?”
首席神探道:“记得……记得……某氏,吴郡人,某年月日时生,命中注定于某年月日时,在雨灾中坍楼压毙,享寿若干岁,劫数难逃,死时怀孕五月,后面还有几个小字,笔迹模糊,字体潦草,看不清楚,最后二字好像是‘屈死’。”
黄大仙道:“你有否查过那胎儿是何人投胎,寿算多少?”
首席神探道:“这倒不曾查过。”
正在这时,大仙宫正门神差慌张地进来报告:“天使到!”
众神祇听到天使下凡,均各大惊,纷纷起身。
水上郎君与花凤也觉得这时天使降临,心有预感,暗忖大事不妙。
黄大仙从容地道:“各位神兄祇弟请勿慌张,让黄某出去接迎。”他说着,走出厅去。不久,由黄大仙恭敬陪伴,天使手捧玉敕,大模大样进入厅内,除水上郎君与花凤依然安坐原位外,所有水陆神祇个个立正,拱手迎接。
天使也不与他们招呼,就开口向黄大仙索取毒龙尊者,声明立即押赴天庭。
黄大仙的眼光向水上郎君和八龙尊者一掠而过,他婉转地对天使道:“关于毒龙尊者的事,下方神祇正在详查,尚无天表上奏,何故即来逮捕?”天使道:“那是上界的敕令,本天使奉命行事。”
黄大仙道:“根据过去惯例,天庭逮捕下界神祇,必须先由当地正神呈报罪状,然后颁发敕令,这次的事似乎反常,可否请天使稍缓执行,容敝神将这案件察查明白之后,再行定夺?”
天使不耐烦地道:“不行,本天使必须立即执行任务……下界神祇,做事议而不决,决而不行,行而又不彻底,这种小事,你们应该早奏上界,现在还想拖延时间,这是什么用意?”黄大仙低心下首地道:“天使责备得是……不过,本宫业已查明,这次雨灾鬼篆的名单,除半个人屈死外,余者都是命中注定,劫数难逃……”
天使大声道:“难道半个人不是人命吗?”黄大仙道:“但敝神尚须查明那半个人的寿算如何。”
天使怒道:“不必罗嗦.以免延误宝贵时间,……快!快把那毒龙押出来,让我带走。”
黄大仙又把眼光瞟向水上郎君和八龙尊者。
他看到水上郎君态度如常,喜怒不形于色,而八龙尊者兄弟们满面愁容,显出焦急而失望的神色。
这时,天空中忽然传下来二个声音。“快把毒龙交出来!”“不要耽误时辰,快点押解毒龙!”
众神祇包括黄大仙在内,听到声音,大惊失色。水上郎君过去久居天国,听惯那声音是雷部正神邓忠和陶荣二位天君所发,不免微微吃惊,心想:天国劳师动众,小事大做。
在此种情况下,黄大仙知道事情业已无法挽救,何况天命难违,自己职微言轻,不敢再与天使争辩,于是他叹了一口气,沉声道:“请毒龙尊者出来。”不久,四名神差手持神刀,押着毒龙尊者进入大厅。
毒龙尊者双臂向后反绑,形容憔悴,这时,他是囚犯,龙威失色。
八龙尊者兄弟们,看到小弟毒龙如此情形,都不约而同,争相趋前,围着他说着安慰的话,兄弟之间,真情流露,依依惜别,令人心酸,只因他罪犯天条,此去天庭,生死末卜,看来形势严重,凶多吉少,何况,天威显赫,天律严明,八龙尊者身为兄长,骨肉情深,生离死别,岂不悲哀?他们除了慰勉之外,也是爱莫能助。
这时,毒龙尊者,泪痕盈颊,缓步走近水上郎君前面跪倒,叩头道:“侄孙不肖,罪孽深重……”他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了。
水上郎君道:“不成器的东西,身为龙神,理应一身作事一身当,哭哭啼啼,畏首畏尾,大失龙威,可耻之至,死就死,活就活,有什么可怕?还不快滚!”
这时,天使连声催促,于是毒龙尊者站起身来。
天使正要押他出厅,忽然黄大仙道:“且慢!”
天使问道:“大仙有何指教?”
黄大仙道:“请天使办一手续。”
天使道:“甚么手续?”黄大仙道:“毒龙尊者不是普通囚犯,现在给天使带走,尚请写—收据,以便敝神向南海龙王交代。”
天使道:“可以,拿纸笔来。”
黄大仙立即从案头拿了纸笔,顺手递给天使,后者大笔一挥,顷刻缮就收条,交与黄大仙。
黄大仙故意高声读道:“今收到水国罪神毒龙尊者活口—名,验明正身无误,此据。天使水府星君余元签名……,年月日。”手续办妥,天使押着毒龙尊者,昂首举步,往外走去。
黄大仙,水土郎君,花凤,八龙尊者以及各位水陆神祇等也都连袂相送。
到了大仙宫外,天使驾起青云,押着毒龙尊者,会同在空中等候的邓陶二位天君,飞向天国。
假如这次毒龙尊者被天庭判处死刑,九龙尊者中就将缺少了一位尊者,而逍遥岛对面的“九龙”地名,也就要由黄大仙作主,改为“八龙”了。
水上郎君目送天使带走毒龙尊者之后,随即向黄大仙拱一拱手,说了一声:“打扰,”接着又向八龙尊者挥一挥手,于是携着花凤,匆忙地驾起白云,冉冉上升天空,远远地跟随在余天使和邓陶二天君的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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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八龙尊者眼睁睁看着小弟毒龙给天使带走,不敢插手阻拦,其情绪之恶劣可想而知,真是心灰意懒,欲哭无泪。
他们对黄大仙却都感激,因后者与天使周旋,无非是想把毒龙尊者留下,目的虽未达到,但已尽了最大的努力。至于毒龙尊者仍被天使带走,那是出于黄大仙的权力所及,也是有目共睹,无可奈何的事。
金龙尊者代表诸弟,走近黄大仙身边,拱手谢道:“刚才大仙与天使谈话,处处为舍弟着想,我辈兄弟万分感激,一切容后图报。”黄大仙谦逊地道:“尊者好说,在下无能为力,万分惭愧,若非空中尚有邓陶二位天君同来,在下还想挽救……不过,尊者可请放心,想来半个人屈死,未必会构成大罪,也可能令弟因祸得福。”金龙尊者愀然道:“得福,不敢妄想,但愿舍弟平安无事,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忽然,天仙宫外附近,神声嘈杂,并且还听到鬼哭,金龙尊者的话就被那边‘鬼哭神呼’所打断。“什么事?”黄大仙问道。“前面捉到厂—个野鬼。”神差答道。“不许打他,带他来!”黄大仙命令道。
倾刻之间,二个神差拖着那野鬼走到黄大仙前面,把他掀倒地上,跪了下去,接着其中之一的神差禀道:“这野鬼在宫外闪闪缩缩,东躲西避,电鬼祟祟,南嘹北望,一定是个小偷。”那野鬼道:“我不是野鬼,也不是小偷。”
黄大仙道:“那么,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野鬼道:“送信。”
黄大仙道:“送信为何要东躲西避,南嘹北望7”野鬼道:“刚才我看到有天神在此,神光闪耀,吓得我不敢进来,只得东躲西避,南盼北望,以便一边观察附近有无安全地点,好让我藏身。”
黄大仙道:“你是谁,谁叫你送信?”
野鬼道:“我是幽冥地府的急脚子,陆判官叫我送信到这儿来。”黄大仙道:“哦,你是急脚子,信呢?”
急脚子连忙从身边拿出一封书信,信封黑色,上写红字:“逍遥岛地方正神黄大仙亲启。”
黄大仙接过书信,沉吟道:“这是鬼国公文,可能与半个人屈死有关……各位神兄祇弟,请到厅内说话……急脚子,你也进来……”他说着,回头对着那二个神差,接下去道:“你们一起进来。”于是众神祇,神差,急脚子等都鱼贯走进大厅。
大家坐定之后,黄大仙拆阅公文,半响无语,依旧把公文放回信封,静静等候,谁也不敢询问公文的内容。
过了一会,黄大仙开口道:“急脚子,这二个神差打过你吗?”
急脚子点点头。
“你受了伤吗?”
急脚子忽然伤心起来,边哭边说:“他们对我,不问情由,拳打脚踢,揍得我遍体鳞伤,这样凶恶霸道,我回去一定要报告陆判官,抓他们到地府去……”
黄大仙笑道:“急脚子,不要说下去了……”他说着,眼光转到那二个神差的脸上,继续道:“陈忠,唐义,你们身为神差,滥用职权,不问青红皂白,对付邻邦来使拳足交加,还要诬良为贼,真是胆大妄为,至于极点……急脚子乃是地府鬼雄,打不得的,如今你们引鬼上身,后果不小,……你们知道陆判官吗?听清楚!目前幽冥国是由计真当权,陆判官是计真手下的红员,虽是鬼官,不畏神威,且他曾三申五令,不准任何神祇欺侮鬼灵,即使我是地方正神,现在也要让他三分……你们小小神差,竟敢得罪他的急脚子,那是不得了的。这事情我也没法替你们担当。”
陈忠唐义被黄大仙一吓,心里大为惊骇,连忙跪下叩头,哀求道:“大仙在上,小神知错了,千祈大仙作主。”
其实黄大仙素知陈忠唐义在外敲诈纳贿,横行不法,现在正好乘此机会,加以惩治,所以他故作危言耸听的论调。果然,其言生效,那二个神差已经吓得不亦乐乎了,因他们明白:计真是魔国的元帅,他推翻了鬼国王朝,仙佛神圣对他也都侧目而视,无可奈何……陆判官也是魔国的凶煞,神祇见到他,都要避道而行……这鬼家伙——急脚子是他差来送信的,得罪了这鬼东西就等于得罪了陆判官,得罪了陆判官就是得罪了计真元帅,这事连本宫的正神黄大仙也担当不起,怎么办呢?他们想来想去,心乱如麻,但最后决定还是要恳求大仙作主。
这时,黄大仙已经扳起面孔,严肃地道:“嘿!知错了,现在有什么用。我知道:你们手头很是宽裕,生活非常阔绰,这事求我无用,你们还是去求那急脚子吧!”
那些话出诸黄大仙之口,当然是说给急脚子听的,这古灵精怪的急脚子怎会不明白黄大仙的暗示?
陈忠唐义当然也明白黄大仙讲话的弦外之音,于是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多谢大仙指示,小神知道了。”
黄大仙道:“知道就好,你们都出去,好好地款待这位鬼爷不许再得罪他!”
