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十六
    <子部,儒家类,大学衍义补>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七十六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崇教化
    本经术以为敎【中】
    程颐曰礼记杂出於汉儒然其间传圣门绪余及格言甚多如乐记学记之类无可议者檀弓表记坊记之类亦甚有至理惟知言者择之如王制礼运礼器其书亦多传古意又曰礼记除中庸大学惟乐记为最近道学者深思而自得之表记其亦近道矣乎其言正
    朱熹曰礼记要兼仪礼读如冠礼丧礼乡饮酒礼之类皆载其事礼记只发明其理读礼记而不读仪礼则许多理俱无安着处
    又曰或谓礼记乃汉儒说恐不然汉儒最纯者莫如董仲舒仲舒之文最纯者莫如三策何曾有礼记中说话来如乐记所谓天高地下万物散殊而礼制行矣流而不息合同而化而乐兴焉仲舒安能到此必是古来流传得此文字如此臣按礼记一书杂出於汉儒然非汉儒所能作乃其所传记者也大学曾子作中庸子思作缁衣公孙尼子作月令吕不韦作王制文帝时慱士刺经作臣窃以为易书诗春秋四经之外帝王之良法圣贤之格言杂出於四十九篇之中详矣是诚学者致知之要人君为治之法也易言隂阳书言政事诗言性情春秋言名分然皆主於一事惟礼之为书无所不载大而三才五典细而庶类万事与夫治道之常礼节之变无不曲备而旁通焉臣於治国平天下之要采辑诸书而於是书所取为多
    又曰若欲观礼须将礼记节出切於日用常行者看臣按礼记一书虽专以礼名而礼之为礼不止於一读者当以礼为主而分四科以类考之先儒谓四科礼也仪也乐也制度也以吉凶军宾嘉节目之大者归之礼以应对进退坐立趣行节目之大者归之仪声律歌舞音容节奏归之乐封井宗学宫室器服归之制度以此四科读此四十七篇思过半矣
    周行已曰圣人制为冠昏丧祭朝聘乡射之礼以行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之义其形而下者见於饮食器服之用其形而上者极於无声无臭之微衆人勉之贤人行之圣人由之故所以行其身与其家与其国与其天下者礼治则治礼乱则乱礼存则存礼亡则亡又曰秦氏焚灭典籍三代礼文大坏汉兴购书礼记四十九篇杂出诸儒传记不能悉得圣人之旨考其文义时有抵牾然而其文繁其义博学者博而约之亦可以弗畔盖其说也粗在应对进退之间而精在道德性命之要始於童幼之习而卒於圣人之归
    臣按礼记之书天下之事无所不载而专以礼名者其大要在礼也虽然天下之事何者而非礼哉盖儒者之事无一而非礼学而非礼则为异端治而非礼则为伯道人有礼则安无礼则危国有礼则治无礼则乱事有礼则事为有纪否则散物有礼则物为成器否则废人无一而可无礼无礼则非仁矣仁也者人也人而无仁则非人矣孔子曰克己复礼为仁张子曰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无一而非仁也由是观之则知人之所以为人者以其有仁也为仁由礼为礼由敬则此圣人传心之要治国平天下之基所由建立者也
    吴澂曰汉兴得先儒所记礼书二百余篇大戴氏删为八十五小戴氏又损益为四十三曲礼檀弓杂记分为上下马氏增以月令明堂位乐记郑氏从而为注总四十九篇精粗杂记靡所不有秦火之余区区掇拾所谓存十一於千百虽不能以皆醇然先王之遗制圣贤之格言往往赖之而存
    臣按礼记四十九篇宋儒表章大学中庸与论语孟子并为四书今其所存者四十七篇吴氏以其类相从以为纂言然非古经之旧也夫经文繁杂虽若不一而吾之心则一焉以吾纯一之心而精择夫不一之言一权衡之以吾圣人之道所谓大中至正焉者本之以正心修身据之以循常应变用之以齐家治国平天下六经之道同归矣【以上礼记】
