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序
    ●颐庵文选原序
    登崇山则知乔木之衆也既而入巴蜀登岷峨见梓檀焉小者合拱大者千尺枝干层云根蟠巨壑经千万岁而风霜不能凋斤斧不能加者则知其材矣其於人也亦然见欧阳公以为幸也及见曾南丰苏子则又知其人焉今士之於世也可以立身可以行道而不弃於当世者有如欧苏南丰者乎其文章之作有比於三子者乎抱贯道之器而驰骋乎庙堂之上游泳乎六经之中规矩乎政治绳墨乎纲常醖酿成太平之业其道将以传乎万世之下者非老於文学曷能行其道哉是书者豫章颐庵先生国子祭酒胡公之文集也观先生之文则知先生之德之行之才之志出於人也尚矣盖文可以观人可以取士故圣王之所以得人未有不由於斯自汉唐以下得其文之优者独称韩柳二人而继之以欧曾苏三君子而已文岂易言哉今先生之文其辞雍容而其气洋溢蔼然蔚然之意见乎言义之表故其文幽深混涵人莫可测仰而视之若匡庐华岳岿然有层峦叠嶂莫能跻其分寸俯而察之若彭蠡洞庭浩乎洋洋莫能得其蠡测臆而思之若空明之灏瀚味而咀之若玄酒之与太羮其高处若蹑层霄挽牛斗於星河之上其妙处若郢人之斵垩凛乎其不可犯而又得之其妍丽也若桃源春晓霞舒雾卷旭日初旦也其抑扬也若天驷脱覊振鬛一鸣而万马皆喑其壮也若横■〈木朔〉西风挥戈指日其清也若老鹤之巢松孤猿之叫月其幽深思远者若幽兰之发乎深谷但闻其芬馥而莫测其所从来非有眼力者曷能识也是知文章之於得人也难矣先生始以文学魁乡贡三任黉宫之职再擢县令以寄百里之命遂入翰林以掌丝纶出纳帝命於明堂之上再拜春坊为青宫谕德辅赞皇储未几举天下文章道德之士取才德之优者独先生一人耳以继宣圣之道为国子祭酒师范天下可谓贵矣荣矣如是者几四十年先生以老疾辞禄告归天子不忍其去国再拜太子宾客归豫章之城南卜筑以居可谓介尔眉夀锡尔景福以老此生士之於世行於仕途而得荣归故里者虽古之明哲鲜能及矣其莆田方伯静者好学之士也尝得先生之文稿焉一日予以文学自论伯静乃出是书而献之其间文理皆出人言意之外或一篇之中一句之内有得性理之奥者有出於神奇之妙者不觉心与妙融且惊且愕未尝不为之掩卷兴叹嘅然自释便觉胸中有所自得若述志感寓归休之赋别墅之文聼雪之记大有过於人矣其楚词也如谒文丞相祠及石鼓毁璧秋风等篇皆深得骚体其意趣高古而人所形容不至者而皆得之矣又若友竹友桐之序皆能摹写造化而得物之性情可谓尽其神矣岂庸腐可得而想像哉至於诗词乐府之作如述古杂咏之诗大能感发人之情兴又可嘅也其碑铭墓志也如温忠武公庙碑之作皆能昭述前烈以继後世万古一日也若是者实文章之欧冶可以陶铸後学尝谓文章乃天下之公器其高下浅深盖有不可揜者矣故君子欲成人之美者岂无一言以述之乎是谓桴布鼓於雷门击瓦缶於宣室诚可愧耳宣德壬子正月十六日涵虚子臞仙书
    文运之兴与世运相表里士之生於其时者亦必通经博古积学制行得以昌其辞藴和顺於中英华□煜焕乎其不可掩也南昌胡若思笃学好古於经史百家之言靡不研究发而为文积以成编予得其书而读之其气英迈其辞雄伟其所本一归之义理之渊微彛伦之雅正无委靡不振之习有浩博宏广之容其所以养之於中不浅而深也明矣文章之行世其来已远唐韩子拯其弊而振起之至宋欧阳子与苏曾王诸君子一时文章之盛何可及也近代作者南北不乏其人盖亦有会通振扬乎唐宋之声华者矣五六十年间予得承事先辈就而论之尤严於叙事之简当书法之公正厌牵聨而蹇滞也重断制而明切也且曰长江大河平铺漫流高山深涧泉出激冽无往而非文也执笔者想像而求之有迹者可知无迹者难会也若思乘国家之兴运宦游之隙博究书籍之奥名物度数之故注笺训诂之繁厚积而薄发之年方富力益强其必将鸣乎国家一代之盛而追踪乎古之作者因题其集之端信其有传於世也洪武甲戌三月七日郡人熊钊序