当时,急脚子故意假装受伤甚重,走不动路,并且嘴里频频呼痛。
陈忠没法,只得把那急脚子背在肩上,唐义则半扶半搀地护他出厅。临走,急脚子口里还说出对那二位神差极为难堪的话:“多谢大仙仁慈!这里的情形与以前鬼国地府一样,阎王好见,小鬼难当。”陈唐二神差听了,表面上只得忍耐,心里暗骂道:“狐假虎威,鬼东西。”
等到那二个神差出去后,黄大仙又把那公文从黑色信封抽了出来,道:“我们现在谈正经事……陆判官业已查出;那半个人——五月胎儿也不是屈死的,他前世乃是个作恶多端的奸诈之徒,死后地府罚他来世为犬,但此鬼狡猾非凡,不甘投入狗胎,乘着阴差一时蔬忽,被他从现场溜走,偷投人胎,等到阴差发觉,已经逃之夭夭,不知去向,但在五个月之后,才被阴差查出下落,原来他已投到某氏的胎中……某氏遭遇劫数,他也连带受累,命中注定,仍旧不得为人……据陆判官告,如今此鬼不准胎生,连狗也不给他做,业已押着他去投卵胎了。”
八龙尊者兄弟们听了大喜。当场,金龙尊者发言,道:“这样说来,舍弟无罪,……现在,我有一事恳求大仙协助。”
黄大仙道:“不敢,在下能力所及,自当效劳。”
金龙尊者道:“既然舍弟无罪,拟请大仙准予借用鬼国公文,使本族可以此物作凭,向天使追回舍弟,不知大仙肯允许否?”
黄大仙道:“无须劳驾……追不及了,不久之后,天使可能再度降临本宫。”
金龙尊者惊疑地道:“天使会自动再来?我不明白。”
这事不仅使金龙尊者不相信,就是在座的众神祇也都感到惊疑不止。
黄大仙道:“你不曾看到令叔祖水上郎君的神色吗?他行踪匆忙,为了什么?”
金龙尊者道:“我倒不曾注意。”
黄大仙道:“他此去必有所为。”
金龙尊者道:“大仙的意思是指他老人家去拦劫舍弟?”
黄大仙道:“本神不敢确定……不过,根据推测,有此可能。”
金龙尊者道:“武力拦劫,势必得罪天使,违犯天律,那怎么行?”
黄大仙道:“也许令叔祖胸有成竹,另有安排,那就不得而知了。”浅水湾天后是沉默寡言的海神,她对于黄大仙所讲,天使可能再度降临本宫,暗自怀疑,认为决不可能,这时,她终于忍耐不住,发言问道:“刚才大仙谈及天使可能再来,但本天后以为这事的可能性不大,不知大仙的话有何根据?”
天后提出这个问题,本来也是众神祇所要提出的问题,不过后来众神祇听到黄大仙的语气似乎指水上郎君会拦劫毒龙,他们就开始相信了。如今浅水湾天后忽提异议,于是他们的信心发生动摇,同时引起了鲤鱼门水神也支持天后的意见,他说:“本神也有些同感。”
黄大仙反问道:“天后娘娘,你以为天使重来可能性不大的根据,可否先说出来听听?”
天后道:“据本天后所知,水上郎君过去虽是生性不羁,行为超出常轨,那时他尚未娶妻,无人管束,所以他敢作敢为,不顾后果,这是许多未婚男子的通病,未可厚非。现在情况不同,他已有家室,且其妻花凤又在身边,怎会去拦截天使,劫夺毒龙,此其一。即使水上郎君旧性不改,自以为有魔国的同王作其靠山,于是甘冒不韪,出手阻击天使,但花凤决不会让他去做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此其二。刚才本天后暗察水上郎君的言行,发觉他讲话明理得体,举止稳重审慎,因此,断定其人今非昔比,似乎不会像大仙所说那样:‘他此去必有所为.拦劫天使也有可能。’这是不合逻辑的……所以,本天后认为水上郎君不会去劫夺毒龙尊者,天使就没有再度降临的必要。”
鲤鱼门水神附和道:“天后娘娘的话讲得不错,本神见解和她完全相同。”
黄大仙道:“天后的话也有道理,不过,这是表面的看法,没有深入研究龙族的传统历史。毒龙尊者的罪状,虽仅牵涉到雨灾鬼篆中五月胎儿屈死问题,但这并不是构成他必须要被押赴天国的因素。而天国之所以要这样做,那是另有许多原因,现在,先让在下讲明龙族的传统历史。龙,八十一鳞,合九九之数,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布云行雨,变化神奇,若使龙威震怒,人类莫能御之。因此,自古以来,龙族始终是由天国统治的……金龙尊者,在下的话说得对抑不对?”金龙尊者道,“龙族是受四海龙王管辖,但水国龙王却听命于天,所以,大仙你说龙族是由天国统治,极是,极是。”
得到了金龙尊者的支持,黄大仙就振振有词地接下去道:“自从天宫会议之后,魔国势力火盛,通天教主千方百计要想把统治龙族的权力,从玉帝手中接收过来,借以打击天国的威声。过去,为了江门龙神的事,天国与魔国发生磨擦,结果,天国虽已获得最后胜利,但通天教主是下会甘心的。(天同与魔国争夺江门龙神,请参阅“神兄仙弟”故事。)目前,魔国的妖魔人物在逍遥岛潜伏,为数不少,而龙裔公子—一水上郎君又恰巧在我们讨论毒龙案件时,驾临本宫,此中原因,不问可知,本神认为天国与魔国正在逃行第二次夺龙斗争,而水上郎君必是这斗争中的主角,不知各位神兄祇弟以为然否?”
浅水湾天后道:“江门龙神的事闹得很大,宇宙列国虽都把它当作政治讨论的主题,但此龙邪,彼龙正,二者岂可相提并论?现在天国劳师动众,决非善意争取毒龙尊者,可能是要把他擒而杀之。”
黄大仙道:“不然,龙之正者,原是天国争取的对象,但龙之邪者,天国也要争取。”
天后道:“为什么?”
黄大仙道:“理由很简单。天国绝对不愿意让毒龙尊者入籍魔国,以免增添通天教主的羽党,助其恶势,为害列国。”
天后道:“大仙,你不要把这问题看得过分严重,龙裔公子目前是魔国的客卿,但本天后认为他才是天国所争取的对象,获—龙裔公子,胜于毒龙尊者百倍,得一毒龙,对天国言,有等于无,作为不大,因此,天国是下会舍壁玉面取瓦石的。”
黄大仙道:“天后娘娘,你的见解错了,璧玉虽贵,只可供人玩赏,徒为羡慕虚荣者所爱,其功效不过娱心悦目而已。瓦石虽贱,却能砌成高楼大厦,有利人群,若论实际用途,则壁玉不如瓦石远甚。龙裔公子被迫而栖身魔国,只不过增加了魔国的声势,但善者处恶境,即使为恶,其恶不深,所以,他决不肯为魔国做丧心害理的事情。至于毒龙尊者就不同了。他若—旦进入魔国的彀中,则恶者处于恶境,恶上加恶,终必为虎作伥……喂!金龙尊者,请你原谅本神说那些话,似乎有损令弟的名声……”金龙尊者道:“大仙讲话完全合乎事理.铁面无私,照命直谈,我怎会对你见怪,……不过,我金龙自知无德,未能使舍弟改恶为善,真是愧对苍生……”
黄大仙连忙接口道:“尊者不必自责,俗语道:‘—母生九子,连娘十条心。’何况改恶为善,也应假以时日,始能潜移默化,不是顷刻之间,所能奏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无非是佛家的口头禅,但自开天辟地以来,能有几人做到这种地步?”
金龙尊者道:“多谢大仙的譬解。”
黄大仙道:“现在,让在下再讲主题,天国欢迎善者进入恶境,使恶者有所警惕,但最忌恶境引诱恶者,所以,天国为了避免助恶生恶,必须要争取毒龙,这是善意的……”这时,狮子山神听得不耐烦了,插嘴道:“关于这事,二位不必辩论,谁是谁非,不久可见分晓,因大仙已经说过;‘天使或将再度降临。’我们何不稍待片刻,且看天使来了再说。”
天后道:“不错,我们等着瞧吧!”
恰在这时,一个神差急步奔入大厅,高声禀遭:“天使到!”
天后大惊,黄大仙笑道:“我的推测如何?”他说着,立起身来,接下去说:“除金龙尊者外,请各位神兄祇弟暂到后厅回避一下,……”
天后道:“大仙老是说神兄祇弟,本天后乃是神妹,要不要回避?”
黄大仙抱歉地道:“对不起,在下说惯神兄祇弟,忽略了还有神妹在此,那么神妹,你就不要回避吧!”
他说着,就出去迎接天使,而众神祇就乘机退入后厅。
不久,黄大仙将天使水府星君余元迎入大厅,后面还跟随着雷部正神邓陶二位天君。
天后看到天使和天君等面包凝重,态度狼狈,心里暗想:“黄大仙未卜先知,真是神中之神也。”
群神坐定后,黄大仙问道:“大使去而复返,不知为了何事?”
天使先向金龙尊者与浅水湾天后看了—眼,然后道:“毒龙溜走了!”
黄大仙惊诧地道:“溜走?不是被龙裔公子——水上郎君救去吗?”天使道:“不,是那茅山野仙郝道子前来拦劫毒龙。”
黄大仙道:“啊!是‘天不怕’,真是名符其实,如此大胆……他劫走了毒龙?……”天使道:“不,‘天不怕’拦劫未成……”
黄大仙道:“既然郝道子拦劫未成,毒龙怎会溜走?”天使道:“当本天使与邓陶二位天君正在联手对付郝遭子时,毒龙就乘此机会溜了,我们四处找寻,但徒劳无功。”黄大仙道:“是否郝道子另有帮手.乘你们注意力分散时,就劫走了毒龙尊者?”
天使道:“不,郝道子单身来.只影去,他若另有同伴,怎能避得过我们的眼光?”
黄大仙道:“那么,这是奇事了……难道毒龙尊者挟有隐身之术?”天使道:“不可能,隐身之术只可使肉眼失察,怎能逃得过天神的目力?
黄大仙道:“听说妖魔国创造了一种透明隐身潜形之法,莫非毒龙就有此种本领?”
天使道,“也不可能,他还未修到这种道行。”
黄大仙遭:“既然这样不可能,那样不可能,毒龙尊者怎会失踪呢?”
天使道:“本天使就是为了这事。回来与你商量。”
黄大仙道:“地国之神如能为天神效劳,乃属荣幸之事,敢不竭诚办理?”
天使道:“多谢……这次毒龙中途逃亡,当然郝道子嫌疑最大。其次便是水上郎君,前者公然拦劫,证据确实,毋容狡辩,后者虽未亲临现场,事无佐证,但幕后支持者,必是此公……如今本天神想……”他说列这里,忽然停住,眼光转向金龙尊者,犹豫一下,欲言又止。
黄大仙明白天使的意思,立即接口说道:“天使有话,只管直言无隐,不必顾忌金龙尊者……他是水国正神,深识大体。本神信得过他。”
天使点头道:“既然如此,本天使就放肆直说了……八龙尊者对于这件事也脱不了关系。”金龙尊者听了,正拟分辩,但黄大仙却已抢先道:“不,本神不以为然。”
八天使道:“何故?”