    子所雅【常也】言诗书执【守也】礼皆雅言也
    朱熹曰诗以理性情书以道政事礼以谨节文皆切於日用之实故常言之礼独言执者以人所执守而言非徒诵说而已也
    臣按先儒谓此章即圣人言语之节而见其立教之法诗书执礼是夫子所常言曰利曰命曰仁是夫子所罕言怪力乱神是夫子所不言夫子雅素之言止於如此若性与天道则有不可得而闻者要在默而识之也噫生人之德莫大乎仁天赋之理莫先乎性仁乃圣人所罕言性则大贤所不得闻者也今世三尺童子读书未识偏旁开口便谈性命圣门之教岂若是哉
    子曰兴於诗立於礼成於乐
    朱熹曰兴起也诗本性情有邪有正其为言既易知而吟咏之间抑扬反覆其感人又易入故学者之初所以兴起其好善恶恶之心而不能自己者必於此而得之礼以恭敬辞逊为本而有节文度数之详可以固人肌肤之会筋骸之束故学者之中所以能卓然自立而不为事物之所摇夺者必於此而得之乐有五声十二律更唱迭和以为歌舞八音之节可以养人之性情而荡涤其邪秽消融其查滓故学者之终所以至於义精仁熟而自和顺於道德者必於此而得之是学之成也又曰按内则十岁学幼仪十三学乐诵诗二十而後学礼则此三者非小学传授之次乃大学终身所得之难易先後浅深也
    程颐曰天下之英才不为少矣特以道学不明故不得有所成就夫古人之诗如今之歌曲虽闾里童稚皆习闻之而知其说故能兴起今虽老师宿儒尚不能晓其义况学者乎是不得兴於诗也古人自洒扫应对以至冠昏丧祭莫不有礼今皆废坏是以人伦不明治家无法是不得立於礼也古人之乐声音所以养其耳采色所以养其目歌咏所以养其性情舞蹈所以养其血脉今皆无之是不得成於乐也是以古之成材也易今之成材也难
    真德秀曰自周衰礼乐崩坏然礼书犹有存者制度文为尚可考?乐书则尽缺不存後之为礼者既不合先王之制而乐尤甚今世所用大抵郑卫之音杂以夷狄之声而已适足以荡人心坏风俗何能有补乎然礼乐之制虽亡而礼乐之理则在故礼记谓致礼以治身致乐以治心外貌斯须不庄不敬而慢易之心入之矣中心斯须不和不乐而鄙诈之心入之矣庄敬者礼之本也和乐者乐之本也学者诚能以庄敬治其身和乐养其心则於礼乐之本得矣亦足以立身而成德也三百篇之诗虽云难晓今诸儒发明其义了然可知如能反覆涵泳其可以感发兴起所谓兴於诗者亦未尝不存也
    臣按先儒谓无程氏之说後世不知所以成材之难无真氏之说後世遂果以成材为难矣然则人材之成果难乎易乎曰上之人立教以成之则易下之人奋志以为之则易上无其教下无其志而欲人材之成难矣如此则世乏良材国无善治後世所以不如古其在此欤
    陈亢问於伯鱼曰子亦有异闻乎对曰未也尝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诗乎对曰未也不学诗无以言鲤退而学诗他日又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礼乎对曰未也不学礼无以立鲤退而学礼
    朱熹曰事理通逹而心气和平故能言品节详明而德性坚定故能立
    臣按圣门之教以诗礼为先盖口之所讽咏者温柔敦厚之言身之所检束者恭俭庄敬之体如此则可以造於成德逹材之地矣圣人所以敎其子与其门人皆不外乎此也
    经解孔子曰入其国其敎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敎也疏通知远书敎也广博易良乐敎也洁静精微易敎也恭俭庄敬礼敎也属辞比事春秋敎也故诗之失愚书之失诬乐之失奢易之失贼礼之失烦春秋之失乱