    国子祭酒兼翰林侍讲豫章胡公若思彚其文凡若干卷属予为叙予疎陋寡昧无穷理精义之功乏闳深博特之见何足以叙公之文哉故久无以应命而公固属之有不得辞窃惟文者言之成章而可诵之谓也古之立言君子修辞以着其德业故曰有德者必有言然徒能言而不本於道德之实是亦艺焉而已故曰有言者不必有德周子曰文所以载道也轮辕饰而人弗庸徒饰也况虚车乎盖尝求之六经之文平易简淡而理致微密大而无所不包小而无所不备故斯道之所寓者亘千万世而不息也若夫战国先秦之文务为险僻奇怪艰深诡异捭阖纵横以趋时好言非不美而支离畔道矣今公之文沉实不肆温厚雅赡有疎宕之气凿凿乎欲追古立言之为盖其履师儒之位表率学者必以明经讲道为务而不为虚言要其归一本於道德而已矣使天下後世佩诵而矜式之不如是不足以传远此公之文有不可以己者如此予幸与公同朝尝同典内制儤直之暇辄相与论文公恒自言得作文法於熊钊先生钊得之虞文靖公间指示其说於予纲领节目粲然有条诚未之前闻盖其传之有自宜其所造之异匪寻常驰骋伟丽蹈袭陈言以逐时好之比此予知公之文而以是为之叙读公之文者可以自见有不待於予言也永乐十四年岁次丙申六月壬戌文渊阁大学士兼左春坊大学士奉政大夫庐陵胡广叙
    文章之见用於时而为世所贵重者夫岂偶然哉学问之富才气之充养之深而积之厚发而为文纯雅高古既足以见重於世而又以遭逢盛明膺际遇之隆其所学得以见之於事为而其制作之美得以施之於朝廷於是其文益为可贵重而人有不能及矣然而世之君子每不能然者盖或有得於文章而不遭其时或遭其时而文章不足以发之此其所以有不能至也若予友国子祭酒兼翰林侍讲豫章胡公其所谓遭逢盛明膺际遇之隆而其文章足以发之而为人贵重者欤公自少颖发读书为文思若涌泉乡之先达长老多折辈行与交举进士於乡历敎华亭长垣余干三县学皆有师法以荐擢知桐城县有能名今上初即大位复以荐升朝入翰林由检讨转侍读未几为左春坊谕德遂拜国子祭酒自始仕至於今凡三十年而居於朝者十有五年矣承圣上之知遇沐宠眷之优隆讨论述作荐被顾问其才识器度益明而达而其文章纯深雅奥可与古作者并也观其铺张至治之美以黼黻乎国家之盛雄伟光大富赡不穷卓乎其不可及也天下之人仰而望之惟恐其或後至求所以光昭其先德发挥其事功又无不造而请焉而公应酬之者常若取诸其左右而不以为难呜呼此非其学问之有素养之深而积之厚何以至是哉古之君子以文名家者自汉唐宋元以迄於今其人可指而数也其见称於後世者皆以豪杰不世出之才而其文足以经纬乎当世故虽历世久而不可磨泯苟一有不至则不能以行之远此古今之所以为难者也惟公以豪杰奇伟之资负学问才识之长穷性命之理察道德之归以上究夫圣贤之阃奥後进之士闻言而心服是可见其学之得其本者矣宜其文章之盛美为世所贵重足以传之後世而无疑也公自念其年既老乃以平生所着命门人编集之为若干卷以予相知之深俾为之序予不可辞故辄为序公之出处而论次之永乐十四年秋七月翰林侍讲兼左春坊左中允庐陵邹缉序
    文非深於道不行道非深於经不明古之圣人以道为体故出言为经而经者载道以植敎也周衰圣人之敎不行文学之士各离经立说以为高汉兴文辞如司马子长相如班孟坚之徒虽其雄材谹议驰骋变化往往不当於经当是时独董仲舒治经术其言庶几发明圣人之道至唐韩退之宋欧阳永叔曾子固力於文词能反求诸经概得圣人之旨遂为学者所宗周子二程子以及朱子笃志圣人之道沈潜六经超然有得於千载之上故见诸其文精粹醇深皆有以羽翼夫经而文莫盛於斯矣元之时以其经学发为文词源本深厚论议高明者盖有虞伯生焉於戏繇汉以来文之传於今者多矣而求其不盭於经旨不畔於圣人之道卓然能树立以名家者不数人而已文不尤难矣哉豫章胡若思先生自其童冠从乡先生得吾郡王与耕经学之传又从而得虞公之传益自肆力浚而深之扩而大之盖於诸书无所不读而必本於经於学无所不通而必主於圣贤之道尝施其政敎於百里之邦矣已而入禁林典词命侍讲读遂兼谕德辅导储君又拜大司成为国子及四方来学之师先生智识有余材猷宏远而凡存诸心见诸言行者皆在於仁义至为文章严於榘矱而雍容温裕词洁义正於经旨必融会衆说而推明之弗极弗已序记铭传之类虽时应人之求未尝苟有称说非其笃於经之道而不愧乎古君子之文者乎若夫见诸词赋体物缘情端厚而微婉有古人之意者盖自袁伯长虞伯生而後复见於先生焉周礼以六诗敎国子而兴道讽诵言语皆成均之敎也先生又奚让哉先生有文集若干卷翰林诸公序之详矣不鄙谓余相知又属序焉故特本其所学之正言之亦使学於先生者皆将如先生之正其学也永乐十七年春正月十三日戊午翰林学士奉议大夫兼左春坊左谕德庐陵杨士奇序
    颐庵文选原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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