黄大仙道:“本宫首席神探对于地方神祇的平素操行,历年政绩.随时明访暗察,都有详细记录,八龙尊者虽与毒龙如手如足,但他们颇明大义,奉公守法,已达数千万年之久,怎敢逆天行事,违反天律?”
天使道:“那么,龙裔公子如何?”黄大仙道:“对他,我就不敢遽下断语。”
天使道:“此公何时到达本岛?”黄大仙道:“据本宫密报,他到此不过三小时而已,但察其行动,似乎是专为毒龙尊者的事而来。”
天使道:“郝道子也是到此不久吗?”
黄大仙遭:“不,他是上月十五日来的。”
天使道:“尊处对他的行动有无记录?”
黄大仙道:“有,他每天与三五魔友为伍,看来甚为忙碌,却无越轨行动。”
天使迷惘地道:“魔友,他们是谁?”黄大仙道:“魔国的妖魔人物麇集本岛,可分两大类。”
天使道:“哪两大类?”
黄大仙道:“第一类都是散人阶级,从魔国私逃下凡或正式批准离境的,计有华岳、周明、陆庄、曾羽、王明、童老、易猛、张勇、王春、钱沅、张老、朱越等。第二类是魔国煞星,野仙和散人等下凡,计有王行,钱太君,郎刚,蝎娘于,郝道于,朱叔,黄吉,夺魂李烈,追魂黄牧,游魂茅风,迷魂虞阮等。第一类人物似乎都想在本岛久居,大部安分守己,第二类分子非常复杂,可能会搞风搞雨,不过,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未做出显著的劣迹。”
天使道:“郝道子经常与哪几个魔友在起?”
黄大仙道:“他与江湖子,曾羽等最为奠逆……还有……饯沅是郝道子的弟子。”
天使道:“江湖子是何方神圣?”
黄大仙道:“此子来历不明,但他的头顶常现三花,推测起来,仙不是仙国的散仙.而是魔国的野仙”
天使道:“除了大仙所讲的那些散人,野仙和煞星之外,是否另有别的扎手人物隐匿本岛?”黄大仙低头沉吟一下,说道:“有,魔国的鬼影子……不过,此鬼目前不在本岛,……他有时来,有时去,行迹飘忽,很难捉摸。”
天使道:“鬼影子号称‘打不死’,他与郝道子—样,都是天神见了而感到头痛的怪物……既然此鬼已离本岛,他是没有嫌疑的。”
黄大仙道:“不。此鬼行动诡秘,神出鬼没,可能现已潜回本岛,亦未可知,所以,他也是本岛最不受欢迎的人物,也应列入嫌疑犯之—。”
天使道:“这样说来,毒龙失踪,除郝道子和水上郎君有重大嫌疑外,鬼影子可能也有关系……现在,本天使想请你立即派遣神差,调查他们的下落。”
黄大仙道:“遵命!”他说完话,起身走出大厅。地国职位较低的神祇.除非必要,照例不与天神直接会见或交谈,所以黄大仙派遣神差,必须出厅另行吩咐。过了一会,黄大仙回到大厅坐定后,说道:“这事已交本宫席神探办理,不久必有回报。”
天使道:“麻烦你了!如今本天使另有一事,自知不便启嘴,可是……”
黄大仙接口道:“是否为了毒龙尊者失踪,天使无法向天庭交差?”
天使惭颜地道:“是。”
黄大仙道:“这件事非常严重,只怕下方神祇无能为力。”天使道:“大仙也太谦逊了,只要你肯大力帮助,这事不难解决……”
这时,邓陶二位天君突然插嘴,同声恳求道:“这事只有大仙可以帮忙。”黄大仙向三位天神看了—眼,说道:“叫我如何帮法呢?”
天使道:“毒龙尊者的罪状其实并不严重,天国早已从南斗北斗二位星君那边查明:那半个人的死亡也是寿算已满的。”
黄大仙装出愤怒的神色,说道:“那么,你们为何声势汹汹,不但坚持要将毒龙尊者带走……而且……当时,你们的态度也不大雅观。”
天使抱歉道:“对不起,大仙,因为我们另有原因。”黄大仙道:“什么原因?”
天使道:“天国得到情报,据说魔国要礼聘毒龙尊者,充任客卿,以壮声势,所以本天使奉命来此,拟先下手为强,带他到天庭去。”
黄大仙心里暗想道:“果然不出所料,天国与魔国进行了第二次夺龙斗争。”但他故意吃惊地道:“哦,有这事?”天使道:“如今毒龙尊者中途失踪,我等保护不力,有亏职责……假如空手回去,上界处罚甚重,所以……我们要请大仙证明毒龙尊者是被魔国劫走。”
黄大仙道:“我不明白,毒龙尊者被魔国劫走,难道你们就能免罪吗?”
天使道:“罪也是有的,不过,这罪很轻。”
黄大仙道:“我还是不明白,到底毒龙尊者是被郝道子劫去呢?还是他……”
不待黄大仙说完话,天使接口遭:“不是被郝道子劫去的……不过,由于郝道子在中途打扰,我们暂时忽略分心,等到回头看,毒龙尊者就不见了。”黄大仙道:“那算是他自动逃亡吗?”天使道:“是的。”
黄大仙道:“自动逃亡,你们的获罪如何?”天使道:“三个天神也管不住一条毒龙,处罚极重。”黄大仙道:“是否会斩头?”
天使道:“天神不会被处死刑。”
黄大仙道:“只要不是死罪,你们还怕什么?”天使道:“我们会受到很难堪的处罚。”
黄大仙道:“很难堪,是什么?”天使道:“谪贬红尘。”
黄大仙道:“那并不难堪,我们地神,不是也在红尘过活吗?”
天使道:“谪贬红尘本来也无所谓,但瑶池不久即将举行蟠桃大会,我们一旦被贬下凡,这千载难逢的盛宴,就无缘参加,因此,我们极不甘心失此良机。”
黄大仙道:“我明白了,听说瑶池蟠桃八千年成熟,吃了蟠桃。道行增进,神体添健……因此,你们不愿迁谪下界,以免失此口福,是抑不是?”
天使点头称是。
黄大仙接下去道:“为了你们的口福,我愿意帮忙……不过……”
天使听到黄大仙说,愿意帮忙,心中大喜,连忙接嘴道:“大仙你也可分一杯羹。”
黄大仙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天使道:”我与邓陶二位天君商量过:如果大仙肯帮忙,我们……”他说到这里,把高语停住,嘴巴凑近黄久仙的耳边,轻声道:“奉赠火枣—枚作为酬谢。”黄大仙听了,怫然不悦,说道:“这是什么话?你们把我当作什么神?现在我不想帮你们的忙了。”
火枣乃是上界珍品,仙佛神圣求之不得,吃了之后,虽凡夫俗子也能白日升天,但黄大仙却拒绝接受,所谓非礼之物,不义之赐,受之有愧,可见其神格的伟大。天使受到黄大仙严训斥责,既羞且惊,不禁脸部发赤,讷讷地道:“请大仙恕余某失言……如今我收回那句话,当作我余某没有讲过……”
“不准收回成命……”发言者乃是水上郎君,他突然推门进入大厅,后面跟随着花凤,接着,他说道:“我已经听到了你们谈话的内容了。”二位不速之客的意外降临,使厅内诸神均各暗惊。黄大仙业已想到其事不妙,立即起身,说道:“龙裔公子,龙大人,请坐,请坐!”三位天神按身不动,而金龙尊者和浅水湾天后也连忙起身,上前欢迎。
“大家请坐!”水上郎君拉着花凤,边说边坐,于是诸神也就坐下。
黄大仙道:“贤伉俪去而复返,想必是为了毒龙尊者的事。”
水土郎君道:“正是……刚才在下听到街坊传说,敝族的毒龙已被天神在中途谋害身亡。愚夫妇深恐耳闻是虚。所以特地赶来向大仙探问真相,想不到三位天神也在这儿,那好极了。”
黄人仙正想说话,而天使余元已经抢先答道:“那是道路误传,我们并未动过毒龙尊者一片龙鳞。”水上郎君道:“在下相信天神不会做凶手的……跃然如此,毒龙现在何处?”
天使道:“我们无能,被他中途逃亡。”
水上郎君道:“逃亡?这两个字有损龙旗的声誉,拟请余天使斟酌。”
天使道:“不妨改说中途失踪。”
水上郎君道:“如何失踪?”天使道:“由于那‘天不怕’郝道子野仙前来打扰,我们与他争论,一时分心失防,而毒龙尊者忽然不见。”
水上郎君道:“刚才在下运用天听地闻之术,余天使你说我是这事的嫌疑犯,或幕后支恃者,并且还要拖三拉四,随便乱指无辜,不知有何根据、尚请解释。”
当然,水上郎君说:嫌疑犯或幕后主持者,是一语双关,明指天,暗责黄大仙,因为后者也说过那样的话。
天使一时答不出话,只得疑迟道:“这个……”
还是黄大仙见机,连忙接口说道:“谈话中随便猜测,乃人之常情,虽是神祇也所难免,何况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还请龙裔公子海量汪涵,不要把它当一回事。
黄大仙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话,就把这事挡了开去,因为水上郎君不再追问。
接着黄大仙道:“事情既已发生,我们还是谈谈善后办法,只要各方面都能过得去,希望龙裔公子也来出些高见才好。”
水上郎君道:“在下的主意是要先看天神们如何处理此案,然后才能决定。”
天使道:“打开天窗说亮话,天国是要阻止毒龙尊者被魔国利用,免其进入陷阱。如果龙裔公于能保证他谨守岗位,永久坐镇本岛,与其八位兄长协力护卫沿海安全,我们就可空手回去,向天庭交差了。”
水上郎君道:“根据在下的意见:天国对于区区毒龙如此重视。甚至烦劳你们天使天君,专程降临下界,形同捕缉朝廷要犯,未免小事大做……这种声势汹汹,气焰万丈的神威,只可威胁地国神祇,不能恐吓魔国的妖魔精怪。例如:郝道子偶然出现,就把你们天使天君弄得手忙脚乱,使毒龙中途走脱,失去踪迹,可能现已被迫去投魔国了。假使天国当初不用天威相迫,而以劝告方式代替,只要一纸诏书,毒龙就会心甘情愿,自动上谒天廷,魔国就无法乘虚而入,计不出此,足见天国缺乏灵活的政治人材,殊可浩叹……想我龙族,位居四灵之首,深谙礼义,颇识大体,岂有不知进退之理?像我水上郎君那样,本来也在天国,与你们谊属同僚,但偶犯小过,即受重罚,寸心不服,投靠魔国,也是被迫的,所谓‘文教失宣,武臣用奇’,遂使天国英豪皆生问外之心,试问是谁之过?往者已矣,来者可追,如午你们天使天君既已作了退—步的打算,同时,据我推测,本族龙王也不愿毒龙步我后尘.所以,为了不使你们处境过分尴尬,我就勉为其难,助你们一臂之力,充任毒龙的保证人……不过,我要提出—个条件。”
“什么条件?”天使问道。
“很简单……我要请黄大仙做毒龙的监护人。”水上郎君道。“叫我做监护人是可以的,但这是治标的办法,同时,我也有条件。”黄大仙道。“什么条件?”天使问道。“第一,龙裔公子必须尽快邀请魔国神医子来此,把毒龙尊者体内的毒丹清除,弭其毒心,那才是釜底抽薪的治本措施。”黄大仙道。
“这是在下义不容辞的。”水上郎君道。
“大仙还有第二个条件吗?”天使又问道。
“是,第二,在毒龙尊者痼疾未愈之前,你们三位天神必须轮流暗护本岛的沿海安全,以五十年为限。”黄大仙道。
天使余元闻言,就与邓陶二天君低声商量。
须臾,余天使道:“可以,我们每人十七年,从旁协助本岛,维持沿海安宁。”
其实,这种连环保证和诺言乃是官样文章,各玩手段,甲把责任套在乙的头上,乙把责任扣在丙的颈上,而丙又把责任加诸甲的身上,只要三方面说过的去。他们就都认为满意。
于是大家闲话—句,击掌为凭。这事圆满解决,皆大欢喜。事情告一段落,三位天神立起身来,向水上郎群夫妇与众神祇告辞,临行,天使余元向黄大仙讨还了那张“收到毒龙尊者的文据,并当场注销。
接着,水上郎君与花凤也向黄大仙等告别。金龙尊者乘机欢送这二位年轻的长辈。到了大仙宫外,他悄悄地问道:“叔祖公,小弟是你老人家救去的吗?”