    真德秀曰古者君臣上下共由六经之道上之所以为敎者此也下之所以为学者此也上因性以为教下亦因学以为俗故观其国之俗即知其君之敎学诗则能感发其性情之正故其为人温和而柔顺敦笃而厚重学书则通知古今治乱之理故其为人疏明不滞而所见者远乐以道和故学之者开广而博大平易而温良易道简洁精深礼主於恭俭庄敬故学之者各得之而成其德春秋连属其辞比次其义以寓是非褒贬之旨故凡能如是者必有得於春秋者也古之学者学一经必得一经之用曰其为人则气质俱化习与性成其视後世通经之士徒习章句训义而无益於性情心术者何如哉然人各有所偏醇厚者於智或不足故其失愚疏逹者於言或易发故其失诬博大者易以奢广峻洁者易以深刻恭敬者或烦劳而不安乐属辞比事而不至者善恶或至缪乱故必矫其失而後有以全其得亦如古者敎胄子之意也曰诗之失书之失云者盖言学经者之失非谓经之有失也
    臣按真氏又言学此经者当思有以得於经者何如学诗矣吾之德果温柔敦厚矣乎学书矣吾之德果疏通知远矣乎必如是而深思焉如是而自勉焉庶乎为善於经者不然则章句而已耳训义而已耳其何益哉其言警切读经者当以自察敎经者当以示训观人者当以为徵
    荀子曰书者政事之纪也诗者中声之所止也礼者法之大分类之纲纪也故学至乎礼而止矣夫是之谓道德之极礼之敬文也乐之中和也诗书之博也春秋之微也在天地之间者毕矣又曰礼乐法而不说诗书故而不切春秋约而不速
    杨倞曰此说六经之意书所以纪政事诗谓乐章所以节音主乎中而止不使流淫礼所以为典法之大分统类之纲纪类谓礼法所触类而长者
    真德秀曰法而不说谓陈列其法使人自悟而无待於论说故而不切谓但述己然之得失使人知以为监而不待於迫切
    庄子曰诗以道志书以道事乐以道和易以道隂阳春秋以道名分
    朱熹曰庄子此语後来人如何可及
    臣按荀况学圣人之道未至者其言五经似矣庄周则非圣人之道而自为一家言者而亦尊崇圣人之经如此且其言简而理尽後之总论经者皆莫及焉然言六经而不及礼则彼学老耼者则固以礼为忠信之薄而放荡於礼法之外者乎荀之言则重乎礼庄之言则遗乎礼可见儒学所以异於老庄者其辨在乎礼而已矣
    扬子曰说天者莫辨乎易说事者莫辨乎书说体者莫辨乎礼说志者莫辨乎诗说礼者莫辨乎春秋
    真德秀曰战国以来辩士之说胜而不根诸理流俗惑之至汉犹然故扬子发此论然於五经之旨未能有大发明也
    班固曰六艺之文乐以和神仁之表也诗以正言义之用也礼以明体明者着见故无训也书以广听知之术也春秋以断事信之符也五者尽五常之道相须而备故易为之原
    真德秀曰六经於五常之道无不包者今以五常分属於六艺是乐有仁而无义诗有义而无仁也可乎哉大率汉儒论经鲜有得其指要者反不若庄生之当於理也
    程颐曰凡看书各有门庭诗易春秋不可逐句看尚书论语可以逐句看圣人用意深处全在系辞诗书乃格言
    朱熹曰上古之书莫尊乎易中古後书莫大於春秋然此两书皆未易看又曰子所雅言诗书执礼未始及易夫子尝以教人只是如此今人便先为玄妙之说臣按古有六经易诗书春秋礼乐也易诗书春秋四者亲经孔子所删定者也而礼与乐无全书後世所谓礼经者仪礼周礼礼记也三书者皆出於汉世仪礼周礼有成书而礼记则杂出於汉儒之所记乐书无传而乐记一篇杂於礼记中其文雅驯又多格言非汉儒所及盖亦古经之遗也自宋王安石弃仪礼不以取士世遂因之今所谓五经者易书诗春秋礼记也学者各专一经能於本经之外旁及他经方见天地之纯全古人之大体然後得为全体大用之学苟拘拘於章句训义之末以取一第以为进身之阶即束之高阁而所用者非所学是固非圣贤敎学之道亦岂祖宗所以造士之意哉【以上六经】
    何晏曰鲁论语二十篇齐论语则有问王知道凡二十二篇其二十篇中章句颇多於鲁论古论出孔氏壁中分尧曰下章子张问以为一篇有两子张凡二十一篇篇次不与齐鲁论同
    朱熹曰以何晏所叙篇数考之则今之论语信为鲁论矣
    金履祥曰此段何晏进论语集解之疏文也朱子节入然鲁论齐论至张禹始合至郑康成则以鲁论考之齐论古论为之注三论始合为今定本