水上郎君点点头,花凤低声向金龙尊者说了几句话之后,随即挥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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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魔国通天教主蓄心要与天国作对,誓欲收罗宇宙列国的大批人材,凡是仙佛神圣认为不良分子,他偏要认为好人,尤其是别国的罪犯,叛徒,乱党,游离投机分子,失意政客,反动派,被压迫阶级,怀才不遇者,以及含冤抱屈的人物,都是他所要竭力争取,并将加以利用的,因此,毒龙尊者就是许多对象中之—。通天教主知道“天不怕”郝道子私入红尘,匿居地国的逍遥岛,于是他就与野仙领袖大夫子商量,可否传命郝道子,将九龙之一的毒龙尊者引诱过来?”
大夫子认为郝道子私离国境,偷入下界,已犯国法,若要叫他游说毒龙尊者,入籍魔国,我们必须先饶恕他偷逃出国之罪,或将功赎罪。否则,那“天不怕”必将抗命无疑。
当然通天教主接受了大夫子的意见,外把这件事交给后者全权处理。
不过,他对大夫子说:“上次争取江门龙神。本国失败,这次争取毒龙尊者,前车可鉴,切勿重蹈覆辙。”
大夫子受命之后,立即派遣专员赶到逍遥岛,吩咐郝道子如叫此这般去做,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郝道子虽是个“天不怕”的人物,但他对大夫子的命令却不敢违背,且欣然应命,立即赶赴黄大仙宫,准备硬闯强夺,劫取毒龙尊者。
在这位“天不怕”的眼光里,那批水陆神祇只不过是泥塑木雕的偶像而已,惟有愚民才对它们尊敬,而活人假扮神祇,或冒充鬼魂所起的作用要比它们大得多。
时机不巧,当郝道子到达黄大仙宫附近的时候,就看到天使水府星君余元,和天将陶荣邓忠等已经押着毒龙尊者,驾起祥云,上升天空。
不顾一切后果,郝道子也就腾云驾雾,赶快抢前,先在南方天空的中途埋伏,以便拦击天神,强劫毒龙尊者。
不久。在离开逍遥岛三十里左右的天空中,郝道子把三位天神截住。“余元停步!”郝道子从层云中突然出现,高声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郝道子野仙,久违了!”天使余元吃惊地道。
“你带着邓陶二位天君到哪里去?”“我们回天庭去!”
“恕郝某眼拙。后面那位是谁?”
“他是毒龙尊者。”
郝道子的眼睛向毒龙尊者上下一看之后,说道:“毒龙尊者,他姿态狼狈,形同囚徒,犯了什么罪?”
“请道长不要过问,我们另有要事,无暇与你多谈,再会吧!”
“慢来!慢来!我郝某有问,谁敢不答?你不说明他的罪状,休想走路。”
“你想拦劫毒龙尊者?”
“不,他与郝某既非亲戚,又非朋友,没有理由拦劫。”“既然如此,让我们过去。”
“不行,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好,我告诉你,他犯了行雨失调之罪。”“行雨失调乃区区小事,何足道哉!不过,为了一条毒龙。动员三位天神是何道理?”
“请道长不要多罗嗦……”天使余元心里已知对方来意不善,他一边说话,一边扫动眼光,向邓陶二天君作了暗示。
邓忠早巳听得不耐烦了,本想出口打断他们的话柄,但慑于郝道子的威名,一时不敢妄动,只得耐心等待。
陶荣也是一样,不想自找麻烦,既然对方业已说明不是前来拦劫毒龙,自己何必插嘴发言?
如今天使余元以目示意,邓陶二天君自知无法继续假痴假呆,同时他们估计己方的实力不会输给对方,所以,双双不约而同,飞跃而出,到了离开郝道子一丈的云端站定。
陶荣先开口道:“你这野道士,缠扰不清。意欲何为?”郝道子冷笑道:“怎么,你们想恃众动武吗?其实,凭你陶荣,连对我说话的资格也还不够。动武更不必谈,你还是快快滚回去,站在原处,”
陶荣被他出口污辱,心中大怒。正待发作,邓忠已经扬声说道:“你不要自视太高。小觑天神。”
郝道子大笑道:“别人当你们是天神,但依我郝某看来。简直还不如土狗瓦鸡呢!”陶荣怒不遏,大声道:“野道妄逞口舌之利,出语伤‘神’,真是无法无天,我倒要试试你究竟有多少能耐……”他说着,便与邓忠联手,准备以二攻一,双斗郝道子。郝道子面对二位天将,丝毫没有畏惧的神色,笑嘻嘻道:“来得……”
“好”字还未说完,忽听得天使余元颤声叫喊道:“不好了!住手,毒龙不见了。”
原来天使余元知道邓陶二天君决不是郝道子的敌手,所以他就想上阵,但考虑到:若自己也加入作战。谁来监视毒龙?当他想到毒龙,就顺便回头向后观看,发觉毒龙已经失踪,不知他在何时溜走,顿时大惊失色,慌忙叫喊:“不好了……”
郝道子听到毒龙失踪,不禁暗惊,立即退开数尺,纵目—看,果然不见毒龙。
邓忠陶荣听到毒龙不见了,心中惊怒交集。惊的是毒龙双臂向后反绑,动作不能自由,怎会无端端在一刹那之际被他逃脱?怒的是若非郝道子前来打扰,毒龙就无所遁形。固此,他们就把毒龙失踪的责任推到郝道子的身上去。这时,天使余元已到层云里去搜索毒龙;郝道子也正在到处找寻,邓陶二天君怒目圆睁,气呼呼地看看郝道子。
“你这可恶的野道士,毒龙与你非亲非友,他的失踪何用你去找寻?”邓忠骂道。
“我喜欢这样做,关你屁事。”郝道子一边照常找寻,一边讲话。
“狐狸的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你还说毒龙与你没有关系,岂有此理?”陶荣道。
“有关系也好,你随便说吧!现在毒龙失踪,如果我把他找到。他就是属于我的了。”郝道子说道。
“混帐东西,恬不知耻,说出这样无法无天的话来。”邓忠骂道。
“你有嘴巴尽管骂,现在道爷没有工夫与你斗口。”郝道子身忙口不闲,他纵来纵去,细查每—朵可疑的层云,嘴里却与邓陶二天君对答如流。
“风从虎,云从龙,云层里找不到毒龙的踪迹,再到哪里去找他呢?”天使余元飞跃到邓陶二天君的前面,沉声道,他知道目前搜索毒龙。必是徒劳无功,所以就来与他们商量。
“那野道士必有同党在附近潜伏,乘我们疏忽的机会,被他救走。”邓忠低声道。“不,不会的。这厮做事—向独来独往,决无同党……如果有,也难逃过我们的目耳。不过,若非他来打扰,毒龙就无机可乘……你们看呀!这斯还在那边翻云覆雾,找寻毒龙。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倒是一件可疑的事。”天使余元道。
“我们何不向天庭报告,将毒龙失踪责任归罪于他?”陶荣道。
“不可,我们做事不应离开事实太远,免招物议。这野道士不是好吃的果子,假如我们这样做法,他会向天庭反咬我们一口,到那时,我们就吃不消了……不过,这厮找寻毒龙比我们还要起劲,其中必有道理。是否应该问他一下?”余天使道。
“同时,我们还应该问他为何来管闲事,此中不无隐情。”邓忠道。
“可是,那野道士一定不肯从实讲话。”陶荣道。
“不管他肯,或不肯,让我来问……”余天使道他们低声说话,不让郝道子听到,
接着余天使变高声道:“郝道子野仙,你找到毒龙吗?”郝道子反问道:“你呢?想来你已找到他了。”这时,他业已查完了附近的云层,结果空空如也,连毒龙的影子也未见到,知道毒龙已经逃之夭夭,于是他连纵带跳,飞跃过来,在三位天神前面站定。
余天使道:“由于你这野仙中途打扰,毒龙趁机逃亡,你是脱不了干系的。”
郝道子道:“笑话,你们三个脓包,自己管不住他,反来怪我,难道是我放走毒龙?”
郝道子把天神称为脓包,极尽侮辱之能事,但余天使等却不能为忤,因为魔国人物,大都喜欢口出污言。余天使道:“虽然不是你放走毒龙,但你若无目的,为何前来搞七廿三?”
郝道子说:“为了好奇,随便问问,乃人之常情,我郝某除非不问。如果问了,即使对方是玉皇大帝,或太亡老君,也不能拒绝回答……你们好大胆量,竟敢违我惯例,犯我大忌,有问无答,是何道理?”
余天使道:“那就是你拦路阻行的原团?”
郝道子点头。
余天使遭:“如今毒龙已经逃走,你还要我们回答问题吗?”
郝道子道:“现在已经没有兴趣听你们胡说白道了,因为我还要检查那边远处的云层……”他说着,倒身跃退,像一阵轻烟似的,疾如流星,飘向远处,瞬息失去了影子。
余天使回头对邓陶二天君道:“这厮行为怪僻,被其缠住,难得脱身,他不但是天不怕,简直是天怕他。”
当时,天神们因毒龙不明不白地失踪,难向天廷复命交差,只得重回黄大仙宫,请求地国神祇商讨善后问题,详情已在前文表明,兹不赘述。至于毒龙尊者怎会无故失踪,那是水上郎君的杰作。原来当天神们押着毒龙,腾云升空后,不久,水上郎君与花凤也就与黄大仙等告别,接着驾起白云,在后追赶。他本想暗中劫夺毒龙,不使后者落在天国之手。
在离开逍遥岛上空十里左右,他叫花凤戴上了那顶隐身宝帽,自己也施展了潜形匿影大法,这—对隐身夫妇,催云加速,决心要赶上天神。
不料在离开逍遥岛约计二十里路程的上空,水上郎君发现远处一朵黑云,如飞而行,云端站着——个道上。这道士非谁,正是自己奉了袁通将军之命,所要邀请而前往雪山,去斗苦行僧的郝道子野仙,他的出现使水上郎君狂喜不已。黑云飞驰而过,瞬即撤离了水上郎君的白云,向前疾飘。
水上郎君心里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说道:“四妹,你把那顶隐身宝帽给我,让我去追,你到这儿的云层里去躲避—下,暂勿露面,等我回来。”
花凤应命,连忙摘下宝帽,顿时现出身形。她把帽儿递给丈夫后,随即闪身进入密云深处。
当水郎君的白云飞近三位天神,正是他们与郝道子争论的时候,所以,水上郎君材—见机不可失,立即下手,把宝帽套在毒龙的头上,后者身形应手而没,同时,被水上郎君拉着就走,等到天使余元发觉,他们早已远遁到十里以外的层云中,会同花凤,径回逍遥岛去了,
无怪余天使与郝道子遍毒龙不获。到了逍遥岛,水上郎君书向毒龙尊者取回隐身宝帽、并吩咐他速觅妥处暂避风头,静候消息,自己与花凤又到黄大仙宫去,以便探听舆论的动态。
以后的事,也在前文表过。不再重提!
***
***在小道士钱沅家中的餐室里,郝道子,童老,曾羽,江湖子以及钱沅夫妇等,设宴招待水上郎君和花凤。
他们原是魔国的同燎和朋友,异乡遇故知,千杯不醉,大家吃喝,非常高兴。
在席间,水上郎君对于救走的毒龙尊者的事,只字不提,因他不愿意让龙族子孙步自己的后尘,入籍魔国。
倒是郝道子先讲毒龙尊者的事情。他把大夫子如何叫自己去争取毒龙尊者,如何与天神们周旋,以及毒龙尊者在中途突然失踪。从头至尾详细说了一遍,众人听了都很惊奇。
当然水上郎君是例外的,因他们是这件事的主角,不过,在表面上,他们不得不随众附和,也表示惊异。
乘此时机,水上郎君道:“毒龙失踪,使大夫子所交下来的任务未能完成,不知道长有何补救办法?”
郝道子说:“毒龙尊者突然不知去向,必然另有幕后人物为他撑腰,不是八龙尊者手于足情深,在暗中捣蛋,便是那毒龙学成了神奇的变化,或使用了潜形匿影大法……可是,推测起来,他还没有修得那种道行,所以,我认为八龙兄弟把他带走的可能性较大……如今,任务失败,无法对大夫子交代,使我忐忑不安。”
水上郎君道:“在下倒有一个机会,假使道长能够应承,不但可补前失。而且这功劳要比争取毒龙胜过十倍。”
郝道子问道:“哦,是什么机会?”
水上郎君道,“目前我国正对佛国支系用兵,先要利用脱脱喇嘛进入雪山阴谷,作为籍口,乘机诛杀那道行高深的苦行僧、接着,再去消灭佛国支系……不过,苦行僧目前无人可敌,所以,先遣部队的副参谋——袁通将军特派在下前来,邀请道忙前去对付苦行僧。同时,袁将军说:除了郝道子野仙之外,谁也不是苦行僧的敌手。”
郝道子笑了一笑,说道:“袁通太把我抬高了……其实,这件事只要烦劳江湖子老弟去—趟,就可解决问题。”
江湖子对着郝道子说:“袁通是请你去,并非请我,所以我不去。”
郝道子说道:“为国效劳,谁去都是一样,何分你我?大概袁通不知道你也在逍遥岛。”
水上郎君道:“用兵佛国支系,人才多多益善,如果江湖子仙师肯与郝道长连袂同行,那真是锦上添花,美上加加美了。”
江湖子道:“郎君说到人才多多益善。我倒有个异想天开的主张,不知能否付诸实现?”
郝道子说:“什幺主张?”江湖子道:“目前有许多妖魔人物寄居逍遥岛,我想把他们组织起来,编成队伍,开到空空部落去,协助袁通,共立大功,未知此事是否行得通?”
水上郎君道:“这是好主意,不知郝道长的高见如例?”郝道子说:“办法倒是很好,但只怕某些妖魔人物不受约束,拒绝编制。”
江湖子道:“这不是问题,只要你老兄和桂引子(鬼影子)站出来号召,所谓登高—呼,我相信他们都会群起响应。”
郝道子说:“鬼影子现在何处?”
钱沅道:“听说桂老明天可从亚门回来。”
郝道子说:“他回来后,我想先与他讨沦一下……这样吧!江胡子老弟,这事让你我和鬼影子联合出面,但实际工作必须由你来做,你看怎么样?”江湖子道:“好,不过,最后决定还要等到桂引子回来之后再说。”郝道子说:“郎君,你几时走?我想与你结伴同行。”水上郎君道:“明天,你赶得及吗?”郝道子说:“可以,就明天吧!沅儿,你以去。为师带你到喇嘛部落去见识见识。”钱沅道:“弟干遵命。”
郝道子说:“江湖子老弟,明天我可能碰不到鬼影子,你就对他说:我先走了,在这里组炽队伍的事由你与他来搞吧!”
江湖子道:“老兄,你放心,我会搞妥的,……不过,你是主要的号召人,我要把你的名字放在首位。”
郝道子笑道:“大家都是号召人,何必计较主要和次要。”
水上郎君道:“我祝你们成功!这次郝道长欣然接受了袁通将军的邀请。不但使在下未辱使命,而且还有意外的收获,实是生子快事……来,借花献佛,让愚夫妇敬你们一杯。”他说道,与花凤起身立正,先饮了杯中之酒。
几乎在同时。郝道子,江湖子,童老,曾羽以及钱沅陈玉夫妇等也都站立起来,大家干杯。
坐定后。郝道子问起袁通用兵空空部落的情况,水上郎君把那边的事情作—简单报告。在报告中。他当然也提起了葡萄仙子,文中子和许多妖煞,魔煞,精煞,怪煞,鬼煞,乱神,力士,散神。野仙,散人。奇士,狂客以及葡萄仙子的诸位师尊等。
郝道子听了,吃惊地问道:“那边人才济济。已有足够力量对忖喇嘛部落。何必再叫我前往助阵?”水上郎君道:“道长有所不知,我方的妖魔人物都是二三等角色。只可对付头等恶僧而有余,但不能与敌方的超级人物颉顽。至于玄阳子,青城子,亦城广,霹雳山人、太阴生,妙法道人,妙音仙姑,菩提子和方珍等,道行深不可测,但他们都是我方秘密的后备力量,应先隐藏起来,准备在必要时出场,打击敌人的外援势力,例如:崂山古道士,五岳矮仙仆,麻婆,
三清和尚,侠头它。彭本枉仙,崆峒梅水散。四明菩提真人,南海水仙,北海大贞观主,以及其他隐名散仙及狂仙等,他们绝非泛泛之辈,都是为喇嘛部落助拳抱腰的帮手,阵容坚强,不可轻视。此外,那苦行喇嘛乃是超级中的超等圣僧,葡萄仙子的诸位师尊大都非其敌手,即使云阳子也无必胜把握,唯有郝道长始能将他克制,稳操胜券。”水上郎君故意把苦行僧捧得很高,无形中也就将郝道子棒得更高,这是他说话的技术,使那“天不怕”听了,心里高兴,不会临叫脱钩,拒绝去斗苦行僧。
捧煞人,不抵命,人喜谄媚,神爱香火,果然郝道子听了,心里非常受用。他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不过,那袁通和你太看得起我了。”
水上郎君道:“事实如此,并非在下辞职捧,同时袁通将军的眼光决不会把你看错。”
郝道子笑了一笑,但并不答腔。
江湖子道:“苦行僧究竞有何能耐?”
水上郎君道:“若论此僧的道行,只在佛与菩萨之间,但他自视甚高,既不愿为佛,又十屑被封为菩萨,可知其性情之怪癖。据文中子说,他以前曾击败金,空、风、火四轮法王,论道也使文殊普肾辞穷。又据说,近年来,他的功力更为精粹,但那是道路传闻,未可深信。”江湖子道:“这和尚既不要作佛,又不要做菩萨,那么,他要些什么呢?依我看来,他是个‘过犹不及’的怪物。独善其身者。未必能独善其性,何况自视甚高,脱不了一个傲字,高傲之人必无虚心,其志已有止境。岂能发扬了不起的作为?这样,论其功力必属有限,他已无法再进步了。”
水上郎君道:“江湖子仙师的高见使在下非常佩服。”
在席间,他们又谈到寄居在逍遥岛的许多魔友,虽是升沉不一,但大致上他们的境况都能过得去。水上郎君忽然想及张老,他问道:“张老现住何处?”
曾羽道:“我叫他来看你,好不好?”
水上郎君道:“不,还是让我去看他,因为我有些私事,想和他谈谈。”于是曾羽立即把张老的住址告诉水上郎君。
这时,他们都已酒酣饭饱,大家又随便摆了—会龙门阵之后水上郎君就与郝道子师徒约定明晨动身的时间,以及碰面的地点于是他站起身来,携着花凤,告辞而去。
***
***
张老对于水上郎君夫妇突然造访,感到席外。宾主坐定,他们开始谈话。
张老道:“魔国分袂,忽忽二十春秋,往事如逝水,一去不复返,惟有故人别来无恙,又不期驾临寒舍,真所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水上郎君笑道:“我们这次因公出差,顺便前来拜访,却是借公济私。”
张老惊道:“固公出差?是否为了妖魔人物偷逃出国,你来追缉逃犯?”