    柳宗元曰诸儒皆以论语孔子弟子所记不然也孔子弟子曾参最少又老乃死而是书记其将死之言则其去孔子之时甚远而当时弟子略无存者矣吾意孔子弟子尝杂记其言而卒成其书者曾子弟子乐正子春子思之徒也故是书之记诸弟子必以字而曾子不然盖其弟子号之云耳而有子亦称子者孔子之殁诸弟子尝以似夫子而师之乃叱避而退则固尝有师之号矣
    朱熹曰柳氏之言其论曾子者得之而有子叱避之说则史氏之鄙陋无稽而柳氏惑焉以孟子考之当以曾子不可而寝其议有子易尝据孔子之位而有其号哉
    程颐曰论语之书成於有子曾子之门人故其书独二子以子称
    朱熹曰程子因柳氏之说断而裁之以为此说杨氏又谓此书首记孔子之言而以二子之言次之盖其尊之亚於夫子尤为明验至於闵损冉求亦或称子则因其门人所记而失之不革也欤
    又曰论语为书传道立言深得圣人之学或问论语以何为要曰要在知仁孔子说仁处最宜玩味曰孔子说仁处甚多尤的当是何语曰皆的当但其门人所至有不同故其答之亦异
    臣按仁之一字先儒以心之德爱之理为训臣窃以为仁之为仁乃人心之全德道理之总名仁义礼智之仁如元亨利贞之元也专以元言则元属乎春统以元言则亨利贞何者而非一元之气乎仁之於义礼智亦犹是也是故顔子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仲弓问仁子曰主敬行恕为仁樊迟问仁子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为仁子张问仁子曰恭寛信敏惠为仁司马牛问仁子曰仁者其言也訒凡若此者皆因一人之问而告之以一理也若夫樊迟一人则凡三问焉首告之以恭敬忠次告之以先难後获终告之以爱人是仁之为仁无往而不在凡夫天下之理人心之德无一事之非仁也夫其所谓出门如宾承事如祭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与夫其言也訒先难後获及爱人者皆就事而言也若夫所谓礼所谓忠所谓敬所谓恭所谓寛所谓信所谓敏与惠皆以为仁可见仁之为仁不止於一德盖衆理之总名诸德之要道若专以为一德指为一事则仁之道小矣故曰仁也者人也以见人之所以为人以其全尽此人之理也但其发之最先者则以恻隐为之端耳先儒解之曰仁者天理之至公人心之全德当以此言为中的
    又曰论语之书其辞近其指远辞有尽指无穷有尽者索之训诂无穷者要当会之以神
    李侗曰人之持身当以孔子为法孔子相去千余载既不可得而亲之所可见者独论语耳论语盖当时门人所记孔子言行也每读而味之玩而绎之推而行之虽未升堂入室亦不失为士君子也
    朱熹曰孔门答问曾子闻的话顔子未必与闻顔子闻的话子贡未必与闻今却合在论语一书後世学者岂不是幸事但患自家不去用心
    又曰夫子敎人零零星星说来说去合来合去合成一个大事物
    臣按朱熹尝言初入学即读论语其後读尽天下书不见有一书胜如论语者盖诸圣人一人是一圣人孔子则合衆圣人以为大圣人诸书一书是一书论语是合衆书以为一书孔子之言明白正大皆就人伦日用上说所谓大中至正之理中庸之道也孔子之说譬如人在平地上行从容自在後人之说如人厌行平地却上高山泛大海虽是高深然多崎岖险阻不若平地之可以常行无碍也所谓高山大海谓之非地不可然非其平坦者致远恐泥为学之道所当读之书诚无有要於论语者读书者以论语为主以权衡天下之书以折衷诸儒之说随其资质之近似而因其一言之明处以逹圣人之全体然後推之以用於天下大学经之一章儒者全体大用之学也虽不记之论语书中然真孔子之言也学者所当世守之以为家传之心法【以上论语】
    以上本经术以为敎【中】
    大学衍义补卷七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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