水上郎君道:“不,不,国内的人哪里还有这种闲功夫。”
张老道:“纯粹是为了公事,我当然不便置喙,但借公济私。想来是为了贤伉俪的大作一诗事。”
水上郎君道:“不错。给你猜中了。”
张老道:“你派遣青鸟传诗,我都已一一拜读,篇篇珠玉,令人佩服,尢其是你们雅人雅事,更使我欣羡不已……”
花凤插嘴道:“那么,张老夫子,你已经评定我们的问拙作了?”
张老道:“不瞒你嫂子说,张某不敢。”
花凤道:“你太客气了……不过,我们会失望的。”
张老道:“我不会使你们失望,因为我参加了一点意见。”
花凤道:“也好,你的意见—定是很宝贵的……”
水上郎君抢着道:“什么意见?”
张老道:“文不可吹毛,诗不宜求疵,你认为这首诗好,但别人却以为不然;别人认为那篇文章好,而你也未必赞同。因此,诗义之道,爱之者即好,不要之者即不好,人性不同,见解亦异,若要严评优劣,虽古人的诗也可加以挑剔,这样就失去了做诗的意味……这就是我的意见。”水上郎君道:“高论,高论,我们斤斤较量于诗好坏,诗格已经比你低了—等。”
张老道:“那也不见得,你们诗才敏捷,虽是急就,犹如宿构,难能可贵。往一点我就不及你们。”
花凤道:“张老夫子,你对于诗的意见,使我茅塞顿开,但我们确是多此一举。”
张老道:“不。不,嫂子,你不要这样说。我虽不喜评诗,但爱此道者却另有其人。”
水上郎君道:“是谁?”
张老道:“水金书生。”
花凤道:“哦,是他……他还在仙国吗?”
张老道:“不,仙国不欢迎他,所以他已经到别处去了……不过,请你们不要问他的地址。因为他要找守口如瓶。”
水上郎君道:“我想他一定在洞天福地隐居。只要你知道他在何处就得了,希望你经常与他接触,不要给他逃避责任,因大夫子可能不久就要请他出山,到那时,他会向你要人。”
张老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水上郎君道:“现在我也暂时守口如瓶,到了那时,我会再来找你的。”张老哈哈大笑。
花凤道:“张老夫子,你说水金书生喜爱评诗,那么,你已把我们的诗给他去评了,是抑不是?”
张老道:“不错。我的看法:他可能评,或许不评。不过,他一定会把你们的诗写入小说里去……”
花凤接口道:“他的小说是不是叫《怪力乱神》?”
张老道:“嫂子你怎会知道?”
花凤道:“是我大姊说的。”
张老道:“你们同意他这样做吗?”
花凤道:“我的大姊本来也有这个意思,不过,你既已把诗交给了他,同时他又自动愿意这样做,我们当然不会反对。”
张老笑道:“我在无形中却做了这件事的媒介,那真是不谋而合了……不但如此,他还要把你们的风流韵事也要编进小说里去。”
水上郎君道:“这又何必呢?”
张老又笑道:“自古诗人。风流者多,传流艳事,有什么不好?”花凤道:“他怎么会知道我们的事?”张老道:“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水上郎君道:“此人离群索居,拥妻纳福,不算数,还有闲情写小说,并且还来管别人的闲事,真是……”
花凤接嘴道:“真是无聊吗?”
张老道:“有聊无聊,目前不必研究。郎君,我且问你:你们何时公毕,在本岛可以耽搁几天?”水上郎君道:“明日清晨就走。”
张老道:“为何如此急速,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水上郎君叹了—口气,道:“唉!没有办法。我既已厕身在这个圈子里,只得尽力而为……不过,我倒不希望那些业已置身事外的妖魔人物,再入彀中。”张老道:“此话怎讲?”水上郎君道:“老兄有所不知,目前宇宙形式大乱,正是仙佛神圣与妖魔精怪的多事之秋,想来你消息灵通,也不会毫无所闻吧!”
张老道:“略有所闻,但都是浮面的,片言断语,一鳞半爪,我也无从深入钻研。”
水上郎君道:“是的……不过,我有—语相告,但不足为外人道。”
张老说道:“谨盼指教。”
水上郎君轻声道:“待我离开本岛之后,外界若有风吹草动,老兄最好装作不问不闻,出水之人切忌再行落水,以免自投罗网……因为你是不适合那圈子里的环境。”
张老拱手道:“多谢关照,自当谨记。”这时,花凤深恐丈夫言多必失,连忙叉开话题,说道:“张老夫子,你近来有何佳作,当然是关于诗这方面。”
张老叹了口气,说道:“为稻梁谋,终日东奔西走,此调不弹久矣……行有余力,可以学文,既无闲情,那有余兴?”
水上郎君道:“这样也好,逍遥自在,虽无闲情,寸心宁静,终少烦恼,不像我们常在锋镝上过活,表面看似平安,而隐藏惊险。”
张老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及时引退,跳出那是非之地?”
水上郎君道:“置身于染缸之中,想要洗涤干净,谈何容易?我虽有这种想法,但目前绝不可能,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心’,是也。”
张老道:“虽然如此,但你不早为自己打算,也应为尊娴等着想,临涯勒马,那不更佳?”
水上郎君道:“昔日我在天国,身为神仙,生活寂寞清静,觉得烦恼,如今处身下界,常为俗务所累。哪知烦恼更多,实是意想不到。”
张老道:“静极思动,物极必反,理所当然,好在郎君道行高妙,必有自处之道,凡事定能转祸为福,化险为夷,这一点我是可以预卜的。”
水上郎君道:“这也很难讲……不过,做事不违理,为人不亏心,可能有补于未来的劫难。”
张老道:“旨哉斯言,你有这种想法,你有这种想法,更增加了我对你能安渡劫难的信心。”
水上郎君道:“多谢你的安慰,我们现有另有要事待办,告辞了。”
他说着起身,花凤也同时站立起来。
张老也下挽留。亲送他们出门,各道珍重而别。
***
***
其实,水上郎君并无什么要事,他与花凤走出张宅,就去逛街,看到行人如鲫,穿梭地来来往往,忙忙碌碌,不是争名,便是夺利,红尘繁华,但终觉名利累人,伤身损寿,他暗忖:自己因当年—念之错,负气奔投魔域。如今想要脱身,必须要重新挣扎一番,方能成为事实;又想到目前一连串娶了五位娇妻,可能大凤等业已有了身孕,使自己坠落下界,泥足越陷越深。一时难以自拔,如要恢复以往的神仙生活。无拘无束,只怕千难万难了。当他看到身边的四凤,如花似玉,美丽无比,多日以来,她以处女之身,与自己形影不离,情意绵绵,无非是她寄托厚望,以冀终身有所依靠。因比,他更觉本身责任重大。
他看着花凤,越看越爱,蓦地动了凡心。这就打断了思缕、使他无法再想下去,同时,那花花世界一—逍遥岛,他也无心观赏于是水上郎君携着花凤,走进一所闹中处静的高尚邸舍,办妥了租房手续。
在房中,他拥抱着花凤,深吻了。
当晚,他与花凤定情,她结束了有名无实的身份,成为他名实兼备的妻子之一。
四凤——花凤初享人生乐趣,犹如久旱逢甘雨,其快乐的情绪可想而知。
休嗤俗子都贪色,岂有神仙不爱花。次日清晨,水上郎君,花凤与郝道子师徒离开了逍遥岛。驾起青云,迳向空空部落进发。
再说文中子与袁通已从罗刹邦移师到空空部落的边境,调遣部属方毕,正在等候水上郎君的消息。
忽然魔兵前来通报:“水上郎君夫妇与郝野仙道子师徒到!”
文中子与袁通听了,心中大喜,连忙出营,把他们欢迎入营。
在大营里,文与袁通都是左右副帅,因这时主帅葡萄仙子暂留罗刹邦,整理百废待兴的复邦工作,不克分身前来米,所以并未在场。那二位文武副帅对“天不怕”郝道子惠然肯来,感到衷心欢迎,除了在言语上恭维之外,还殷勤地请他坐在首坐,表示尊敬。
钱沅站在其师的身后,右位是文中子,左位是袁通,水上郎君夫妇敬陪末座。
大家客套一番之后所,谈话进入正题。
文中子道先发言道:“目前本部队已经分别采取行动,表面用文事,秘密用武备,理由是说他们包庇丑名昭彰的花教教主脱脱。如今我们最感头痛的事情,倒是那苦行僧。他救走了脱脱,我们不但一定要除掉脱脱,而且还要把他毁尸灭迹,使黄教寻不到脱脱真身,就无法推翻我们向其问罪的藉口。我们明知脱脱是为白教的苦行喇嘛所救,但为何要嫁祸于红教与黄教呢?这是我们的策略,又是手段,否则就没有一种藉口去直接攻打红黄二教,间接剪除佛国的羽翼,好在那孟律与巴尔二憎早巳给我们杀死,死无对证了。消灭脱脱是我方目前最重要的任务,但其保护人苦行僧却是个不易周旋的人物,因此,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我们必须要仰仗郝道长的仙威去对付他。”
凡是妖魔人物做事,事前制造种种藉口和手段,不论其藉口是否远离事实,理由如何歪曲,手段怎样卑鄙,都不计较,只要可达目的,什么都好。
郝道子听了文中子振振有词地说了一大套,并未认为不对,他点头道:“听说脱脱匿居雪山腹屋,被那苦行僧禁制着,是吗?”文中子道:“是。”
郝道子说:“我听到你们已有办法破坏他的禁制,是吗?”
袁通接口道:“是……不过,破禁制易,但要阻苦行僧前来干涉,或再度救走脱脱,却是一件难事,除非是郝老出场,与之纠缠,那就另作别论了。”
郝道子本是个忽正忽邪的人物,当他与十分正派的君子相处时,一定要傲到十二分正派,但若与邪恶人物为伍时,却也与众不同,他必要傲到邪上加邪,恶上加恶,这就是他过犹不及的缺点。
郝道子深知袁通邪气极重,心里暗想:此公刁钻恶刻,善用权术,变化多端,且能巧设圈套。使人上当。如今他虽对我百般的好,言语态度奉承得体,但我对他还须暗防三分……”
他想到这里,心中有了主意,于是他故意装出疑惑姿态,缓慢地道,“你们:二位副帅,对我颇有信心,口口声声说:那苦行僧只有我郝某才能制服,但不知你们凭着什么理由?”
文中子正拟回答,但袁通已抢先讲话:“根据三个字。”
郝道子笑道:“‘天不怕’三个字,对吗?”袁通道:“正是……若论苦行僧的功力,本部队里的玄阳子或可与之平分秋色,但可惜得很,玄阳子有此本领,却无此胆量。因他投鼠忌器,深恐与对方交手之后,就会得罪佛祖,所以,他就不及你郝老,既有必胜把握,又有敢作敢为的胆量,天也不怕,何况佛祖。”
郝道子听了,莞尔而笑,说道,“算你口齿伶俐……不过,我需要一位助手去挡头阵。”
袁通道:“助手……谁可充任挡头阵的助手?不知郝老心目中可有这样人才?”
郝道子道:“有,近在眼前。”
袁通道:“那么,我推荐龙裔公子一—水上郎君。”花凤听了,大吃一惊,心里暗骂袁通,老奸巨滑。水上郎君听了,无动于衷,默然安坐,好像事不关已似的。只听得郝道子说:“不。”袁通连忙改口道:“郝老,你是否选定令高足——钱沅?”郝道子说:“也不是。”
袁通闻言,心中暗惊,面部微微变色,因他明白挡头阵决不会叫文质彬彬的文中子去,不言可知,对方要派自己担任此职,但他假装胡涂,依然明知故问,说道:“尊意是指我去?”
郝道子说:“不错。”
袁通道:“既然是郝老吩咐,敢不从命……只是那苦行僧是个厉害人物,只怕我袁某力有未逮,难寄厚望,丧失你老人家的威声。”
郝道子说,“不妨。等到你打得败像尚未显露时,我自会上来接应的。”
在这座大营里,调兵遣将,本来袁通是主,郝道子是客,如今他碰到那“天不怕”——一个仙佛神圣,妖魔精怪见到,也要摇头蹙额,避道而行的人物——算他倒霉,使他不但立即反主为宾,而且还要被后者调派,去挡头阵,等于马前先锋,这使他心里非常懊恼,但话既出口,已被对方扣牢,又不便反悔,或逃避责任,只得自认晦气。
当初,袁通因水土郎君在罗刹邦立了大功,心怀妒忌,所以当许多将领都不愿到逍遥岛去请郝道子时,他故意特派水上郎君前往,因他肯定水土郎君是绝对请不到郝道子的。如果请不到,水上郎君的功劳就要打了折扣,这本是他的愿望。他哪里知道,郝道子固拦劫毒龙失败,正愁无法向大夫子交代,而水上郎君恰在这时赶到,机会凑巧,所以三言两语,便将郝道子说服,答应助阵。这事虽出于袁通意表,但那“天不怕”既已来了,袁通不得不对他竭力巴结,又不料现在反被那野道士调派,去闯头阵,悔恨当初不该邀请这厮前来。虽然眼前只有一个“天不怕”,他已经感到难以应付,假如另一个“打不死”鬼影子也同被请来的话,他不知道自己将会吃到什么苦头。
不过,他心里暗付:我现在还有希望……如果文中子存心肯帮忙,只要他开腔,说:“袁某是本部队的副帅,主持武事,不宜离营,我就可免役……”那只是袁通自己的想法,当然不便当众向文中子要求,因此,他只得用眼光示意,希望文中子能够了解自己的苦衷,及时予以支持。
出于意外,又似乎在意料中,他发觉自己的眼光是白白抛掉,因为文中子毫无反应。
于是袁通迅即转移目标,以目向水上郎君示意。
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但愿这希望不再落空。
袁通这样做法,其效果却等于零,因水上郎君不知是故意或无意,并未注意到对方的暗示。
这时,他知道自己惟一的希望终于又成泡影,感到非常不欢。
硬着头皮,又暗自磨磨牙齿,袁通苦笑道:“郝老,你肯及时接应,我哀某终身不忘大恩。”他知道这野道士往往口是心非,决不会及时来救,预料他等到自己被对方打得头破血流,精疲力尽,奄奄待毙时,那家伙是否肯出手相助,还是—个疑问。
他心里虽恨郝道子,但在口头上,却不得不说出形同哀求的话,实是大失副帅身份。
袁通为什么要这样说?那是由于苦行僧的本领实在太高,使他自知只有挨打之份儿,决无招架之力。郝道子说:“你放心,我在事前会告诉你怎样打击那苦行和尚。”
袁通大喜,连声称谢,当然,他感到惊异,暗忖道,“这厮怎么忽然心肠变好?”同时,他心里半信半疑,暗愁对方句话或许是靠不住的。
郝道子说:“那么,我们几时动身?”袁通道:“半夜子时起程,最好寅末卯初赶到雪山阳谷。”
郝道子点点头。
文中子道:“不知郝道长是否需要休息一下?”郝道子说:“无须……我想在这地区附近遛一会,你们不必等我回来,到了时辰,我自己会直接去的。”
袁通道:“郝老,你不与我结伴同行?”
郝道子道:“不错,自管自去,我们在雪山阳谷再见。”他说完话,站起身来,向钱沅作—手势,师徒二人飞也似的出营而去,文中子等人想要去送也来不及。
***
***
郝道子和钱沅走出营外,放慢脚步,缓缓而行,到了附近的小镇,在旧衣铺里买了二件羊皮外褂,既长且大,又买二顶羊皮便帽,都是白色的。他们又走进一家酒店,要了十斤白干,两只羊腿和十多个馍馍,师徒据桌对坐,放怀大吃大喝。
钱沅对于郝道子要袁通去打头阵,想不通此中道理,但素知师父性情古怪,不喜欢别人谈论他的所作所为,何况这酒店虽小,饮者却多,彼来此往,川流不息,因此,在事实上他们师徒除了随便谈淡当地的风俗习惯之外,更不宜讨论军中的机密大事。
郝道子酒量如诲,喝白干犹如饮白开水,此为钱沅所不及。他酒量不足乃师之半,业已频频小便,但胃纳甚佳,食量过人。自中午直至黄昏将近,他们不时加酒添肴,前后共饮厂二十斤白干,四只羊腿,以及其他面食等。
酒店的酒保和掌柜看到这二位怪客,赖着不走。又饮了那么多的酒,吃了那么多的食物,不免担心,生怕他们付不出钱,一走了之,那时怎么办?因此,在服务上表面殷勤,心里却大起恐慌,供应也开始缓慢起来。
其实郝道子在此痛饮,无非是悄磨时间。
过了一会,黄昏已届,郝道子吩咐饯沅付帐,酒食费共计当地币值三十元,折合白银也不过十两而已,这使钱沅惊奇地道:“让里的东西比逍遥岛便宜得多。”
可是钱沅身边没有白银,只有金锭,每锭都是五两的。
他交给酒保五两金子,掌柜却没有那么多的钱找数,心里正感万分为难之际,而郝道子已经高声道:“不要找了,多出的数目都作小帐。”
郝道子的话喜得掌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顿时呆若木鸡,还以为本人听错,但总算酒保聪明,连连高声道谢。而那二位怪客早已走出门去。
郝道子钱沅师徒缓慢地步行二三里路。走出了那个小镇。这时,明月当空,浮云稀薄,路人绝迹,郊原静寂,于是他们驾雾腾云,向雪山进发。
赦道子因另有打算,所以提早了动身的时间,当他们到达目的地上空时,正是深夜子时左右。
他选择阳谷附近山坳,无声无息地降落云端。人不知,鬼不晓,隐匿起来。
该处居高临下,地势隐蔽,周围遍地白雪。而他们义穿戴着白羊皮衣帽,作为保护色,因此,即使道行高如苦行僧,也无法发觉敌人已在高处山坳潜伏,更料不到祸机临头,
一触即发。
郝道子目不转睛,观察地形,从高处向低处望,景物一览无遗,但见白皑皑的斜坡崖石岩壁,纵横交叉,起伏无定,巍峨雄伟的高山,奇峭灵秀的大地,好一个世外清修的道场。
不久,郝道子看到远处出现了一个渺小的人影,飞跃而来,快若流星,瞬息之间,已到达了离开郝道子所隐匿的坳下二十丈的地方停住,踟蹰不前。来人穿着灰色宽袖布衲,身长而瘦,状貌清癯,牛山濯濯,秃头上隐观佛光,手里拿着一串念珠,他飞跃雪地,踏雪无痕,真得道高僧也。
“是苦行僧吗?”钱沅低声问道。
郝道子摇手作势,暗示他不要开口。
原来此僧即是苦行僧。他每隔半个时辰必须要到腹屋附近迎视,以便检杏自己的禁制是否依然完整,以及有无外入侵入。
苦行僧知道自己救走了脱脱,魔国决不会善罢甘休!预料妖魔人物在三天之内必来寻事,因此,他非常小心守护这个禁区。
他惟恐有失,所以每隔半个时辰便来此地巡查一次,目不闭睫,到现在为止,已达三天二夜半,但百密一疏,却被郝道子师徒先来片刻,隐匿高处,看到他的行动。
原来郝道子虽已来到雪山阳谷,但此处范围极广,而腹屋究竟在那一部位,颇费猜疑,一时倒也难以辨清。如今他从苦行憎巡视的路线,仔细观察推测,立即发观腹屋的准确位置,不禁心中暗喜。
不久,他又看到苦行僧仍从原路飞跃退去,身形由近而远,瞬息消失于对面的山峰中。
他确定苦行僧必在前峰清修。
这时,饯沅正想说活,嘴巴将动未动,却又被其师摇手阻止。
郝道子明白那苦行僧的道行甚高,可能具有天听地闻之术,所以他始终禁止钱沅出声。
可是郝道子却有—种不用嘴巴谈话的方式。
“来人就是苦行僧。”他以指在雪地上写道。
“道行很高吗?”钱沅如法泡制。
郝道子抹去刚才所写的字,接着又写道:“是,他会再来,你要小心,切勿出声。”“知道了。师父何时动手?”
“天亮前后。”
“师父,你能打败他吗?”
“没有把握。”“如何是好?”
“尽力而为……不过,为师自有妙计。”
“好极了,但我能做些什么呢?”
“眼看嘴不动。”“那么……”
钱沅正想再写下去,忽见其师以手抹掉他的字,又以指向下一指。
钱沅会意,立即向坳下观看,发觉低处二十丈路以外,有—对中年男女正在那边探望。
显然,他们已为苦行僧的禁制所阻,无法再进址一步。
忽然。那中年男女的身形山高变矮,全身变成了半身,
—刹那,半身也缩短了,只有头部露出雪面,顷刻,连头顶也没入雪地下面,地面的雪和原来一样平坦,丝毫没有变动的痕迹。
“那是怎么—回事?”钱沅吃惊地写道。
“土遁。”郝道子写。“他们是谁?”
“不知。”
“是友是敌?”
可能是友,但不敢确定。”
“奇了……”
郝道子又把钱沅的字抹去。
钱沅的眼光移向坳下。
苦行僧又来了,他巡视一番,觉得四周毫无异状,不久又飞跃回去。他这样来来去去几次之后,已是玉兔将沉,金乌未升,东方渐渐发白,所谓天亮前后是也。
忽然,云端上冉冉地飘落四个女子,都穿着白色便服,身边各挂短剑。她们是韩婉,邝玉,薛娇娇和郝珊珊,分别站立在阳谷附近的东南西北四方。
她们之中,韩婉是头儿,其余三位都以前者马首是瞻。韩婉似乎有些疑惑,正在东张西望,因她不敢确定自己的岗位是否正确无误。
郝道子业已看清,她们站错了位置,离开腹屋正位相差五尺左右。为了争取时间,以及纠正她们的错误,他不得不暗示正确方向。
他从身边摸出四面黑色小旗,交给钱沅。同时以指示意,指明方向。
钱沅接过小旗,把头一点,表示明白了尊师的意思。
接着,他随手抛出四旗,飘飘下附,分开东南西北四打,旗杆迅即插人雪地,四旗在雪地上面随风飘动。
郝道子点点头,暗赞徒儿的手法不错。
四女一见黑旗标志、知道高处必有本国的前辈暗中相助,但不知是谁。
她们均各大喜,信心增强,于是不约而同、分别跃向黑旗之处站定。各据一方。时不宜迟,她们立即脱卸衣裤。顿耐全身亦裸,一丝不挂。
四女个个体自如雪,三围美妙,乳房高耸,私处墳起,动人极了。
钱沅大吃一惊,暗想这是什么玩意儿,奇怪!可是他的眼睛却睁得圆圆的,看得发呆。在他的眼光里看来,那四位女性的体态无一不妙,但不知看哪一位好。
正当钱沅的双目接应不暇,看得出神之际,忽有一只巨灵之掌在他的后颈出现,掌力甚强,把他掀倒雪地。
当然,那是郝道子的手掌。
他不许徒儿多看,以免损害心灵,所以有此一着。
这样一来,钱沅只得牺牲眼福,不好意思再看了。
正在这时,忽听得坳下轰然一声,地面爆裂,雪花四散溅射,一部分甚至飞扬百余尺之高,空中飘荡着白茫茫的雪阵。
原来当韩邝薛赦四女各自抛出天癸布后,至阴之质立即冲破了阳谷的纯阳之气。于是该地的风水终于遭到劫运,毁坏殆尽,雪山区域因此损失了一个洞天福地。
雪阵消失后,腹屋出现了。
忽然腹屋中跳出了—个胖大的和尚、他就是好色如命,十恶不赦的脱脱。
脱脱双目如火,其实是他己数日未近女色,阳质太盛,肝火上升,所以他好像是患上了红眼睛的毛病。他一见那四个如花如玉的美人儿,个个赤身裸体,姿态美妙,心中狂喜,不禁哈哈大笑,顿时淫心暴发。
一个箭步,犹如大猩猩,他以饿虎扑羊之势,向四女追逐,吓得邝薛郝三女速忙飞身倒跃,赶快逃避,但韩婉不退反进,迎住了他,那是她们在事前安排好这样做的。这时,脱脱已经抱住了韩婉,色心大动,急不及待,吻她的嘴,同时用手在她身上狂摸,并且重手重脚,毫无怜香惜玉之意,真是乱弄三千。那粗坯现在丑态毕露,而她则为了使命所在,毫不反抗,任其上下乱摸而不以为忤。依照脱脱的意思,就要立即在雪地上行淫,但韩婉不依,她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他大笑道:“心肝宝贝,好主意……”
脱脱说着,双手横抱韩婉,一边低头吻了又吻,正拟将她抱入腹屋,突然雪地下面伸上一把利剑,刺入他的下体。
他受到了重创,痛极大声惨叫,双手一松,把韩婉抛在地上,从他下身喷射出来的鲜血,溅得她浑身都是,
韩婉想不到有此突变,不禁花容失色,慌忙起身跃开。只见到脱脱双手捧住下体,眼睛睁得像铜铃那样,对着韩婉,大声骂道:“你这贱人,竟敢阴损……”几乎是在同时,地底下钻出了一对中年男女。
脱脱正在专心咒骂韩婉,并未注意到地底下会有仇人埋伏。那女的就乘此机会挥出一剑,速度犹如电光石火,脱脱那个大如巴斗的六阳魁首,立即脱离了他的颈部。
当时,这颗跌落在地上的头颅,嘴里还叫喊着最后“佛爷”二字的声音。
那时快,说时慢,原来脱脱咒骂:“……竟敢阴损佛爷”的佛爷两字,与那中年女人出手挥剑,几平是在同一时间。
这时,那中年女人不慌不忙,从地上拾起那颗首级,纳入她身边的布袋里之后,用手作势,向男的招呼一下,双双立即纵身上腾,好像—对比翼之鸟,盘空向东疾飞而去。
恰在这时,李陀,周洁,文通,牟玉祺等连袂到达现场,他们是奉了袁通之命,直接前来助阵,间接猎艳。
他们见到韩邝薛郝四女陈列天体,心中大喜。老实不客气,李陀立即上前拥抱正在穿衣着裤的邝玉,周洁面对赤裸的薛娇娇,不好意思乘机搏乱,上前亲近:牟玉祺的对象是郝珊珊,但他畏缩地旁观,想去亲热,却又不敢,文通发觉三女都已有了顾主,只得退而求其次,走近韩婉身边,帮着抹去她身上的血迹。
可是,他们四男命运不同,有幸有不幸。
顺利地得手的是李陀和文通,他们一拍即合,分别获取了邝玉和韩婉的芳心,但周洁与牟玉祺则不然,因为他们呆木木,等到薛郝二女已经穿妥衣服后,再走过去搭讪,动手动脚,可惜良机已失,所以不但未亲芳泽,反给对方吃了一记热辣辣的耳光。
当然,在那种场合里,讲礼貌的呆子吃亏了。
这时,袁通将军已在现场站立,谁也没有住意他是在何时到达的。
“参见袁大将军!”李周牟文韩邝薛郝等四男四女,连忙奔跃过来,男左女右,排列整齐,个个抱拳作拱,异口同声地道。
“这里,不是大营,各位无须多礼!……你们见到郝道子野仙吗?”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都不作声,只有李陀答道:“末将等谁也不曾见到郝道子。”
“奇怪,难道他没有来……照理,他是不会失约的。”袁通将信将疑地说着。一边举目四望,探视郝道子是否来过,但见到处白雪遍地,连人影也没有一个。
“脱脱秃驴死了!”韩婉道。“是,我看到他死的。”袁通道。
“袁大将军你刚才也看到那对中年男女吗?”韩婉问道。“是。”袁通道。
“他们是谁?”韩婉道。“鲁仲白媚夫妇。他们都是散仙。”袁通道。
“他们与脱脱有何仇恨?”邝玉问道。
“白媚之妹白玉死于脱脱之手,想来她是为妹报仇,带着脱脱首级去祭乃妹之灵了……脱脱一生好色,蹂躏女性无数,结果他也死于妇人之手……”袁通说着,走近脱脱尸旁,看了一眼,随手从身边挂袋里取出一只小瓶,开了瓶塞,倒出少许药粉,洒在那脱脱尸体上,随即盖上瓶塞,又将瓶放还挂袋。
顷刻之间,尸体起了变化,初则皮肉腐烂,不久,整个躯壳,包括骨骼在内,全部化为脓血,臭不可当,众人掩鼻避开。
袁通吩咐李陀立即把那滩脓血用雪掩没。“袁大将军,刚才空中飘下四面黑旗,指示东南西北方向,是你抛的吗?”韩婉问道。
“四面黑旗?不,不是我。……噢!我明白了,那一定是郝道子所为,他已来过,现在走了……我们快走,否则,苦行僧到来,就麻烦了。”
袁通等正拟离开现场,忽然一声清响:“慢着!”从远处传播过来,众人都已昕到,连忙向前观看。
一个灰色的人影从对面山峰疾飞而来,刹那间,已到眼前。
“我道是谁,原来是苦行大师!”袁通道。
苦行僧看了袁通一眼。
他坐不安席,目不闭睛,在对面山峰守护阳谷腹屋,整整三日三夜,以为三十六个时辰,七十二个小时已经过去,未见妖魔人物到来寻事,想必脱脱可以渡越难关,脱离危险时期,所以他经过最后—次巡视后,感到身体疲乏,就放心回去入定,不久,元婴出窍,梦游灵山佛国,其躯壳则已进入无我的境界。这也是脱脱恶贯满盈,命中注定遭遇恶死,所以,苦行僧的元婴在佛国被文殊普贤留住不放,直到脱脱身亡,才放他回来。
元婴入窍后。苦行僧听到前山阳谷地区人声对答,心知不妙,立即起身飞跃而来。
他看了袁通一眼之后,接着举目向四周搜索,又从空气里嗅到一股臭恶的尸气,合十道:“善哉善哉!檀越心肠毒辣,破坏佛地风水,还要杀人毁尸灭迹,是何道理?”
袁通笑道:“大师包庇凶僧,窝藏阳谷腹屋,以致佛门风水遭到破坏,祸由大师自召,绝非我等之罪,杀人二字也是大师错怪我了。至于毁尸,乃是我袁某的好心,庄严道场,若容那龌龊的尸体长留,岂非有碍佛地清修,大师不谢袁某代为清除污物之德,反来责问,是何道理?”
苦行僧道:“善哉!檀越说得也有道理……想来杀死脱脱道兄,另有其人了。”
袁通点火吹风,煽动地道:“是的,大师猜得不错,杀死脱脱者乃是鲁仲和白媚夫妇,大师,你正好向他们问罪。”
苦行怎会不知对方的弦外之音,他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冤冤相报,何时得了,脱脱道兄前种其因,今得其果,天道好还,老衲无能为力。”
他说完话,立即转身,由原路飞跃退去。袁通见到苦行僧不去找鲁仲和白媚的麻烦,为脱脱报仇,以致自己怂恿仙佛相斗的希望落空,心中不无怏怏,但当他想及破坏阳谷风水,毁尸灭迹,那苦行僧也不来与自己为难,心里觉得高兴。
在阳谷崖上坳处窥视的郝道子,对于坳下发生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他平生最看不起的就是袁通,认为袁通是平淡无奇,不学无术的起码人,但如今起码人,倒做了行军副帅,职位很高,而他自己反要受其差遣,所以他心里极不舒服。为了这个原因,他想出办法,坚持要袁通前来充任打头阵的职务,这样一来,他变成了指挥袁通,同时还能借苦行僧之手,把袁通痛打—顿,压其威风。如今,不料那苦行憎竟然不向袁通寻仇,自动离去,以致原来的计划未能实现,使他感到非常失望。不过,他也想及自己叫徒儿钱沅抛旗指示正确方向,使那四女能破坏佛地风水,总算立了功劳,同时他也好对大夫子交代,这事使他稍觉安慰。
这时,袁通感到任务业已完成,于是率众离去。当他回到大营时,他发觉郝道子师徒正与文中子及水上郎君夫妇等谈话。
原来郝道子的本领要比袁通高出许多,驾云速度亦然,所以袁通先走后到,而他则后走先到,且早已向文中子报告了雪山阳谷的一切经过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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